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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4:4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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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網路文學之奇葩,常駐某小說網站,犀利、辛辣的發言,強烈、獨特的個人風格,吸引了一票死忠讀者,熱烈擁戴。
在一片爭霸天下的奇幻作品中,以獨樹一幟的輕鬆冒險風格,走出一條瑰麗燦爛的道路。

【小說類型】:歷 史 穿 越 ~ 此 為 限 制 級 小 說 - 不 喜 勿 入 !

【內容簡介】
一個景氣差遇上裁員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揚,與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時空的好朋友段強,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機。 兩人正在機上開著穿越的玩笑,忽然機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氣流。 倏地一道強烈的紫色雷電閃過,正看到段強驚訝的目光,接著那電光像細針一樣刺在程宗揚的太陽穴上。 於是,兩人憑空從飛機上消失了。 當兩人清醒後,遇到了荒誕離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軍隊背景,卻正攻打著半獸人。 而段強也在這一次半獸人的襲擊死於非命。 後來程宗揚也更了解原來,岳飛的口令是: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其他作品】:《阿里布達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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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6:19

第七章 死亡之墳

“蟲小子,我不會這麽慘吧,把你嚇哭了?”
“我剛殺了一個人……”
“我呸!不殺人你上戰場是洗澡的?”
“我本來是想刺他的肩井穴,手上沒力氣了,一下把他刺死。我真的不想殺他……”
“干你娘!你再說一遍試試!老子累得像狗一樣,你還給我得瑟!”
程宗揚一指那名羽士,“去殺了他!我要他的腦袋!死的!你敢抓活的,我整死你!”
秋少君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然后大叫道:“喂,你趕緊自殺吧!不然的話我數到十,就要過
去殺你了!”
程宗揚沈著臉一腳把他踢開,然后掄起大斧搶上前去。
那名羽士露出驚惶的眼神,一邊后退,一邊手指亂點著叫道:“金……金克木!”
程宗揚的手中忽然一輕,一截斧柄化為飛灰,斧輪掉落下來。
“干!”
程宗揚一把撈住斧輪,砍向那名羽士的腰間。
中軍大帳已經空無一人,隨著督軍的翁應龍和數名將領傷亡,江州城擁有射程超過兩里的八
牛弩不再是秘密。
夏用和隨即轉移中軍,只有正在斗法的張如晦難以脫身,留下一隊軍士守衛。
結果兩名悍匪如煞星般闖過重重圍困,守衛的軍士一箭未放就被嚇得逃跑。
張如晦顧不上施法,轉身就跑。程宗揚追了幾步,忽然間心頭一凜,他停下腳步,扭頭看著
土山另一側。
星月湖大營那名法師仍在施展陷土訣,在他旁邊有數百名獸蠻武士咆哮著,就像在泥淖中跋
涉一樣艱難地行走著,到現在也沒有走出百余步的距離。
法師臉色出奇的蒼白,顯然已經透支法力,瀕臨油盡燈枯的境地。
法師高聲吟誦咒語,一邊拍擊地面,嵌在掌心的桃木小劍幾乎穿透手背,鮮血淋漓。
忽然,一條人影煙霧般從他的背后出現,墨楓林擡起食指像戳破一顆蛋殼般,穿透他的后腦
。那名法師身體一震,所有鮮血仿佛被墨楓林食指吸走,腦后沒有一點血跡流出。
程宗揚狂吼一聲,驀然閉上雙眼,生死根全力運轉。
眼睛一合,戰場以一種奇異的形態出現在腦海中。到處是奔逸的死氣,或多或少、或濃或淡
,時聚時散,勾勒出戰場上殺戮的場景。
那名法師的死氣從腦后細小的指孔逸出,在生死根和邪引術的拉扯下不住變形,最后一分為
二,程宗揚和墨楓林各得一半。
終于沒有全便宜了那妖道!程宗揚惡狠狠想著,睜開眼睛,臉色一下垮下來。
就在片刻時間,那名羽士已經逃得無影無蹤,足足三個營的宋軍把自己包圍起來,長槍如林
,鐵甲如城,弓矢如雨,怒馬如龍,自己即使插上翅膀恐怕也飛不出去。
“殺賊!”
“殺!”
宋軍殺聲嘹亮,步履整齊地逼上前來。
江州城頭,孟非卿面沈如水。夏用和的計策連自己也瞞過了;這個年輕人一旦戰歿,即使自
己能重豎星月湖的大旗,也無人繼承岳帥的衣缽。
孟非卿的雙手緩緩握住背后的天龍霸戟,然后沖天而起。遠處,沈默多時的秦翰目露奇光,
身后的丈八蛇矛發出一聲鳴響,然后騰空飛出。
宋軍蜂擁而上,覆蓋那片狹小的空地,緊接著一團耀目的光芒亮起,無數刀槍、衣甲、戰旗
……在光芒中灰飛煙滅。
光芒閃過,程宗揚半跪在地上,身周形成一片方圓十余丈的空白。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血,半身都埋在土中才避開程宗揚的九陽神功全力一擊。
程宗揚的鼻孔中淌出鮮血。他這一擊耗盡真元,即使有生死根吸納的死氣也來不及補充。
如果給自己一炷香,不,一盞茶的時間,自己還能再站起來,至少死得不那麽難看……
但宋軍沒有給自己任何機會,一名軍官搶上前來,接連砍倒兩名驚慌后退的士兵,用鐵腕遏
止混亂,喝道:“斬匪首者!賞銀銖兩千!”
“干你娘!我出兩千金銖拿你的腦袋當夜壺!”
程宗揚心里罵著,一把拉起秋少君拖到自己身后,吼道:“來啊!”
宋軍被他拼命的架勢嚇住,一時間沒有人敢上前。那名軍官冷冷看了他一眼,忽然拿出一個
東西拋過來。
程宗揚袖中的珊瑚匕首揮出,“嘩啦”一聲,數十枚金銀錢銖迸射出來,卻是一只錢袋。
張亢厲聲道:“殺!”
周圍的宋軍士氣大振,吼叫著沖殺過來。
程宗揚撿起一枚掉在衣服上的銀銖,依稀是那名軍官在烈山敲詐自己的買路錢,只不過這會
兒被匕首切開,只剩下一半。
我的夢想是有很多很多錢,現在只有這半枚銀銖陪葬,實在太不甘心了……
宋軍越逼越近,刀槍上的刺眼反光讓自己眼睛幾乎看不清楚。程宗揚長吸一口氣,挺起胸膛

忽然背后傳來一個讓自己直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這麽多錢錢,小程子,你發財了啊。”
程宗揚渾身一震,握住那半枚銀錢,用盡全身力氣叫道:“干!死老頭!”
身后不知道何時多了一個人,他穿著一身葛黃色的布衣,花白的頭發胡亂挽了個髻,這會兒
正撅著屁股亂摸。
這樣猥瑣的家夥,除了朱老頭還能是誰?
朱老頭趴在地上撿起一枚銀銖,樂顛顛拿袖子擦干凈,用力吹了一口,在耳邊聽著成色,眉
開眼笑地說道:“純的!”
朱老頭堆著猥瑣的笑容,搓著手爬起來,一邊點頭哈腰地向周圍問好:“您老吉祥!吉祥!
哎喲,人來得不少啊。這有好幾十個吧?”
“我好幾十你一臉!”
“小程子,你怎麽這樣說話?好幾個月不見,八八可想死你了。”
“八八你老妹!”
程宗揚咬牙切齒地說道:“死老頭,在旁邊看笑話看夠了吧!從哪個耗子洞里鉆出來的?”
宋軍已經逼上前來,朱老頭嘿嘿一笑,手指一彈,那枚銀銖倏然飛出,從一名軍士額頭射入
,然后“砰”的一聲從后腦飛出,接著又射入后面一名士兵的頭蓋骨。
那枚薄薄的銀銖一連穿透三名士兵的顱骨,最后又飛回來,像長了眼睛一樣落在朱老頭懷里

最前面的軍士駭然止步,被后面湧上來的軍士撞上,頓時跌倒一片。
程宗揚一把伸到朱老頭的衣服里,將那枚銀銖硬搶出來,順手在他衣服上擦干凈,揣進自己
的口袋,板起臉道:“凝羽呢?”
朱老頭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哆哆嗦嗦指著他道:“重色輕爹啊!”
“我輕你一臉!爹你一臉!死老頭!你在南荒好端端的,抽什麽風跑這兒來了?”
朱老頭臉上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欠揍的猥瑣表情漸漸消失,他的唇角挑起,露出一個得意又
高深莫測的笑容。
“小程子啊,我給你看個戲法……”
一時間程宗揚有種錯覺,死老頭身上葛黃色布衣變成一襲蟒袍,凜然的氣勢猶如尊貴的王侯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慘叫。連日來的廝殺,程宗揚早聽慣戰場上的各種慘叫和哀號,但耳邊的
慘叫聲卻讓他有種陷身地獄的感覺……
那是無數個慘叫聲同時響起,聲音中充滿驚愕、痛楚、恐怖……然后又被一柄剪刀同時剪斷
,戛然而止,沒有半點余音,直接成了空白。
程宗揚頭皮發麻地看著自己的身側。從殤侯站的位置一直到數里外的江畔,伸出一條筆直的
死亡之線。
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經深入敵陣,周圍被數不清的宋軍重重包圍,然而此時所有踏入死線的宋
軍,仿佛被一根無形的手指一舉在地面上抹去。
無論是刀手、盾手、槍手,還是神臂弓手、鐵甲重兵、驍騎精銳……全部以同樣姿勢撲倒在
地。
宋軍嚴密的陣形被劃出一道筆直的缺口,自己的視線越過重重屍首可以毫無阻隔地一直看到
大江遼闊的水面,看到江畔一艘掛著火紅旗幟的樓船。
殤侯的肩背一挺,佝僂的身體仿佛憑空高出一尺,方才那個猥瑣的朱老頭消失無蹤,眼前的
老人雖然還穿著那件破舊的葛袍,卻如同布衣王侯,散發出逼人的傲氣。
鴆羽殤侯從江畔登岸,一路行來已經在沿途布下劇毒,無聲無息,殺人于無形之中,舉手間
千軍辟易,這等煞氣不愧是天下毒宗。
程宗揚吸著涼氣道:“這是什麽毒?太狠了吧?”
“毒物聚而不散,畫地為牢,中者立仆,不過是雕蟲小技。”
殤侯傲然道:“本侯敢在你面前獻寶,豈會用那等俗物?”
話音未落,那條死線仿佛突然活過來,已經被毒殺的宋軍屍首開始掙扎蠕動,然后一具接一
具爬起來。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那些毒發的宋軍已經改變模樣,盔甲下的肉身變成烏青色,肌肉凹陷,
骨骼外凸,仿佛一具具直立的僵屍。
深陷的眼眶內,眼球因為干澀而縮小,瞳孔卻擴散到極限。他們以古怪姿勢挺起身,然后蹣
跚著撲向最近的活人,無論他們是敵寇,還是剛才與自己一道並肩作戰的友伴。
所有宋軍都被眼前這一幕驚呆,幾名宋軍來不及反應就被毒屍咬中。
受創的宋軍士兵發出的嚎叫聲驀然斷絕,他們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黑黯淡,肌肉
一條條附著在骨骼上,迅速干癟枯硬。
咬中他們的士兵把毒素傳播給同伴便仆倒在地,新化成的僵屍再次無差別地攻擊周圍的同伴

最初中毒的只有數百人,接著他們把毒素傳給同樣數量的友伴,然后又是數百人……
那些毒屍不斷躍起、咬中同伴、然后倒下,接著一批新的毒屍重新躍起。
死亡的陰影在宋軍陣列中迅速擴散,越來越多的宋兵成為毒屍,四處追逐周圍的活人。
“這……這是什麽怪物?”
“還記得你在南荒時,說過一種‘病毒’嗎?”
程宗揚疑惑地說道:“我說過嗎?”
“本侯浸淫毒物,天下奇毒莫不熟識,唯此病毒之術聞所未聞。”
殤侯說道:“本侯苦思多日,你走后不久,本侯想起當年在太泉古陣搜得一具僵屍,忽然突
發奇想,從它血脈中提煉毒素。”
說到這里,殤侯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得意。
“雖然費盡周折,卻讓本侯煉出一種奇毒。此毒無色無味,一旦進入血脈便令人生機盡喪,
無智無識,然而中毒之人屍身腐而不壞,行動與常人無異,而且肢體血脈盡化為屍毒鼎爐。
若有人被毒屍咬中,即刻化為毒屍。”
程宗揚表情古怪地瞪著他:“侯爺,你挖出來的到底是什麽僵屍?”
“那具僵屍質如枯木,如今已然被本侯煉化,片膚無存。”
殤侯謂然長嘆,“可惜此毒質地未純,毒素一去,屍首隨即崩壞,而且播遷五次之后,毒性
便即失效。唔,大有改進的余地。”
“不用改了!這樣就很好!”
程宗揚叫道:“你若把它再改進一下,不出一年,整個六朝就沒活人了。”
殤侯哈哈笑道:“設若如此,本侯足以名垂青史,死而無憾!”
“人都沒了,還垂個鳥啊!先說好,你要敢亂改,我立刻翻臉!你煉出多少毒,我都讓你自
己吃下去!”
殤侯哼了一聲。“朽木不可雕也!”
劉宜孫與張亢幸運躲過一劫,隨即與王信合兵一處試圖反攻,然而樓船上下來的一隊黑衣人
輕易粉碎他們的攻勢。
這支隸屬于殤侯的近衛隊數量雖然不多,實力卻不在星月湖諸營之下,又是剛投入戰場的生
力軍,兵鋒極盛。劉宜孫和張亢竭盡全力,也沒有來得及組織一次有威脅的攻勢。
當第四批毒屍出現,宋軍再也無法維持陣形,所有人都拼命后退,躲避那些恐怖的行屍,亂
成一團。
緊接著遠處的金明寨升起一片大火,成為壓拷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頃刻間,整支大軍像雪
崩一樣垮下來,士兵們如潮水般退散,戰場上到處是扔下的軍旗、武器、戰鼓,還有戰歿者
的屍首。
隨著星月湖法師身死,獸蠻營好不容易才擺脫陷土訣,但剛投入戰場,宋軍潰勢已成,即使
以秦翰之能也無回天之力。他收起蛇矛,森然道:“改日再領教孟上校的雙戟!回師!”
程宗揚撿回一條性命,不敢再犯渾跑去追殺,他立即下令撤退,與侯玄等人會合。
武二郎挺胸凸肚地過來,肩上扛著那個獸蠻武士,活像一個豪勇無雙的打虎英雄。
但看到戰場上那些到處追逐活人的毒屍,堂堂二爺也變了臉色,惡狠狠大啐了一口:“什麽
鳥玩意兒!”
然后左右瞅了瞅,撒腿就跑。
程宗揚對秋少君道:“看到了吧,這叫橫的怕愣的,愣的怕傻的,傻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
的怕那些根本沒命的。”
秋少君朝著武二郎的背影叫道:“暴徒!人渣!沒膽鬼!”
“行,你就是那個愣的。”
程宗揚一入城便迎來一片喝彩聲。桓歆叫道:“程兄!有你的!兄弟在上面看得清楚,好身
手啊!”
石超扯住他的衣角,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余驚未消,渾身肥肉都在抖,張了半天嘴都沒說出話
來。
張少煌一手摟著程宗揚的肩,一把推開石胖子。
“讓讓讓!一點眼力都沒有!趕緊備熱水!瞧程兄弟這身血都夠開染坊了。”
謝無奕好整以暇地朝殤侯拱拱手。“這位是?”
“我們盤江程氏的長輩!程老爺子!”
這小子毫不客氣地把自己的姓改了,殤侯拿繩勒死他的心都有,臉上卻不動聲色,微微頷首
,那分威嚴的氣度讓人肅然起敬。
忽然光線一暗,一個高大身影擋在城門處。孟非卿緩步走到殤侯面前,相距還有數尺,兩人
之間的空氣便發出氣勁交擊的爆響。
孟非卿停下腳步,先收去護體真氣,然后拱手一揖到地。
“多謝侯爺恩義,撫養紫姑娘十五載,此恩此德,我等沒齒難忘。”
殤侯哼了一聲,翹起下巴,鼻孔幾乎揚到天上去。程宗揚一手扯住殤侯,一手扯住孟非卿,
笑道:“吳大刀,瞧瞧誰來了?準備一桌上好的席面,我要好好給老爺子接風洗塵!”
說著一邊向孟非卿施了個眼色,讓他把這件事交給自己處理。
直到所有士卒撤回城中,斯明信和盧景才連袂返回。
他們兩個本來準備刺殺夏用和,見到宋軍伏兵四起情知中計,兩人都是膽大心狠之輩,索性
一不做二不休,闖入金明寨,將所有攻城器械和軍中存糧付之一炬,燒得干干凈凈,逼得宋
軍不得不退兵。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6:05

第六章 地下伏兵

星月湖軍士兇悍的戰斗力讓程宗揚也看得咋舌。侯玄等人配合多年,彼此間默契至極,這種
萬軍叢中分合自如的作戰行軍、分段式沖鋒和調整,自己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好在自己的任務簡單得多,他只需盯著那些徒手的士兵,把他們趕到宋軍中軍大帳就算大功
告成。
任務固然簡單,壓力也最大,畢竟宋軍負土的士兵足有三萬,一人撒泡尿都能尿出好幾個遊
泳池。
為了防止意外,除了一營,孟非卿的直屬營也交給他一並指揮,于是自己很榮幸的又和月霜
分到一處。
月霜的臉上冷冰冰的,看不出什麽異樣,偶爾目光相接也把他當空氣,讓程宗揚有點后悔那
天沒有干得再狠一點。
秋少君揚著一張臭臉跟在月霜身后。一大早他便找上門追問武二郎為什麽會九陽神功?程宗
揚只好老實告訴他原委。
不出意料,秋少君這個小面人也發起脾氣;自己宗門的鎮教神功被一個外人得去就罷了,但
這個外人還把它傳給不相干的人——用秋少君的話說:那廝一看就是個缺乏人性的暴徒!九
陽神功落到他手里怎麽對得起師兄!怎麽對得起天下蒼生!
還好程宗揚身邊除了這兩個不大合作,其他都算得心應手。左有武二,右有臧修,后面還有
敖潤和雪隼傭兵團的幾個好手。
孟老大的直屬營在星月湖大營實力堪稱第一,真要撞上宋軍一個軍也未必遜色多少。
這會兒面對一群手無寸鐵的負重士兵,程宗揚操心最多的是防止前鋒殺得太深入,打亂部署

宋軍兵潰如山倒,三萬人同時逃生足以把金明寨踏成平地。程宗揚盯著一里外的那處土山,
只要追到那個位置,宋軍的潰勢便再也無法控制,這一仗就算大功告成。
宋軍和他的看法基本上如出一轍,只要把賊寇引到土山下、擋住賊鋒,然后大軍四面合攏,
定然讓他們插翅難飛。
出城之前,程宗揚已經仔細觀察過,土山附近只有一支宋軍,看旗號應該是捧日左廂軍的王
信。
他打的主意是驅使奔逃的潰兵沖擊宋軍陣列,讓他們自亂陣腳。不然用兩個營對付一個整軍
,即使能打勝,付出的代價也得不償失。
宋軍的法師也在程宗揚的計算之內,藏鋒道人身死,星月湖大營的法師還剩下十一人,這會
兒自己的身邊就有五人。不過施法的不是墨楓林倒讓自己有點意外。
那名羽士雷咒剛出,程宗揚身邊一個束發的白衣法師駢指而喝:“破!”
藏鋒道人殞身之后,星月湖大營的法師以玉武子為首;他一舉破法,接著匡仲玉喝道:“止
!”
浩蕩的長風應聲而止。
另一名法師古翔屈指彈天,“開!”
剛剛凝聚成形的烏云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掌一撲,消散無痕。
“砰”的一聲,張如晦羽氅上的一顆大珠碎裂,從中滾出一顆冒著火焰的小金珠。
張如晦一口將金珠吞下,然后長聲道:“赤明之館!火鈴之宮!天丁吾神!飆火相並!疾!

天際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一道火雷帶著長長的尾焰從天而降,朝賊寇劈去。
白鷺飛雙掌托天,“封!”
火雷在半空撞上一道無形屏障,濺出無數火光。
秦翰的眼中驀然射出精芒:“好手段!兀術!”
一名獸蠻武士跨出來,發出一聲低吼。“大貂?!”
兩邊的法師隔空斗法,風雷之聲不絕于耳,但張如晦明顯落了下風。
這時見秦翰開口,縱然翁應龍十二分看不上這等閹人,但秦翰赫赫戰功放在那里,心里也多
幾分底氣。
他一邊打著主意,此戰過后一定要把秦翰調入臨安,拆分他的選鋒營,免得將來尾大不掉,
一邊沈住氣道:“秦翰,好生為國效力!”
秦翰欠身道:“遵令。”
程宗揚這會兒滿頭是火,自己一方的法師雖然占上風,但施法時不可避免地減慢進攻速度。
眼看與潰兵之間就要出現空檔,通常的情況下,這種空檔並不要緊,但宋軍中軍正前面橫著
一座土山,一旦旁邊的王信軍趕在潰兵經過的空檔搶占土山,自己的攻勢立即就會受挫。
自己兵力不足,又不可能把幾名法師扔在戰場上,只好讓臧修在前面咬住潰兵的隊伍,追擊
的陣形也由橫陣改為鋒矢。
就在這時,一群獸蠻武士逆著人流奔湧而出,幾名逃奔的軍士來不及閃避,立刻被獸蠻武士
龐大軀體撞飛。
相距還有數十步,最前面的獸蠻武士便舉起長槍,咆哮著同時擲出。
由于是鋒矢陣形,最前面幾名星月湖軍士若是閃避,后面的同伴猝不及防,傷亡會更加慘重
,只能硬檔。
這一波投槍至少有六名星月湖軍士傷亡。程宗揚一陣心痛,叫道:“武二!”
武二郎獰笑一聲,朝最前面一名雄壯的獸蠻首領撲去:“敢動二爺的生意!孫子!二爺給你
長長記性!”
兩條差不多龐大的身影撞在一起,巨大聲響簡直像兩座大山撞擊的轟鳴。
那名獸蠻首領臂上戴著尋常人胳臂粗的金環,眼珠碧綠,瞳孔卻是金黃色,鐵盔下垂著數條
貂尾;以武二郎的強橫,這一下竟然沒有把他撞倒。
兩人各自退了幾步,然后又撲到一處。四條大腿粗細的胳膊扭到一處,馬頭大的膝蓋彼此撞
擊,能撞碎石碑的額頭砸在簸箕寬的下巴上,連吐出的血都誇張得要死。
場中塵土飛揚,不一會兒撞出一個大坑,只能聽到咆哮聲不斷傳來。
這兩條猛虎的肉搏震懾全場,連臧修那樣的猛人都老老實實地繞開幾步。秦翰的獸蠻營在攻
城戰也折損不少,加上定川寨一戰時的傷亡,這時能作戰的不過半數,然而這二百余名獸蠻
武士成了程宗揚難以逾越的障礙。
“直屬營!”
數百枝白蠟桿“嗡”的一聲揮出,在寒風中彈得筆直。
如果有選擇,程宗揚寧願和兩千余人的王信軍硬拼一場,也不想碰這二百名獸蠻武士。如果
被他們纏住,別說搶占土山,就連撤退都成了麻煩。
星月湖大營的軍士也意識到這一點,臧修拔出雷霆戰刀、馬鴻挺起鐵矛、魯子印收起盾牌,
擎出自己的重斧。旁邊的月霜也摘下鞍側的方天畫戟,美目閃過一絲好斗的銳光。
忽然身后一聲長嘯,一名法師如風而至,他在半空中便解開自己的發髻,將一枚桃木小劍嵌
在自己掌心,然后一掌拍在地上。“克!”
隨著法師噴出的血雨,大地微微一震又恢復原狀。
遠處獸蠻武士的奔勢忽然一滯,一個個變得步履不穩。他們腳下的土地仿佛化成無邊泥淖,
每一步踏下都直沒至膝,憤怒的咆哮聲立刻響徹四野。
程宗揚當機立斷:“別管他們!繞過去!”
星月湖軍士再次加速,繞開那片法力沼澤,追逐前面的潰兵。
王信軍果然開始往土山移動,正如程宗揚猜想的那樣,數萬潰兵的沖擊力足以踏平一個寨子
;王信軍在人潮中的移動艱難無比,時刻要防備陣形被自己的同袍沖亂。
就在這時,程宗揚看到他最不願看到一幕。一個身材肥壯的武官出現在土山上,他毫不猶豫
地拔出刀將逃上土山的潰兵砍倒。
在他身后,幾個營的宋軍聚集在一處,從土中取出各種刀槍兵刃。那些慌不擇路的潰兵接連
被自己的同袍砍倒,在利刃的威脅下,終于認識到此路不通,人流分開從土山兩側繞過。
張亢的軍服上都是鮮血,片刻間死在他刀下的潰兵就有十余名之多,出手的狠辣無情連劉宜
孫都覺得頭皮發麻。
“列陣!”
五個營的宋軍匆忙組成陣列,新任的軍都指揮使劉宜孫立在最前方,身后就是他的戰旗。
“干!”
程宗揚大罵一聲。
敖潤扣著弓弦道:“程頭兒?”
“少廢話!拼不掉他們,大夥兒都得死!”
程宗揚厲聲道:“臧修!卡住右翼!腦袋掉了也不能讓王信軍和他們會合!”
“成!”
臧修立刻分出一隊人馬,朝右翼殺去。
程宗揚指向那個年輕將領的軍旗。“前面是一個軍的宋兵!打垮他們就是宋軍的中軍大帳!
城上的八牛弩已經上緊弦!只要我們登上土山,宋軍的中軍大帳就會遭受毀滅性打擊!但如
果我們被擋在土山下,周圍六個軍的宋兵就會把我們包圍!月上尉!你敢不敢去打垮他們?

月霜冷哼一聲,舉起方天畫戟當先朝宋軍沖去。
“二連!三連!沖上去!”
臧修帶走一營,自己的身邊只剩下直屬營,程宗揚用三個連輪番沖擊已經是孤注一擲,一旦
沒有撕開宋軍的戰陣,自己可以調用的預備隊只剩下敖潤的雪隼團。
盯著逼近的賊寇,張亢佩刀一舉,一條鐵鏈突然間破土而出,升到半人的高度,繃得筆直,
形成一道絆馬索。
月霜顯示出她超卓的騎術,兩腳蹬緊馬鐙,挺身扯住韁繩,千鈞一發之際,戰馬騰空而起,
越過鐵鏈。
程宗揚卻沒有她的好騎術,胯下的戰馬被鐵鏈絆住,淩空翻滾過來。他拔出雙刀,貼著腳踝
挑斷馬鐙,整個人卻帶著巨大的慣性,像炮彈一樣飛出去。
月霜策馬躍過絆馬索,看到程宗揚貼著自己的坐騎飛過去。
月霜理也不理,一手執戟催馬馳過,卻見那混蛋一頭栽到地上,地面竟然被他撞出一個丈許
寬的大洞。
陷馬坑!月霜腦中一閃,坐騎已經馳到陷馬坑邊緣,坑底一片削尖的木樁清晰可見。
戰馬前蹄陷入坑內,身體重心前傾。月霜挺起方天畫戟往坑一刺,撐住下墜的坐騎。泥土倏
地掉落,能看到那個混蛋落在坑底,肢體扭曲成古怪的形狀。
月霜的心里一沈,並沒有預料中的解脫,反而生出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悲恨。心神激蕩下,戟
鋒突然一滑,連人帶馬墜入坑內。
“小心!”
秋少君如影而至。
十幾步外,那個肥壯的軍官舉刀喝道:“放!”
數十枝利箭參差不齊地射來,秋少君的身體飛速旋轉,少陽劍破袖而出將利箭擋開,一邊如
陀螺般朝坑中落去。
一道人影沖天而起,程宗揚摟著月霜的腰肢,一邊從坑中躍出,一邊罵道:“月丫頭!想害
死我啊!要不是老子躲得快,你那匹死馬就把我砸在坑里了!”
月霜繃著臉,忽然一肘撞在程宗揚胸前把他打開,然后拖著方天畫戟闖入宋軍的陣列。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張亢高聲道:“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滅寇封侯!在此一戰!”
劉宜孫提刀在手,吐氣開聲,“殺!”
鮮血如雨點般灑落。刀光中,一條握著斷槍的手臂驀然飛起,慘叫聲瞬間被刀槍撞擊聲和喊
殺聲覆蓋。
大斧帶著沈重風聲從一名星月湖軍士的背后斫入,肩胛頓時粉碎。瀕死的軍士扭過身來,另
一只手一把擰住斧手的膀頸;接著他的手掌和斧手的脖頸被兩道寒光同時斬斷,雙方救援的
同伴再度搏殺起來。
程宗揚渾身熱血仿佛沸騰,每一刻都有無數死亡的氣息蜂湧而出。生命像指縫間的流水般不
停流逝,沒有人知道自己的生命會不會在下一刻終止。
翁應龍雖然極力保持鎮定,神色也不禁接連數變,直到看見那支剛拼湊出來的雜兵擋住敵寇
,他緊繃的心頭才略微松開一線。
周圍的武將沒人嘲笑他,這樣慘烈的搏殺,尋常軍士都望而生畏,他一個文官能堅持守在前
線已經夠膽色了。
張如晦的雷法被對方一一破解,臉色越來越凝重。
墨楓林抱胸而立,細長手指微微拍著手臂,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倒是對手使出陷土訣陷住
獸蠻營的獸蠻武士,讓他露出幾分興趣。
侯玄等人已經殲滅第三支宋軍,再度迂回,這次斯明信和盧景兩人悄然脫離隊伍,仿佛在戰
場上消失。
土山上的宋軍陣形並不嚴整,但交手中智計百出,星月湖大營無堅不摧的攻擊被他們憑借土
山地利和各種陷阱所克制,只能一寸一寸前進。
終于,一名星月湖軍士踏上山頂,揮刀將一名營指揮使的鐵槍挑飛。
那名武官雖敗不亂,從腰間拔出佩刀,一刀捅進那名軍士腹內,接著幾名宋軍圍上來,數柄
長槍同時刺進他的身體。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那軍士暴喝著斬斷身前的長槍,展臂將一名宋軍摟在懷里,扭斷他的骨骼。
郭逵面無表情,一刀將那名悍匪首級斬下,但后面的敵寇隨即殺至,牢牢占據山頂的要緊位
置。
土山上意外出現的宋軍讓孟非卿濃眉幾乎打結,這時才稍稍平緩了些,吩咐道:“中軍大帳
!”
旁邊兩架床弩已經絞緊,三道硬弓交疊在一起,正前方用來安裝巨箭的弩槽此時換上箭匣,
每一匣都有近百枝弩矢。
“射!”
三道弓脊同時振動,弓弦驀然彈直,無數細小黑點從城頭飛出,一瞬間越過兩里的距離,蓋
住宋軍的中軍大帳。
森嚴的中軍大帳頃刻間一片混亂,幾名武將被弩矢射中,倒地不起;一名穿著綠袍的文官中
箭,更使得夏用和與秦翰都躍起來。
星月湖軍士迅速換上箭矢,一架床弩重新裝上箭匣,另一架則換上三枝短槍般的巨箭。
墨楓林道袍一舉,如大鳥般飛起,正在施法的張如晦卻被巨箭鎖定。鐵制的箭鋒撕開空氣,
仿佛一閃就到了面前。
張如晦來不及施展雷咒,索性閉目待死,忽然面前空氣一震,卻是秦翰一把抓住巨箭救了他
一命。
“八牛弩!是八牛弩!”
“翁堂吏被射死了!”
“陳都指揮使中箭了!”
“熊將軍殉國了!”
眾將叫喊聲中,石元孫叫道:“夏帥!請立刻退兵!末將斷后!”
“混賬!”
夏用和一腳把他踢開,厲喝道:“敵寇不足兩千人!此時傾巢出動正當一戰而定!”
“夏帥明鑒!此役縱勝,我軍定然傷亡慘重,再難攻克江州!”
“誰要攻克江州?”
夏用和獰然一笑,“滅了這些逆匪,江州城送給我也不要!傳令!全軍進攻!不許逆匪一人
逃生!”
戰旗一面接一面的升起,從江畔直到江州城下,宋軍伏兵盡出。
程宗揚這時才發現宋軍比自己更孤注一擲,夏用和抽空了金明寨、定川寨所有人馬,除正面
的三萬士兵和八個軍陣以外,還調集十個軍。
昨晚的穴攻只是一次大規模佯攻,實際上是把這十個軍都藏在地下,此時從土中躍出,立刻
截斷自己的退路。
如果宋軍這時攻城,只靠一個營的星月湖軍士根本無法阻擋宋軍的攻勢。
但宋軍放棄城池,選擇野戰,目的昭然若揭:夏用和眼中的目標始終是星月湖大營的舊部,
根本沒有在乎如何攻城。
侯玄等人又擊破第四個軍,毫不停歇地再次迂回。但宋軍已經布下天羅地網,他們回旋的余
地越來越小。
這些軍士已經接連超過他們本身八倍的兵力,但他們的對手足有十四個軍,接近三萬人,超
過他們的二十多倍。
侯玄和崔茂、王韜聚在一處,略一交談,隨即放棄第五個對手,移師朝土山殺來。
王信軍由攻轉守,在土山前方列陣。本來臧修帶著一營寸步不讓,抵擋他們沖上土山,這時
卻變成王信軍寸步不讓,防止他們與侯玄的五個營會合。
那處小小的土山成為戰場的中心,劉宜孫的軍隊幾乎全軍潰散,但他們終于等到援軍。
原本在拱衛中軍的兩個軍開進戰場,從兩翼夾擊。宋軍甚至放棄圍三闕一的鐵律,只為了不
讓這些逆匪一人一馬逃脫。
程宗揚口中發苦,自己還是輕視古人的智慧。這個夏用和到底是什麽鳥?難道是……
程宗揚腦中忽然一響,想起一個人。
忽必烈曾問他:“你是宋國重將,為何投降?”
“宋國有強臣賈似道,專擅國柄,長年來優禮文士,看不起我們武官。臣久已不平,這才投
降大元。”
忽必烈道:“怪不得賈似道看不起你啊。”
夏夜眼!夏貴!自己當初只把這家夥當成沒用的軟骨頭,卻忘了這個老東西投降時已經八十
多歲,志氣全消;此前卻是勇冠三軍,實打實從小兵一刀一槍搏出來的大將。
程宗揚吸了口氣,喝道:“把法師和馬匹放中間!”
玉武子、匡仲玉、古翔、白鷺飛都趕到土山上,只有那名法師仍不斷施展陷地術,將獸蠻營
的獸蠻武士困在戰場一隅。
“老匡!能下雨嗎?”
匡仲玉不動聲色:“能!先把神霄宗那小子干掉!”
神霄宗以五雷法成名,眾人即使有呼風喚雨的本事也要先看神霄宗答不答應。
程宗揚環顧左右,武二郎仍在與那個獸蠻首領肉搏,臧修、魯子印、馬鴻在丘下與王信軍對
峙,孟老大直屬營的軍士在兩翼防守,能出手的只有自己和秋少君。
“秋小子!跟我走一趟!”
秋少君這會兒也不發脾氣,痛快地說道:“好啊。”
程宗揚扔掉已經卷刃的雙刀,重新撿了一對在手中試著分量,一邊說道:“月上尉,如果我
沒回來,部隊就由你指揮。別光顧著拼命,要緊的是把人帶出去!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往
江邊殺!”
月霜面冷如冰,扭過頭看著一邊道:“下面有地穴!”
這座土山是宋軍挖掘地道時堆起來的,背面就是入口。從地道逃出包圍圈似乎是個好主意,
但程宗揚不這樣認為。
“我知道有地穴,可你知道通向哪兒嗎?宋軍敢把咱們引到這兒來,恐怕早就挖好陷阱等著
咱們跳。”
望著月霜手握方天畫戟的背影,程宗揚忽然一拍腦袋:“對了,有件東西交給你,大家能不
能活命就看你的了。”
程宗揚鉆進地道朝月霜招了招手。月霜沈著臉進去,程宗揚轉身一把將她摟在懷里,狠狠吻
了一口。
月霜默不做聲,屈膝朝他腹上狠撞一記。程宗揚咧著嘴低聲道:“這是我給小紫的!告訴死
丫頭,如果我回不來,無論如何也要替我報仇!把夏老賊、賈老賊都給我干掉!”
月霜抹著唇角,忽然程宗揚又湊過來在黑暗中封住她的唇瓣。月霜回過手臂,用力卡住他的
喉嚨。
程宗揚松開嘴,“這是給你的,我只求你一件事。”
月霜的手指慢慢松開。
程宗揚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無論如何……也不要往我墳上吐口水!”
不等月霜發飆,程宗揚閃身出了洞穴,叫道:“秋小子!跟我來!”
程宗揚記不清自己殺了多少人,他只知道自己從土山一路殺下來,兩把還過得去的鋼刀已經
砍斷,幸好秋少君替自己擋了兩劍才搶了一桿長槍。
沒多久長槍陷進一名宋兵的肋骨,一時拔不出來,被人趁機斬斷。程宗揚又順手搶了一柄大
斧,劈倒那名宋兵。
能在如林的刀槍中活到現在,多虧自己突破第五級坐照境,身體對危險有種近乎本能的敏銳
反應,每每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致命的攻擊。
但自己最大的本錢還是生死根。死氣源源不斷地湧入體內,似乎脹滿丹田,氣輪轉動的速度
已經攀至巔峰,仍來不及轉化濃郁的死亡氣息。
程宗揚本來應該在靜室將死氣轉化為真元,提升修為,但生死關頭他直接催動氣輪,一邊消
耗,一邊不停補充。
秋少君的修為也許比自己高出一截,但論起耐戰的韌勁,自己有生死根相助,足足將他甩出
兩條街。
土山已經被拋到身后,迎面幾匹戰馬奔踴而來;程宗揚揮斧掄出,斧刃呼嘯著劈開馬首,順
勢將馬背上的騎手腹部破開。
飛濺的鮮血潑在臉上,幾乎聞不到血腥的氣息。自己整個人像在血里浸過一樣,到處是濃重
的鮮血,只有額角的傷疤霍霍跳動,帶來一股反胃的感覺。
程宗揚忽然想起那副煙茶水晶磨制的墨鏡,這麽刺眼的血光果然要配一副墨鏡才對。
“喝!”
程宗揚狂喝著掠上前去,將一名攔路的宋軍頭顱砍斷。
他正習慣性的準備廝殺,眼前忽然一空,多得仿佛看不到盡頭的宋軍突然消失,幾名士卒遠
遠看著他,臉上無法抑制地露出懼意,忽然拋下兵刃,轉身就逃。
程宗揚發出一陣聽不到聲音的大笑。自己竟然也變成煞星,擺個姿勢就能把對手嚇跑。
秋少君跌跌撞撞地過來,身上的道袍像被血洗過一樣。他咧了咧嘴,露出像是要哭的表情。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5:48

第五章 負土攻城

晴空下,一股煙塵拔地而起,像奔湧的潮水一樣越來越寬,幾乎覆蓋半個視野。
蕭遙逸道:“宋軍真沒糧了,要不怎麽會這麽急?昨晚剛碰個頭破血流,這會兒又來送死。

程宗揚有些懷疑。他拿過望遠鏡看了半晌,皺眉道:“宋軍怎麽連兵器都沒帶,每人背著一
個大口袋,那是做什麽的?”
侯玄、崔茂、王韜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負土攻城!”
蕭遙逸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負土攻城是一種完全依靠人力消耗的戰術,由軍士背負泥土沖
到城下,依靠人力堆積形成直通城上的緩坡,進行攻城。
一般情況下,這種戰術都是驅使對方的百姓來做,有些殘酷的將領甚至將民夫和泥土堆在一
起;反正都是對方的人,怎麽消耗都不在乎。
但江州周邊的人口早在戰前已經疏散,宋軍能夠消耗的只有自己的士卒。這種用人命來強填
的蠻橫戰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使用。
眾人的心里不禁生出疑惑:宋軍突然間這麽拼命,到底是什麽原因?
金明寨內,夏用和一夜間仿佛蒼老許多。他的帥椅仍保留,位置卻挪到一邊,他本人更是雙
膝跪地,不敢擡頭。坐在上首是一名綠袍文官,品階不過七品。
翁應龍雖然只是一名堂吏,卻是賈師憲最信任的人,與廖群玉並稱為賈太師的左膀右臂,夏
用和與他在太師府也見過幾面,但今天他還多了一重身份:口含天憲的欽命使者。
翁應龍沈聲道:“陛下問:夏用和,爾以十萬之眾困守城下,屢戰屢敗,師老無功,有何說
辭?”
夏用和頓首道:“末將無能,有負聖恩,無辭以對。”
“陛下問:朝廷以十萬精銳盡付于爾,賊寇之眾不過數千,如今已近兩月,破敵幾何?斬首
幾何?”
“幸得秦帥之助,數日前一戰,斬首二百有余。”
宋軍與江州賊寇多次交手,雖然有一些殺傷,但由于三戰皆潰,斬獲極少,只有定川寨一戰
,選鋒營突然襲擊,打亂賊寇的部署,戰后取得將近二百級的斬首,數字才沒有更難看。
“我軍折損幾何?”
“負傷五千余人,戰歿四千。”
眾將聽著欽使代宋主質詢主帥,知道夏用和的數字有些折扣,但誰都不敢做聲
。秦翰初來乍到,並沒有被宋主質詢,這時也退到一邊垂手靜聽;畢竟他是陛下家奴,與諸
將身份有所不同。
翁應龍一拍案,厲聲喝道:“折損萬余,寸功未立!朝廷養兵千日,何以至此!夏用和!”
“末將在!”
“陛下有旨:著免去夏用和四廂都指揮使之職!罰俸一年,允其戴罪立功!以一月為期,若
未克全功,即刻下獄論罪!”
夏用和頓首道:“末將聽令!”
翁應龍從袖中抽出一份旨意,“李憲!”
“臣在!”
大貂瑋李憲伏地聽令。
“黃德和訴劉平通敵一案,已著三司審明,確系誣陷。本朝以仁治國,縱有謀逆之罪,不過
大辟之刑。黃德和棄軍逃生,死罪一也;誣陷死節之將,其罪二也,不嚴懲不足以慰將士之
心。陛下旨意:處黃德和以腰斬,于軍前懸屍示眾!李憲舉發有功,加官一級,欽此!”
旨意一下,眾將有羨有妒。大夥兒在前線打生打死,結果敗績有罪;這個太監不過舉發黃德
和誣陷,卻順順當當加官進爵,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李憲!陛下聖恩浩蕩!你一個內宦小臣驟升高位,要牢記聖恩!為陛下效力!”
翁應龍一點都沒給李憲面子,劈頭蓋臉好一番教訓。
李憲神色愈發恭敬,連聲應是。宋國的文官一向如此,對太監、武將之輩從來不假以辭色。
一個七品文官就敢教訓三品的大將,何況自己只是個太監?
打內心深處,這些文官就看不起武將,更看不起太監,說實話他們連陛下也看不起。
先帝曾經開玩笑,說自己兩位宰相一個病目、一個跛足,按相法的道理都不是富貴相,怎麽
會位極人臣?
旁邊的大臣也不含糊,直接告訴他:如果這兩人不是一個病目、一個跛足,就不是這位子。
當時就讓先帝沈默了。
好不容易翁應龍宣讀完旨意,他坐下來飲口茶,溫言道:“江州之戰,陛下、賈太師都關心
得緊。賈太師每日都要聽取軍報,我軍連日來屢屢失利,太師憂心忡忡,斗蛐蛐也沒興致。

眾將湊趣的笑了幾聲。賈師憲喜歡斗蛐蛐,在宋國朝野不是什麽秘密,他還以蛐蛐的別名專
門寫了本《促織經》細敘斗蛐蛐的諸般心得。
翁應龍一來就奉旨免去夏用和的帥職,此時也不為己甚,溫言安撫眾將幾句,又道:“黃德
和誣陷忠臣,幸而我主聖明,使劉將軍冤情得雪。如今案情水落石出,朝中群情洶湧,陛下
也為之大怒。國朝早已廢止腰斬,三司嚴查案情始末之后,奏請專門為黃賊恢復此刑。實為
百余年來唯一的一例,多少能告慰劉將軍在天之靈。”
眾將諾諾連聲。為劉平訴冤是情理之中,判黃德和腰斬卻是意料之外。
黃德和棄軍逃生,導致三川口慘敗,眾將一想到此戰就對他恨到骨子里;現在黃德和罪有應
得,大快人心之余,眾將多多少少有些悚然。
大軍圍城失利,士氣不振,以至于全軍潰散,自古以來不乏其例。如果江州之戰演變成大潰
敗,大夥兒的下場不會比黃德和好多少。
“本官宣旨之外尚有督軍之責。”
翁應龍道:“大軍困于城下,每日耗費錢糧何止千萬?如今國中糧價騰貴,此地的戰事絕不
能再拖延下去!夏帥,你說呢?”
夏用和已經摘去頭盔,露出蕭索的白發;這會兒宣旨完畢,他站起身來揖手道:“一切聽欽
使吩咐。”
“既然如此,自今日起諸軍全力攻城!”
聽到全力攻城,帳中傳來一陣騷動。
“江州一日不下,本官一日不歸!”
翁應龍聲色俱厲,鎮住全場,然后緩緩道:“江州城本官已經看過,確是堅城。但捧日、龍
衛二軍都是禁軍精銳,為國死戰乃是分內之事,豈可畏戰不出?諸位有不同意的盡可直說。
來時賈太師曾有言:我軍有十萬之眾,何以枯坐城下空耗錢糧,不敢一戰?若哪位認為這仗
不能這麽打,我便上書陛下,換人來打這一仗。”
翁應龍語調平和,言語卻鋒利至極,眾將都被他“換將”的說法鎮住,帳中一時間鴉雀無聲

良久,夏用和道:“稟欽使,末將已然下令命諸軍負土攻城。一旦修成馬道,數日內便可攻
克江州。”
“好!”
翁應龍一推桌案,站起身來,“本官親自為軍士擂鼓!來人啊!先將黃德和押至軍前,腰斬
示眾!鼓我三軍士氣!”
諸將各自振作精神,齊聲應喏,仿佛江州一鼓可下。
宋軍一旦開始不計傷亡全力攻城,防守壓力頓時大增。宋軍的神臂弓手一直壓到城前兩百步
距離,與星月湖大營的龍雕弓對射;同時步卒張開布幔掩護背著泥土、手無寸鐵的同袍。
負土攻城雖然是下下策,但宋軍不是一味蠻干,任由士卒們背著泥土直接沖到城下,壘成可
供戰馬馳騁的長坡,而是嚴格地劃出距離。
第一批土囊投在城下近百步的位置,先堆積成兩丈寬三尺高的緩坡,然后依靠坡體的遮掩逐
段向城�逼近,盡可能減少士卒的傷亡。
這時宋軍的人數優勢體現出來。數萬名軍士背著泥土匯聚過來,只一趟就投下數萬包泥土,
堆出一段緩坡。
隨著泥土不斷堆積,那條緩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前延伸。
江州城�高度足有四丈,宋軍在百余步外就開始壘土,正面又修得極寬,可以看出夏用和打
的如意算盤。
兩丈的寬度足夠騎兵縱橫馳騁,一旦坡道建成,守城方下一輪在城上所面對的,便是具裝馬
鎧的重騎兵。
喊殺聲響徹戰場,城上、城下的箭矢交織在一起,宛如無數飛幢。守城方的弓矢全部集中在
南門一帶,居高臨下對著宋軍猛射。
堡壘、懸樓、城�,弓弦的震動聲不斷響起,尤其是數百張龍雕弓,幾乎每一箭射出都會重
創一名宋軍。城上的滾石、檑木全部停止投擲,避免被宋軍用來當作登城的材料。
宋軍全力攻擊南門,北門和東城只留下兩隊騎兵遊弋,防止賊寇出城偷襲。攻守雙方重心隨
之偏移,以孟非卿為首,星月湖七駿都聚集在南門的城樓上,一個個神情嚴肅。
宋軍遲遲未能攻下江州,除了江州堅城似鐵,也是因為宋軍不肯多傷士卒。現在宋軍不計傷
亡,單是南門一帶投入的兵力就不下五萬。四個完整的步兵軍結成陣形,在兩翼防守,另有
四個軍拱守中軍大營,除了這兩萬名戰兵,其余士卒都被調去運送泥土。
穴攻時堆積起來的土山已經被挖去一半,數以萬計的草袋、蒲包逐一裝上泥土,士卒背起來
沖向城�。箭雨中不時有人跌倒,但幸存的士兵仍拼命奔跑,以最快速度將土袋運到指定位
置。
侯玄扣上帽子。“我帶一個團沖一下,挫挫宋軍的銳氣。”
盧景道:“太危險,被兩翼的四個軍纏住,傷亡不會小。不如我和四哥走一趟,從側面繞過
去,直接燒了狗日的金明寨大營!”
崔茂道:“恐怕來不及,我倒有個主意。”
眾人都朝他看來,崔茂道:“八牛弩!”
蕭遙逸道:“好主意!朝他們的中軍大帳來一下,最好把姓秦的死太監射成蜂窩!”
孟非卿卻道:“程少校,依你看?”
程宗揚道:“我在算這條緩坡的工程量。緩坡起點到城�的距離是一百步,高度四丈,正面
寬兩丈,如果堆成斜坡一共需要泥土近五千立方公尺。每名士卒背負的重量大概是一立方公
尺的三十分之一,按宋軍投入三萬人計算,每人要運五趟、奔跑距離十里,負重至少七十斤
——我建議半個時辰之后出擊,屆時宋軍運送到第四趟,體力差不多達到極限,出擊的成功
率會大增。”
幾個人對視一眼,然后笑了起來。侯玄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算得夠清楚!”
崔茂頷首道:“當年岳帥也是未戰先算,交戰之前,雙方一兵一卒都計算得清清楚楚才能百
戰不敗。”
蕭遙逸道:“程哥,你不是常說自己是文科生嗎,居然也通算學?”
“做生意怎麽能不算賬?我見過一個丫頭,算得比我還清楚……”
程宗揚道:“老大,如果出去打,我建議用重兵,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全部出動。”
王韜謹慎地說道:“宋軍列陣的有八個軍共兩萬人,出擊當以突襲為主,若全軍出動,孤注
一擲,一旦被宋軍主力纏住會十分危險。”
“這一把恐怕是要賭了。”
程宗揚道:“如果我們調集營里所有的法師,先給他們幾個雷法,然后星月湖大營的兄弟全
部出動,再加上用八牛弩襲擊宋軍中軍大帳,我打賭在兩翼的宋軍合圍之前,能把這些疲兵
擊潰。運氣好的話,三萬潰兵會把宋軍整個陣形沖散。”
“一千多人擊潰五萬人……”
侯玄撓了撓頭,然后笑了起來,“夠膽大的。這一把,我也賭了!”
“看來是不得不賭。”
孟非卿雙手挎在腰帶上,虎目露出好戰的光芒,“如果宋軍立穩腳跟,這一仗就難打了。傳
令!除六營以外,其余軍士全體集合,半個時辰之后出擊!”
宋軍大帳前方,數十面戰鼓一字排開,鼓聲震耳欲聾。劉宜孫按著佩刀立在土山上,目光從
鼓手面上掠過,然后停在中軍大旗下的那顆首級上。
黃德和在軍前被當眾腰斬,慘叫將近一盞茶時間才死,然后由劉宜孫親手梟首懸在旗桿上示
眾。
翁應龍帶來的詔命對劉宜孫大加勉勵,並越過營指揮使,將他直接任命為軍都指揮使,成為
禁軍的高級將領。
一下越過數級成為一軍主將,劉宜孫沒有半點喜悅。對他自己來說,恨不得立刻攻入城內手
刃賊寇,為戰歿的父親報仇,但眼前的強攻卻讓他面沈如水。
參與負土攻城的軍隊一共有三萬人,包括金明后寨收攏的全部潰兵。雖然有神臂弓的壓制和
布幔的掩護,但第一輪沖鋒就出現四百余人的死傷。
隨著土坡逼近城�,傷亡數字也迅速上升,四輪下來傷亡已接近三千。雖然箭創在軍中並不
算致命的重傷,但高達一成的傷亡率已經使軍心浮動,堆土的速度也減慢許多,畢竟不是誰
都能在箭雨的威脅下舍生忘死。
站在土山上,軍士們的驚惶、恐懼、遲疑……劉宜孫都看得一清二楚。不需要太敏銳的目光
就能看出金明后寨那六千余名潰兵,已經成為最危險的因素。
夏帥從軍中抽出一千人的督戰隊,現在已經有數十名試圖逃跑的士兵死在督戰隊的斧下。但
缺乏基層指揮官的約束,那些潰兵即使有督戰隊監督,在敵寇的箭雨下也越來越慌亂,隨時
處在再次崩潰的邊緣。
劉宜孫不相信老于戰場的夏帥會看不出混亂的苗頭,但中軍始終沒有下令將他們撤離戰場,
只一味擊鼓促戰。
盯了擊鼓的文官一眼,劉宜孫道:“誤國之輩!”
“將軍這便錯了。”
劉宜孫升為軍都指揮使,張亢對他的態度仍一如往日,毫不客氣地說道:“以夏帥之能不會
料不到潰兵會釀成大亂。夏帥把重兵放在兩翼,就是要敵寇出城突襲。”
“等敵寇出擊?這些軍士呢?”
張亢反問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劉宜孫握緊刀柄。“他們這些人包括我們都是誘餌?這里足足有三萬人……”
“餌不做大些,哪里會有魚兒咬鉤?”
張亢一邊說,一邊揮舞令旗,命令剛運土回來的一隊士卒休息。
劉宜孫突然發現那隊士卒正是自己軍中的,再往周圍看時,張亢竟然在不知不覺之間把自己
麾下的一個軍都替換下來,留在土山附近待命。
“張兄?”
張亢低聲道:“留夠本錢才好活命。”
劉宜孫不再說話,仔細看時,只見那些軍士雖然散落四處,其中卻有脈絡可尋。
最內圍幾十名軍士是自己當初任都頭時的老隊伍,三川口一戰,自己這個都傷亡最小,現在
經過補充已經是滿員都。
向外一些是自己代任營指揮使時的部下,營中的都頭、副都頭都是張亢挑選,由自己親手提
拔,指揮起來得心應手。
再外圍則是另外四個營,雖然剛剛接手,但幾位營指揮使都是父親當年的手下,與自己也不
陌生。
張亢冷靜地說道:“賊寇該出來了。”
話音剛落就看到江州城那座被一整塊水泥板封著的城門突然打開,早已準備停當的賊寇分成
數股,蜂擁而出。
最前面的賊寇清一色是騎兵,兩個神射營的指揮官大聲下令,近千名神臂弓手同時張弓勁射
,卻被他們各自用一面蒼青色盾牌將勁弩盡數隔開。
劉宜孫驚訝地看到,三百步外還能洞穿木盾的利矢,竟然無法穿透那些又薄又輕的盾牌。
宋軍堆積的土坡距離城�不到三十步,兩個呼吸間,賊寇的前鋒已經越過三十步的距離,銳
利的攻勢宛如一柄快刀,輕易將那些手無寸鐵的士兵陣形切開。
戰馬如風馳過,鮮血隨即從馬蹄兩側潑濺開來,染紅剛剛堆積的泥土。
短暫的震驚之后,宋軍隨即大亂,所有人都丟下土袋,嚎叫著拼命后退。那些騎兵就像驅趕
羊群的牧人,從后逐殺逃散的人群。
兩翼的宋軍排著整齊陣形向前移動,仿佛一柄鐵鉗將賊寇包圍起來。
除了孟非卿和蕭遙逸以外,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全部出動,他們各自帶著一個
營分路出擊,經過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穿插、分割之后,五個營幾乎同時出現在戰場另一
側,然后重新合在一起,圍住宋軍左翼最前方的一個軍。
五個營的星月湖軍士有一千余人,超過宋軍一個軍的四成,甫一交手,這個步兵軍就被重創
,主將更被侯玄當場斬殺,整齊的陣形頓時變得千創百孔。
星月湖諸人毫不戀戰,破軍之后立即分成數股撤退,重新闖入逃亡的工兵隊伍中,一路廝殺
過去。亂軍叢中,侯玄的玄武槊、斯明信的十翼鉤、盧景的陰風爪、崔茂的混元錘、王韜的
焚天斧分路突進,片刻后又從另一側出現,五股分開的兵力仿佛一只拳頭,驀然合緊,與右
翼的一個軍撞在一處。
遠遠能看到兩軍廝殺的殘酷場面。賊寇步騎混合,戰斗力更是兇猛至極,兩軍相接便看到無
數血肉橫飛起來。從這個方向看得更加清楚,那些賊寇並不是一味強拼,而是在高速運動中
分成無數細小的組合。
他們以十人的小隊組成品字形沖鋒,第一隊撞入宋軍的陣列,隨即分成三人的小組;接著第
二隊從他們的背后再次沖鋒,楔入陣列,然后是第三隊、第四隊……
接連殺入,形成連續不斷的沖鋒,將宋軍的陣列撕開,然后才是徒步的悍匪如秋風掃落葉一
樣,將已經崩潰的陣形徹底沖散。
從遠處看來,宋軍嚴密的陣形像被一柄鐵錘砸中,隊列先是凹陷變形,緊接著被穿透,最后
像被一只大手抹平。
敵寇過處只留下滿地屍首斷肢,陣中的軍旗只支持不到一盞茶時間就被斬斷,頹然隕落。
翁應龍震驚地看著戰場,手中的鼓槌脫手落下掉在鼓面也沒有察覺。從來沒有人見到這麽多
鮮血同時濺出,那夥賊寇就像一柄鋒利的斬馬刀將宋軍攔腰斬斷,彷彿世間沒有任何人能阻
擋他們的鋒芒。
夏用和面無表情,連胡須也沒有抖動一下。
倒是大貂?李憲上前扶了翁應龍一把,細聲道:“這些賊寇悍勇過人,好在人數不多。既然
他們出城而戰,少不得要折損人手。賊寇死一個便少一個,我大軍十萬,人力無窮無盡,欽
使不必焦急,只用笑看吾輩破賊。”
翁應龍臉色青白。“今日方知賊寇兇悍,難怪賈太師……”
他忽然一把揮開李憲,大聲道:“召張如晦!”
不多時,一名披著鶴氅的羽士來到帳前,與諸人稽首為禮。
李憲大喜過望,迎上去道:“原來是神霄宗的張仙師!不知沖虛仙師、元妙仙師、虛靖仙師
可安好?”
張如晦微笑道:“掌教和兩位教御安好,多謝大貂?掛念。”
說著他又向秦翰施了一禮,“小子張如晦,見過秦帥。”
秦翰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賈師憲以儒宗自居,與道家宗門關系並不好,神霄宗卻是例外。
論起勢力,神霄宗在宋國道門中的位次還在太乙真宗之下,但秦翰知道神霄宗的三位教御與
賈師憲關系並不簡單。
翁應龍這時已經冷靜下來,收起剛才的失態,沈聲道:“張如晦,你既然出自神霄萬壽宮,
想必已得元妙仙師真傳,今曰喚你來可知何事?”
張如晦對翁應龍不怎麽客氣的口氣並沒有流露反感的神情,從容道:“修道之人本該不問世
事,但岳逆橫行無忌,已觸犯天條。當日吾師替天行道,今日岳逆余孽死灰復燃,弟子自當
效力。”
“好!一旦功成,本官必不吝封賞!來人!給張道長另辟一帳施法!”
“不必。”
張如晦道:“我神霄金火天丁大法以元命之神,召虛無之神,以本身之氣,合虛無之氣,運
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身中,曰?而?,曰雨而雨,以人應天,隨處可施。”
說著張如晦一揮大袖,喝道:“風!”
話音剛落,天地間一股長風便浩蕩而來。
風勢越來越大,朝江州城的方向吹去。賊寇逆風而戰,攻勢頓時一緩。
“云!”
張如晦一手指天,晴空萬里的天際隨即湧來一團烏云,戰場的光線迅速暗淡下來。
“雷!”
“破!”
張如晦的雷咒剛出,突如其來的一聲斷喝幾乎刺破他的耳膜。張如晦羽氅一振,臉上血色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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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5:22

第四章 香拂夢謎

雁兒跪在榻上,兩手抱著主人的腰,用生澀動作吞吐主人的陽具。她紅唇圓張,小嘴被陽具
塞得滿滿的,濃郁的雄性氣息使她的粉頰脹紅,眉眼間滿是旖旎的春情。
程宗揚一手扶在她腦后,享受少女嬌柔細致的唇舌,目光漸漸變得沈靜。
宋軍穴攻失利后,隨即退走,武二郎在客棧窩了幾天早就不耐煩,他倒是一點不見外,打聽
水香樓的位置,自己晃過去尋樂子了。
程宗揚把這些事都拋在腦后。人生百年,歡樂幾何?何況春宵苦短,玉人難得。
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了。
“啵”的一聲,陽具從雁兒的小嘴中脫出,程宗揚贊許道:“做得不錯。”
雁兒用指尖抹去唇瓣上的唾液,輕聲道:“多謝公子。”
程宗揚心旌搖曳。當主人的感覺真是好啊,難怪岳鳥人樂不思蜀……
程宗揚張手摸住她的面孔,“累不累?”
雁兒紅著臉道:“奴婢的嘴巴都酸了。”
程宗揚哈哈一笑,抱起雁兒的身子放在榻上,“現在后悔還來得及!過了今晚,你想嫁人當
正妻就沒機會了。”
雁兒的身子微微發顫,一邊毅然決然地搖搖頭。
既然如此,自己也沒有什麽好矯情的。程宗揚一手挽住雁兒的腰肢,將她纖腰微微擡起,然
后拉開她的衣帶。
雁兒剛沐浴過,上身穿著一件翠綠錦衣,下身是一條石榴色的綾羅裙。衣服一件一件剝開,
里面是一條紅綢肚兜。
來到這個世界之后,程宗揚才發現肚兜也可以很性感。那件薄薄的肚兜貼在少女赤裸的胴體
上,鮮紅絲綢裁成心形,上面掩住雙乳,下面一角垂在腹下,胴體柔美的曲線若隱若現。
肚兜上繡著一只棲息的雪雁,隔著絲綢能看到少女乳頭微微凸起,宛如兩顆小巧的珍珠。
雁兒是石超用一斛珍珠換來的美婢,雖然及不上小紫和樂明珠的絕色,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兒

燈光下,少女白膩肌膚與鮮紅而明亮的絲綢交相輝映,泛起玫瑰般的嫣紅,猶如一株含苞欲
放的玉蘭。
雁兒的肌膚雪白而粉嫩,帶著洗浴后的清香。程宗揚擁住她香軟的身子,一手托起她的雙腿

雁兒身段柔美,光潔雙腿猶如上等的羊脂白玉,纖足柔滑細潤。程宗揚愛不釋手的把玩片刻
,然后將她雙腿分開,輕輕扯起她的肚兜下擺。
兩條白美的大腿盡頭,少女蜜穴仿佛嬌嫩的花苞微微綻開一條細縫。程宗揚輕輕剝開少女羞
處,露出里面迷人的色澤。
他在雁兒耳朵說了幾句,少女玉頰紅起來,含羞伸出雙手捧住主人的陽具,然后微微擡起身
,將火熱龜頭頂在自己的嫩穴上。
程宗揚俯在雁兒白滑胴體上,然后腰身向下一挺,陽具用力貫入。雁兒咬住紅唇、眉頭顰緊
,睫毛微微閃動著,痛楚地沁出一絲淚花。
處子的蜜穴分外狹緊,程宗揚一邊呵哄,一邊慢慢抽動陽具,盡量減輕雁兒的疼痛。
雁兒玉腿繃緊,柔膩蜜穴被主人粗硬的陽具一點一點貫入,忽然她身子一顫,那層韌膜已經
被龜頭撕裂。劇烈的痛楚掠過全身,雁兒不由得發出一聲哀鳴。
長短不如短痛,程宗揚不再憐香惜玉,肉棒重重一搗,干入蜜穴深處,在雁兒痛楚的戰栗中
,宣告對少女禁地的占有。
處子元紅新破,程宗揚沒有用太多的技巧手段。他輕舔雁兒的耳珠,一邊在她耳邊輕聲道:
“雁兒的身子真美,像櫻桃一樣,好柔嫩的感覺……”
雁兒吃痛地說道:“主人陽物好大……奴婢受不住了……哎呀!”
“別怕,第一次都是這樣,往后就好了。”
雁兒點點頭,那種楚楚可憐的神情讓程宗揚欲念大發,陽具愈發脹硬。
少女白美的玉體被主人壓在身下。雁兒低聲哀叫著,嬌嫩的蜜穴被粗大棒身完全塞滿,處子
的元紅不斷從花瓣間滲出,點點滴滴濺在臀下的白布上。程宗揚輕抽緩送,耐心地一點一點
開發少女鮮嫩的肉體。
最初的痛楚過后,雁兒的下體漸漸適應陽具的抽送。雖然龜頭進出時仍帶來一波一波的疼痛
,但主人柔和的動作使她體內逐漸生出一絲異樣快感。
擁著雁兒粉嫩的玉體,程宗揚幾乎有種犯罪感。雖然六朝的一般女子在十五歲就該嫁人,但
想到這年紀還是念國中的小妹妹,程宗揚不由得感嘆:這丫頭實在太小、太嫩,自己生怕用
點力就把她如藝術品般精致的玉體壓碎。
不過雁兒的肉體果然美妙,蜜穴緊狹而富有彈性,隨著陽具進入,穴口不由自主地收緊;痛
楚間,蜜穴仍不時傳來顫抖和戰栗……
這一切都說明雁兒的肉體有很棒的潛力,假以時日定是一個不遜色于麗娘的尤物。
云收雨散,已經是黎明時分。雁兒的肚兜已經被揉成一團,那幅白布上星星點點,沾滿元紅
精斑。她將揉亂的長發挽起,面孔上帶著破體的羞怯與痛意,更多的則是開心。
程宗揚把雁兒擁在懷里,“還痛嗎?”
雁兒搖了搖頭,忽然低下頭在程宗揚手上啄了一口。程宗揚笑著摸了摸她的下巴,“流了這
麽多血,還不痛?”
“奴婢在金谷園的時候,見過那些公子給園里的姐妹開苞,”
雁兒輕聲道:“他們都好用力……那些姐妹越疼,他們越開心,哪里像公子這樣愛護人家。

看到雁兒眼中的水霧,程宗揚壞笑著拉開話題:“往后不會了,下一次你的小嫩穴要當心了
。”
雁兒輕聲道:“只要公子開心,奴婢再痛也樂意的。”
程宗揚摟著雁兒,一邊說,一邊上下其手,把少女摸得嬌喘息息,身子像融化的蜜糖一樣軟
下來。
良久,程宗揚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宋軍在調動人馬,明天可能要攻城。我讓吳大刀在碼
頭備船,形勢不好,你就和蘭姑她們去寧州。”
雁兒怯生生道:“雁兒想跟著公子。”
“傻丫頭,你跟著我,我還得分心照顧你。”
雁兒眼眶微紅,小聲道:“奴婢是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怎麽會?”
程宗揚安慰道:“我只是給你們安排一條后路。”
“可是夢娘還會繪圖,人家只會做針線……”
程宗揚壞笑道:“不是還有這里嗎?”
雁兒害羞地垂下頭,過了會兒小聲道:“奴婢那里好小,怕主人的大肉棒插起來不舒服……

“傻丫頭,小一點插起來才舒服。”
安撫了雁兒,程宗揚心里不免有些奇怪:死丫頭一夜都沒來騷擾自己,太不符合死丫頭的風
格。
打開房門,程宗揚意外地看到外面站著一個人,卻是蘭姑。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手里捧著一
套銀首飾,臉上滿滿的都是笑容。
程宗揚納悶地說道:“這是干嘛?”
蘭姑笑道:“給公子道喜。公子新收了雁兒,按規矩要給新人備上一副銀頭面。料想公子未
必記得,奴家就忝勞了。”
這規矩別說自己不懂,就是懂也未必記得。程宗揚打了個哈哈,留蘭姑和雁兒說話,自己去
找小紫。
推開門,一股淫靡氣息撲面而來。房內簾幕低垂,宛如暗夜。
小紫靠在榻邊,懷里抱一只柔軟枕頭,精致的面孔像小仙女一樣天真純美,璀璨星眸卻帶著
一絲狡黠的笑意。
房內沒有看到卓云君,卻有一個陌生的女子。地上鋪著巨大的黑熊皮,那女子正仰著身屈膝
跪臥在黑熊頭上。
她容貌秀美,眉眼間有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冷漠和陰狠,不過此時她眉眼間的狠辣都被身體的
戰栗沖淡。如果不是她身上的黑色皮衣,程宗揚幾乎認不出來這是昨晚與自己玩命的女刺客

程宗揚曾經想過把三點式泳衣照搬過來,但認為六朝的女性不太容易接受。這會兒女刺客的
衣著與三點式有異曲同工之妙,她身上的鹿皮水靠經歷過一番改制,與三點式泳衣幾乎一模
一樣,只不過是反過來。
她的皮衣在胸前剪出兩個圓洞,兩團豐滿乳房從皮衣間聳翹出來,襠部也被剪開。秘處和渾
圓的大白屁股完全裸露在外,雪白肉體仿佛嵌在冰冷的黑色皮革中,愈發顯得活色生香。
女刺客雙腿蜷曲著分開,那只巨大熊頭墊在臀下,白生生的玉股間,濕淋淋的蜜穴像鮮花一
樣綻開。
她戴著手套的右手在秘處揉弄著,黑色皮革不時沒入紅膩的穴口,帶出一波波淫水。她顯然
已經自瀆不短的時間,穴口上方那粒柔嫩花蒂被揉弄得又紅又腫,充血的穴口大張著,淫水
順著臀溝流滴到身下的皮毛上,匯成水汪汪的一片。
右手揉弄下體,左手還來回揪弄兩顆乳頭;兩顆乳頭硬硬翹起,剛被刺出的針孔不時滲出血
跡。
程宗揚目瞪口呆,半晌才道:“這還是想讓我當糊塗鬼的殺手嗎?”
小紫道:“不是啦,她現在是我養的奴隸。瑤奴,浪一個讓主人看看哦。”
即使程宗揚進來,女刺客也沒有停止讓自己羞恥的自瀆。
聽到主人的吩咐,她用手指將自己秘處剝開,一邊指尖用力擠壓自己的陰蒂,一邊掏弄自己
的穴口,不一會兒身體顫抖著達到一波高潮,蜜穴淫水四溢,泄得一塌糊塗。
程宗揚的下身一陣火熱,如果不是剛和雁兒一番歡好,這會兒會按捺不住嘗嘗這名女殺手的
滋味。
摘了面罩之后,驚理的相貌甚是吸引人。這會兒身無寸縷任人擺布的樣子,就像一只待宰的
羔羊,讓人欲火叢生。
略微冷靜一下,程宗揚道:“問出來了嗎?她們這幫殺手為什麽要找咱們麻煩?”
“不知道呢。”
程宗揚險些被口水嗆住。敢情死丫頭這一夜什麽都沒問,就拿這個女殺手在玩?
“問口供一點意思都沒有。”
小紫打了個呵欠,“你想問,自己問好了,人家要去洗個澡,然后睡覺。”
說著她揚聲道:“阿夢。”
那幾名刺客怎麽也找不到的夢娘,這會兒從房里出來,輕柔地扶起小紫為女主人沐浴更衣。
程宗揚想問卓賤人的事,這會兒來不及開口,只好坐下來看著那名女刺客,然后張開手毫不
客氣地捏了捏她的乳房。
女刺客似乎受了極大的驚嚇,眼底的恐懼怎麽也遮掩不住。
程宗揚暗道:落到死丫頭手里,只能說你祖上幾輩子都忘了積德。如果你不是心狠手辣的殺
手,又正好來對付我,我可以給你加那麽一點點同情分。
“名字。”
程宗揚用冷漠的聲音道。
“驚理。”
“身段還可以嘛。什麽時候開的苞?”
“十九。”
“里面沒東西吧?”
程宗揚把手指伸到她體內探了探,“聽說有的女殺手會在里面放毒針。一旦被擒就用這種方
法讓敵人中毒,是不是?”
驚理愕然片刻,然后道:“奴婢沒有聽說過。”
當初看她兇惡的樣子,還以為她能堅持多久,沒想到這麽快就認輸了,讓程宗揚有些索然無
味,不然自己給她來個滿清十大酷刑也不會有太多心理負擔。
“下面還用我問嗎?自己說吧。”
驚理沒有遲疑,將自己來江州的目的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聽了驚理的敘說,程宗揚才知道,一個多月前臨安殺手行的中間人忽然得到一條消息:太尉
府逃了一名侍姬,高太尉拿出兩千金銖的賞格捉拿逃奴。
兩千金銖不是一筆小數目,即使在寸土寸金的臨安也足夠買下一處像樣的居所。這樣的重賞
之下,江湖人聞風而動,但紛擾多時都沒有半點線索。
直到數日前忽然從晴州傳來風聲,傳言那名侍姬被人帶到江州;據說宋軍不惜觸怒晉國大舉
進攻江州,也與此有關。
拂樞、滅寶、驚理三人當時正在晉國執行另一樁任務,龍宸總部傳令要他們順路到江州查找

據總部說,有傳言暗示那名侍姬在太尉府多年,知道高太尉不少不欲人知的秘事。即使找不
到活人,能確認她的死訊,賞金同樣有效。
龍宸給他們的命令是盡量抓活的,問出太尉府的秘密再滅口。
程宗揚聽了半晌,心里不禁暗罵:自己用腳后跟都能猜出來這是黑魔海在搗鬼。夢娘在自己
身邊,從未拋頭露面,能指出她在江州,除了在自己手里吃了大虧的黑魔海,還能有誰?
黑魔海這一手真夠黑的,夢娘究竟是不是太尉府逃走的那名侍姬還是個謎,黑魔海直接把屎
盆子扣在自己的頭上,自己連喊冤的地方都找不到。
話說回來,夢娘是太尉府侍姬,知道太尉府秘辛的說法有幾分可信。夢娘失去記憶,大有可
能是黑魔海施法從她腦中抽取訊息的結果。
黑魔海從太尉府擄了夢娘,另一邊太尉以重金懸賞,結果自己橫插進來劫走夢娘。按道理,
這個時候夢娘對黑魔海已經沒什麽用處,可黑魔海吃虧豈肯善罷干休?
起初他們不知道星月湖的下落,隱忍未發,直到星月湖八駿在江州現身的事情傳開,黑魔海
才出手,利用夢娘這枚已經沒有用的棋子把禍水引到江州。
至于“找不到活人,死人也行”的傳言,九成九是黑魔海放出的謠言,目的就是給自己多找
點麻煩。
對于黑魔海的主事者來說,夢娘是不是真在江州並不重要,只要星月湖的人在江州就夠了。
可笑這些江湖人糊里糊塗成了黑魔海驅使的棋子,因為貪圖賞金,被黑魔海借刀殺人。
程宗揚的心里也有些納悶。不過區區一個太尉府的侍姬,黑魔海又是抹去她的記憶,又在她
身上布下禁制——用得著這麽麻煩嗎?至少在夢娘身上設下禁制就有些說不通;黑魔海根本
沒有理由保護夢娘的貞潔。
程宗揚搖了搖頭。有死丫頭在,夢娘的事用不著自己操心。在夢娘恢復記憶之前也不太可能
從她身上得出有用的線索。
其實現在最理性的作法是把夢娘送回太尉府,看是不是他們找的侍姬——畢竟兩千金銖的賞
格實在是夠誇張,連自己聽了都動心,難怪這麽多人來掙錢。
程宗揚道:“你是龍宸的殺手,被我們抓到是不是不服氣啊?”
“不敢。”
驚理道:“我們當殺手的一旦被人抓到,能保住性命已經萬幸了。”
想到昨晚這賤人可惡的模樣,程宗揚這會兒心情大爽。“那位紫媽媽告訴過你吧?我們這里
不養閑人。你除了一張嘴能吃飯,還會干些什麽?”
“奴婢能給主人洗衣燒飯,主人有興趣還能用奴婢的身子取樂。”
程宗揚嘲笑道:“我二十銀銖就能買個丫頭,還是處女呢。”
“奴婢學過床技,主人試過就知道了。”
門外傳來一聲風情十足的笑聲,蘭姑推門進來。
“公子,紫姑娘已經說了,這些女子都不是什麽好人,傷天害理的事都干過許多,也不是什
麽三貞九烈的烈女。現在既然落到咱們手里也用不著客氣,便讓她們到水香樓接客。”
“不會吧?”
小紫的處置讓自己大是意外,像驚理這樣的女殺手何時把普通人放在眼里?讓她去青樓接客
,比殺了她還難受。
想了想,程宗揚又道:“不妥吧?”
畢竟這些賤人是殺手出身,真要動手殺了客人,水香樓立刻就得關門,而且還容易走漏風聲
,指不定會引來什麽麻煩。
蘭姑笑道:“不瞞公子說,這些賤人比平常的婊子還好使喚些。聽紫姑娘說,她們都是會武
的,連人都殺過。城里那些傭兵都是粗胚,折騰起來倒是她們還受得住。只要改個名字、瞞
了身份,在樓里不妨事的。”
驚理已經沒有一點身為高明殺手的矜持和驕傲,像待宰的羔羊一樣,默默聽著兩人的交談。
程宗揚在驚理身上探了一遍,她也被死丫頭用同樣手法封住丹田,一身武功半點也施不出來

程宗揚松開手,“當婊子,你願意嗎?”
驚理連忙點頭。
“那好。”
程宗揚對蘭姑道:“每次抽一個銅銖,賺夠十枚金銖可以讓她贖身,讓她們也有個盼頭。”
蘭姑笑道:“公子是善心人。瑤兒,跟媽媽來吧。”
“不用著急,在水香樓開間房,讓我先用過再說。”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臀肉,“屁股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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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5:06

第三章 猛虎出柙

鬼眼刺客滅寶失去右臂,吳戰威也傷了左臂,原本實力懸殊的兩人一時間斗了個難解難分。
另一邊小紫與女刺客的交手更像是話家常。小紫笑道:“姐姐的身材真好呢,虞家姊妹的身
子人家也見過,好像還及不上姐姐呢。”
“小賤人,知道我們是龍宸的人,還敢下手?”
驚理森然道:“知道龍宸的報復手段嗎?”
“知道哦。”
小紫眨了眨眼睛,天真地說:“姐姐知道人家的手段嗎?”
“賤丫頭!”
驚理一指按住娥眉刺,朝小紫眉心刺去。
小紫笑吟吟地擡起手掌,掌中多了一只血跡斑斕的玉瓶,正是程宗揚一直帶在身邊的都盧難
旦妖鈴。
這只瓶子,程宗揚琢磨過不少次,怎麽看都是個實心瓶,跟鈴鐺扯不上半點關系。然而小紫
玉掌輕輕一搖,一串鈴聲從瓶中傳出。鈴聲帶著奇特韻律,仿佛來自九幽之下的異界。
那聲音鬼氣森然,以驚理的修為,心神也為之一滯。緊接著一只鬼手破空而出,如幻影般穿
過她掌中的娥眉刺,重重擊在她的胸前。
驚理的身形驀然后退,高聳的胸部不停起伏,胸前的皮革已經多了一道爪痕,她目如寒冰,
恨聲道:“幽冥爪!”
小紫笑道:“很好玩吧。”
妖鈴聲響,又是一只鬼爪飛出。幽冥爪一經施展便陰魂附骨,不死不休,根本無法閃避,只
有硬拼一途。驚理全力封格,她如針刺般尖銳的真氣對陰魂毫無作用,只能靠本身修為硬擋
,接著體內劇痛,經脈已經受傷。
驚理修為穩在小紫之上,卻被冥幽爪打得狼狽不堪,她咬牙道:“好歹毒的小賤人!”
幽冥爪是幽冥宗絕學,透過抽取陰魂的力量凝成鬼爪,威力相當于陰魂生前的全力一擊。
幽冥爪的訣法並不艱難,有第四級入微境的修為就可以施展,但幽冥爪每出一招都要耗費一
條陰魂。如果陰魂生前修為平平,全力一擊也沒什麽效果;如果是高手,世間哪來那麽多高
手讓人抽取陰魂?
因此幽冥爪只能算是一種雞肋絕學,幽冥宗內也沒有幾個人修煉。這個小賤人小小年紀就兩
次使出幽冥爪,手上至少已經有兩條性命。
小紫笑道:“別冤枉人家,人家是剛撿的,還有兩個一起給你好了。”
驚理略一思忖,才知道她抽取的是自己四名同伴的陰魂。妖鈴連聲響起,兩記幽冥爪接連攻
出。這四記幽冥爪相當于四名刺客各自全力一擊,而且在妖鈴催發之下,根本不必凝氣換招
,攻勢迅猛至極,以驚理第五級坐照境的修為也難以承受。
勉強封住最后一記幽冥爪,她也口吐鮮血,從�上跌落。
程宗揚也明白過來,難怪自己吸收不到死氣,原來都被小紫用都盧難旦妖鈴搶走了。
那只妖鈴原本是幽冥宗的聖物,建康之戰,古冥隱落在小紫手中,畢生所學都被小紫毫不客
氣地搜刮干凈。那只妖鈴在自己手中頂多讓月丫頭聽話點,在死丫頭手中卻成了殺人奪魄的
利器。
鬼眼刺客與吳戰威拼得兩敗俱傷,武二郎從后趕來,雙刀帶著無數鮮血朝鬼眼刺客斬去;程
宗揚來不及阻攔,滅寶就被武二那廝分屍了。
“停!”
程宗揚連忙攔住殺起兇性的武二郎,免得他順手把那名折肩斷腿的刺客也干掉。怎麽也得留
個活口,問問龍宸為什麽要找自己麻煩吧?
武二郎一拳把受傷的刺客打暈,然后扯起吳戰威。
吳戰威哈哈大笑:“二爺!咱們又見面了!”
武二郎摸著頸后的虎斑,一直牛氣哄哄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吳大刀,聽說你娶婆
娘了?你可欠了我一頓酒啊!”
“好說!等回建康,我給你補上!到時候讓我婆娘出來給你倒酒!”
“拉倒吧!嫂子倒酒,按規矩我得跪著喝,這事兒我武二不干!”
“喲,二爺長學問了,還知道規矩。”
程宗揚揶揄道:“誰不知道二爺是天生大爺,見人大一輩,竟然把吳大刀當哥,這也太給我
們面子吧?”
武二郎眼一瞪:“二爺佩服的是好漢!吳大刀身上這傷放你身上,早就哭爹喊娘了。”
“武二。你哪只眼睛見過我哭爹喊娘了?”
吳大刀壓住傷口,哈哈笑道:“吵!接著吵!這麽吵著才熱鬧!”
兩人卻不吵了,程宗揚打量武二郎,武二郎也打量他,半晌后兩人同時露出笑容,流露出久
別重逢的欣喜。
當日在南荒,武二郎身負重傷、修為大退,接著又和蘇荔分手,整個人像死狗一樣,蔫得不
成樣子。
數月不見,武二郎沒有半點風霜之色,倒像是在哪兒過了個肥年,吃得紅光滿面,這會兒又
是一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里的模樣,牛氣沖天。
“傷好了?”
武二郎一攤巴掌,氣勢十足地說道:“六重!正宗的九陽神功!”
“干!你說六的時候不要伸五根手指頭好不好?”
武二虎目一翻:“二爺樂意!你看不順眼,二爺這就拍屁股走人。江州這破事,二爺就不管
了!”
程宗揚道:“二爺來江州給我助拳的?”
“呔!平白給你助拳?二爺才沒那麽閑。”
武二郎道:“無利不起早,二爺聽說江州招雇傭兵,正好手頭缺錢,想賺兩個錢花花。”
程宗揚笑道:“這個好說,兩個銀銖一個月,干不干?”
武二郎扭頭道:“紫丫頭!二爺急著趕路,咱們回頭見!”
說著拔腿就走。
程宗揚好整以暇地說道:“二爺慢走,見著蘇荔族長對她說一聲,她那一成股份恐怕沒了。

武二郎停下來,“啥股份?”
“當初在南荒,大夥分股,說好由我打理,二爺和花苗各有半成股份。二爺充當大方,把自
己的半成給了蘇荔族長。如今我把全部資金都投到江州,里面有蘇荔族長那一成。二爺若願
意,就在江州幫蘇荔族長照看生意;要是不樂意,就當我沒說過。”
程宗揚接著哈哈一笑。“二爺,我隨便說說,你千萬別往心里去。就算江州失守,蘇荔族長
的錢血本無歸,賠得底兒掉也跟你沒半點關系,責任全由我來負!”
“你算老幾!負得起嗎?”
武二郎瞪著眼吼道:“她的錢就是二爺的錢!誰敢動二爺一文錢試試!”
“二爺的意思是,蘇荔族長的股份你看著?”
“廢話!”
武二郎吼了一聲,然后壓低聲音,“那是我們的錢……”
程宗揚笑瞇瞇道:“不合適吧?”
“哪兒不合適!”
“合適!合適!不過工錢的事……二爺是不是直接跟蘇荔族長算?”
“啥錢?”
武二郎恨鐵不成鋼地朝他腦袋上一拍,“自家的生意還要工錢?你傻吧你!”
龍宸七名刺客或死或擒,庭中的禁音術已經失效,城上的喊殺聲隱隱傳來。武二郎在江州已
經待了幾日,一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外面打得天翻地覆也跟他老人家沒半文錢關系。
這會兒得知城里的生意有蘇荔的份,武二郎的眉頭立刻皺得老高。“不成,二爺得去看看!
免得那些廢物被人打進來,動了二爺的生意!”
程宗揚朝吳戰威豎了豎拇指。看不出武二這粗胚還是個居家好男人,對自家的生意夠上心的
。只不過武二這廝也太護食,就這麽躐到城上,恐怕臧修他們先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死丫頭!”
小紫朝他擺了個“一切都好”的手勢。程宗揚也不廢話,把吳戰威背到肩上,一邊去追武二

卓云君被雁兒扶著仍站不起身,她跪坐在地上,望著武二的背影,眼中流露種種驚愕、不甘
、羨慕和懊惱。
鎮教的九陽神功被一個全無關系的外人學去,她身為太乙真宗的教御卻淪落人手。造化弄人
,莫過于此。
六朝各派宗門多如牛毛,論起最危險的組織,黑魔海當仁不讓坐頭把交椅。若論最神秘的組
織則莫過于龍宸。作為一個純粹的殺手組織,龍宸刺客團始終籠罩在一團迷霧之中。
若非小紫揭破,絕少有人知道兇名昭著的妖星都隸屬于龍宸,更沒人知道妖星中的昭旦、昭
明雙星就是虞氏姊妹。
妖星者,五行之氣、五星之變,如見其方,以為災殃。天道有常,不在群星之中的流星、彗
星則稱為妖星,分別是太白、歲星、辰星、熒惑、填星這金木水火土五星精華流散變化。
三十六妖星大都是其他門派的棄徒,拋棄原來的姓名,以妖星為名,本身來歷足夠神秘,但
他們只屬于龍宸外圍,龍宸內部真正的核心,連他們也未曾真正接觸過。
但誰也沒想到辰星一組的拂樞、滅寶會在短短幾個照面間被斬殺殆盡,此時連僅剩的驚理也
到絕境。
驚理竭力施展身法在樓內疾掠,她的動作迅捷而隱蔽,皮制水靠緊貼在身上,沒有發出半點
聲響。那具凸凹有致的身軀在樓梯上一掠而過,下一個瞬間側身閃入一間空房,然后往桌側
一伏,使出遁術,借助光線和室內的器具隱住身形。
她的面罩仍在,身上的連體水靠卻破開一條裂縫,露出腰側雪白肌膚和一道溢血的鞭痕。
那個小賤人陰損至極,方才交手時突然揮出一條紫色長鞭,險些將自己腰椎打斷。如果不是
自己打出最后一枚防身的娥眉刺,只怕剛才便束手就擒。
她屏住呼吸,真氣在受創的經絡間行走,緩慢積蓄力氣。她知道那個可怕的大漢已經離開,
只剩下一個小賤人。她的修為在自己之下,只要自己的真元恢復少許就能輕易脫身。等一個
月后自己的功力盡復,這個小賤人就該后悔她為什麽要生出來。
忽然頸后一涼,一個悅耳的聲音輕笑道:“原來在這里啊。”
女刺客顧不得思索自己為何會露了行藏,立即出掌,向后拍出。突然腰后一痛,一絲尖銳痛
楚鉆入腰椎,接著經脈間微微一震,剛才積蓄的些許真氣頓時消散。
一只纖纖玉手晃亮火折。
“姐姐跑得好快,人家差一點就抓不到你呢。”
驚理冷冷看著她,沒有開口。每一名龍宸的刺客都接受過審訊訓練。在審訊中最有力的抗拒
不是激烈的反抗或者巧妙的謊言,而是沈默。
激烈的反抗會大量消耗體力,使自己過早崩潰。再巧妙的謊言也會暴露過多的訊息,只有沈
默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小紫笑了起來。“你以為不開口就可以了嗎?”
尖細的娥眉刺穿透皮革,在女刺客高聳的乳房上微微一挑,準確地挑住她的乳頭,然后刺進
去。
戴著面罩的女刺客眼神冰冷,看著自己的娥眉刺從黑色皮革上穿過,將她高聳的乳房與皮革
連在一起,仍舊一聲不吭,連呼吸都保持平靜的節奏。
少女輕笑一聲,把她翻轉過來。穿著娥眉刺的雙乳撞在地上,乳頭傳來撕裂般的痛意,接著
背后一涼,水靠上那條隱蔽的拉鏈被人拉開。
布帛撕裂聲起,那少女沒有剝下她的水靠,而是把手掌伸到里面,直接把她的貼身衣物扯碎
,只剩下一具赤裸胴體包裹在冰涼的皮革中。
“雁兒,把蠟燭拿來。”
燭光搖動著移到自己背后,接著另一個少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的皮膚好白呢,腰這麽
細呀!我剛才問吳大刀,他說這個女刺客最少有三、四十歲,為什麽一點都不老?”
“這就是修真養氣的好處。像她這樣的修為,再過二十年、三十年,身子也不會顯老呢。”
“這麽好啊。”
雁兒忽然嘻嘻笑了兩聲,“她的水靠好像有點小,貼這麽緊,身子都被人看光了。”
“她的身子好不好看?”
“還好啦。奶子大,屁股也大,奴婢聽說男人就喜歡這一種的,就是不知道臉長得漂亮不漂
亮。”
小紫笑道:“讓她做婊子好嗎?”
“好啊!蘭姑正發愁樓里的姑娘太少,不夠用,就讓她當婊子好了,誰讓她那麽壞,想害我
們。”
兩個少女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說著,誰也沒有理睬女刺客的反應,好像她已經是一具沒
有生命的物體。
驚理神情冷漠地閉著眼,透過言語使被審訊者產生不被重視的卑微感,進而恐慌,以此打破
被審訊者的心防,這種伎倆,龍宸要多少有多少。
“要不要測試一下?”
“好啊。”
驚理的眼皮一動,被一雙柔軟的手指撐開,接著看到一名美貌少女俯身望著自己。“壞女人
,你被我們抓到就要乖乖聽我們的話,明白了嗎?”
驚理的眼中露出一絲輕蔑。
“前天我們也抓到一個女賊,叫……”
看到雁兒求助的眼神,小紫笑道:“罌粟女啦。”
“對了,是罌粟女。”
雁兒努力裝出兇巴巴的表情,“她像你們一樣偷偷進來做壞事,也被小姐抓到了。本來她也
好驕傲的,小姐在她兩顆奶頭上都開了洞,還掛了兩只鈴鐺,她就聽話了。”
“笨丫頭,你的口氣好假啊,真事都讓你說得沒有了。”
雁兒懊惱地說:“奴婢是不是還不夠兇?”
“兇巴巴有什麽用?她們又不怕的。好了,把小花放進去吧。”
背上忽然一涼,一條蛇般的物體進入皮衣內,在自己赤裸的胴體上遊動起來。
驚理的皮膚猛然繃緊,一聲驚叫已經到喉頭,又被她強忍下去。
那條蛇在她皮衣拉鏈間遊動一圈,然后一頭鉆到衣內。她能感覺到蛇身冰涼的鱗片在肌膚上
摩擦,從她的背部緩緩遊到腰間。即使被人用刀切開皮膚,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對蛇類
的恐懼卻是女性的本能。
驚理緊緊閉著眼睛,感受著蛇身遊過自己的臀部,接著擠入臀縫。那只妖異的蛇頭在臀間蠕
動著,能清楚感覺到蛇頭包裹在鱗片下的骨骼。蛇頭一點一點接近,忽然蛇口張開,一條冰
涼蛇信閃電般的從自己的肛蕾掠過。
正當驚理接近崩潰的時候,那只試圖擠進自己肛中的蛇頭突然消失,緊接著又在下體出現。
它猙獰地張開蛇口,尖銳的毒牙猛然合攏,咬住自己秘處最柔嫩的部位。
在女刺客的尖叫聲中,雁兒正對著鬧鐘認真做紀錄。“反應時間,十七秒。敏感度,乙級。
反應強度,丙……”
驚理驚魂甫定,才發現身上根本沒有蛇的蹤跡,兩個女孩只用幻術就蒙蔽了自己的感官。
被戲弄的憤怒使女刺客失去冷靜,“小賤人!要殺便殺!”
小紫笑道:“人家才不會殺你。只要你乖乖聽話、用心做事,就會活得好好的。”
驚理用嘲諷的口氣道:“聽你的?用心做事?”
“事情也不是太多。”
小紫沒有理會她的諷刺,煞有其事地扳著手指說道:“第一樁,你既然被人家抓到就是我們
的奴隸。別的奴隸怎樣做,你也要怎樣做。第二樁,人家有個奴婢開了一間妓院,現在缺人
,你就去里面接客,替我掙錢好了。聽明白了嗎。”
“做夢!”
“那個罌粟女一開始也這樣說呢。”
雁兒道:“我聽人家說她很厲害,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可小姐只用了一個時辰,她就
變得比小貓還乖,自願廢掉武功到妓院里接客。聽說很多男人喜歡她呢。”
女刺客發出一陣冷笑。“當婊子很可怕嗎?被人肏又不會少塊肉,我只當被狗舔了一口!這
種伎倆就想從我口中問出什麽,你們看錯人了!”
小紫笑道:“你也看錯了哦,人家才不想要什麽口供呢……”
雁兒擡起小手,亮出一柄小巧的銀剪。兩女將女刺客的水靠胸部部分貼著乳根剪開,露出她
白生生的雙乳。她們笑鬧著一邊把玩,一邊品評她的乳房夠不夠大、乳頭夠不夠翹。兩支娥
眉刺還留在乳頭,雁兒將皮革剪得剩拇指大小,掛在她乳尖。
然后兩女把她翻過來,將她的水靠從腰間剪開,在皮革上留下一個巨大的心形缺口,使她整
個臀部裸露出來。
接著又拿出皮尺測量她臀部的大小、臀肉的彈性,甚至陰門和屁眼兒的位置、形狀,還有色
澤。唯一沒有理會的就是她此行的目的。
驚理這才知道兩女根本沒有審訊的興趣,只是把她當成一件好玩的玩具。她決心用性命保守
的秘密對她們沒有任何用處。她們在意的只是她的身體。
忽然一個淡淡的影子飄入體內,驚理身不由己地站起來,伸手接過蠟燭,然后蹣跚著走出房
間。
燭光在樓道里映出濃黑的影子,女刺客的面容被面罩遮住,唯一露出的雙眼和嘴部的圓孔,
看起來陰森又詭異。
皮革上的水跡已干,在燭光下散發出黑亮的光澤,往下則是一具活色生香的肉體。白光光的
雙乳高高聳起,沈甸甸的乳房隨著她的步伐不時抖動。
在她身后,渾圓雪臀完全裸露出來,從后看去,那張豐滿白晰的屁股嵌在皮革心形的缺口間
,愈發醒目。
兩女沒有跟來,就這樣把她獨自放到外面。驚理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為什麽會失去控制,
更不知道這兩個少女要做什麽。她雖然意識尚存,肉體卻仿佛被人操弄的傀儡,一步一步走
向樓外未知的夜色。
小院三面環樓,鄰著院門的一處房間門窗緊閉。他們潛入客棧時已經檢查過,這處房間沒有
任何可疑的氣息。然而驚理跨入房內卻仿佛突然踏入一座獸欄,鼻中滿是嗆人的野獸氣息。
驚理的身體被無形意志操控著朝房內走去。燭光映出地上紛亂的雜物、零星的血跡……在她
面前赫然是一口巨大的鐵籠,兩個猛獸般的巨人被鐵鏈鎖在籠中,彼此相距丈許。它們胸部
濃密的鬃毛微微起伏,喉中發出低沈咆哮,籠內到處是斑駁的血跡,還有被撕咬過的動物骨
骼。
在兩個獸人之間倒著一具屍體,兩名獸人彼此低吼,似乎在商談怎麽把屍體撕碎分食。燭光
映入室內,兩名獸人同時向她看來,非人的目光中充滿獸性的殘忍和嗜血。
驚理本能地想要逃離,可她恐懼地發現,自己的身體卻一步一步走近獸籠。與她心里的恐懼
不同,她的腳步變得輕盈而充滿誘惑,那對傲人雙乳抖動著,白花花的肉光吸引獸蠻人的注
意力。
她忽然意識到那兩名少女說的並不是謊言,即使和她一樣的女殺手也會像貓咪一樣順從。
然而她無法停住腳步,裸露著臀乳走進籠中,一直走到兩名恐怖的獸蠻人之間,然后側過身
讓兩名獸人一前一后把自己夾在中間。
她看到獸人身上鎖著巨大的鐵鏈,自己所處的位置正好兩名獸人都無法夠到她的肉體,但偏
移半步,自己就可能成為獸蠻人的食物……甚至比成為食物更可怕。
她想拔腿逃開卻無法移動半步,她想大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兩個半獸人咆哮著伸出巨大獸爪,她像走在鋼絲上,隨時都可能被獸人撕碎,而身體卻不受
控制地做出撫臀摸乳的挑逗動作,猶如玩火的飛蛾。
驚理感覺自己像一只脆弱的蛹,被無法言喻的恐懼一層層包裹著,巨大壓力使她無法呼吸。
就在驚理被壓力擊潰的時候,一只冰冷手掌忽然抓住自己的臀肉。
她顫抖著回過頭,看到那具屍體拖著折斷的脖頸從地上爬起,變形的臉上露出一個詭異笑容
。它張開嘴,腐爛的牙床發出惡臭氣息……
程宗揚把受傷的吳戰威交給城中巡邏的星月湖軍士,立刻趕去追武二郎。剛登上城頭還沒看
到武二,不由得倒抽了口涼氣。
城外密布著星星點點的火把,在夜色下猶如繁星。遠處的一座土山已經成形,大批宋軍士卒
在土山上川流不息,肩扛手提運送掘出的泥土。
看土山的規模,宋軍挖掘的地道絕不是僅僅一、兩條那麽簡單。土山的位置遠在龍雕弓射程
之外,正面還張著數層布幔用來阻擋流矢。布幔之后隱約可以看到幾個步兵方陣正嚴陣以待
,數量不下三個軍。
程宗揚的心里格登一聲。調集三個軍用來守衛土山完全是多余,宋軍半夜大規模集結,唯一
的可能就是進攻。
江州平原是大江多年沖積而成,土壤肥沃,挖掘地道事半功倍,以宋軍的人力,只怕地道已
經掘到自己腳下。
想到這一點,程宗揚立刻攔住一名軍士。“現在城上是誰在指揮?”
那軍士三十多歲,眼神中帶著百戰之余的鋒銳,他向程宗揚行了個軍禮,然后道:“報告程
少校!目前指揮官是蕭少校!”
程宗揚認出他是自己手下的一營軍士:“你是一連的?臧修呢?”
軍士指了指旁邊的懸樓。城上的民夫和雇傭兵都覺察到危險,一個個握著兵刃,緊張地盯著
城外。懸樓內卻鼾聲大作,臧修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這會兒睡得正熟。
“臧和尚!”
程宗揚沒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宋軍都快摸到城上了,還在睡!”
臧修鼾聲一停,接著躍起身,臉上已經沒有半點睡意。他走到懸樓射孔處看了一眼,然后道
:“我們作過推演,宋軍想破城至少要調動五個軍。三個軍的兵力很可能是佯攻,以搖鼓遠
射為主,目的是掩護正在挖掘的地道。”
說著他咧嘴一笑,“前面有老魯守著,誤不了事。”
南門正前方的堡壘中,魯子印盤膝坐在一個半人深的土坑內,坑上覆蓋一口大缸。他雙目微
閉、斂息凝神,在黑暗中仔細傾聽地下的動靜。
挖掘泥土的沙沙聲從遠處不斷逼近,一點一點到達腳下。魯子印沒有動,只閉著眼,等著地
下挖掘的范圍越來越大。
連日來的戰斗讓星月湖上下都對程少校拿出的水泥深具信心。宋國的軍隊在六朝中算不上一
流,但器械之精甲于六朝,論起攻城的手段,宋國自認第二,六朝沒有誰敢自認第一。
饒是如此,宋軍器械對江州的水泥堅城仍然束手無策,用盡手段也沒攻下哪怕一座堡壘。
在蕭遙逸不計成本的投入下,六座通體由水泥澆鑄的堡壘猶如六枚鐵釘,成為宋軍無法攻克
的噩夢。水泥的便捷性、可塑性、堅固程度……遠遠不是巖石城堡所能抗衡的。宋軍摧城拔
寨的利器,在江州的水泥堅城面前毫無用武之地。
要對付這些水泥堡壘,最好的辦法便是穴攻。采取挖掘地道的方式將堡壘下方全部掏空,用
木柱支撐,然后燒毀木柱,利用堡壘自身重量造成地層塌陷,使堡壘倒塌,將其拔除。
針對宋軍的穴攻,魯子印已經準備給宋軍一個驚喜。
鼓聲隆隆響起,宋軍的三個步兵方陣緩緩向江州進發。他們每邁出一步都用刀劍敲擊盾牌,
發出巨大聲響。踏入守城方的射程之后,宋軍本就不快的速度愈發緩慢,鼓聲卻越來越響。
程宗揚松了口氣。臧修所料不差,宋軍這次的進攻是佯攻,雖然聲勢震天,軍中卻連云梯也
沒有幾架。
“外強中干。”
程宗揚丟下一句評語,然后笑道:“臧和尚,讓你說中了,宋軍連演戲都舍不得下本,看來
真是窮了。”
說笑間,一行人遠遠行來,正是在城上巡視的蕭遙逸。小狐貍錦衣玉冠,腰里掛著一串香囊
,衣領、鞋子都鑲著龍眼大小的珍珠;架子更是擺到十二分,周圍單是提燈籠的就有七、八
個人,程宗揚估計城外的宋軍隔著兩里都能看到他拉風的模樣。
“照這麽亮,給神臂弓當靶子嗎?”
蕭遙逸道:“我就是怕他們看不清,不小心給我一箭,那可冤枉死了!有這麽多燈籠照著才
安全。”
從秦翰手中撿回一條命,蕭遙逸把自己江州刺史的身份當作護身符,除非宋國準備和晉國撕
破臉,否則他越拉風,活命的機會越大。
程宗揚笑道:“你干脆學著袁成子他們,臉上敷點脂抹點粉,找幾個美婢扶著,走兩步吟首
詩,再吐半口血,這才像晉國的貴族。”
蕭遙逸翻了翻白眼,“你掐死我得了!”
兩人說笑幾句,程宗揚問起武二,蕭遙逸卻是一愣。他在城上巡視一圈也沒見著半個外人,
何況是武二郎那樣的大塊頭。
程宗揚聽得納悶。從客棧到城�並不太遠,武二郎即使屬烏龜的,這會兒也該爬到,難道是
迷路了?
蕭遙逸聽說又來一個高手助陣,不由心花怒放;至于武二的脾氣,他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高手嘛,有脾氣、有性格,那叫有本事!我喜歡!”
說著他有些不放心地說道:“真的不要錢?”
“放心吧,武二爺向來一口唾沫一個坑,說不要錢就不要錢。”
程宗揚忽然停下來,扭頭朝城下看去。
城下一處民居轟然一聲巨響,一條人影直射出來。看到那個大腦門,程宗揚不由一愣。“秋
小子?”
秋少君像狂風中的樹葉般被卷起數丈,接著身子一翻,頭下腳上,朝那處民居疾掠過去,人
在半空便喝道:“先天五太!太素第四!咄!”
房舍仿佛被一個無形巨人踏過,滿檐屋瓦同時破碎,濺起一片灰土。房中傳來一聲暴喝:“
臭小子!給二爺滾開!”
接著灰土之間有一團光球沖天而起,破開秋少君的太素訣,擊向他的胸口。
秋少君“哇”的吐了口鮮血,一頭撞進塵霧彌漫的瓦礫間,摔得灰頭土臉。他袖中的少陽劍
如影而出,繞身遊走,忽然一手伸來,抓住他的肩膀。秋少君彈指低嘯,少陽劍如遊龍般刺
去。
程宗揚竭力避開劍鋒,一邊叫道:“秋小子!是我!”
“小心!”
秋少君急忙揮袖,那柄少陽劍剛生變化就被他收入袖中,讓程宗揚躲過一劫。
秋少君顧不得抹去嘴邊的血跡,便叫道:“有奸細!還記得我說過城中有太乙真宗的氣息嗎
?原來就躲在這里!”
程宗揚朝另一邊嚷道:“二爺,省點力氣吧!誤會!是自己人!”
“自己人?”
秋少君叫道:“自己人他會一見面就動手打我?”
武二郎踏著瓦礫出來,橫著眼道:“二爺找你問路,那是打你嗎?沒長眼啊你?”
秋少君哇哇叫道:“小子!過來!二爺有事問你——有你這樣問路的嗎?我二爺早就死了,
你算老幾啊?”
“嘿,小雞崽子,越說越來勁是吧!”
“哇,你還罵我!”
“停!”
程宗揚拍了拍腦門,告誡自己冷靜,然后一指武二,對秋少君道:“這是武二郎,和我一道
在南荒出生入死的兄弟。人呢,算不上什麽好人,脾氣更臭。”
沒等武二發飆,程宗揚又補了一句,“花苗蘇荔族長的未婚夫。”
一聽到這話,武二郎頓時沒脾氣,整個人都美得冒泡,他一邊咧著大嘴傻笑,一邊拍拍程宗
揚的肩,一副大家知根知底、交情十足的表情。
“這是秋少君。武二,你不是佩服師帥嗎?這是王真人最小的師弟。”
“我說呢,年紀不大,修為不差。”
武二大咧咧道:“不打不相識,往后跟著二爺混吧。”
秋少君臉上卻沒有絲毫笑容,他盯著武二郎。“你為什麽會九陽神功?”
武二郎立刻翻臉:“二爺會九陽神功,招誰惹誰了?”
程宗揚干咳一聲,拉住氣沖沖的秋少君。“這事說來話長……回頭有機會再跟你說吧。”
“不成!你得給我說個清楚!”
“小雞崽子!給臉不要臉是吧!”
“哇!你又罵我!你以為我很怕你嗎?”
“都閉嘴!宋軍打過來了!武二,你到城上去!秋小子,你還不去保護月姑娘!”
兩人惡狠狠互瞪一眼,這才罷手。好不容易分開兩人,程宗揚只覺腦袋有兩個大。這兩個活
寶,真夠傷腦筋的。
鼓聲越來越近,魯子印忽然雙目一開,抄起手邊的長矛朝地上刺去。矛身穿過泥土,猛然一
沈,似乎刺到空處。魯子印隨即掀開大缸,從坑中躍出,一邊發出低嘯。旁邊早已等候多時
的軍士立刻撲滅燈火,拿起準備好的鋤鏟朝下挖去。整座堡壘都沈浸在黑暗中,只有挖掘聲
不斷響起。
幾名星月湖軍士一起動手,不多時往下挖了三、四尺深。堡壘燈火全無,反而是地下的空隙
隱約透出火把的光芒。下面挖掘的宋軍士卒也聽到頭頂異動,知道被敵寇發現;這里離土山
入口已遠,士兵們都沒有帶武器,只能一邊拼命填土,一邊匆忙撤退。
泥土一陣湧動,忽然伸進一個巨大的鐵筒口,接著轟然一聲,眾人困在狹小的空間里,耳膜
幾乎被巨大轟鳴聲震碎。
星月湖等人拔出那門用來嚇人的火炮,魯子印提著短刀當先鉆進地道。堡壘下方的地道剛挖
掘出來,極為狹窄,十幾名宋軍一個沒跑,全被震暈。魯子印毫不手軟地一路殺過去,將地
道里的宋軍清理得干干凈凈。
堡壘下方已經被掏空三分之一,形成一個月牙狀的空洞,用幾根剛打上的木樁支撐。再給宋
軍一會兒時間,挖到足夠的深度,一旦縱火焚燒,失去支撐的堡壘立刻會整個傾覆。
但現在宋軍連日的辛苦都便宜堡壘的守軍,幾個水泥制成的蒺藜狀障礙物被運送下來。交叉
堵住地道入口,將堡壘下方地穴隔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接著魯子印等人一起動手,也不用費什麽事,直接將攪拌好的水泥灌進去,用不了多久便灌
滿整個地穴。
“這等于宋軍出人出力替咱們挖好堡壘的地基,”
臧修嘿嘿笑道:“咱們只要把水泥灌進去就把堡壘加固一遍。嘿嘿,大夥兒都盼著宋軍在每
個堡壘下方挖地穴,省得咱們再費力加固。”
“這主意太損了,誰想的?”
蕭遙逸眉飛色舞。“打死你都想不出來——月姑娘!”
程宗揚一臉不可思議……那個大腦一根筋的傻妞還有這主意?
蕭遙逸佩服地說道:“月姑娘聰明天授,一看到水泥就意識到這是軍國利器,這段日子對水
泥下了不少力氣。當初月姑娘就斷言,要對付水泥堅城,除非用鐵制的撞車,但江州土地松
軟,鐵制的撞車難以移動。強攻之外只有穴攻一途,早在過年前,月姑娘針對宋軍可能采取
的穴攻制訂各種計劃,眼下終于用上了。”
軍國利器?只有月丫頭這種戰爭狂才會只看到水泥的軍事用途吧。
“這主意是不錯,就是太費水泥了。”
江州的水泥窯沿江而設,大都布在城外,戰事一起就停止運作。用灌漿方式對付穴攻可謂巧
妙,唯一的弱點在于水泥的耗費量會大得驚人。
說話間,宋軍方陣越來越近,忽然城上一聲暴喝:“來啊!孫子們!敢動二爺的錢!讓你們
嘗嘗二爺的刀!”
夜色間,武二郎這聲大吼仿佛地面都為之震顫,陣后幾匹戰馬嘶鳴一聲,就像聽到虎嘯一樣
踣倒在地。
蕭遙逸笑得合不攏嘴。“好漢!好漢!武二爺真夠猛的!”
武二郎哼了一聲,下巴幾乎揚到天上去。
就在這時,土山上的宋軍忽然一陣慌亂,一群渾身泥土的士卒從地下鉆出,仿佛被敵人追殺
一樣四散奔逃。正在前進的宋軍方陣停下腳步,片刻后迅速撤退。
武二郎正準備大殺一場,看到這一幕,鼻子差點氣歪了。“啥意思?不打了?二爺辛辛苦苦
跑來,他們竟然敢不打了?孫子!有種別跑!”
程宗揚趕緊攔住他,武二郎也就是做做樣子,被他一拉順勢停住,又叫罵幾聲,找足面子,
這才拍拍屁股走人。
程宗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廝脾氣臭了點,心眼兒一點也不缺。秋少君和他一比就成了
個缺心眼的傻小子。
蕭遙逸笑道:“夠氣魄!有武二爺援手,著實是個得力的臂助。”
“在南荒,他和藝哥幫了我不少忙。”
程宗揚回到守城的正題上,“水泥這麽用能供得上嗎?現在還剩多少?”
蕭遙逸在程宗揚耳邊道:“這幾個月坐吃山空,已經沒剩多少,還好宋軍不知道。嘿嘿,這
水泥果然好用,現在謠言滿天飛,保證宋軍摸不著底細……”
“什麽謠言?”
“當然是水泥的謠言。你的望江樓還沒建成,外面知道的人不多;江州戰事之后,水泥肯定
一戰成名。這是咱們的搖錢樹,你總不想讓人知道這東西誰都能燒出來吧?”
這種低投入、高產出的產品,技術上沒有什麽復雜之處,想靠壟斷技術賺錢,最要緊的是保
密,程宗揚把它交給星月湖也是考慮到星月湖大營不僅有充足的人力,更有嚴格的軍紀。否
則只靠祁遠一個人,累死也做不出多少。
程宗揚笑道:“你怎麽編的?”
蕭遙逸一臉得意地說道:“水泥水泥,當然是水底的泥沙……”
“不是吧?”
“江州水泥名滿天下,其物蓋出自江州之濱,大江之內。每至晦朔,江州之民入江中取沙土
,入于窯中,以烈火焙熱七日,其法秘不知聞,傳言每石得灰數斤,即為水泥。大江流經數
千里,出水泥者,僅兩里有余。江州之能富甲天下,皆源于此。”——《江州瑣記》江州一
戰使水泥的名聲不脛而走,多年以后甚至有人聲稱,江州之戰的真相其實是盤江程氏為了推
銷水泥所做的一次大規模廣告。隨著江州水泥風靡一時,關于水泥的傳言也越來越多。
其中流傳最廣的一種就是《江州瑣記》的說法。受此啟發,許多人對自己身邊的河流進行試
驗,但沒有一例能燒制出水泥。
甚至還有人借著行船為掩護,費盡力氣從江州附近的水底取來泥沙,多方燒煉也未得到產品

這些都是后話。但江州之戰,宋軍折戟沈沙,水泥在守城戰中的出色作用可以說是最重要的
因素。
否則即使程宗揚在后世被商人津津樂道的“臨安糧戰”中取勝,沒有堅城抵御宋軍的兵鋒,
江州早已易主。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4:47

第二章 辰星流變

剛掠入院內,程宗揚便聽到側邊風聲一緊,一柄塗黑的長劍從旁遞來。
百忙中程宗揚先往樓內看了一眼,見小紫的房中燈火無恙,頓時放下心來,一邊橫刀擋住偷
襲的劍鋒,一邊叫道:“死丫頭!小心刺客!”
話音剛落,小紫房中的燈火突然一暗,被勁風撲滅。程宗揚的眼睛險些瞪出來,那刺客塗黑
的長劍構織成綿密劍網,將程宗揚截下。
程宗揚一招“猛虎插翅”雙刀連斬,硬生生破開劍網,接著聳身躍起,甩開刺客。
程宗揚飛身掠過庭院,腳步剛踏上臺階,樓內突然彈出一枚利刺。程宗揚刀柄一錯,用柄尾
磕中刺尖。卻見那枚利刺旋轉了一下,並沒有飛出,接著有一股尖銳的真氣透入體內,在經
脈間狠狠扎了一下。
程宗揚丹田氣輪疾轉,化去侵入的真氣,一邊凝神看去,才發現那枝娥眉刺是被人拿著,只
不過那人戴著黑色的皮手套,猛然看去,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
那人修為不在自己之下,功法又詭異出奇,程宗揚攻勢受挫,只差了一步沒有登上臺階,一
面退開半步,一面放聲叫道:“死丫頭!”
隨著他的叫喊,樓中浮現出一個黑色身影。那人也穿著全副的皮制水靠,黑色皮革緊貼著肌
膚,胴體豐乳翹臀,凸凹有致,卻是一名女子。
身后發出青磚碎裂的聲響。吳戰威一腳將青磚踹得粉碎,功力全出,破開三人的合擊硬闖進
來。
三名刺客並沒有追擊,而是三面散開,把兩人圍在當中。另一名使劍的刺客則躍上�頭,截
斷兩人的退路。
加上使娥眉刺的女子,現身的刺客已經有五人。外面四名刺客都是四級上下的好手,那名女
刺客的修為只怕在第五級中階,比程宗揚還高出半籌。這樣的實力,只憑程宗揚和吳大刀兩
個要自保都難。
更讓程宗揚提心吊膽的是,樓里至少還有一名對手!死丫頭一聲不出就被制住,那人的修為
不知道高明到什麽程度。
吳戰威倒沒想那麽多,只要程頭兒沒事就夠了。他橫刀護在程宗揚背后,忽然“咦”了一聲
,低聲道:“程頭兒,他們穿的好像是咱們家的東西。”
可不是嗎?這些刺客的水靠渾然一體,沒有任何鈕扣和系帶,如果不是用了拉鏈,除非他們
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自家出的水靠卻被刺客用來潛水入城刺殺自己,到哪兒說理?
程宗揚深吸一口氣,然后舌錠春雷:“樓內是何方高人!還請現身!”
江州城並不大,程宗揚這一嗓子用足真氣,估計半座城都能聽到,可一聲吼出卻如泥牛入海
,連半點回音都沒有。
那女子冷冷道:“別妄費心力了,這院子已經被我們布下禁音術,你叫得再響十倍,外面也
聽不見。”
禁音術不算什麽高明的法術,好水川一戰,星月湖大營的法師把整個戰場的聲音盡數隔絕,
比這個強上何止十倍?在禁音術的范圍內,別說大喊大叫,就是天崩地裂,外面也未必能聽
見。
看來想喊來援兵是指望不上,程宗揚沈聲道:“在下與各位素不相識,不知今晚有何指教?

初時說話的刺客陰森森道:“聽說江州是星月湖的人占據,果然有些門道。九眼蟲、鬼道人
、賽無常、白骨罌粟……這幾日間就有四、五起人陷身江州,星月湖好本事。”
吳戰威知道程宗揚對江湖上的事情不熟,低聲解釋道:“他說的幾個都是殺手。九眼蟲和賽
無常名聲不響,鬼道人是五級坐照境的高手,要請動他至少要幾百金銖。白骨罌粟是兩個人
——白骨先生和罌粟女,兩人倒不是夫妻,只不過時常聯手殺人,性情殘忍,論名頭比其他
幾個都大。”
自己在外面和宋軍打生打死,天知道后方還有這麽多事,各路殺手刺客像趕集一樣往江州湊

令程宗揚不解的是,自己怎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就算自己沒聽到,孟老大他們也該聽說吧

滿城都是星月湖的人,一群刺客在城里待這麽多天,那幫星月湖的猛人就算全是瞎的,也能
聞出味來。
程宗揚一邊思索,一邊打著哈哈道:“這幾天事忙,沒想到家里來這麽多客人,有失招待,
莫怪莫怪!哈哈!”
死丫頭還在他們手中,程宗揚不想一張嘴就放出“敢動她一根頭發殺你全家”之類讓人家不
動手都不好意思的狠話,打著哈哈道:“諸位身手不凡,一看就是江湖知名的高人!大家往
日無仇、近日無怨,多半是誤會,既然到了江州,只要在下能幫上的,諸位盡管開口!只不
知諸位高姓大名?所來江州何事?”
男子哼了一聲,“好教你知道!我們便是——”
“何必?嗦,”
那女子打斷他,冷冰冰道:“反正不留活口,讓他死了也做個糊塗鬼。”
好狠的賤人!程宗揚肚子里大罵,臉上卻收起嘻笑,疾言厲色地說道:“明人不說暗話!諸
位來江州不就是為了那處絕世寶藏嗎?只要你們放人,寶藏在下立刻——”
聽到這年輕人說到寶藏,眾人都露出驚奇的目光,凝神聽他的話語,沒想到那年輕人話只說
了一半,突然身形一閃,如鬼魅般向后掠出,左刀劈中一名刺客的長刀,右刀刀背同時砸在
他的腕骨上,接著身形一轉,展臂攬住那名刺客的脖頸,提刀架在他頸中。
刺客的長刀這時才“鏘”的一聲落地。程宗揚左刀架在刺客頸下,右刀提起,指向眾人,“
現在大家可以談談了,你們放人,我保證你們安全離開江州,此事就此揭過。”
“好個狡猾的小子。”
那女子寒聲道:“殺了他!”
男子輕輕一拉她的衣袖,低聲道:“他說的寶藏……”
“蠢貨!”
女刺客道:“連誑你的話也聽不出來嗎?”
隔著面罩還能感覺到那男子臉上一紅,訕訕地松開手,接著場中傳來一聲慘叫。
程宗揚也不含糊,那女子一開口便一刀挑斷那名刺客右臂的筋腱,接著右刀一頓,狠狠斬斷
他的小腿。既然沒得換,先廢掉他們一名好手是正事。
那刺客發出淒厲慘叫,左手抱住鮮血狂湧的右腿,身體像蝦米一樣弓起。程宗揚擡腳把他踩
在地上:“鬼叫個屁啊。她是不是借過你的錢沒還?這麽急著要把你滅口?”
“小子好辣手!”
剛才說話的男子飛身而起,還隔著丈許,淩厲刀風便直劈過來。
“我來!”
吳戰威大吼一聲,撲向對手。
緊接著另一名刺客從后襲來,單刀斜挑,刺向程宗揚的腰側,想從他手中救出受傷的同伴。
四人同時動手,那女子也從階上掠出,兩枚娥眉刺在掌心轉如光球,攻向吳戰威。
吳戰威的身手和那名被程宗揚砍傷的刺客在伯仲之間,這會兒刺客用的是上駟對下駟的手法
,兩名身手最高明的先聯手解決吳戰威,便可以一起對付那個年輕人。
程宗揚明知道他們的打算,可分身無術。來襲的刺客身手比自己腳下那個還強上幾分,自己
剛才用上太一經,靠著鬼魅般的身法偷襲得手,這會兒正面交鋒,雖然有九成把握能贏,但
等自己干掉對手,足夠吳大刀死兩次。
程宗揚腳下用力,將受傷刺客的一排肋骨踩斷,借勢躍出,沒有解救吳戰威,而是直接沖進
樓內。擒賊先擒王,跟他們纏斗才是下策。
一股冰寒的真氣迎面襲來,自己的五虎斷門刀剛一劈出,仿佛被一團寒風凍住,威勢陡降。
程宗揚挽出兩團刀花,奮力從寒風中掙脫,接著身形后挫,又被逼到階下。
一個瘦長人影從樓中跨出。水靠本來就是貼身而制,可穿在他身上仍顯得空蕩蕩的,似乎能
再塞進去一個人。接著后面又出來一人,他一手一個拖著兩名女子,面罩間露出的眼睛仿佛
搖曳的鬼火。
程宗揚的心直沈下去。這兩人的修為都不在那名女子之下,六人聯手,別說救人,連自己恐
怕都逃不出去。
這時提劍的刺客也從�頭躍下,加入戰團,程宗揚與吳戰威各自以一敵二,頓時陷入苦戰。
那個瘦子似乎是刺客的首領,他抓住一名女子的頭發,瞧了瞧她的面孔。雁兒臉色雪白,手
中還抱著一只剛做好的布娃娃。
瘦刺客只看了一眼便把她丟在一旁,然后拽起另一名女子的頭發。昏暗的光線下露出一張濃
妝艷抹的面孔,她的眼神惶恐而迷惘,身體倚在地上,軟綿綿沒有一絲力氣。
即使在惡斗中,程宗揚仍忍不住想大笑。早知道死丫頭不會那麽容易被人擒住,這些刺客也
好本事,居然找到數日不見的卓賤人。
瘦刺客沒有理會庭中的激戰,問道:“是她嗎?”
鬼眼刺客托著卓云君的臉頰道:“年紀有些像。”
瘦刺客戴著皮手套的手指挑起卓云君的下巴,刺骨的寒意使卓云君身體一陣戰栗。
瘦刺客的聲音像毒蛇一樣鉆入耳內:“你是不是姓韋?”
卓云君顫抖著搖了搖頭。
鬼眼刺客道:“不是你,何必躲在箱子里?”
卓云君啞口無言。
瘦刺客陰聲道:“太尉府拿出兩千金銖的賞金,我還以為這逃奴是什麽天姿國色,原來就是
個娼婦的模樣。”
雁兒被刺客拖出來,一雙妙目望著程宗揚。眼見主人在兩名刺客合擊下接連遇險,她忽然抓
住布娃娃,用盡全身力氣一擰。旁邊的卓云君在淒叫聲中,身體像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擡掌
拍出。
鬼眼刺客正去扯她的衣服,手臂被她拍中,皮制的水靠立刻多了無數細小孔隙,鮮血隨即噴
出。
“斬蛟沙!”
痛號聲中,鬼眼刺客一把擰斷自己的小臂。
這個下賤的娼妓明明手無縛雞之力,這一記斬蛟沙卻精純無比,輕易破開自己的護體真氣,
透骨而入。如果不斷臂求生,斬蛟沙循著血脈進入心臟,就是大羅神仙也無力救治。
卓云君一掌拍出,身體像透支完所有力氣一樣,軟伏下來。瘦刺客面罩間的雙眼露出陰狠目
光,撮指為掌,斬在卓云君肩頭。
雁兒的巫毒娃娃本來能操控卓云君迎敵,但她只跟小紫學了一點皮毛;卓云君一擊之下便失
去所有力氣,隨即被瘦刺客一掌拍飛。
這時檐下傳來一聲輕笑,接著一道嬌嫩的聲音笑道:“打狗,別忘了看主人呢。”
輕笑聲中,一個少女從對面的房中走出,施施然走下臺階。她聲音清麗,一字一句都仿佛晶
瑩珠玉在舌尖齒間跳動,說不出的柔美動聽。
此時那少女輕袍緩帶,唇角帶著一絲笑意,嬌美的五官精致無匹,一路迤邐行來,就像一株
夜色下行走的玉盞鈴花,風姿搖曳,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纏斗的六人驀然分開,程宗揚肋下多了兩道傷口,都不深,但吳戰威左臂挨了一刀,幾乎露
出骨頭。
四名刺客也沒占多少便宜,兩人身上帶傷,雖然不重,但再打下去也不免吃力。
程宗揚雖然痛得直咬牙,心情卻愉悅至極。他按住傷口,禁不住大笑起來:“死丫頭!都是
你干的吧!”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笨瓜。”
瘦刺客一擺手:“男的殺了,女娃留著。”
鬼眼刺客已經止住血,咬牙道:“這兩個賤人也留著!我要活剝她們!”
“太好了!先從你旁邊那個老女人開始剝吧。”
小紫拍手笑道:“我正好想做一面人皮鼓呢。卓美人兒的皮不夠用,再用你的好了。”
“小賤人!”
斷臂的鬼眼刺客嘶聲說著,突然“呸”了一口,一道烏光從他的口中射出,直射小紫面門。
小紫擡起白嫩的手指笑吟吟一點,空中仿佛傳來一聲淒厲鬼哭,一只惡鬼從虛空中探出頭來
,一口吞掉烏光,然后消失不見。
幾名刺客都戴著面罩,看不出臉色,但每個人的目光都跳了一下,最開始說話的男子忍不住
叫道:“幽冥宗!”
瘦刺客身上的皮衣猛然收緊,緊貼著身體,接著像一根竹竿般直縱起來,一手指天,開口道
:“玄!”
庭院中寒意大作,空氣仿佛結出層層玄冰,連地上鋪的青磚都凝出霜花。
吳戰威忽然叫道:“辰星流變,化為七妖!他們是辰星七妖!”
“還有點眼力。”
女刺客聲如寒冰,“既然知道我們的身份,還不受死?”
“我知道了,”
小紫拍手笑道:“那個瘦子是辰星流變中七顆妖星的第三星拂樞,擅長玄冰指。鬼眼的是第
四星滅寶,擅長暗器,你是第六星驚理,辰星七妖一下來了三個呢。”
驚理冷冷道:“你知道的不少。”
小紫笑道:“我還知道辰星流變的七妖以外,還有歲星流變、熒惑流變、填星流變和太白流
變,共三十六顆妖星,都屬于龍宸外圍。我還知道姐姐出自瑤池宗,因為殺了自己的師妹才
加入龍宸。姐姐原來用的是劍,為了掩飾以前的身份才換成娥眉刺,武功也因此下降一成。

女刺客的臉上戴著皮罩,看不出神情變化,手中的娥眉刺忽然光芒大作,接著她飛身掠出。
小紫擡手嬌叱一聲,繞在臂上的珊瑚臂釧猶如一條赤紅的小蛇倏然飛出。臂釧上多了環狀排
列的五個凹孔,此時相鄰的兩個凹孔中嵌著一紅一黃兩顆寶石。
隨著小紫的嬌叱,兩顆寶石各自發出一道淡淡光芒,彼此間不住流動。
娥眉刺與臂釧一觸即分,臂釧飛回小紫臂上,女刺客也退回原處,這一擊卻是不分勝負。
女刺客的胸部微微起伏,眼神愈發寒冷。“黃泉玉!昭旦、昭明原來是在你手里吃了虧。”
程宗揚一頭霧水,“昭旦、昭明是誰?”
“虞氏姊妹啦,隸屬于龍宸五行流變的熒惑那一組。”
程宗揚上下打量她。“死丫頭,你對龍宸還知道多少?”
小紫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只比你多一點。”
“冰!”
瘦刺客拂樞冷喝聲中,庭內溫度再降。
程宗揚體內真氣仿佛感應到他的一喝,原本順暢自如的運轉立刻變得艱澀起來。
吳戰威的眉毛、發梢都結出冰渣,齜牙咧嘴地說道:“玄冰真訣!專克內家真氣!娘的,這
次我吳大刀可開眼了!”
程宗揚一提雙刀,“干他!”
小紫忽然揚聲道:“喂,該你了!”
程宗揚一怔,接著聽到屋檐下一聲傲慢而蠻橫的冷哼,心頭頓時湧起一陣狂喜:竟然是這鳥
人來了!
那聲冷哼之后卻沒有人出來。眼看庭院中陰風刺骨,拂樞玄冰指的威力不住攀升,小紫雙手
叉腰、擡起下巴:“武二。再擺架子,我讓你一輩子見不到花苗的女人。”
隨著這聲嬌叱,屋檐下探出一個長大的身影,無論手臂、腰腿都比常人長出一截,雄壯無比

接著那人頭頸一伸,露出猛虎般的頭顱和頸后斑駁的虎紋,神情兇悍,正是南荒一別后就消
失不見的武二郎。
“花苗的女人跟二爺有個鳥關系!”
武二郎先兇狠地朝小紫吼了一聲,找足面子,然后大喝一聲:“滾!”
暴喝聲中,一顆足有西瓜大小的光球轟然飛出,吞噬那名瘦刺客的身影。庭中密布的寒意像
被滾水潑上一般瞬間消失。
片刻后,光芒散去,拂樞半邊身體仿佛被烈焰燒化,變得干枯而扭曲。他發出一聲非人的嗥
叫:“九陽神功!九陽神功!”
嚎叫聲中,拂樞身形立生變化,半邊干枯的軀體迅速縮小。他一邊施術封住傷勢,一邊拖著
受傷的軀體朝屋頂飛去。
武二郎邁開大步,淩空跨出,然后大手一揮,拽住拂樞的小腿,接著往地上一掄。
“篷”的一聲巨響,被人影砸中的青磚盡數粉碎,周圍方圓丈許的青磚同時跳起,被武二郎
這一摔盡數震飛。
即使是鐵人,被武二郎這一摔也要散架,何況是個活人?拂樞身為龍宸三十六顆妖星的頂尖
殺手,一身修為不比武二郎遜色太多。
但九陽神功是世間一等一的神功,他的玄冰真訣威力遠遠不及,一交手就被純陽的九陽神功
完全克制,如同積雪遇火,一敗塗地。
武二郎扔下只剩一截的小腿,牛氣哄哄地抱著肩走來,劈頭蓋臉朝程宗揚一通痛罵:“小子
!你玩的什麽刀?二爺的刀法是這麽練的嗎?二爺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一個破五虎斷門刀換我一門九陽神功,你還有臉說!”
提起這事,程宗揚氣就不打一處來,“這筆生意我算是賠大了,五虎斷門刀就那幾招,你還
教得七零八落,那個虎踞空山怎麽使的?我這半年都沒練順過!”
“廢物!”
武二郎一把搶過雙刀,“瞧仔細了!”
武二郎雙臂一展,雙刀還未出手,氣勢如猛虎出谷,奔騰而起。周圍幾名刺客被剛才的一幕
驚呆了,這時紛紛守住門戶。
武二郎人隨刀走,雙刀猶如猛虎咆哮的牙齒,一口便將一名刺客連人帶刀撕得粉碎,接著旋
身將那名使劍的刺客砍翻。
另一名刺客怪叫一聲,轉身就逃,武二一步跨出就有丈許,輕易追上,把他砍倒。程宗揚正
看得高興,忽然“咦”了一聲。
自己的生死根對死氣極為敏感,死者修為越高,死氣也更濃郁,這些好手都是提升自己修為
的大好材料,奇怪的是庭中死者不少,額角的生死根只是微微一動,吸收到的死氣比常人還
少。
程宗揚愕然間已經有四名刺客死在武二郎手下,剩下的鬼眼刺客滅寶和女刺客驚理分頭掠出
,卻被吳戰威和小紫分別截住。
程宗揚顧不上這些,他眉頭緊鎖蹲下來翻檢那幾具屍體。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尋找什麽線索
,其實他只是想找出自己生死根失效的緣由。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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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3:47

第三十一集


【本集內容簡介】

江州前方打得昏天暗地、血流成河,后方大本營卻遭到各路刺客侵入,惱得程宗揚滿腹怒火
!偏生還有太乙真宗的人來搗亂!豈料,來人竟是暌違已久的幫手!
宋軍無糧,急迫出戰。宋軍各領將存了考量己身在朝堂的利益之心,星月湖則是齊心協同、
步步進逼。程宗揚的糧戰尚未大獲全勝,陡出變數──這場“和”談是不談?


第一章 漸趨末路江州。

金明寨、定川寨都是宋國軍方標準的制式營寨,最前方是一道壘�時掘出的濠溝,接著是一
片十步寬的緩沖區,里面密布鹿角、蒺藜,然后是堅實的寨�。
寨內中央建有望樓,四面各立角樓,寨內營帳井然。一入夜,寨中除了敲擊刁斗巡邏的兵卒
以外,嚴禁任何人走動喧嘩。
相比之下,位于后方一里外的金明后寨就顯得一片散亂。這里收攏宋軍數次戰斗敗退的幾千
潰兵,還有數目相近的傷員。
與賊寇三次交鋒導致宋軍傷員劇增,一部分傷員被送往后方的州縣,遺留下來的除了可以痊
愈的輕傷員,還有一部分沒有救治價值的重傷員。
顯然宋軍沒有想到軍中會出現如此多的傷兵,不得不臨時擴大規模,寨內營帳大多是軍中淘
汰的舊貨,也沒有濠溝和寨�。
偌大的營地內,傷員的痛呼和呻吟聲此起彼伏,哀聲遍野,半夜聽來令人毛骨悚然。
然而位于邊緣的一處營帳內,氣氛卻熱火朝天。十余名卸了盔甲的宋軍聚集在狹小的帳篷內
,他們圍成一圈,緊張地盯著中間的一張桌子。
張亢的衣服解開半邊,袖子捋到肘上,頭發、胡須亂篷篷的,看起來像一個不修邊幅的兵痞
。他的手中扣著一只陶碗,在桌上搖得嘩嘩作響;眾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片刻后,張亢大喝一聲:“開!”
看著露出的骰子,眾人發出一陣壓抑的低呼。一名軍士笑逐顏開,連忙把桌上的銖錢收起來

張亢罵了句粗話,一邊把所余無幾的錢袋拍在桌上,粗聲道:“再來!”
骰子滾動的聲音再次響起,帳內氣氛愈發熱烈,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有人掀簾進來。
剛巡營回來的劉宜孫看到眼前一幕,不禁皺起眉頭。昨晚一戰他數度登城血戰,最后帶著十
余名軍士安然返回。
斬首十五級的戰果堪稱攻城戰中第一功。夏用和親自頒令,任命劉宜孫為代指揮使,張亢作
為副手,主管一個營的兵力。
營級指揮使是宋軍序列中的核心單位,到軍一級的都指揮使就脫離平時的訓練,成為軍方高
級將領。
夏用和雖然是一軍主帥,卻沒有正式任命的權力,只能暫時加一個“代”字。
金明后寨都是潰兵,前段日子劉宜孫被關押,張亢作為王信實際上的副手,已經收攏不少軍
士。主帥軍令一下,沒費多少事就湊滿五個都,任命都頭和副都頭。
讓劉宜孫沒想到的是,張亢召夠人手,第一件事是拉著手下聚賭。軍中一入夜連說話、走動
都不允許,聚賭更是死罪,如果被人捅出去,麻煩不小。
劉宜孫咳了一聲,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賭局,對咳聲充耳不聞。
張亢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他一把揭開陶碗,接著大罵一聲,卻是五點,這一
把連最后的賭注也輸個干凈。
劉宜孫提高聲音,又重重咳了一聲。眾人聽到聲音急忙扔下骰子,跳起來站得筆直,帳內一
時間鴉雀無聲。
張亢拿著輸空的錢袋起身,不等劉宜孫開口把得罪人的話說出來,便大笑兩聲:“劉指揮!
你不是說為大家拿酒嗎?怎麽才來?我陪你出去看看!”
張亢搭住劉宜孫的肩,笑呵呵把他推到帳外。寒風一吹,兩人都收起笑容。
沈默片刻,張亢首先開口:“剛巡過營,情形怎麽樣?”
劉宜孫重重吐口氣。“濠溝、寨�都沒有建。明天一早我帶人去挖濠溝,再申請一批鐵蒺藜
。”
張亢道:“用不著。”
劉宜孫壓住火氣。“這周圍都是平原,無險可守。傷兵加上潰兵有一萬多人聚在這里,要濠
溝沒濠溝、要寨�沒寨�,賊寇一個沖鋒,這些人就成了他鄉之鬼。”
“鐵蒺藜申請不到的,中軍不會給任何一顆。”
張亢道:“你放心,賊寇不會偷襲這里。”
“為什麽?”
“單是傷員,每天消耗糧就將近一千石,他們怎麽會輕易消滅掉這些白吃飯的嘴?”
劉宜孫臉色慢慢變化。“你是說中軍是故意不設濠……”
“我什麽都沒說。”
張亢打斷他,“只不過今天開始,金明后寨所有潰兵的口糧已經減半。”
劉宜孫一下脹紅臉。“他們都是禁軍精銳!雖然亂了編制,但補到軍中還能打!”
“他們已經被賊寇嚇破膽,”
張亢毫不客氣地說道:“神臂弓再鋒銳也要人來拉,軍中士氣全無,縱然上戰陣也只會一哄
而散。”
劉宜孫道:“為何聚賭?”
“若不如此,哪里還有士氣?”
張亢道:“只要能振作士氣,別說是聚賭,我還告訴他們,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日。”
“張兄,我們是官兵,不是——”
“他們便是匪嗎?”
張亢打斷他,壓低聲音道:“岳逆大營的軍紀你恐怕比我更清楚。兩軍相爭,爭的是道義嗎
?那還打什麽,大家選個聖人出來不就完了?刀槍之間、生死之際,道義能替你擋箭,還是
能替你多砍對手一刀?”
劉宜孫沈默下來。宋軍接連三場慘敗,大批軍官被賊寇擊殺,這些潰兵有的整個軍都被打散
,軍都指揮使、營指揮使,直到都頭、副都頭這些低級指揮官都盡數戰歿。
幸存的軍士雖然大多沒有受傷,但士氣全無,隨時準備拔腿逃跑。張亢把這些都頭召來聚賭
,劉宜孫才從他們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看到神采。
張亢踢開一堆雜物,用手在土中挖了片刻,摸出一口酒甕。劉宜孫怔住了:“真的有酒?”
“這是過年時我從犒賞的大車上偷的,足足五斤。”
說著張亢揭開泥封,飲了一口,然后遞過去。劉宜孫的腦中亂紛紛的,捧著這甕偷來的酒不
知所措。
“你是指揮使,上了戰場要靠他們沖鋒陷陣,撤退的時候要靠他們拼性命為你斷后。”
張亢道:“想用這些軍士,軍規軍紀都是屁,能讓他們覺得你夠義氣,信得過你才是真的。
有功你替他們記著,有事你給他們罩著。一口酒兩個人喝,一口肉大家分著吃,還能帶著他
們吃香喝辣,他們才會為你賣命。”
劉宜孫慢慢喝了一口,然后用力一抹嘴,捧著酒甕回到帳內。
張亢堆起笑容,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粗聲大氣地說道:“哥兒幾個!劉指揮給大夥送酒來
了!”
看到劉宜孫真的抱著酒甕進來,那些軍士眼里都放出光來。
張亢把擲骰子的陶碗拿來,用袖子一抹,“嘩嘩”的倒上酒,一邊道:“這趟來江州,大夥
流血流汗、擔驚受怕,一點好處沒都撈著。來!一人一碗,都解解乏!”
轉眼那只陶碗在幾十只手里傳過,張亢也不在乎,接過來一碗酒下肚,抹著嘴巴道:“等打
下江州,好歹也不能讓兄弟們空著手回去。”
說到攻下江州可以大掠三天,眾人都有些興奮。有軍士道:“張指揮,江州水泥到底是啥東
西?”
“管它什麽水啊泥的!”
張亢一邊斟酒,一邊道:“就是鐵城,咱們這麽多人也把它踩扁了!嘿,你們聽說了嗎?江
州單是商戶就有幾百家,有的是錢糧!只要進城,多的不敢說,一人幾百銀銖的財,我這會
兒敢給大夥寫保票!”
眾人都抽口涼氣,營里的都頭每月軍餉不過十個銀銖,打下江州就能發幾年的財,不由得都
為之心動。
“錢算什麽,”
張亢露出一絲淫笑,“江州的女匪,咱們劉指揮親眼見過的。只要落到咱們手里,少不了兄
弟們的好處!”
軍士們一碗酒下肚,這會兒聽了張亢的話,臉都脹得通紅。有軍士道:“劉指揮,真有女匪
?”
一名軍士道:“昨晚我跟著劉指揮登城,親眼見的!嘿,活生生一個大美人兒!”
“有多好看?”
“比你見過的女人加起來都好看!”
軍士們哄笑中,忽然有人道:“張指揮,咱們還見過一個女匪,在烈山的時候……”
“可不是!”
有人接口道:“說是新娶的媳婦,臉蛋那麽標致,跟仙女一樣。”
“是妖女吧?從匪的都是妖女。”
張亢獰笑一聲。“從逆女匪,抓住了不是殺頭就是發配教坊司,咱們就是玩了,誰能說個‘
不’字!”
帳中的氣氛頓時熾熱起來,劉宜孫想說什麽又閉上嘴。
張亢暗中踩了他一腳,劉宜孫一咬牙,拿過酒碗喝個干凈,粗著嗓子道:“當兵打仗,求的
就是立功受賞!跟著我!不會讓兄弟們吃虧!干了!”
帳內眾人興致不減,這些都頭有的昨晚跟著劉宜孫登過城,還有在烈山見過那隊可疑的車馬
;這會兒不知詳情的人拉著打聽,見過的興致高昂,三三兩兩說得熱鬧非凡。
“啊啾!”
江州城中,小紫小小打個噴嚏,渾然不知有人正在談論自己。她穿著一襲紫色暖袍,席地坐
在熊皮腳踏上,手臂依著一口描金彩繪的木箱,白凈的手指輕輕敲著箱面。燭光下,精美絕
倫的五官如珠如玉。
雁兒坐在她的腳旁,正穿針引線地縫著一只布娃娃,一邊小聲道:“拉芝修黎是異族,不知
道生辰八字;芝娘姐姐又不肯告訴我,說不能問女人的年齡,這只巫毒娃娃怎麽也做不好…
…”
小紫在箱上叩了幾下。箱蓋輕輕打開一條細縫,遞出一張黃紙,上面鮮紅的字跡猶如朱砂,
寫著一組干支。
“縫在里面吧。小心些,別讓上面的東西掉了。”
朱砂般的紅色都是鮮血,上面黏著幾根細細的毛發。雁兒將黃紙卷起來,縫進娃娃,然后小
聲念段咒語,又用針在指尖刺了一下,擠出一滴鮮血,點在布娃娃眉心。
“好了。”
小紫道:“試一下吧。”
雁兒拿起針,在布娃娃上輕輕刺了一下,箱內頓時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叫。雁兒張大眼睛。“
真的呢!”
小紫拿過娃娃擺弄幾下,忽然擡起眼望向緊閉的窗戶,唇角露出一絲甜美的笑意,笑吟吟道
:“有人來了呢。”
院中傳來一聲如樹葉飄落般的輕響,一道黑影宛如一縷輕煙,從對面的檐角飄落,接著朝窗
口掠去。
電光石火間,耳邊傳來空氣壓縮般的輕微爆響,一只拳頭從黑暗中伸出,帶著淩厲無匹的氣
勢打在黑影的胸口。
黑影詭異地一扭,身體像面條一般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避開這一拳,接著手腕一翻,亮出
指根套的鋼環,握拳與拳頭硬拼一記。
雙拳相接,黑影指上的鋼環寸寸斷裂。他渾身劇震,踉蹌著退開,失聲叫道:“太乙真宗!

話音未落,便看到那只拳頭擡起,如蒲扇般的大手一張,抓住他的面門。
黑影被抓得懸在空中叫不出聲來,只見他雙足亂踢,接著“格”的一聲,脖頸被那只大手擰
斷。
這幾下兔起鶻落,雁兒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她聽到外面的異響想推窗去看,一回首卻不見
小紫,只有那只布娃娃放在案上。雁兒詫異一下,然后慢慢推開窗戶。
剛才出手的人已經消失不見,院中只剩下一具屍體,如軟泥般匍匐在地,脖頸不自然地扭到
一邊,兩眼大張,充滿驚訝和恐懼。
雁兒打個冷顫,接著看到小紫。
小紫披著輕柔的暖袍,長發散開,一只白玉般的手掌微微擡起,掌心放著一只血跡斑斑的玉
瓶。
冥冥中仿佛飄來一陣若有若無的鈴聲,夜風掠過,卷起庭中飄落的枯葉。忽然間,那具屍首
似乎動了一下。
雁兒捂住嘴巴,在她驚恐的目光下,那具脖頸被折斷的屍首慢慢站起身,步履僵硬地走進旁
邊的一間房間。
小紫回過頭,豎起手指放在紅潤的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后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
水香樓高朋滿座,燭影搖紅,席列八珍,奢華的場面絲毫看不出正處在兵臨城下的險境。
“南荒的商路?”
張少煌端詳手中一顆龍眼大的湖珠,忽然轉過頭,“石胖子,你們金谷石家當初發財就是靠
這條商路吧?”
石超面露尷尬,含糊道:“那……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金谷石家是自石超的祖父一代才開始發跡,石超的祖父曾任競州刺史,十余年間便富可敵國

但知情人都知道,他靠的並不是經營,而是暗中指使自己州中的軍卒截殺路過的商人。這種
不光彩的事,石超當然不肯多提。
阮宣子握著酒樽,不屑道:“商賈之輩,皆是逐利的小人!”
程宗揚臉上淡然,心里卻在苦笑。以前云如瑤就對自家的商賈身份十分敏感,剛才他提出入
股,這些世家子弟有幾個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顯然骨子里仍看不起商人。
但如果沒有拉他們入股的把握,程宗揚也不會開口自取其辱。
蕭遙逸道:“阮老二,你這話我可不愛聽。商人怎麽了?沒商人你能用上宋國的絲綢、昭南
的象牙、唐國的玉佩嗎?還有這酒,都是從商人手里買的。”
阮宣子道:“商賈不事生產,盡是些買低賣高的刁猾之徒,世稱之為‘五蠹’,豈是吾輩所
為?”
自己開口只會越描越黑,程宗揚索性不說話,只拿著酒觴把玩。
桓歆道:“阮二,你不想發財是你的事,你哥還在這兒呢。”
阮宣子披頭散發,喝得醉醺醺的,搭在婢女肩上的手指晃了晃。“張侯、謝兄,你們商量好
,我聽你們的。”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要緊的是有酒、有美女,”
謝無奕道:“程老板,你的生意若帶一家金錢豹,算我一份!”
張少煌將那顆明珠往酒中一丟,張口服下,灑然道:“這樣的好事少不得要占你五股,咱們
十家,一家半股。錢也不說多的,每家兩千金銖。”
桓歆第一個叫好。十家之中,程宗揚不用說,蘭陵蕭家、陳郡謝家、清河張家、譙國桓家表
態支持,已經占了一半,石超雖然沒有開口,但他入股的心思只怕比程宗揚自己還熱切,剩
下幾家向來以謝無奕、張少煌、蕭遙逸馬首是瞻,見狀也紛紛附和。
程宗揚笑道:“哪能要兄弟們的錢?諸位都是干股,一文錢也不用出!等臨江樓建好,兄弟
們每月聚飲一次,年底只拿分紅就行。”
張少煌笑道:“這不好吧?整日白吃白喝,我張某無所謂,小侯爺的面子怎麽過得去?”
蕭遙逸道:“得了吧,我臉皮比你還厚。程兄,這股我們就白拿了,不過兄弟們,醜話說在
前頭,既然入股,盤江程氏的生意就是咱們自家的生意,誰若胳膊肘往外拐,當場打折!”
謝無奕沈著地點點頭。“此言甚是有理。”
眾人哄笑道:“小侯爺說得不錯!”
程宗揚要的就是這句,拱手道:“那就多謝各位了。”
謝無奕道:“謝什麽謝?給我找兩個絕色是正經的。”
程宗揚一口應承下來。眾人都出自士族,家資豪富,也沒把這當回事,轉頭放在一邊,又重
新歡飲。
石超倒是存著心事,趁著勸酒的機會悄悄道:“程哥,入股的錢我先拿出來,總不能讓你吃
虧。”
“石胖子,你夠有錢啊,那可是兩萬金銖。”
程宗揚笑道:“說吧,你看中什麽了?”
石超訕訕道:“水泥的生意……”
程宗揚笑道:“這你得和小侯爺商量了。”
石超立刻閉上嘴,虎口奪食這種事,打死他也不敢干。
“水泥在小侯爺手里,分出來一些讓你經營也不難。你們石家在哪兒生意做得順手?到時用
你的人,利潤歸你,不過要掛盤江程氏的牌子。”
“這個好說!”
石超立刻答應下來,“除了晉國,我們石家在唐國也有不少生意。”
兩人在席間三言兩語便定下交易,程宗揚把江州水泥在唐國的經營權交給石家,石超則負責
在唐國設立六家商號,全部掛上程氏的招牌,壟斷水泥的經營,利潤的八成全歸石家。這樣
程宗揚憑空得了六間商號,石超也得了一份豐厚的收入。
石超畢竟是商人底子,只在江州城頭看了一圈就知道水泥一旦投入市面,需求量幾乎是無窮
無盡,單是唐國的生意,換一個金谷石家也不是難事。
宴飲到了子時才漸入佳境,眾人懷香抱玉、競相豪飲。程宗揚無意久坐,寒暄幾句便要離席

蕭遙逸重傷未愈,跟他們胡混兩天也有些吃不消,正和程宗揚打著眼色準備一道走,卻被張
少煌看見,死活拉住不放,要和他擲骰比酒。
蕭遙逸只好坐下來,咬牙切齒地握住骰子,發狠要讓張少煌喝得把腸子吐出來。
石超起來要送,蘭姑挽住程宗揚的手臂,笑道:“奴家來吧。”
從脂香粉濃、酒肉雜陳的宴席出來,程宗揚吸了幾口清洌空氣,壓下翻滾的酒意,頭腦略微
清醒了些。
現在股份已經擴充到二十股,除了當初在南荒的幾個人,又加入星月湖和建康世家兩股勢力

也許星月湖和那些世家都沒當回事,但此事程宗揚已經盤算許久,並不打算含糊過去,每年
拿幾個錢作為分紅就算完了。
包括云氏和各世家在內,他準備讓每位股東都出一個人參與監督帳目。如果單是分紅倒像是
變相的賄賂,借助那些世家子弟的勢力繳納保護費,反而讓他們看輕了。只有讓他們參與進
來,才會把這真正當成自己的生意。
不過各家參與的生意僅限于水泥,織坊是死丫頭的,珠寶生意是死老頭的,都不會讓他們插
手。
水泥的生產和晉國境內的銷售都歸星月湖,唐國的銷售由金谷石家的人打理,其他四朝,自
己準備如法炮制,從朝中尋找合作夥伴。
程宗揚相信,只要江州不陷落,一年之后水泥生意的巨大利潤足以令王茂弘這樣的老狐貍都
為之驚嘆。
自己可不希望到了那時朝廷一道旨意下來,把生意收歸官營。這種事在六朝屢見不鮮,也是
晴州商會極力抨擊的做法,但一般商家,誰又能扛住官府的勢力?
程宗揚讓各家白得干股,同時監督帳目並不是大發慷慨,而是留下擴股的余地。各家既然沒
出股金,自己要再擴幾股也沒話說。
如果能把六朝的當權者都拉入其中,眾人的利益透過生意捆綁在一起,盤江程氏才能穩如泰
山。
有所失方有所得,這樣的大生意如果斤斤計較,想獨占利潤,歷史上石超祖父的下場就是最
好的教訓。
吳戰威在外面等候,見到程宗揚便迎上來。程宗揚玩笑道:“兩個時辰你就這麽干等著?蘭
姑也太不曉事了!”
蘭姑笑道:“公子可冤枉奴家了,是吳執事不肯,非要在外面等著。”
“吳大刀,你現在眼界高了啊,樓里的姑娘你都看不上了?”
吳戰威“嘿嘿”笑了一聲,沒說話。
蘭姑抿嘴笑道:“樓里剛得了幾個姑娘,不比往常,依奴家看吳執事非是看不上,多半是出
門時柳姐有交代,不敢不聽。”
程宗揚大笑道:“讓你說中了,吳大刀臉紅了!”
吳戰威嘴硬地說道:“程頭兒,你別聽蘭姑瞎說,我那是讓著她!”
三人打趣幾句,程宗揚隨口道:“城都被圍了,樓里怎麽又新來了姑娘?”
“那幾位爺帶的家姬有不合心意的,隨手賣到樓里來。”
蘭姑道:“反正江州城就我們一家院子,我們不買也沒人會買。”
“這有點不合適吧?”
蘭姑笑道:“公子可看錯了,那些姑娘能到樓里都高興呢。比起來,我比她們原來的主子好
多了。”
程宗揚露出苦笑。蘭姑的話或許有些誇大,但對于那些不受寵的普通家姬來說,平常都是充
當宴客的娛樂品,在府里和在樓里也差不了太多。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還是不好。蘭姑,你問一下,她們有願意回家的就給她們路費,讓她
們回家。咱們又不缺這幾個錢。”
“公子聽奴家說一句如何?”
蘭姑道:“當日公子打發那些姐妹回家,卻是害了她們。這些日子我聽說,那些姊妹有些剛
到家又被父母兄舅賣掉,有些回家找不到落腳處,又折回來。”
“哪有這樣的父母?”
“也不能全怪父母,有些姑娘用過錦衣玉食,吃不慣家里的粗茶淡飯,自願賣到大戶人家為
妾也不是沒有的。況且那些人家甘賣兒女,往好里說也是養不起的。”
程宗揚想起碧姬。即使在自己來時的世界里,女性地位早已不再低下,為一個手提包賣淫的
也不在少數。
所謂的“被逼”、“無奈”往往是自甘墮落的幌子。對有些女人而言,布衣粗食的良家婦女
還不如錦衣美食的娼妓來得合意。
蘭姑道:“話又說回來,公子若把她們送走,那些公子爺的面上也不好看。”
程宗揚心下自嘲:人家自己都願意,自己還充什麽聖人?
“這樣吧,告訴她們,願意做就做,不願意的也別勉強。願意留在樓里的給她們支一份錢,
等她們賺夠身價,願意自己贖身的就讓她們贖身。能找到合適人嫁的,樓里再補一份禮金。

程宗揚想的是:既然她們願意當娼妓,自己也不用再自作多情。蘭姑聽到卻攬衣跪下,誠心
誠意地給他磕個頭:“我可代姐妹們謝謝公子了。”
程宗揚笑著把她扶起來,“用得著這麽大禮嗎?”
“公子不知,樓里的姑娘沒有拿錢的規矩。每日不打不罵,好茶、好飯養著就是了,到了年
老色衰,被樓里開恩打發出去便算好的,哪里還能拿錢?有公子這番心意,咱們樓里的姑娘
都該給公子立長生牌位。”
程宗揚無言以對,良久才道:“好好待她們,別讓她們受委屈。”
程宗揚走出幾步,忽然又轉過身笑道:“還有,服侍咱們自家兄弟的時候,讓她們用心些。

蘭姑笑道:“奴家省得。”
夜色如墨,東城的方向隱隱傳來喊殺聲。宋軍大規模的攻城戰雖然停止,小股襲擾仍持續不
斷。
星月湖大營的反擊針鋒相對,派出十人左右的小股隊伍從堡壘背面躍下,趁夜色偷襲宋軍的
營地。
自從鐵壁相公李士彬被詐降的賊寇刺殺,宋軍不再收留任何俘虜。星月湖大營的反擊多是以
擊傷為主,留著傷員消耗宋軍的糧食。
雙方都在想盡辦法擾亂對手,看誰先堅持不住。
靠近南門一帶的房屋有些被投石機砸毀,東城因為獸蠻人突破城�,也有地方受損。
相比之下,臨江的西市始終風平浪靜,小狐貍為自己挑住處的時候,多半連這點也想到了。
程宗揚一路想著心事,沒有理會周圍的動靜。忽然人影一閃,一直跟在后面的吳戰威跨前一
步擋在他前方,反手握住刀柄。
程宗揚的修為比吳大刀高出一截,但論起江湖經驗,拍馬也趕不上。吳戰威已經擎出他的厚
背大刀,程宗揚才反應過來。
客棧靜悄悄的沒有絲毫聲息,空氣中也沒有任何異常,不過程宗揚有一項本領是吳戰威做夢
都想不到的,他太陽穴上的傷疤微微一動,捕捉到一絲淡而又淡的死氣。
出事了!程宗揚心頭一緊。
吳戰威如猛虎般縱起身,用肩頭一扛;門閂斷裂,大門洞開,“篷”的一聲撞在�上。接著
大刀揮出,已經與里面的刺客交上手。
躲在暗處的刺客從頭到腳都蒙著黑色皮革,只在頭罩上挖了兩個洞,露出一雙眼睛;嘴部開
著一個小孔,夜色下分外詭異。他用的長刀以染料塗黑,身上濕濕的不住滴下水來,顯然是
從水中進入江州。
江州的城�上現在每隔幾步就有一名星月湖軍士把守,說句“連蒼蠅也飛不進來”並不算誇
張。想不被察覺地進入城中,只有水下這一條路。
那人出手淩厲,修為在四級以上,已經超過一般的江湖好手,但吳戰威毫不示弱,竟和他斗
個難解難分。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程宗揚一直擔心組建直屬營,憑吳戰威的身手不足以服眾。
雖然指揮官不一定是必須沖鋒陷陣的猛將,但星月湖大營的水準放在那兒,無形中提高修為
的標準。昨晚的攻城戰,吳戰威顯露的身手相當不錯,但當時城頭混戰,沒有此時單對單來
得直觀。
看樣子吳大刀和易彪、吳三桂交流多時,修為已經突破第四級,進入入微的境界,放在星月
湖大營也不算太差。
刺客不只一人,這邊剛交上手就有兩道人影從客棧里悄然掠出。他們一言不發便亮出兵刃,
準備合攻吳戰威,卻見一個年輕人排門而入。
程宗揚笑瞇瞇道:“大半夜的,三位是走錯門了嗎?江州衙門我可認識人,只要我一句話,
一會兒就把你們扔牢里,挨個一頓板子,信不信?”
其中一人陰森森道:“死到臨頭還不自知!”
兩人同時向程宗揚攻去。程宗揚笑容不改,等兩人到了身前,雙臂一振,從背后擎出一對鋼
刀,接著一招“虎戰八方”頃刻間劈出十余刀。
兩名刺客都是四級上下的修為,一交手才知道這個年輕人不是好惹的。剛才發聲那人突然呼
哨一聲,接著攻勢大漲。
程宗揚臉色微變。這幫刺客不只三人!死丫頭的焚血訣雖然已經解除,但氣血消耗過多,萬
一遇襲,憑她自己怎麽也護不住夢娘和雁兒兩個弱女子,何況還有卓云君這個心懷叵測的賤
人。
客棧原本有星月湖軍士守護,但連日來星月湖大營多次出擊,傷亡不小,程宗揚早已把守衛
的軍士調走,補充一線的戰斗力。一旦刺客闖入后院,死丫頭就危險了。
“吳大刀!”
吳戰威應了一聲,轉身過來將三人的攻勢盡數接下。
程宗揚壓力一輕,立刻脫身掠往后院。客棧后的小院房門緊閉,程宗揚顧不得破門,直接縱
身攀住�頭,翻身而入。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3:10

第八章 默契無間

從營帳出來,程宗揚步履輕松。這一趟算得上滿載而歸,孟非卿全盤接受他的入股計劃,把
鵬翼社以及星月湖大營暗中操控的產業全部交給自己打理。
他把秦檜、吳三桂等人全部放在筠州做糧食生意,未免屈才;鵬翼社的分支遍及六朝,這一
下死奸臣就有了用武之地。
程宗揚忽然生出一絲奇特的感覺。他猛然扭過頭,只見遠處一間營帳前有一個人正冷冷盯著
自己,卻是月霜。
月霜沒有開口,只冷冰冰看著他。兩人四目交投,並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愫。
月丫頭的目光就像神臂弓射出的利箭,鋒利無情,好在自己的臉皮堪比龍鱗盾,可以支撐得
住,甚至還有余暇打量她的纖腰美腿。
月霜目光越來越冷,忽然一手伸進腰側皮囊。
程宗揚臉上掛著近乎無賴的笑容,卻暗中戒備起來,一手握住刀柄。她想跟自己玩命,也得
看看自己的修為到了哪個境界!
月霜雪白的手掌從囊中取出一副墨鏡,然后戴在臉上遮住冰冷的目光,接著轉身離開。
程宗揚心里的古怪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左右看了看,沒有看到秋少君那小子的身影,索性心
一橫,遠遠跟在后面。
月霜在星月湖大營有一處專屬的營帳,但她沒有回自己的營帳,而是朝營外走去。程宗揚銜
尾追去,卻見她越走越遠,位置也越來越偏僻。
反正自己現在的修為比她高出一截,月霜真翻臉也不用擔心小命。程宗揚壯起膽子,保持十
幾丈的距離。
江州的居民已經盡數遷走,兩側的房舍都落了鎖,街市中空蕩蕩的沒有絲毫聲息。月霜頭也
不回地在前走著,忽然轉身消失在一條小巷內。
程宗揚跟過去,巷內卻有一扇小門。這里似乎是一處大戶人家的宅院,但房主早已搬遷,已
經很久沒有人居住。
小門通往后院的柴房,一進去便看到月霜的背影。柴房沒有窗戶,只在�上開了一個透光的
小孔。月霜站在角落里,背影冷硬得仿佛一尊冰雕。
程宗揚過去一把抱住她的纖腰,月霜身體猛然一僵,本能地擡手撐住他的雙臂。
單論實力,他這麽抱住,肯定不會被她撐開。但程宗揚沒有用力,只運功護住自己的要害。
果然,月霜放下手沒有再掙扎。
程宗揚先解下她的真武劍扔到一邊,然后飛快地檢查一遍她身上可能藏武器的幾個位置。片
刻后才松口氣,放下心來。
月霜一動也不動,但握緊的拳頭和僵直的身體顯示她的憤怒。從后方看不到她的表情,她的
玉頸猶如象牙,隱約能嗅到一絲冷幽的淡香。
程宗揚動作熟練地解開她的衣帶,將月霜的長褲一褪到底,然后摟著她的身子倒在草堆上。
“新鋪的稻草,還挺整齊嘛。”
程宗揚嘻笑著說道。
月霜直直躺在草堆上,紅唇漠然閉著,沒有一絲表情。煙茶水晶制成的墨鏡遮住她的目光,
看不到眼神流轉。
程宗揚伸手去解她的上衣。月霜手一動,握住襟領。程宗揚心里哼了一聲,把她的上衣推到
腰上,然后抓住她薄絹裁制的褻褲用力扒下來。
柴房昏暗的光線仿佛被白玉般的膚光映亮,顯露月霜下身一絲不掛地裸露著,她的肌膚有些
像缺乏血液滋養一樣的潔白,纖細的腰肢和修長的雙腿勾勒出胴體美好的曲線,仿佛一雙玉
璧,放在還帶著陽光氣息的金黃色稻草上。
“喂,知道你是來道歉的,給個笑容好不好?”
月霜冷漠地閉著嘴,一言不發。
程宗揚才不管她,握住她的腳踝,一把將她雙腿拉開。
月霜沒有反抗,光潔的雙腿仿佛一柄玉扇,帶著白滑的光澤在程宗揚眼前張開。玉股間柔美
的玉戶仿佛一朵晶瑩潤澤的冰花,在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綻放出來,每一個細節都纖毫畢露
。雖然已經開過苞,月霜的秘處仍像處子一樣嬌嫩。往日的交合似乎沒有在她肉體留下絲毫
痕跡。
程宗揚欣賞她的美穴,然后擡起眼帶著一絲壞壞的笑容道:“喂,月丫頭,高興一點。你瞧
,大家還是很有默契嘛,一看到你戴上墨鏡,我就知道你想做什麽,這該算是知己了吧?”
月霜仍然冷冰冰沒有反應,那副墨鏡映出自己的面孔,看起來有點像小醜一樣可笑。
程宗揚心頭火起,用雙膝頂住她赤裸的雙腿,痛痛快快地脫下衣物,然后赤條條地趴在月霜
身上,身體一挺,將怒脹的陽具捅進她柔軟的蜜穴。
肌膚相接時能明顯感覺到月霜身體的緊繃,也不知道這丫頭壓抑多麽強烈的憤怒,才容忍自
己這麽一個無恥之徒進入她的身體。
月霜的下體不但緊密,而且沒有多少淫液,觸體冰涼。程宗揚放慢動作,一邊用熾熱的陽具
慢慢開發她的蜜穴,一邊道:“這會兒大家都這麽熟了,你干麽還繃著臉?”
月霜手指抓住衣襟,纖手捏得發白,明顯只允許他進入自己體內,卻不肯與他有更多的親密
接觸。
程宗揚越發不爽。自己雖然對小紫說過,自己身為一個寬容的男人,從來不在乎女人是不是
只愛自己的肉體;但月丫頭被自己開苞,女上位之類的體位也做過,這會兒都躺在自己身下
,還擺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態度,搞得自己象強奸犯似的,這是來道歉,還是來給自己
添堵的?
程宗揚俯身去親她的小嘴,月霜立刻側過臉不讓自己接觸。程宗揚心里大罵一聲:好你個月
丫頭,今天不把你干翻,老子就不姓程!
火熱的陽具在少女溫涼的蜜穴挺動,程宗揚耐著性子,等月霜下體不那麽干澀,然后突然挺
身,陽具猛地全根而入,重重干在她的花心上。
月霜身體顫抖一下,咬緊牙關。
卓賤人對房中術只是理論派,倒是這些天兩人一起交流,多次實踐之下,讓程宗揚學到不少
東西。
太乙真宗的房中術內容龐雜,但對于程宗揚來說,真正的精華只有兩點:一是陰陽融合,以
平息自己的?氣,修身進益;二是對雙方交合中身體反應的描述。
真正精于此道的高手透過對方細微的反應,就能對其心理和肉體了如指掌。到了那個境界真
可謂要女方死就死,要女方活就活。
程宗揚房中術的修為還差得遠,但對付月霜這樣的少女已經足夠。從見面到現在,這丫頭一
個字都沒說過。
程宗揚也不再廢話,他把九淺一深的基本口訣扔到一邊,一來就是一番狂抽猛送,陽具每次
都是盡根而入,一口氣連干百余下,次次都干到她的花心。
月霜死死咬住牙關,任由他在自己體內大肆挺動,就像一具冰做的美人兒一樣,沒有發出一
絲聲音。
程宗揚一點都不擔心,他緊貼著月霜的胴體,感受她肉體細微的反應,包括蜜穴在陽具摩擦
下輕微的悸動。忽然他肉棒一挺,對著左側一輪猛攻,那張蜜穴立刻哆嗦著收緊。
月霜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紅唇抿緊。
不等月霜一口氣松開,程宗揚又換方向,陽具對著她蜜穴右側狂插猛送。
程宗揚怪笑道:“月丫頭,你的小嫩穴都被我操熱了,又緊又暖,就像一張又乖又甜的小嘴
,給大爺舔雞巴。”
月霜側到一旁的面孔憤怒地扭過來,即使隔著墨鏡仍能感受到她眼中噴薄而出的怒火。
程宗揚趁機用力一壓,小腹頂住她柔潤的玉阜,用力一磨。月霜的身體像觸電般顫抖起來,
原本的唾罵到了嘴邊,卻成了一聲無法抑制的尖叫。
程宗揚早就感覺到自己左右交攻之下,月霜的花蒂漸漸充血脹起,卻在抽送時有意避開。這
時突然合身壓住,將她花蒂緊緊擠住,用下腹研磨,頓時打破月霜強忍多時的欲望。
即使月霜再不情願,蜜穴也不由得春潮湧動,濕膩的穴口不住收緊。程宗揚的挺動愈發迅猛
,月霜只覺得他碩大而堅硬的陽具密集地搗在自己花心上,節奏密不透雨。
接著那根火熱的肉棒向上擡起,硬邦邦的龜頭帶著強烈熱量,頂住蜜穴上方的肉壁,用力搗
入體內。
在月霜還沒有意識到自己肉體的反應之前,身體猛地繃緊,下體仿佛被粗大的陽物塞滿,劇
烈的刺激讓自己無法呼吸。
再這樣下去,月霜預感到自己將無法控制自己肉體,不知道會表露出怎樣的羞態。她松開衣
領,勉強擡起手推開身上那個無恥的男人。
程宗揚一手握住纖細的雙腕,推到月霜頭頂上方,然后伸出右手連解帶扯地將她上衣拉開。
一對堅挺的雪乳暴露出來,在月霜的胸前微微戰栗。
程宗揚沒有張手把玩,任由那對雪乳暴露在空氣中,然后發出一聲令任何女人聽到都會面紅
耳赤的淫笑。
“月丫頭,你的奶頭硬起來了啊!”
月霜的玉臉一下子脹得通紅,雪乳上兩顆紅嫩的乳頭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硬,繃緊的乳暈
讓乳頭翹得更高。
趁月霜心神被發脹的乳頭引開,程宗揚一手伸到她臀下,抓住她冰玉般的臀肉向上托起,陽
具筆直貫入。
月霜只覺自己蜜穴像要脹開一樣,火熱的龜頭頂住花心,接著開始旋轉。她窒息似的張開紅
唇,頭頸向上昂起,片刻后她發出一聲悲鳴,蜜穴劇烈地收縮起來。
“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吧,”
程宗揚壞笑道:“月丫頭,是不是很爽啊?你的小妹妹流了很多水呢。”
月霜吃力地屈起膝向他腰側頂去。程宗揚哈哈一笑,陽具用力一挺,月霜的膝擊到了中途便
失去力道,軟綿綿地貼在他的腰間。
“月丫頭,你下面比以前更好玩了,不但夠緊夠暖,而且水也多。一會兒工夫就高潮了……

程宗揚在她高潮的蜜穴中用力抽送,一邊道:“哦,就是發浪……看,泄得到處都是……”
月霜的兩手被程宗揚按住,她上身的衣衫散亂,下身一絲不掛,光潔的玉體赤條條在草堆上
掙扎著。下體被陽具插入的部位淫液四溢,雪白的臀肉被那個混蛋抓在手中,不斷地向上擡
起。
她的玉戶像鮮花一樣綻放,紅膩的穴口在肉棒進出下不住翻卷,吐出一波波淫水,將臀溝間
流得水汪汪一片。
程宗揚的動作忽然一停,小心推開月霜的墨鏡。墨鏡下,月霜美目微紅,眼角不住滾出淚珠

程宗揚怔了一下,有點難以置信地說道:“不至于吧?”
“混蛋!”
月霜道:“你要干就干好了!為什麽要羞辱我!”
說到后來,聲音禁不住哽咽。
“你這個傻丫頭,這麽HAPPY的事,你哭什麽?太乙真宗那個教御,姓卓的賤人,前幾
天撅著屁股被我干得魂都快丟了——”
程宗揚的聲音戛然而止。
柴房的氣溫似乎一下子降至冰點,寒意十足。月霜淚眼模糊地瞪著他,一字一字道:“卓教
御?”
卓云君在自己手中的事只有小紫和自己知道,這會兒一時嘴快泄漏出來,只怕會引來數不清
的麻煩。
程宗揚把心一橫。“不知道吧?那位卓教御平常看來仙姿綽約,上了床可淫賤得很。其實男
女之事就是這樣,你有什麽好害羞的?”
程宗揚一邊說,一邊施出手段,陽具猶如怒龍在她蜜穴內一通翻江倒海。
月霜顧不得質問,隨著陽具的進出,雪白的胴體在稻草上不停戰栗,白嫩的肌膚上滲出紐密
汗珠,再也沒有半點冰冷寒意。
她的發絲散勵,夾雜著稻草的碎屑微微波動,小巧的鼻翼急促地翕動著,發出短促的呼吸聲

墨鏡被推到眉毛上,無法遮擋她的眼神。月霜閉上眼睛,那張嫣紅的小嘴張開,唇瓣變得溫
暖而柔潤。
程宗揚禁不住俯身吻住她的紅唇。月霜受驚似的掙動一下,接著毫不猶豫地咬住他的下唇。
程宗揚沒有退縮,鍥而不舍地用舌尖擠進她的牙齒,挑弄她的香舌。
月霜噬咬的力度越來越輕,淚水卻越來越多。忽然,那根肆虐的陽具變得溫柔,狂風暴雨般
的激烈變成一波波雄渾的湧動。身下的稻草仿佛化為海洋,自己像躺在浪潮上,身體在快感
的波動下一起一浮,隨波逐流。
程宗揚松開嘴,在她耳邊輕聲道:“我要射了。”
月霜沒有回答,她側過臉任由他深深楔入自己體內,將火熱的精液一滴不剩地射入自己的花
心。
“不要動。”
程宗揚伏在月霜身上,陽具插在她柔嫩的蜜穴內,享受著射精后的慵懶感。
月霜的玉頰升起異樣的紅色,體內糾纏的寒毒像烈日下的積雪一點一點融化,退入經脈更深
處。
良久,月霜束好衣帶,將沾了淚水的墨鏡收入囊中,冷冰冰道:“卓教御在哪里?”
“你不要問了。”
程宗揚道:“秋小子可能已經對你說了,太乙真宗因為爭奪掌教的位子,鬧得不可開交。這
些事跟你沒關系,知道得越少越好。”
“師帥出自太乙真宗,太乙真宗的事我也要擔一部分責任。你不告訴我,我自有辦法知道。

程宗揚苦笑道:“你不會是去問小紫吧?”
忽然人影一閃,月霜如閃電般掠到他身側,接著頸中一涼,寒意森然的真武劍架在自己頸旁

“姓程的,不許欺負小紫。”
“月丫頭,是她整天欺負我好不好?你還講不講道理?”
“我不管,她是我妹妹,無論她怎麽做,我都要幫她。”
“你跟她又不是一個娘,說不定你娘跟她娘以前還爭風吃醋……干!你玩真的啊!”
程宗揚急忙一掙,頸中已經多了一道血痕。
“你敢欺負她,即使你逃到天邊,我也要殺了你!”
月霜說完收起長劍,轉身離開。
“想走!”
程宗揚一聲轉笑,雙刀連鞘向月霜追去。
柴房內一陣金鐵交鳴聲,接著一聲悶響,接著程宗揚的聲音響起,“打完就想走,哪兒有這
麽便宜的事!換個姿勢再干一次!”
“無恥!”
“大家都知道的事就不要再說了。月丫頭,你的屁股很滑嘛……”
“呀……”
“別亂動!免得我不小心爆了你的后庭花。”
“滾!”
“晚了!嘿嘿,梅開二度的感覺不壞吧!”
程宗揚一身輕松,施施然走向水香樓。吳戰威挎刀牽馬,跟在他身后。
和月丫頭搞搞花樣確實能愉悅身心,但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擴股計劃。盤江程氏這個名為世家
、實為公司的組織以前是十股,現在星月湖大營加入之后變成十五股,但程宗揚想把它擴成
二十股。
吳大刀身為股東,程宗揚也沒有瞞他。對于星月湖大營入股,吳戰威沒有半點意見,倒是覺
得能和星月湖八駿同列股東,面上大有光彩。
程宗揚笑道:“這就是原始股的好處了。吳大刀,咱們若現在才遇上,你想入股可沒那麽容
易。”
吳戰威嘿嘿笑了兩聲。
“股東陰的,我也不懂,就是跟著程頭兒覺得踏實,眼下我老吳婆娘、娃都有了,以前哪曾
想過。不過程頭兒,你想讓那些公子哥兒入股,我想不通。”
“吳股東,我再向你解釋一遍。”
程宗揚道:“按我以前的想法,水泥、拉鏈、霓龍絲衣都是能賺大錢的東西,自己拿著發財
,管別人呢。但現在看來,吃獨食恐怕吃沒一半就被人砸飯碗;想把發財的飯碗捧得牢就要
多拉一些靠得住的人,就算分出一些利益,但能省不少事,也多了不少方便。”
“清河張氏、陳郡謝氏、穎川庾氏、陳郡袁氏、譙國桓氏、太原阮氏、河東柳氏、金谷石氏
……這些世家子弟雖然紈?了些,但背后的勢力非同小可。如果能把他們拉為股東,至少在
晉國,我們盤江程氏就穩如泰山——喂,泰山是在漢國吧?”
“沒錯。”
吳戰威抓了抓后腦勺,“程頭兒,我還是覺得有點別扭。孟老大沒得說,我吳大刀跟那些公
子哥兒可尿不到一個盡里。”
程宗揚笑罵一句,“得了,我來辦吧。反正我股份比你多,你說了不算。”
兩人說笑著進了水香樓,剛上樓,旁邊的一扇格子門忽然推開。蘭姑掩著半裸的嬌軀從房內
出來,滿臉紅暈,一看就是剛和人歡好過。
程宗揚停住腳步,“蘭姑跑到這兒來偷吃了。誰在里面?”
蘭姑笑啐一口:“你自己看好了。”
程宗揚好奇心起,往門里看了一眼,不禁大笑起來:“秋小子!是你!我才在想你怎麽沒跟
著月丫頭?”
“是啊。”
秋少君大大方方道:“我來找蘭姑,沒想到樓里這麽多人,還好這間房沒人用。”
程宗揚看著蘭姑走遠,擠眉弄眼地說道:“秋小子,好玩嗎?”
秋少君認真點了點頭。“很好玩啊。我不知道怎麽做,都是蘭姑教我的。哎呀,我知道你那
天和月姑娘做什麽了!”
程宗揚連忙道:“蟲小子,你別亂說啊!”
“放心吧。我才不會亂說。”
秋少君道:“下次你再和月姑娘做那種事,先跟我說一聲,我好躲遠一點。”
程宗揚尷尬地說道:“好好好!只要你不亂說就行。”
秋少君拍了拍衣袖,一臉坦然自若地說道:“好了,我跟蘭姑做完了,該回去保護月姑娘。

秋少君走到一半,忽然又掠回來小聲道:“我問一件事。”
“什麽事?”
“蘭姑和月姑娘的身子誰更軟?我猜測是蘭姑,對不對?”
程宗揚虎著臉道:“我怎麽知道!我又沒和蘭姑做過!”
“咦?你為什麽沒有和蘭姑做過?她不好嗎?”
“秋爺……你還是早點回去洗洗睡吧。”
“好了好了,不想說就算了。”
秋少君一臉不高興地嘟著嘴走了。
吳戰威看著稀奇:“呵,這小道士看著也不笨啊,這事兒怎麽就不懂?”
程宗揚笑瞇瞇道:“蘭姑給他封過紅包,沒給你封過吧?”
吳戰威琢磨半晌。“還真沒有。”
程宗揚笑過之后,帶著一絲感嘆道:“蘭姑也算奇女子了,這樓里大半的爺兒們都跟她有一
腿。蘭姑若是男人,這戰績拿出去任誰都會羨慕吧?可是一樣的事,女人來做怎麽感覺就吃
虧了?”
吳戰威大剌剌地道:“本來就是吃虧嘛。男人爽完拍拍屁股走人,女人還得生孩子。”
“吳大刀,我發現你說的是真理啊。”
程宗揚停下腳步,笑道:“這些日子憋慘了吧?今晚給你放個假,明天一早再回去。”
吳戰威的頭搖得像潑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我來是辦事的。可惜彪子和老四都不在,我還
想著今晚跟他們睡一房,好好聊一晚。”
“原來你跑幾千里就是找彪子和老四睡覺的?吳大刀,我可認清你了!”
“程頭兒!你別壞我名聲啊!”
程宗揚哈哈一笑,推開廳門,抱拳道:“諸位兄弟,我來遲了。”
蕭遙逸叫道:“先罰一杯!”
“成!”
程宗揚屈膝坐下,舉起酒觴。
周圍貴族滿座,美姬如云。燈紅酒綠間,他忽然有一種迷離的感覺,分不出是真是幻。
“干了!”
程宗揚仰首飲盡,一股莫名的強大信心從心底升起。這個世界,終將有我的一席之地!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31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2:52

第七章 臨城掘穴

桓歆和石超硬著頭皮隨臧修上城,剩下那群公子哥兒被奴仆、婢女們攙扶著回水香樓壓驚。
眾人的家丁和部曲都留下來,一千多人倒也黑壓壓的一片。
崔茂的四營和自己的六營已經趕來助戰,將獸蠻武士阻截在數丈寬的一段城�上,吳戰威和
敖潤捆走那名獸蠻武士,這會兒早已過來,一左一右護著程宗揚。
等那些世家子弟離開,敖潤低聲道:“老程,你是商人還是世家出身?這些公子爺對你可服
氣得很啊。”
程宗揚笑嘻嘻道:“想不想跟著我混個世家出來?”
敖潤咧了咧嘴。“我兒孫要是這熊樣,直接掐死。嘿,那幾個少爺塗的粉加起來有幾斤吧。

程宗揚大笑幾聲,然后走到那些部曲面前,收起笑容。
“你們可能已經知道了,前面就是戰場。貴主人希望立下軍功,你們可以不在乎。但我程宗
揚在這里告訴各位,斬敵一首,賞錢銖一貫。斬敵三首,我親自向貴主人敘功,為立功者脫
去奴籍。斬敵五首,不但脫去奴籍,只要你願意就可以加入我盤江程氏;不是奴籍,而是我
盤江程氏的職工。”
有人道:“是匠戶嗎?”
“不是。我盤江程氏會給所有職工按月發薪,對待遇不滿者可隨時離開,來去自由。”
程宗揚笑了笑,“關于職工的待遇,你們可以問這位吳爺,叫吳大刀就成。不過現在不是問
待遇的時候,守住江州便有的是時間向大夥細說。”
有人叫道:“一貫錢是不是真的?”
程宗揚道:“敖潤!”
敖潤拍了拍胸膛,聲如洪鐘地說道:“我是雪隼團的雇傭兵!別說你們是部曲,就是招募的
民夫,賞錢也是直接發到手上。戰場上刀槍無眼,真要送了命,該發的賞錢,程頭兒會直接
送到你們家里!一個銅子兒也少不了!”
一眾家丁、部曲頓時沸騰起來。“干了!”
“一顆人頭就是一貫錢,三顆就夠換一畝地!值!”
程宗揚負手等了片刻,然后開口道:“這仗不是你們想打就打的。”
他這一聲用上真氣,音量雖然不高,卻把千余人的騷動都壓下去;等那些部曲安靜下來,程
宗揚道:“蘇驍。”
這名六營的驍將挺身出來。“喝過酒的,退開一步。”
“打過仗的,上前一步。”
“拔刀!”
拔刀聲剛一響起,蘇驍便叫道:“停!沒有拔出刀的,退開一步!”
“殺過人的,上前兩步。”
蘇驍從那些部曲身前走過,迅速挑選出能戰之士,每十人派出一名星月湖軍士指揮。
程宗揚不敢久留,立即帶著吳戰威和敖潤回到城上。
三個營的星月湖軍士合力,終于擋住獸蠻營的攻勢。這會兒獸蠻營已經退出城�,一群膽壯
的民夫不停挑著水泥、粗沙、碎石上來,混合后灌進裂縫。
桓歆和石胖子已經在城上待了一陣子,沒有看到想象中的人獸惡戰、血肉橫飛的場面,兩人
都松口氣,臉色也回過來。
桓歆早把大氅和外袍丟了,帶著幾名護衛,自己一身勁裝、背弓帶矢,收拾得像打鳥的一樣

石胖子還是老脾氣不改,也改不了,雖然護衛比桓歆還多,但上座城都得由幾名婢女扶著。
臧修寸步不離地跟兩人,偶爾有失去準頭的冷箭飛上城頭,都被他搶先一步撥開。
程宗揚發現臧和尚確實很吸引女人的注意,那些美婢頻頻偷眼看他,臧和尚也擺出氣宇軒昂
的架勢,有意無意顯露自己胳膊上的肌肉,搞得一群美婢眼睛直亮。
若論長相帥氣,蘇驍能甩臧和尚兩條街,可論起泡妞的本事,臧和尚能甩出蘇驍兩光年,難
怪這花和尚會有一妻一妾。
桓歆和石胖子先是對著城�上水一樣亂灑的血跡一驚一詫,看到一條斷肢都要嘀咕半天;隨
著屍體越來越多,兩人的一驚一詫都不夠用了。
這會兒又換了新鮮的,圍著那些民夫看他們用水泥灌漿瞧稀奇。桓歆甚至還蹲下來摸了摸那
些泥漿。
看到程宗揚上來,桓飲“嘿嘿”笑了兩聲,擡起手讓石超的美婢擦干凈,一邊笑道:“江州
這破城沒想到修得夠結實的。從哪兒弄的石料?我瞧有幾根足足一丈來長,里面還有竹片,
看著就稀罕。還有,灌泥漿能干麽?”
程宗揚指了指泥漿,笑道:“你看的就是這個,水泥。”
“你跟云執事打賭,蓋臨江樓的也是這個?”
“沒錯。這城堞、懸樓,還有前面的堡壘都是水泥做的。你看那些堡壘,前后只用了幾天時
間就建成,如果不是獸蠻人用了妖法,連投石機都砸不動。”
石超道:“程哥,這水泥是哪兒來的?”
“不瞞你說,這是我商行的貨物。”
程宗揚拿了把水泥,“就是這樣,做出來。就像碎粉,拿水一澆就成,晾干比石頭還結實。
你看這條裂縫,今天灌上拌好的混凝土,明天就凝固,補得嚴嚴實實。”
桓歆呼了口氣。“這倒是好東西!”
石超眼巴巴地道:“程哥,這水泥怎麽賣?”
程宗揚笑道:“正想跟你說這事,不過今天來不及,改天再談。”
臧修忽然叫道:“敵人上來了!”
程宗揚瞥了一眼,來的不過是小股宋軍,為首的一個似乎有點眼熟。這點兵力根本掀不起什
麽風浪,臧和尚喊這麽響不過是給兩位公子一個吹噓的機會。
“桓兄、石兄,退敵的事就交給你們了!我還要去北門看看。”
桓歆也看到宋軍不多,拍著胸膛道:“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小的們!都跟我來!”
整座江州城周長不過十一、二里,程宗揚用了半個時辰便環繞一圈。說是巡視,其實是借機
多吸收些死氣。
但北城和西城的戰況遠不及東、南兩處慘烈。北門有侯玄坐鎮,防守最為輕松。
龍衛軍幾乎連城�都沒摸到就被擊潰。
西城的水門只有宋軍的輕騎遊弋,一開始還對著城頭叫罵兩聲,等城上的軍士換上龍雕弓之
后,那些騎兵跑得連影子都不見了。
南門的戰事仍在持續,宋軍的攻城器械大半被擊毀,城下火光四起,都是燃燒的輳轚和云梯

那些巢車本來就不是專門攻城的器具,只能隔著百余步與城上對射。但隨著星月湖軍士都用
上龍雕弓,宋軍的射手已經落了下風。
天色微微發亮,漫長的一夜終于過去。宋軍仍然沒有退卻,仿佛醞釀著更強烈的攻勢。
宋軍眾將已經沒有最初的躊躇滿志,看著己方攻勢一波一波被化解,轒?車、云梯、沖車、
巢車、投石機……這些攻城的利器二折戟沈沙,此時都鴉雀無聲。
夏用和頭也不回地說道:“張亢,你看如何?”
張亢自從說過江州水泥,就默不做聲,這會兒道:“將不勝其忿而嬉附之,殺士三分之一而
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眾將人人色變,李憲也是通兵法的,一聽張亢引用這段話就暗自跌腳。
這個張亢,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一個小小的都頭拉到身邊,與眾將待在一處,他一開口就公然
打主帥的臉。夏用和睚眥必報,豈是好惹的?
夏用和卻沒有生氣。“你是說打不下來?”
“賊寇久備,上下同心,堅城如鐵,蟻附攻城必定無功。”
“那你說說看怎麽打合適?”
張亢毫不猶豫地說道:“臨、穴。”
這兩個字是軍事術語,“臨”是堆土為山,一直高過城�,利用宋軍擅長遠射的威力,克敵
制勝。“穴”是地道,在一般情況下,並非靠地道滲透到城內,而是挖到城�下方為止,用
木樁支撐坑道,完工后燒毀木樁,使城�下陷,用來摧毀城�。
夏用和緊逼著問道:“賊寇弓矢勁利,如何堆成土山?”
“幔。”
夏用和倏然回頭,鷹目盯著張充,片刻后忽然大笑起來。“王信!你手下有這等人才,還等
什麽!”
王信在三川口一戰負傷,一直在軍中賦閑,此時待在人群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對眾將的
討論也不插話,好象沒他這個人似的。
聽到主帥的命令,王信挺身跨出一步,單膝跪地,“請大帥令!”
夏用和丟下一枝令箭。
王信捧起令箭,大聲道:“得令!”
然后回身喝道:“兒郎們!抄家夥!”
程宗揚走了一圈又趕到南門,這會兒不但城下的宋軍,城上的守軍也傷亡慘重。城上備的水
泥石料已經耗盡,受傷的民夫不時發出慘叫。
孟非卿一指下面的宋軍。
“若是岳帥還在,此時便精兵盡出,直攻敵軍中軍大營。”
“岳鳥……岳帥夠猛的啊。老大,岳帥的修為跟你比怎麽樣?”
孟非卿道:“岳帥不敗的威名豈是白來的?人力有時而窮,岳帥卻是萬軍叢中越戰越勇;敵
軍越多、廝殺越慘烈,他出手的威力越大。我孟非卿自負豪杰,但這種大戰要不了一、兩個
時辰便真元耗盡,岳帥卻從來沒有力竭難支的時候!”
程宗揚心里一動:孟老大描述的岳鳥人越殺越猛,該不會和自己一樣……
宋軍的攻勢忽然一頓,接著陣后那支一直沒有動靜的軍隊開始動作。
他們沒有攜帶武器,這會兒掀開大車,里面都是鋤頭、鐵鏟之類的工具。接著十幾名軍士將
掩車的皮革、布幔張開,形成一道高近丈許、寬數十步的屏障,將擴帶工具的軍士掩護起來
,然后一層一層向城�逼近。
這種皮、布制成的軟幔是弓箭的克星,大多數箭枝射過去就釘在上面,即使能夠穿透也不知
道目標在哪里。對付這種布幔的利器是投石機,但江州城沒有一具。
宋軍逼近到城前百余步的位置就停下來開始掘土。數千人揮起鋤鎬,遠處只能看到布幔后泥
土紛飛,就像工地,還是環保型的。
此起彼落,一時間泥土紛飛,江州城前仿佛變成一處大工地。
程宗揚訝道:“這是在干什麽?”
“堆土山。”
程宗揚拍了拍額頭。孟老大在晴州給自己講過,一時沒想起來。看著宋軍熱火朝天地干活,
程宗揚牙痛似的吸口涼氣。
這是最笨拙、最低效的攻城戰術,但也是對付江州最穩妥、最有效的戰術。宋軍雖然屢挫,
兵力仍遠遠超過江州,只要他們守在城外,城中就難以出擊,只能看著土堆越來越高。
孟非卿道:“他們多半還在挖地道,掘出的土用來堆山。”
程宗揚苦笑道:“如果不是鐵絲網用完了,我們這會兒通過地道,從堡壘殺出去,就要他們
好看。”
說話間,東城傳來軍報。程宗揚接過來一看不由得嚇了一跳:剛才宋軍攻擊東城,己方傷亡
十五人只留下對手五具屍體,這是雙方交戰以來比例最懸殊的一次。
“怎麽回事?”
“是桓公子和石公子的護衛。”
宋軍攻城的人數不多,桓歆有意露臉,把守城的星月湖軍士和傭兵支開,自己親自帶著護衛
防守。
誰知這股宋軍在星月湖軍士手下走不了幾招,對付這些豪門的看家護院卻是一打一個準�首
一名都頭一上來就挑翻兩名護衛,那些護衛剛退后重整旗鼓,后面十幾名宋軍就一窩蜂上來
,當場有超過十名護衛被宋軍擊殺。
他們不知道這些宋軍都是劉宜孫振臂一呼找來的勇悍之士,即使在捧日軍也算得上精銳。
如果不是臧修見勢不妙,怕宋軍大部隊抓住機會破城,故而出手救援,這些護衛只怕在兩名
少爺的眼皮底下被全殲了。
護衛中不是沒有好手,但這些世家子弟平時靠名頭都能壓死人,護衛武功高點、低點的差別
不大,倒是一些嘴上會來事的容易混成貼身護衛;是不是花拳繡腿無關緊要,反正欺負良民
夠用了。
程宗揚哭笑不得,桓歆和石超的這把米虧得有點大了,只盼他們帶來的部曲不是這種水貨。
隨著宋軍改變策略,戰事陷入僵持。天色漸漸發亮,城�下燒毀的攻城器械冒出滾滾濃煙。
宋軍派出幾支沒有攜帶武器的小隊將死傷的同伴運回金明寨大營。城上的守軍很有默契地沒
有開弓放箭。
一夜鏖戰,交戰雙方都成為疲兵。宋軍換上生力軍防護堆積土山的軍隊,城上的守軍也換了
一遍;昨晚參戰的星月湖軍士、傭兵和民夫都撤下城休息,不多時城中便鼾聲處處。
昨晚一戰,雖然試探的成分更多一些,但戰況的慘烈比起六朝任何一場攻城戰都不遜色。
慘重的傷亡使雙方不約而同的采取守勢。宋軍埋頭堆土山挖地道,星月湖大營也暫時沒有力
量出擊。
守城戰最怕的就是這種悶圍悶守,畢竟再強悍的軍士也是人,不可能每天十二時辰都保持警
覺。
相比之下,防守一方的狀況要好得多,星月湖軍士為信念而戰,士氣不用鼓勵。
傭兵的士氣與賞金成正比,只要有足夠的金銖,士氣就能維持在一個誇張的水準。
至于民夫,他們的士氣大多建立在星月湖主力的基礎上。星月湖軍士一勝就士氣大振,一旦
受挫就成了驚弓之鳥。
程宗揚也支撐不住,被崔茂替換下來之后便回到客棧。他解開衣服,肩頭的傷口扎進去寸許
深淺;昨晚惡戰時沒有留意,這會兒手臂幾乎都擡不起來。
“星月湖大營有做飯的,有搞情報的,還有跳大神的,居然沒有醫生,還得從?州請。真是
邪門兒……”
程宗揚齜牙咧嘴地解開包扎的布條,一邊抱怨。
小紫一手支著下巴,笑道:“蕭五說,以前營里有醫生的。”
“是嗎?”
程宗揚隨口應了一聲,忽然醒悟過來,“光明觀堂!”
光明觀堂以前與岳帥的星月湖大營交好,星月湖大營的醫生都是光明觀堂門下弟子,雙方翻
臉之后,光明觀堂撤走全部的弟子,星月湖大營也不再有隨軍的醫生。
“光明觀堂為什麽和星月湖大營決裂?總該有個原因吧?”
“姓岳的要造反啊,光明觀堂當然不肯跟著他們干了。”
程宗揚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瞎扯。岳鳥人在宋國大權獨攬,進宮就和回家一樣,還要造
反?再說了,真要造反,用的罪名還會是莫須有?”
“大笨瓜。若等到姓岳的舉旗造反,誰能制得住他?當然要先下手為強羅。”
程宗揚琢磨一會兒,這還真有點可能。但岳鳥人那麽囂張,搞得滿世界都是仇人,怎麽會一
點反抗都沒有,老老實實地被就地正法了?
這個問題別說自己,恐怕孟老大他們也回答不了,一時半會兒也不用去想。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后道:“我去打坐,不許人打擾。”
小紫沒說什麽,只喚雁兒去燒水,準備湯浴,等他打坐出來清洗傷口。
程宗揚盤膝靜坐,將吸收的死氣一一化解,一個時辰之后才睜開眼睛。手臂的傷口已經好了
許多,雖然還沒有完全愈合,但已經不影響用力。
丹田的真氣又多了不少,但距離第六級還差得遠。他忽然想起剛才在城上的疑惑:岳鳥人是
天生暈血的菜鳥,偏偏還組建星月湖大營四處打仗,而且越打越猛;不會是和自己一樣,也
有生死根在身,靠戰爭來吸收死氣吧?
很有可能。但即使有也是他最大的秘密。除非那鳥人復活,否則任何人也沒有答案。
程宗揚拋開思慮,從靜室出來,一邊道:“死丫頭!”
小紫的聲音從臥室傳來。“大笨瓜。”
程宗揚推門進去,笑瞇瞇地看著她。
小紫白了他一眼,“想找雁兒吧?”
程宗揚干笑兩聲,自己剛化解死氣,正有這個心思,沒想到被死丫頭一口道破。
小紫忽然眨了眨眼睛。“程頭兒,好幾天都沒有見到卓美人兒,你難道不想她嗎?”
“對啊,有好幾天沒見她了。你不會剛解了焚血訣就把她分屍了吧?”
“切開能當兩個玩呢。”
小紫笑吟吟道:“一個大美人兒、一個小美人兒,你選哪個?”
小美人兒是雁兒,自己這時候給她開苞,恐怕這個小美人兒承受不住。卓賤人這些天不知道
被死丫頭搞什麽名堂,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自己倒有些好奇。
“那就大美人兒吧。”
小紫揚聲道:“阿夢。”
“你叫夢娘干嘛?”
“你不是選了大美人兒嗎?”
“我是要卓賤人好不好?”
程宗揚氣都不打一處來,“死丫頭,你明知道夢娘不能用,還叫她來干嘛?”
小紫哂道:“怪不得你那麽大方說不碰她,原來早就摸過了。”
程宗揚板著臉道:“她跟著我混飯吃,我多少對她一下,有問題嗎?”
程宗揚說得正氣凜然,肚子里卻在嘆氣。自己不是坐懷不亂的聖人,夢娘不僅儀態萬方,美
艷迷人,一舉一動都流露出萬種風情,更重要的是她什麽都忘掉了,就像一張白紙任自己書
寫,那種熟艷貴婦與幼稚的混合體對自己極具殺傷力。
在筠州的時候,自己摸也摸過、摟也摟過,可就差臨門一腳,沒有享受到她的美肉。不是自
己品德高尚,而是無能為力。
天知道夢娘身上被下了什麽禁制,除了一張妙趣橫生的嘴巴,下面兩個美穴都是中看不中用
。后庭還好一些,臀白如雪,肛嫩如菊,但后庭只能勉強伸進一根小指,再粗就像肛肉里有
個鐵箍一樣,無法擴開分毫。前面的美穴更是連插也插不去,根本是件純粹的觀賞品。
程宗揚打定主意:再撞上黑魔海的家夥,無論如何也要抓個活口,問清楚夢娘身上的禁制怎
麽解?不然光是只能看不能吃,想起來心里就像長了毛似的。
“死丫頭,夢娘身上的禁制真不能解?死老頭……殤侯行不行?”
“殤侯是毒宗,他們是巫宗,你說?”
程宗揚唉聲嘆氣,“這死老頭也太沒用了!”
小紫忽然眨了眨眼睛,給他使個眼色。程宗揚心下會意,起身打著呵欠伸個懶腰,忽然身形
一晃,一把將雁兒抱進來。
雁兒準備湯水沐浴,芳心忐忑地在房內等了許久卻不見動靜,不禁又是委屈、又是疑惑,大
著膽子過來。誰知道剛到門口就被主人一把抱住,一張玉臉頓時紅透了。“公子……”
“真香。”
程宗揚在她頰上親了一品,然后擡起頭一臉壞笑地看著小紫,想讓死丫頭知趣點,免得耽誤
自己給雁兒開苞。
沒想到小紫露出一絲壞笑,慢悠悠道:“剛才蕭五來,請你去大營開會。你正在打坐,我就
讓他走了。”
程宗揚滿腔欲火都被這盆冷水澆得干干凈凈,氣急敗壞地匆忙束上衣帶,叫道:“死丫頭!
你明知道有事,還跟我廢這麽多話!”
程宗揚飛也似的趕到中軍大帳,會議已經結束,只有孟非卿還在等他。
“宋軍增兵了。西部六州的廂兵大概三五萬人。”
孟非卿開門見山地直接說道。
“三萬人還是五萬人?”
孟非卿挑了挑眉頭。“恐怕夏用和都不知道。”
廂兵吃空額比禁軍嚴重得多,準確數字只有天曉得。
看到孟非卿沈著從容,程宗揚也安下心來,笑道:“賈師憲幫了我們大忙,來得越多、敗得
越快。如果都像選鋒營那種的,來個七、八千人,咱們就該去?州了。”
孟非卿微微搖頭。“我上次去?州與蕭侯約定,星月湖大營絕不過江。”
程宗揚怔了一下。難怪這邊打得天翻地覆,蕭侯出自石頭城水師大營的兩萬精銳卻始終不見
蹤影。
“不用多想。如果不是蕭侯,星月湖大營根本沒有起兵的機會,蕭侯拿出江州已經仁至義盡
。”
孟非卿微微一笑,“總不能讓蕭侯替我們打這一仗吧。”
“那就是一點援軍都沒有了?”
“師帥的左武一軍覆師塞外,左武二軍雖然掛著師帥的名字,實權卻在呂氏手中。”
孟非卿忽然停住,“你在想什麽?”
程宗揚一手揉著太陽穴,一邊閉上眼睛,在腦中飛快地將線索一點一點拼接起來:王哲兵敗
身死、蕭道淩玄武湖之戰、星月湖大營割據江州、宋國禁軍出兵討伐……
片刻后程宗揚睜開眼睛,目光閃動異樣的光彩。
孟非卿道:“如何?”
程宗揚呼口氣。“我在想,如果這是有人一步一步逼星月湖大營起事,籌劃著借漢、晉、宋
三國之力,將聚集在江州的星月湖余部一網打盡……這個人是不是太神了?”
程宗揚雖然是猜測的口吻,孟非卿表情卻嚴肅起來。
從漢國到晉國,再到宋國,六朝有一半都被操弄在掌股之間,這個勢力未免強大得匪夷所思
,想一想就不太可能。但程宗揚的猜測也不無道理……
良久,孟非卿道:“星月湖大營不是那麽好啃的。”
程宗揚卻有另外的疑惑。筠州常平倉數十萬石糧食被大火一焚而空,前線已經缺糧,宋軍昨
晚連夜攻城,也許正是掩飾他們所處的困境。
賈師憲調集廂兵增援最讓自己捉摸不透。宋國的糧價已經超過一貫,難道宋國朝廷還有足夠
的物力、財力繼續消耗下去?
宋國如果能撐下去就輪到星月湖大營麻煩了。現在星月湖大營已經傷亡過半,即使大部分傷
員還能再上戰場,也無法與宋國的傾國之力對耗。像昨晚的攻城戰再來上七、八次,星月湖
大營也被耗干凈了。
“說說守城戰吧。”
程宗揚道:“我看這樣守下去恐怕不行,無論如何也要讓宋軍在二月之內退兵!”
“三天之后,我安排了一場劫營。”
“土山?”
“金明后寨。”
孟非卿在沙盤上點了點,“到時由你領軍。”
程宗揚卻道:“我不去。”
孟非卿擡起眼。
“老大,我知道你想讓我多立點功。不過江州這一戰不是戰場上就能解決的。”
程宗揚道:“即使劫營大勝,宋軍還能不斷調集軍隊。戰場爭鋒,殺敵一萬,我們就算只損
一百也損不掉二十萬宋軍。而宋軍禁軍、廂軍、鄉兵不下二百萬,至少能調動五十萬。”
孟非卿目光微動。“你說經濟戰?”
“沒錯。我有七成把握可以斷定宋軍昨晚的進攻是因為缺糧。只要宋國糧價持續高漲,賈師
憲終有支撐不住的一天。”
孟非卿道:“你說的經濟戰,我還沒有全明白,但我信得過你。究竟要怎麽打,我們全聽你
的。”
“好!”
程宗揚意氣風發地說道:“戰場上的事交給你們,戰場外的事我來辦!老大,來談談入股的
事吧!”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2:27

第六章 獸蠻之威

東城的守軍剛打退宋軍一輪進攻,便看到一片黑色軍隊迅速逼近。
幾匹戰馬來不及避開,四蹄發軟地踣倒在地,轉眼被黑潮吞沒。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一片野
獸般的嚎叫聲。
一名戴著上尉軍銜的星月湖軍士托起龍雕弓,將一枝火箭搭在弦上,然后擡手射出。
第一輪守城戰,星月湖大營沒有動用法師,但那支箭由匡仲玉親手施過法,箭上的火光初時
極小,飛到中途卻猛然變亮,在距離地面丈許的高度飛過,映出那支軍隊的面目。
城上發出一陣驚叫,一名傭兵叫道:“這是什麽鬼東西!”
“獸蠻人!上次雪隼團就是跟它們撞上了。”
這些傭兵還好些,雖然心驚卻還有一股血勇之氣,大不了把命拼上;參戰的民夫卻有不少人
雙股栗栗。
獸群中的一名獸蠻武士昂首發出一聲巨吼,它的額頭生著拳頭大的金錢巨斑,雪亮的獠牙猶
如彎刀,將那支火箭絞成數段。
火焰熄滅的剎那,幾乎每個人都看到那名獸蠻武士張開血盆大口,將燃燒的火箭一口吞下,
猙獰的面孔足以令成年人做噩夢。
幾名民夫被獸蠻人嚇得失魂落魄,忽然丟下長矛,撒腿就跑。那名上尉面冷如冰,正要下令
誅殺,遠處忽然傳來一個聲音,“臨陣脫逃者!斬!”
程宗揚匆匆帶人趕來,正遇到這幾名被獸蠻人嚇跑的民夫。
兩軍交鋒,士氣第一。星月湖軍士和雇傭兵還好些,畢竟是職業軍士;那些民夫雖然受過幾
個月的訓練,終究是民間招募的丁壯,如果不立刻處理,只怕等獸蠻人攻上來,剩下的人已
經一哄而散,逃得干干凈凈。
程宗揚一邊下令,一邊給吳戰威使個眼色。吳戰威會意,揮起大刀,一刀一個,干凈例落地
將幾名民夫砍倒。
旁邊有心逃跑的民夫頓時嚇得不敢動彈,卻沒有注意到他出刀時聲威駭人,落刀時用的卻是
刀背。
程宗揚快步走來,那名上尉雙腿一並向程宗揚敬個軍禮。
“二營一連上尉王子雄!”
程宗揚回了一禮:“這里的指揮官是你嗎?”
“不是!”
王子雄朗聲道:“是團部的月上尉!”
程宗揚一怔,接著看到王子雄身后那個俏麗的身影。
孟非卿將星月湖大營改組成三個團,斯明信的二營、盧景的三營和他的直屬營歸屬于三團,
分別防守東、西、南三面。至于月霜為什麽不在孟非卿身邊,而要下到斯明信的營里防守東
城,程宗揚用腳后跟都能想出原因。
孟非卿把自己叫來是為了給自己在星月湖大營樹立威信;月丫頭才不管那麽多,一聽說自己
在南門就立刻到東城。
“原來是月上尉。”
程宗揚干笑著打個招呼,不等月丫頭給自己臉色看就立刻道:“斯中校?”
王子雄的回答差點兒把程宗揚嚇住:“報告程少校,斯中校出城了!”
“這時候出什麽城啊!”
王子雄露出一絲苦笑。斯明信獨來獨往慣了,營中的瑣碎事務一向都由他來負責,他解決不
了的再報告給斯明信。
宋軍攻了半天城,只豎起幾架云梯,不等他出手,守城的軍士就把宋軍打垮。斯明信看到守
城無憂便把月霜交給他,自己無聲無息地出城去刺殺宋軍的將領。
程宗揚不再多問,剛才自己雖然擺足架子,當場誅殺幾名逃兵、嚇阻民夫逃跑的勢頭。
但普通人初次遇上獸蠻人那種半人半獸的怪物都不免心驚膽顫,即使真殺了逃兵,也化解不
了他們的懼意。
程宗揚開口道:“敖潤!”
敖潤舉臂張開龍雕弓。他們雪隼團就是因為與獸蠻營交手才傷亡慘重,此時仇人相見,分外
眼紅。
弓弦一震,發出龍吟般的弦鳴。三石的龍雕弓幾乎能比得上神臂弓的射程,箭矢脫弦而出,
如流星般射向那名生著金錢斑的獸蠻武士。
那名獸蠻武士揮斧劈開箭矢,忽然發出一聲長嚎。
敖潤只開弦一次,射的卻是連珠箭,兩箭前后相接,在夜色中猶如一箭。獸蠻武士劈開一箭
,后箭卻透過斧影正射在它額角的金錢巨斑上。
箭鏃穿透堅韌的皮毛,重重射在顱骨上。龍雕弓強勁的力道使它頭顱向后一仰,顱骨幾乎穿
透。
那名獸蠻武士拔下箭矢,咆哮著將巨斧負在背后,然后撲在地上,四肢著地朝江州城狂奔而
來。
程宗揚提高聲音:“這些獸蠻人也是活物!不過生著一顆狗頭,面目可憎!宋軍都能把它們
擒來驅使,宋軍又是我們的手下敗將,何必怕這些手下敗將的敗將!它們來江州撒野是來錯
地方!王子雄!帶兄弟們御敵,讓大夥兒見識見識咱們的手段!”
眾人見這年輕人胸有成竹,懼意稍去。月霜卻冷冰冰道:“這是我們三團的防區,哪里要你
來插手!”
這會兒跟月霜斗嘴,絕不是好主意,程宗揚連忙道:“月姑娘說得對,我們是來幫忙的。怎
麽打,全由月姑娘指揮。”
“那好,”
月霜直接命令道:“你去傳訊。”
月丫頭是看自己礙眼,想把自己支開吧?這大小姐自己伺候不起,還是讓孟老大來頭痛好了
。程宗揚雙手抱拳,凜然道:“請月姑娘示下!”
月霜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去向斯中校傳個口訊,說有獸蠻人攻城。”
程宗揚看看城下如潮水般的獸蠻人。月丫頭真不客氣,頭一個命令就是讓自己去送死。向斯
明信捎個口信說得容易,哪個白癡敢去,死一百次都是少的。
臧修大聲道:“報告!北門救援!”
臧和尚真會為自己解圍,程宗揚立刻道:“好!我們去——”
就在這時,大地忽然一晃,傳來一聲沈悶巨響,將戰場上響徹四野的喊殺聲盡數壓住。
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下,一道裂縫忽然從遠處伸來,猶如一條扭曲的毒蛇迅速向城�蔓延,越
來越寬。
裂縫從一座堡壘下方穿過,連投機石也無法撼動的水泥堡壘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擰住,“
卡”的一聲從中裂開一道縫隙。
那條裂縫一瞬間越過六十步的距離,接著攀上城�。用條石、磚塊壘砌的�身被無形巨力強
行撕開,露出一道尺許寬窄,犬牙交錯的裂口。
城�內部的夯土從裂縫中滾落出來,旁邊的懸樓搖搖欲墜;城上的民夫站立不穩,紛紛跌倒
,亂成一片。
程宗揚和月霜本來面對面站著,地震一來都是身形一晃,不由自主地抱在一起。
等回過神來,月霜立刻一個耳光抽來;程宗揚也不含糊,在她圓翹的小屁股狠摸一把,然后
跳開,叫道:“是地震!大家小心!”
一名民夫發狂一樣叫道:“城裂了!城裂了!”
驚慌失措下,旁邊幾名民夫也跟著喊起來。吳戰威“砰”的一拳把一個亂叫的打暈過去。“
不就是地震嗎?鬼叫個屁啊!”
敖潤是玩弓的,目力過人,叫道:“老程!不對啊!那是什麽東西?”
獸群中有一個戴著骨牙項鏈的獸蠻老者雙膝跪地,舉手向天,在它面前插著一柄用猛獸腿骨
制成的白骨法杖。
它對著法杖俯首叩拜,每次叩拜,天際的殘月光芒便是一黯。法杖下方的地面上,一道縫隙
一直伸向二百步外的城�。法杖仿佛正在吸收月光的力量,將縫隙不斷擴大。
“裂地術!”
臧修與王子雄同時開口。臧修做了個手勢,王子雄一點頭,繼續道:“傳說獸蠻人有一種蒼
狼術者,天生就具有法力,能裂地斷河,那個獸蠻人想必就是蒼狼大巫。”
臧修補充道:“蒼狼術者的裂地術消耗極大,它用過裂地術,恐怕活不了多久。”
“用不了太久,只要活過今晚,它就值了。”
程宗揚喝道:“吳大刀!補住裂縫!敖潤!二百步有沒有把握?”
敖潤舉弓瞄向那名蒼狼術者,但大地不斷震顫,一連三箭都沒射中那名施法的大巫。
獸蠻人的奔勢毫無停頓,最前方幾名獸蠻武士已經攀住城�的裂縫直沖上來。
月霜顧不得找程宗揚的麻煩,手向后一伸,喝道:“戟來!”
秋少君不知道從哪兒鉆出來,雙手捧著一桿長兵遞到月霜手中。
那桿長及丈許,頂端是一個銀亮的槍頭,兩側各有一個尺許大小的半月形戟牙,卻是一柄方
天畫戟。
百忙中,秋少君還向程宗揚打個招呼:“你剛才連勝兩場,很威風啊。”
月霜握住方天畫戟,戟尾一擺,險些把秋少君撞了個跟頭。秋少君苦著臉指了指月霜,然后
朝程宗揚豎了豎拇指,意思不言自明。
程宗揚只當沒看見,喝道:“帶弓的都過來!一起射!”
二百步的距離只有龍雕弓才能射到,十余張剛分下來的龍雕弓同時舉起,朝那名獸蠻大巫射
去。
幾枝利箭射中目標,但離大巫還有尺許,它的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掌,掌心放出幾點磷火般
的微光將箭矢撞開。
“墨楓林!”
程宗揚一眼認出那名選鋒營的專職法師。
獸蠻老者施術已經到了極限,城�的裂縫雖然還在搖撼卻不再加寬。就在這時,墨楓林手掌
一翻,幾枚銀針刺進獸蠻老者顱內。
那名老者口鼻、雙眼、耳孔同時滴出烏黑的血跡,它的雙手握住白骨法杖,低吼一聲,法力
爆漲。
墨楓林昂起頭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忽然怪叫一聲,身形像流水一樣扭曲起來。
黑暗中泛起一抹寒光,一柄帶翼的彎鉤破開墨楓林的殘影,接著悄無聲息地伸到大巫頸下。
那名蒼狼術者被墨楓林用邪術封住七竅,逼盡法力,對外界毫無所覺;翼鉤毫不遲疑地一挑
,鉤斷它的脖頸。
墨楓林已經遁影無痕,斯明信揮鉤斬殺獸蠻術者,一腳踏出將白骨法杖踩得粉碎,然后在獸
蠻武士合圍之前,如輕煙般沒入黑暗,追殺那名瑤池宗的法師。蒼狼術者臨死前凝聚所有法
力的裂地術被斯明信破去,還未施放就消散無蹤。
獸蠻武士傳來一陣波動,接著響起發狂的嚎叫,整個隊伍頓時陷入混亂。
被秦翰摩過頂的獸蠻首領張開大口,咬死一名狂叫的獸蠻武士,然后發出巨大的咆哮聲。一
小隊獸蠻武士散入黑暗追殺兇手,其余的陡然加速攻向江州城。
數十名獸蠻武士沿著裂縫一路縱躍,就像擅長攀援的野獸一樣沖上城�。幾乎是一瞬間,雙
方同時陷入血戰。
那些獸蠻武士的攻擊力不遜于星月湖大營的好手,在選鋒營又接受基本的配合訓練,一個照
面就將幾名聚在一起的雇傭兵打垮,只看到一片血肉橫飛,再也沒有一具完好的屍首。
星月湖軍士已經嚴陣以待,但獸蠻人的攻擊完全出乎眾人的意料。它們不顧生死,用巨斧、
重錘、長刀、甚至利爪、獠牙……與城上每一個活人搏殺,付出十幾具屍體之后,強行登上
城頭。
大地的震動已經停止,城上卻留下一道寬及一人的裂縫。那些獸蠻武士不斷從裂縫中湧來,
將星月湖軍士的防線撕開。
臧修、王子雄、吳戰威、敖潤一交手都用上壓箱底的功夫,臧修的雷霆戰刀電光四射,王子
雄用的是一桿短槍,左臂的龍鱗盾奮力抵住獸蠻武士的狂攻,右手的短槍尋機擊刺。
吳戰威的大刀翻飛,他在建康與易彪、吳三桂沒事就一起討論拳腳刀法,修為大進,這會兒
看起來也頗為不弱。敖潤則跳上城堞對著城上、城下的獸蠻武士猛射。
程宗揚和月霜本來待在正面,首當其沖遭到獸蠻武士的攻擊。最先登城的幾名獸蠻武士悍勇
至極,用血肉之軀撲向兩人的刀戟,強行將他們與眾人分開。
好在秋少君這會兒又鉆出來,一柄少陽劍接下獸蠻武士的大半攻勢,兩人才沒有一個照面就
送掉性命。
三人退到一座懸樓附近,秋少君在前,程宗揚與月霜在后。周圍是十幾名使用重兵刃的獸蠻
武士,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野獸氣息,讓人幾乎作嘔。
月霜這會兒就是再不情願,也只能和程宗揚一道並肩作戰。她揮起方天畫戟擋住一名獸蠻武
士的巨斧,咬牙道:“滾開!”
程宗揚被一名獸蠻武士勞得后退,背與月霜撞到一處,與月霜的纖腰翹臀碰個結結實實。
自己本來是過來指揮,結果被月霜搶白,誤了戰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心里正在窩火,剛
才是無意碰到,這會兒索性在她屁股上蹭了蹭,壓低聲音道:“摸都摸過了,碰碰又怎麽了
?”
月霜氣得七竅生煙,方天畫戟絞住一名獸蠻武士的長刀,戟牙一擰,將長刀硬奪下來,接著
戟鋒刺在它的護心銅鏡上,將那名獸蠻武士挑下城去。
程宗揚算準月丫頭要緊關頭不會跟自己拼命,一邊掄起雙刀將月霜的側面守得水漏不通,一
邊防著秋少君聽到,小聲嘰歪道:“月丫頭,修為見漲啊。要不要再給你補補?這次大家換
個姿勢怎麽樣?”
月霜幾乎噴出火來,“無恥!”
“能不能換個詞?你都說一萬多遍了,煩不煩啊?小心!”
程宗揚忽然一聲大喝,沖著月霜的戟鋒闖過去。
月霜剛放倒一名對手,轉身怒對著程宗揚就聽到耳邊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
程宗揚雙刀交叉,死命架住一輪斧刃。
他沖勢太快,月霜來不及撤回方天畫戟,一側的戟牙刺進程宗揚肩頭,鮮血瞬間染紅他的軍
服。
月霜急忙轉身,只見背后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獸蠻武士。它的獠牙咬緊,額頭一片手掌大小的
金錢斑創口外翻,鮮血淋漓。
這名獸蠻武士沒有從裂縫上來,而是徒手攀上城�,月霜憤怒之下沒有察覺,險些被它的巨
斧劈中。
“啵”的一聲,戟牙從程宗揚肩頭繃緊的肌肉拔出。程宗揚這會兒連痛都叫不出來,使出吃
奶的力氣架住獸蠻武士的巨斧。
月霜咬了咬牙,不再看程宗揚肩上的傷口,回戟朝獸蠻武士的腹下刺去。
秋少君也聽到動靜,回劍削來,那名獸蠻武士狂吼一聲,一足猛然擡起,踏住秋少君的劍身

月霜的方天畫戟卻像是早有準備,輕易避開獸蠻武士驀然揚起的腳爪,戟鋒刺進它腹內。
秋少君大叫道:“怎麽回事!”
他自幼練劍,對自己的劍法頗具信心,怎麽也想不到這名獸蠻人的腳爪會擡起匪夷所思的角
度。
月霜戟鋒一絞,將那名獸蠻武士推開,寒聲道:“獸蠻人的腿部都是反關節的。”
秋少君一拍自己的大腦門,這才意識到猛獸后腿與人類的差別。后方幾名獸蠻武士再次攻來
,秋少君揮劍而起,叫道:“你照顧小程子!我去擋住它們!”
月霜沈著臉過來,程宗揚正坐在懸樓門洞處裹扎傷口,咬牙道:“干!每次打仗都給你擦屁
股!”
月霜瞪著他,一雙俏目充滿怒火,半晌恨恨道:“大不了讓你干好了!”
程宗揚愣住了,過了會兒突然叫道:“我干!”
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襲來,他身后的懸樓已在蒼狼術者的裂地術中受創,這時被巨槌一擊,
頓時墜落。
程宗揚正坐在懸樓邊裹傷,身下一動,立刻飛身躍起,結果腦門“砰”的撞在門洞上方,任
他有五級修為,這一下也不禁眼冒金星,跟著墜落的懸樓一起撞向城�下密密麻麻的攻城宋
軍中。
月霜臉色微微發白,似乎想跟他一起跳下去,秋少君卻一把抓她的手臂,大叫道:“快走!
有大家夥!”
一柄足有一般人腰身粗的巨槌轟向城頭,水泥抹過的城堞頓時粉碎。
石屑紛飛中,一名獸蠻武士騰身躍上城�,正是那名獸蠻首領。它在城下看起來就體形巨碩
,這會兒站在面前,更顯巨大。
看它的體格,不用云梯,有四、五個這種大小的獸蠻武士壘起來,足夠攀上江州城。
鑲滿鋼刺的巨槌如奔雷般轟來,秋少君一手挽著月霜飛退,一手將少陽劍收進袖中,接著擡
掌在胸前法訣,長聲道:“陰陽未變,無光無象!”
一面水鏡倏忽張開,迎向獸蠻首領的巨槌。那柄巨槌轟向水鏡,鏡面立刻破裂。
秋少君中指挑起,食指、無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攏,尾指斜挑:“恢漠太虛,無形無名!

水鏡“砰”的一聲碎開,化成水霧在槌上繚繞,聚而不散。
“寂兮寥兮,是曰太易!”
水霧應聲凝結,將獸蠻首領滿是鋼刺的巨槌凍成一塊大冰塊砣子。秋少君一掌伸出,按住凍
結的冰槌,身體如輕風般向后飄出,化解獸蠻首領的攻勢。
“哎喲……”
秋少君剛施展先天五太保住性命就一手扭曲著捂住背后,露出痛楚的表情。
月霜擂了他一拳,喝道:“救他!”
“不行啊。”
秋少君苦著臉道:“下面那些獸蠻人正在吃人,有個狼頭人拿著一條大腿在啃,不知道是不
是他的……”
話音未落,只見那間懸樓翻滾著從城下飛起,一直越過城�,然后“光”的一下扣在那名獸
蠻首領的頭上。
獸蠻首領身體再龐大,比一間水泥房子還是小了些,門洞套下直接扣住它的雙臂。獸蠻首領
在城頭搖晃幾下,終于經不住幾噸水泥的分量,從城頭倒栽下去,卻是落到城內一側。
程宗揚的臉都白了,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懸樓落下,不知道撞在什麽東西上,咯咯喳喳
一陣亂響,然后突然間飛起來。
水泥好歹也比自己結實點,程宗揚死撐緊懸樓,護住身體。
誰知道今晚這事一點都不消停,莫名其妙由門洞里忽然探進一顆毛茸茸的獸頭。程宗揚立刻
怪叫一聲,一陣拳打腳踢。
那獸蠻人雙臂被困,活活被他打得鼻青臉腫。獸頭剛翻白眼,懸樓又動了起來,于是自己跟
一顆獸頭、一間懸樓同時掉落,摔個七葷八素。
城樓下,幾名幸存的宋軍士卒像中風一樣張大嘴巴。江州城�被裂地術震開裂縫,他們就接
到命令,用沖車撞擊損壞的城�。
好不容易在劉都頭的指揮下移開障礙物,把沖車推來,誰都沒想到一間房子會從天而降,將
幾輛沖車全部砸毀,然后一頭撞上絞盤。
那個絞盤專門是用來為沖車蓄力,近距離沖擊城�用的,已用幾百根擰在一起的獸筋、皮條
繃緊。結果沖車沒用上,那間破碎的懸樓把絞盤撞個粉碎,然后直飛上去,就此不見蹤影。
那間懸樓在城里、城外一通折騰,終于裂開。程宗揚灰頭土臉地鉆出來,這才看清自己在城
內。
月霜冷冰冰的俏臉從內�伸出,程宗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狠狠豎起中指叫道:“月丫頭!
想整死我啊!信不信我干翻你!”
月霜哼了一聲,收回腦袋。程宗揚一肚子火沒處發,腳邊一聲怪響,那獸蠻武士似乎要睜開
眼醒來。
程宗揚二話不說,一通暴踢把它踢暈過去。“誰叫你咬!長個獠牙了不起啊!”
亂七八糟發了通火,程宗揚猛然擡頭才發現周圍站了一堆人。
臧修、吳戰威和敖潤都趕過來,這會兒正制住那個昏迷的獸蠻人。
再往外則是一群烏衣大袖的翩翩公子,謝無奕臉色發白,還強撐著名士風度。
張少煌瞠目結舌,看著他腳邊的獸蠻武士。
阮家和袁家幾位少爺更干脆,看到獸蠻武士的模樣,直接就暈了過去。
至于石胖子這會兒渾身肥肉哆嗦得像涼粉似的,褲子也濕了一片,不知道是出了酒,還是嚇
得尿了。
蕭遙逸在人群中扮了個鬼臉,然后鼓掌高呼道:“程兄好樣的!”
“好樣的!”
這群人要論膽大,除了蕭遙逸就數桓歆,他們兩家又素來交好,這會兒桓歆第一個踢了踢那
名獸蠻武士,然后抱拳深揖一禮,由衷說道:“赤手空拳打翻這名獸蠻人,程兄的膽氣身手
,我桓歆服了!”
張少煌也回過神,過來狠拍程宗揚的肩膀。“真人不露相啊!程兄!”
謝無奕緩緩點頭,鎮定自若地說道:“有風骨!”
蕭遙逸得意洋洋地攀住程宗揚的肩,“我說過吧,程哥就比我差一點兒,比你們可強多了。

“得了,蕭哥兒!咱們晉國的牛都被你吹死了!”
蕭遙逸挺著脖子道:“我說實話你們都不信!真是……”
一群人對蕭遙逸奚落幾句,又紛紛向程宗揚大表贊佩。如果不是這些爺塗脂抹粉、香氣逼人
,也算得上豪情大發。
程宗揚干笑著抱了抱拳。“慚愧、慚愧,讓弟兄們見笑了。”
蕭遙逸笑道:“哥兒幾個來江州幫忙,這會兒先開了眼吧?聽著外面的動靜不小,誰上?”
說話間,一具獸蠻武士的屍體“篷”的從城上摔落,翻滾著撞入人群。
謝無奕雙腿一軟,坐在地上。接著人群中爆出一陣慘叫,那些來時還豪氣干云的公子哥兒頓
時炸鍋了。
蕭遙逸與程宗揚對視一眼,接著變了臉色;程宗揚配合地一把扶住他:“小侯爺,是不是有
酒了?”
蕭遙逸干笑幾聲:“就喝了一壇玉泉釀,哪里醉了?”
一邊說,一邊身體往下溜。
程宗揚暗地里擂了他一拳,一邊道:“幾位公子都喝多了,上不得城,這樣吧,先回去解解
酒。打仗這種粗活有幾位的手下就夠了。”
謝無奕和張少煌求之不得,連聲稱是。
桓歆本來有意上城,但膽氣最壯的蕭遙逸這會兒都打退堂鼓,他心里也有點沒底。正遲疑間
,程宗揚笑道:“大夥兒若信得過小弟,各位的部曲就由我來指揮。咱們十家在鷹愁峪結義
,有功勞自然都是大家的。”
桓歆一咬牙:“我和程兄一起上城看看!”
程宗揚沒想到他還有這膽色。“好!臧修,你帶桓公子先上城,我跟這些部曲說幾句話就上
去。”
石超抖得像篩糠一樣,卻從喉嚨里擠出一句。“我也去。”
程宗揚低笑道:“石胖子,你行啊。”
石超慘笑道:“跟著程哥,有什麽好怕的?”
“好,你也跟著臧和尚。別看你比他胖,論打架,十個你加起來也不夠他一拳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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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2:09

第五章 單兵來襲

程宗揚一邊揉著酸麻的手臂,一邊絲絲吸著涼氣。吳戰威和敖潤一個瞪大眼睛,一個張大嘴
巴,半晌吳戰威才道:“程頭兒,你啥時候變這麽強了?”
敖潤也道:“老程,你吃啥玩意了?這修為一日千里啊!”
獸蠻武士如小山般的身體伏在城上,隨著呼吸微微起伏,軀干下散著一片青銅護心鏡的碎片

剛才一番惡戰,程宗揚的雙刀幾乎被獸蠻武士的重斧砍成麻花。他棄刀用掌,一連六掌將獸
蠻武士的護心鏡拍得粉碎,硬把這個豹子頭生生打倒。
程宗揚也不輕松,這獸蠻武士天賦異稟,自己出掌時用上九陽神功,就是一頭野豬也能打趴
,這廝居然只斷了一根肋骨!
幸好獸蠻人的身體結構和人類差不太多,自己用手法封了他幾處大穴,如果只拼力氣,不一
定能斗得過它。
這麽醜惡的家夥居然叫豹子頭,跟它一比,武二那糙爺都帥得掉渣了。
程宗揚心里嘀咕著,一邊吩咐道:“把它鎖起來,弄個籠子,別讓它逃了!”
他好奇的是獸蠻人為什麽會聽從秦翰的命令?如果秦翰再有幾個營的獸蠻武士,這場仗也不
用打了。
敖潤應了一聲,叫來幾名雇傭兵,把獸蠻武士連它的大斧一並拖下城去。
孟非卿拍了拍程宗揚的肩,然后揚聲道:“程少校連克兩敵!我星月湖!不敗!”
遠近城�上的星月湖軍士連聲應道:“不敗!不敗!”
夏用和與秦翰交換一個眼神。
“星月湖八駿何時多了一個姓程的?”
秦翰與他交過手,折斷的指骨仍然沒有痊愈,對那個年輕人記憶猶新,開口道:“這賊寇修
為尚可。”
李憲道:“莫非是只聞其號、不見其人的玄騏?”
夏用和思索片刻,然后點了點頭。“想必就是他了。”
眾將恍然大悟。難怪選鋒營兩次挑戰都輸了個干凈,只可惜離得太遠,城上又沒有燈火,無
法看清八駿中最神秘的玄騏真面目如何。
宋軍挑戰失利,但一個秉義郎孤身登城,又從賊酋手中脫身,士氣並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剛才沈寂的投石機再次發威,數百團火球接連飛去,將城樓和堡壘砸成一片火海。但火光不
久即滅,水泥抹過的城堞仍然堅不可摧。
過量投擲的投石機在重負下開始損壞,攻勢漸緩。不久之后,最后一團火球投出,投石機突
然沈寂下來。
程宗揚恢復一些力氣。“八成是沖車過來了。”
沖車以沖撞城門而得名,最大特征就是車上巨大的攻城槌。普通沖車都是固定結構,依靠人
力推動車身去撞擊城門。宋軍的沖車則是懸掛式,不僅省力,撞擊速度也比固定式快出數倍
。程宗揚愈發肯定宋營調集大批工匠參戰,戰爭還將延續下去。
從三川口開始,星月湖大營在劣勢下屢次主動出擊,就是想打痛宋軍,迫使宋軍撤兵。
可是宋國不屈不撓,在軍費飆升的狀況下仍然不惜增加兵力,這讓程宗揚大感頭痛。畢竟宋
軍耗得起,星月湖大營可耗不起。
“程少校!”
程宗揚回過頭,卻是蕭五帶著云家剛送到的弓、盾趕來。程宗揚一邊讓人交接弓盾,一邊道
:“那些少爺呢?”
蕭五道:“聽到動靜都要來,就是服了散,來不了那麽快,這會兒正在整頓人馬,順便解解
酒。有蕭少校在,出不了亂子。”
“亂子倒不怕,只要他們別傷著就行。”
程宗揚拿起一張龍雕弓,“老敖!瞧瞧這個!”
敖潤已經有龍鱗盾,看到龍雕弓頓時眼睛發亮,一把抄起來展臂拉開,接著怪叫道:“這是
什麽弓!”
程宗揚笑道:“怎麽樣?”
“這弓有些邪門啊,拉著不沈,勁道卻不小。”
旁邊伸出一只手卻是孟非卿,他徑直取了一張大弓,搭上箭枝,接著松開手指將二百步外一
名拔刀督戰的指揮使射殺。
“好弓!三石的弓卻有四石的力道!”
這些龍雕弓都是程宗揚訂制的,大都是兩石左右,只有幾張是三石的強弓。
弓身的力道一般都是在弓弦上懸掛秤砣,根據弓弦拉滿的負重進行計算。平常人用的大都是
一石弓,能開兩石弓的都是好漢。
龍雕弓射出的力道比別的弓高出三成,三石弓能射出四石弓的力道,而且龍筋耐用,不用頻
繁換弦,射程和準度更加穩定,因此張少煌才把他那張一石半的龍雕弓視若珍寶。
敖潤拿著龍雕弓愛不釋手,程宗揚一笑:“給你了。”
敖潤大喜過望,“啥都不說了!看我的吧!”

孟非卿屈指彈了彈龍鱗盾。“好東西!有了這個,跟宋軍的神臂弓硬撼也不怕;具體怎麽分
,你看著辦。”
“行!”
程宗揚也不推讓,先拿出一百套弓盾讓人分送給堡壘上的守軍,其他按各城兵力分發下去,
保證一線戰斗的每個連都有十張龍雕弓和五十面龍鱗盾。
“不錯。”
孟非卿等他有板有眼地吩咐完,說道:“下面由你來指揮。”
程宗揚叫道:“不是吧!老大!”
孟非卿挑起濃眉。“不敢嗎?”
“干!我是說守城的活兒大家都挺熟,用不著誰來指揮,我看這會兒就守得挺好。”
“守得再好也是各自為戰。如何補住缺口、振作士氣都要看你了。”
“老大,你還真信得過我!”
程宗揚一把奪過令旗,先問道:“那兩輛沖車呢?”
敖潤道:“已經到了城下。”
“好!放它進來!”
最前面一輛沖車繞開堡壘,首先進入江州城門高大的門洞。沖車附近一個都的步卒一直舉盾
防護,等頭頂有穹頂防護,立刻放下盾牌一湧而入,抽刀奮力劈砍城門。
城門一般都是木制,最多在外面包上一層鐵皮。出乎他們的意料,江州的城門竟然是石制的
,鋼刀砍在上面火星四濺,效果遠不如鶴嘴鋤之類的工具來得實在。
“讓開!讓開!”
后面傳來一陣叫聲。沈重的沖車推入門洞,一路灑下滿地泥漿。這輛沖車高達丈許,用鐵鏈
懸著一根重逾數千斤的攻城槌。
眾人喊著口號拉起攻城槌,然后用力朝城門撞去,巨大的沖擊聲幾乎讓整座城�都為之震動

等另一輛沖車也進入門洞,程宗揚朝孟非卿看去。孟非卿抱著肩膀,一副“你說什麽就是什
麽”的表情。
程宗揚嘆口氣:“如果他們知道城門其實是一道足足五尺厚的水泥�,不知道會不會哭死…
…老敖!關門打狗!”
敖潤掄起刀,用刀背往腳邊的一根木樁上一敲。木樁歪到一邊,卡在樁上的鐵鏈發出沈重的
摩擦聲,向面前一道尺許寬的裂縫中滑去。
“轟隆”一聲巨響,城�內厚達尺許、高及兩丈的水泥門閘墜落下去,幾名幸運的宋軍正好
站在門鬧下方,當場被碰得屍骨無存。更多不幸的宋軍則被困在門洞內,進退不得。
“石頭的!又是石頭的!”
后面的宋軍叫道:“江州這鬼地方,連石頭都這麽古怪!”
后面一輛沖車的都頭立刻下令將沖車后移,攻擊門閘,但敵寇的動作更快。
一道熾熱的液體順著門閘潑下,不小心沾到的宋軍頓時發出慘叫。“滾油!是滾油!”
“不用怕!”
都頭大聲道:“這是城門!賊寇不敢放火!”
話音剛落,一道火光便從頭頂的縫隙射入,頃刻間,足以容納數百人的門洞就變成一片火海

一般的城門最怕火攻,用來投放門閘的縫隙通常是用來灌水,防止攻城方用火燒毀門洞。但
江州的城門除了水泥還是水泥,一根木料都沒有。>程宗揚並沒有灌入太多的油,攻城戰剛
剛開始,能省一點就省一點。他只是讓人用水泥板壓住門閘的縫隙,然后指了指旁邊的鐘表
,“三分鐘之后打開。”
吳戰威瞧著鐘表的秒針走了一圈,有些不放心地說道:“程頭兒,是不是太急了?”
“現在門洞里面是密封空間,火勢一起,空氣中的氧立刻就會耗光。三分鐘已經很保守了。
我估計在高溫密封情況下,一分鐘半差不多就夠了。”
門洞內發出沈悶的慘叫聲,巨石般渾然一體的門鬧不時傳來悶響,似乎里面的宋軍正拼命想
撞開一條生路。
城外的宋軍試圖救援被困的同伴,但里面的慘叫聲很快沈寂下來。接著那道門閘在鐵鏈的帶
動下升起,撲面而來的熱浪和屍臭使門外的宋軍險些崩潰。
短短幾個呼吸時間,剛才還衣甲鮮明的禁軍精銳已經無一幸存。數百具面目全非的屍體在門
鬧處擠成一堆,似乎所有人臨死前都沖向這條唯一的生路。
兩輛沖車這時才開始燃燒,因為缺氧而被抑制的火焰一團團升起,將巨大的車身包裹在熊熊
烈火中,刺目的景象連數里外也看得清清楚楚。
程宗揚揉了揉跳動的額角,然后一揮令旗。一根帶著骨哨的鳴鏑呼嘯著飛向天際,六座堡壘
的星月湖軍士同時現身,箭矢如雨點般朝宋軍的背后射去。
連張少煌那種紈?子弟都能用龍雕弓百發百中,這六十張龍雕弓落在星月湖軍士手中,更是
發揮出幾乎堪比神臂弓的巨大威力。
沖車在城門內燃燒,被火焰照亮的宋軍成為最好的靶子。神臂弓雖然還在攻擊堡壘,但星月
湖軍士全部聚集在堡壘背面,根本不需要理會那些連目標都沒有的利箭。
短短一炷香之后,城門前方二百步的距離內已經沒有一具活動的物體。
石元孫用馬鞭狠狠敲在靴子上,爆出一句粗話。夏用和哼了一聲,這名僅存的捧日軍右廂都
指揮使立刻閉上嘴,挺起腰背。
夏用和前些天坐守城下不思進取的樣子,石元孫沒少腹誹過,但這會兒他已經心服口服,不
敢再亂說亂動。
夏帥暗中調集工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金明后寨造出大批攻城器械;不動則已,一動則如雷
霆萬鈞。雖然暫時小挫,但這樣大規模的攻城戰,石元孫有九成信心,江州將一戰而定。
“秦翰,你看如何?”
能夠直呼秦翰名字的除了宋主陛下,也許只有從軍數十年的夏用和。
秦翰道:“逆賊防守得當,城堅士銳,此戰不易。”
這句話說了等于沒說,但夏用和也不介意。
李憲忽然叫道:“那位小將是誰?居然已經攻上城頭了!”
石元孫也叫道:“折繼閔!好小子!真有他的!”
眾將一片喝彩,士氣略振。
折繼閔出身將門折家,與楊家為世交。楊家這一代的家主楊延昭之生母折太君就是他的姑婆
,算起來折繼閔與楊宗保平輩。
折家多子多孫,武將比楊家出得也多。他是世襲的武職,一從軍職位就比同輩高出一截,年
紀輕輕就當上捧日軍左廂第二軍的都指揮使。
石元孫原本把他當成靠父蔭混職位的軌褲子弟,沒想到他竟然以軍都指揮使的身份第一個登
城。
夏用和臉色卻十分難看。“胡鬧!一軍主將卻冒險登城,匹夫之勇何以成大事!”
李憲低咳一聲。“折繼聞原是劉平將軍的部下,劉將軍遇害,捧日軍與這些賊寇仇深似海。
他年少氣盛,此番登城也是勇氣可嘉。”
秦翰沒有做聲,只擡頭看了看夜色,不易察覺地皺起眉頭。
折繼閔以一桿銀槍在城頭打下一個缺口,身后的宋軍歡聲一片,數十名勇士順著云梯向上攀
爬,準備隨主將破城。
忽然一道閃電劈開夜空,一名渾身散發淡金色的大漢揮舞戰刀,攻向折繼閔的槍網,刀上的
光芒使折繼閔的銀槍也黯然失色。
李憲訝道:“雷霆刀臧修?這廝居然還活著?不好!”
在眾人驚呼聲中,折繼閔已經被臧修逼到城�邊,接著雷霆戰刀重重劈在槍鋒上。折繼聞立
足不穩,身體向后一仰,從城頭栽下。
夏用和冷哼道:“給他點苦頭吃吃也好。”
折繼聞摔個七葷八素,好歹沒要了性命,但他打開的缺口已經被蜂湧而來的賊寇堵上,云梯
也被砸毀。
一軍主帥真不是好當的。程宗揚盯著城頭的激戰,一邊留心看著宋軍的調動,一邊估算己方
的損失,還要不停地詢問其他幾處的戰況,分析宋軍是不是聲東擊西?己方的傷亡是不是可
以承受?需不需要動用城中的預備隊?
那名銀槍白袍的小將搶先登城,讓程宗揚嚇了一跳。
己方最大的弱點是兵力不足,一旦被宋軍登城打開缺口,己方從守城變成敵我共險,兵力的
劣勢就暴露無遺。程宗揚立即派出臧修增援。
臧和尚不愧是謝藝手下的第一虎將,不到一刻鐘就將登城的宋軍盡數逼退。
宋軍攻勢屢屢受挫,諸將都繃著臉,氣氛越來越凝重。不少人悄悄向秦翰看去,石元孫壯著
膽子道:“久聞選鋒營兵卒之強,甲于天下……”
夏用和眼鋒一掃,石元孫訕訕閉嘴。
秦翰心下暗嘆,正要開口,李憲駭斥道:“方才秦帥麾下與賊酋交手,全身而退,已經大漲
士氣。選鋒營雖強,終究是騎兵,豈可用來攻城?”
石元孫一膝屈地,抱拳道:“末將無知,請秦帥責罰。”
秦翰沈默片刻,然后緩緩道:“夏帥兵強器精,秦某的騎兵在此間並無用武之地。但國事為
重,豈能坐視……獸蠻營!”
陣后傳來一陣猛獸般的低吼,一名身披鐵甲、身材雄壯的獸蠻武士走過來,單膝跪在秦翰身
前。
秦翰一手摩住它的頭頂,過了會兒道:“東城。”
那獸蠻武士站起身,對著五名獸蠻營的裨將發出一聲長嗥。五名裨將用低沈的咆哮聲回應,
緊接著一個營的獸蠻軍立即出動,宛如獸群朝江州城東奔去。
獸蠻營的沖鋒,即使同一陣營的宋軍也不敢靠近;沿途的宋軍紛紛避開,騎兵的戰馬發出驚
懼的嘶鳴聲,只有選鋒營的人馬像釘子一樣一動不動。
夏用和與秦翰對視一眼,雖然不動聲色,但看出彼此眼底隱藏的苦笑。有賈師憲的眼睛盯著
,明知徒勞無功也不得不讓將士流夠鮮血。
“篷”的一聲,劉宜孫重重摔在地上。他咬著牙單刀拄地,翻身躍起,靠在一輛砸毀的轒?
車后避開賊寇的弓箭。
劉宜孫的案子還沒有結清,但剛剛得到消息,大貂?秦憲親自遞上劄子為劉平通匪辯誣。據
說樞密院已經派人查訪,並且釋放被拘禁的劉平家眷。
他在牢中聽說龍衛軍在好水川遭遇伏擊,任福、任懷亮父子同日戰死。顧不得為好友傷悼,
劉宜孫從牢里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捧日軍將領,要求攻城。
捧日軍左廂第一軍主將曹琮不好阻攔,便把他編入軍中,作為預備隊。沒想到戰事一起,劉
宜孫就到了第一線搶先攻城。
三支攻城的宋軍先后受挫,進攻北門的龍衛軍接連遭遇好水川、定川寨兩場慘敗,雖然選鋒
營救援及時,沒有被賊寇全殲,但軍中士氣一直不振,這次勉強出兵只是用來牽制賊寇。
進攻東城的是劉平舊部,士氣最為高昂。劉平極得軍心,三川口兵敗身死,眾將士都念著替
主將報仇雪恨。但夏用和把捧日左廂軍的主力,包括折繼閔的第二軍都放在南城,東城只動
用三個軍。
江州東城沒有城門,捧日軍左廂三個軍避開城外的兩座堡壘,集中在城�南。段強行攻城。
劉宜孫第一批攀上云梯,結果剛殺傷兩名賊寇就被一名女匪從城頭打下來。幸好他在中間被
云梯擋了一下,沒有直接跌落,不然這會兒和大多墜城的同袍一樣,早已伏地不起。
本來那些凸出城外的懸樓已經讓劉宜孫驚疑不定,城上賊寇使用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器具更是
層出不窮。
他看到敵寇用來砸毀轒?車的巨石竟然都是四棱形狀,宛如放大數十倍的鐵蒺藜,無論怎樣
扔下來都是三個棱面著地,一個棱面高高尖起。每一個棱面都長達三尺,重達數百斤。
隨著攻城的賴輕車被陸續砸毀,城�下方也多了一片石制森林。攻城的宋軍不得不冒著被弓
箭射中的風險,費盡力氣把石蒺藜搬開,好給云梯騰出空間,靠近�體。
守城用的滾石檑木,劉宜孫見過不少,但他從來沒見過有人把石頭做成蒺藜的形狀。並不是
沒有人知道這是守城的最佳器具,但誰也不可能費盡力氣把石頭刻成蒺藜狀。
而且那些石蒺藜都一模一樣,仿佛是一個模子里倒出來的。這讓劉宜孫不禁想起江州水泥的
傳聞:如果江州賊寇真有把水和泥混在一起做成任意形狀石頭的法門,只怕真應了張亢的話
——江州之戰,殺人盈野。
接著劉宜孫又看到更多奇形怪狀的石制器械。
如長達丈許,檑木形狀,兩邊刻槽,通體布滿石刺的石?:賊寇把這種石檑木架上云梯,重
逾千斤的石頭順著梯身滾下來,將梯身壓得格格作響,一路碾碎所有來不及躲避的宋軍,最
后還將云梯的車廂擊得粉碎。
又如用長繩串起,形如鐵流星的石球:懸樓中的賊寇居高臨下,將成串的石球投擲下來。那
些石球投入人群,幾乎每擊必中。劉宜孫不只一次看到宋軍將士被繩索絞住,兩端飛舞的石
球將旁邊的軍士擊得筋斷骨折。
再如寬達丈許,鑲滿鐵鉤的石制拒馬,木制的轒?車、云梯,甚至巢車和望樓,一旦被這種
拒馬鉤住就寸步難移,成為戰場上的活靶子。
賊寇仿佛有無窮無盡的巨石,宋軍一接近就開始不停地往下投擲。第一波攻擊還未結束,城
�下方十幾步范圍內已經堆滿一層各式各樣的巨石。大批攻城器械被,卡在其中,動彈不得
。奮勇登城的宋軍將士也被早有準備的賊寇輕易擊倒。
“劉都頭!”
一名士卒靠近劉宜孫,“這些石頭真邪門!兄弟們好不容易砸開一塊,竹簽和鐵鉤都是長在
里面的!莫不是這些賊寇有妖術?”
“不是。張亢打聽過,這是江州特產的水泥,跟妖術沒關系。”
“水泥……水泥……”
那士卒嘀咕著,露出大惑不解的表情。
程宗揚放下望遠鏡道:“老大,這邊算守住了吧?”
孟非卿交出指揮權后,所有軍情都直接向程宗揚匯報,如果不是孟非卿親自指點,再加上孟
老大的親信郭盛在旁協助,自己真有些應付不來。
此時圍攻南城的宋軍屢屢受挫,雖然攻勢未減,但士氣已衰。
攻城用的器械大半受損,而守城一方的布置仍然有條不紊,堡壘、懸樓、城�構成立體防御
網堅不可摧,城上的八牛彎到現在還沒有動用。如果宋軍再沒有出奇的手段,這一輪攻勢已
經是強弩之末。
“還早,”
孟非卿道:“選鋒營的獸蠻軍出動了。”
程宗揚連忙舉起望遠鏡,果然看到宋軍陣后有些騷動。“看樣子是朝東邊去了。不好!宋軍
是聲東擊西,不對!是聲南擊東!干!宋軍又增兵了!”
宋軍在南門放了四個軍,這時又有兩個軍的旗號出現在戰場中,即使守城方看出宋軍的調動
,也無法支援東城的守軍。
孟非卿道:“南門交給我,你再帶些人去。”
“成!”
程宗揚立刻道:“老敖、吳大刀、臧和尚!跟我去東城!郭盛!通知崔中校的四營和六營的
蘇驍,準備登城!”
就在這時,一朵煙花突然在東方天際綻開,璀璨的光芒映亮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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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1:53

第四章 夜半強攻

江州城寂靜的夜色頃刻間變得凝重,大戰將至的凝重氣氛籠罩四野,無數軍士、戰馬在殘月
下的平原上聚集,一面又一面的軍旗出現在視野中。
定川寨一戰,龍衛軍右廂都指揮使葛懷敏戰死,宋軍遭受重創。在程宗揚的估計中,宋軍最
快也要兩天之后,整頓遇襲的殘兵才會做出反應。
沒想到只隔了一個白天,宋軍就兵臨城下,甚至連一個晚上都等不及便連夜攻城。
一名星月湖軍士如流星般掠上城樓,在五步外落下,然后跨前一步,擡手敬個軍禮,朗聲道
:“報告!北門出現兩個軍,旗號是龍衛軍右廂都指揮使趙珣、王達!攜帶巢車和攻城云梯
!”
“報告!東側三個軍,旗號是捧日軍左廂都指揮使曹琮、郭志高、張節!”
“報告!有一隊宋軍繞往西門,全部是備弩輕騎,旗號是龍衛軍左廂都指揮使范全!”
軍情不斷傳來,加上正面捧日軍右廂足足四個軍的兵力,宋軍第一輪攻擊就投入全部四個廂
總共十個軍、兩萬余人的部隊。
孟非卿軍服筆挺,將他襯得如同戰神。程宗揚立在他的旁邊,后面是直屬營的郭盛、雪隼傭
兵團的敖潤,還有吳戰威。
宋軍攻城信號發出的一刻鐘內,城中所有的星月湖軍士、雇傭兵、民夫已經全部動員起來。
江州城小,加上西側的水門在內,只有三座城門。
宋軍派往西門的只有一個軍的輕騎,沒有準備舟具,出動的又是任福手下傷亡最慘重的龍衛
左廂軍殘部,只會以襲擾為主,試圖阻截水路,可以忽略不計,真正的攻勢應該在其余三處

宋軍主營金明寨在江州城南,南門首當其沖,位置最為重要,防衛也最為森嚴,單是堡壘就
有六座。此時由孟非卿率領直屬營親自坐鎮、程宗揚的一營為輔助,另外還有三百名雇傭兵
和一千名民夫。
在最初的估計中,宋軍抵達江州就會立即攻城,星月湖制訂的計劃是除西門外,每面部署一
個營、五百名雇傭兵和一千名民夫,其余是預備隊休整待命。
但宋軍遲遲不出兵攻城,星月湖連續出擊,多有損失,兩千名雇傭兵只剩下一千兩、三百人
,布置下來已經捉襟見肘。
此時侯玄帶領直屬營守北門,斯明信帶領二營守東面城�,盧景的三營緊盯西側的宋軍遊騎
。能夠調動的預備隊還剩下崔茂、王韜以及原屬蕭遙逸的六營,雇傭兵更是全部上城,五千
名民夫只留一千名隨時調動。
慘烈的江州攻城戰在這一刻拉開序幕。宋軍調集了全部的神臂弓手,在南門外排成一道長達
里許的狙擊線,專門射殺六座堡壘和城�上的守軍。
神臂弓特有的弦聲在空氣中不住振動,幾乎一有人露頭就要面臨數十枝勁矢的射擊。射程超
過三百步的神臂弓輕易壓制住敵寇的襲擾,大批尖脊的轎韞車會集起。來,仿佛一座座移動
的小房子漫過平原,距離江州城�越來越近;再往后是無數推著云梯的宋軍士卒。
江州城初時緊張的喧鬧,此時卻沈靜下來。為了避開神臂弓的威脅,城上沒有舉火,所有人
都隱身在黑暗中。殘月淒清的銀輝下,那些用水泥構造的懸樓猶如巨大的蜂巢,在城�上投
下漆黑的影子,與城外六座堡壘交相呼應。
與此相反,宋軍絲毫沒有隱藏行動的意圖,聲勢全開,連串火把一直延伸到十余里外,仿佛
兩條翻滾的火龍,從金明、定川兩寨源源不斷地湧來。
程宗揚雖然參加過幾次萬人級別的大戰,但都是星月湖大營謀定后動,將宋軍分割殲滅,算
起來除了三川口與劉平交手那次,只有好水川一戰時,督糧官耿傅的臨時指揮才讓自己真正
見識到宋軍的戰陣。然而此時面前卻是十萬人級別的巨型攻城戰陣,讓程宗揚大開眼界。
原野上戰旗林立,無數軍士以軍、營、都為單位,組成整齊的作戰陣形向江州逼近,最前方
是數百輛轎韞車。
相比于上次試探性的進攻,這次宋軍使用的轒?車規模更大,車體也更為堅固,長度超過一
丈五尺,寬度則收窄為四尺,只能容納一個人在前方全力鑿擊城�。
車頂的尖脊更加高聳,能夠承受更強勁的沖擊力,車輪全部改為內置,避免再像上一次一樣
被敵寇擊中而失去行動能力。車身全部被牛皮覆蓋,外面仍舊塗抹厚厚的泥漿用來防火。
再往后是近百架云梯。宋軍的攻城云梯並不是單純的梯子,它們和轄韞車相似,具備車廂和
木輪,由軍士推動前進。宋軍的工匠用粗大的樹干做成底廂,折疊式的梯身經過計算,伸長
后的高度正好為四丈,正能攀上江州的城頭。梯身頂端裝有鐵制的卡鉤,用來扣緊城堞。
緊鄰著云梯的是十架巨大巢車,高度甚至超過江州城�,龐大的車身需要數百人才能推動。
這些本來用以望遠的巢車也被改良成進攻武器,頂端不是普通的吊藍,而是包裹著數層牛皮
的革廂。里面是宋軍挑選出來的神射手,清一色配備神臂弓,居高臨下對城�進行攻擊。
以巢車為中心,數以千計的步卒結成堅陣,緩緩開向戰場。他們衣甲鮮明,體格雄壯,各自
佩備刀槍弓盾,顯示出宋國禁軍的精銳。
陣列后方是五個營的神臂弓手,各陣之間有來自捧日軍的騎兵縱橫遊弋,將整個攻城隊伍連
結成一個完整的巨型戰陣。
程宗揚把黃銅望遠鏡遞給孟非卿。
“最前面就有四個軍,后面還有軍隊不斷趕來。不過后面幾個軍沒有帶武器,都是空手推著
大車,不知道搞什麽鬼。”
孟非卿道:“你認為宋軍會怎麽打?”
“轒?車是吸引火力的。要攻擊轒?車就要和宋軍的神臂弓硬撼。不攻擊的話,轒?車靠近城
�就會開始挖城。哦,還有兩輛沖車用來攻城門的。嘿嘿,我說剛才沒看到呢,他們繞那麽
大一個彎是不敢從堡壘中間過吧。”
“還有?”
“真正的主力應該還是巢車和云梯。用巢車壓制城�上的守軍,用云梯攀爬。干,單云梯就
有一百架,這也太多了吧?”
整座江州城呈長方形,南北略長,有兩千步,折合三千尺;東西長一千七百步,合兩千五百
尺,共五里的長度。
星月湖雖然在城南投入兩個營,但還要防守城外的六座堡壘,城�上只有四個連,差不多每
個班要防守六十尺的長度,合四十步——星月湖大營的軍事長度仍以步為單位,看來岳鳥人
再猛,以一人之力也很難改變傳統的度量衡。
星月湖大營防守的指揮系統仍然是連、排、班體系,每個班防守四十步、每個排防守一百二
十步。城南的懸樓同樣是每一百二十步一座,一共十二座,既是防守的最前線,也是排級指
揮中心。
宋軍在定川寨守軍慘敗之后,僅隔一個白天就連夜大舉攻城,星月湖大營損失的兵力根本來
不及補充。雖然投入兩個營,但真正出自星月湖大營的老兵不足七成。
程宗揚估算一下,每個班大約有七名老兵和相同數量的雇傭兵,另外還有二十名受過簡單軍
事訓練的民夫,差不多正好能手拉手把城�站滿。這樣的防守密度絕不算大,但已經是星月
湖大營能夠長期防守的極限。
一百架云梯如果同時靠上城�,平均每四名星月湖軍士、三名雇傭兵和十名民夫就要應付一
架。而且還要面臨城下神射營和巢車上望樓的威脅,壓力不可謂不大。如果北門和東城有同
樣數量的攻城隊伍,這個晚上就難熬得很了。
最前面幾輛轒?車已經在神臂弓的掩護下,毫無阻礙地越過堡壘。車內的軍士喊著號子,用
力推動尖脊木車,一點一點逼近城�。
夜色下的江州城�一片寂靜,沒有火光,也看不到人影,攻城的宋軍幾乎有種面對空城的錯
覺。
“捧日軍右廂第一軍第三營!”
一名宋軍指揮官大喝道:“攻城!”
轒?車陡然加速,周圍的軍士拼命推動車輛,越過最后幾十步致命的射擊區域,沖向江州城
�。
忽然城上一聲銳響,城�仿佛憑空長高尺許,接著無數巨木從天而降,砸向下方的轒?車。
轒?車內的宋軍只能聽到頭頂傳來沈重的風聲,接著車輛猛然震動起來。
一根根長達丈許、徑逾數尺的檑木從城�上投下,上面像狼牙棒一樣鑲著尺許長的鐵刺,幾
乎一沾住轘輥車便鉤住木制的車體。
巨大的沖擊力有些將_輕車掀到一邊,有些則將車頂的尖脊整個掀掉,接著無數巨石如同雨
點般飛落,將一輛輛失去防護力的轒?車徹底砸毀。
慘叫聲、痛呼聲接連響起,石木碎屑紛飛,鮮血如蛇一樣在泥土流淌著。終于,有幾輛轒?
車抵擋住滾石檑木的攻擊,緊緊貼住城�,車內的宋軍推開正面的護板,揮舞鶴嘴鋤開始鑿
擊。
江州城�只在頂部的城堞用了水泥,底部仍是內部夯土、外部砌磚的傳統建造方法。一名宋
軍大漢用鋤尖對著磚縫猛鑿,三邊都已經松動之后,他把鋤尖勾進磚縫用力一掏,將一塊城
磚整個掏出來,在城�表面留下一個缺口。
他丟下鋤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后面的同伴立刻擠過來,拿起他的鶴嘴鋤快速挖掘周圍的
磚塊,將缺口擴大。
頭頂傳來一個尖銳的呼嘯聲,接著轟然一聲巨響,連巨石也未能撼動的車體猛然碎裂。那大
漢背后的一名同伴來不及呼叫,就被一個巨大的物體碾碎,鮮血濺滿車廂。
城頭“輒輒”聲響,一個沾滿血肉木屑的石球正向上升去,那顆石球足有半人大小,上面鑲
滿尺許長的利刺;石球頂端的鐵鏈長達四丈,一直延伸到懸樓下方的洞口內。
十幾座懸樓輪番揮出巨型石球,將附近的轒?車逐一砸毀。幾名幸存的宋軍試圖攻擊懸樓,
卻被洞口內飛出的箭矢射殺。
與此同時,攻城的云梯也開至城下。幾名壯漢搶步上前,掄錘釘下木楔,固定梯廂。接著折
疊的梯身一節節升起,十余名宋軍身披堅甲,蜷著身體伏在云梯頂端,逐漸逼近城頭。
就在這時,兩側相隔六十步的懸樓同時飛出箭矢,即使在夜間也準確地擊中目標,將云梯上
無法行動的宋軍逐一射殺。
宋軍冒著雨點般的飛石、利矢,一波一波湧向江州城�,云梯一架接一架升起,用數量消耗
守城方的攻勢。
巨大的巢車在距離城�不到五十步的位置停下,藏在革廂內的射手舉起神臂弓,試圖壓制懸
樓的敵寇,卻發現敵寇用石料把正面的射孔堵上,從兩側貼著城�的方向攻擊攀城的宋軍。
隨著宋軍逼近城�,后方掩護的神臂弓停止射擊。被調到一營增援的杜元勝一聲令下,來自
晴州的雇傭兵和民夫一起舉起架在城頭的抓槍,牢牢抵住一架剛搭上城�的云梯。
接著一名星月湖軍士挺身而起,大斧呼嘯而出,沒有理會梯上的宋軍,而是將云梯頂端數根
橫木劈開。幾名宋軍立足不穩,從云梯上跌下,頂端被劈開的云梯也隨即報廢。
一名營指揮使拔刀喝道:“為劉將軍報仇!捧日軍兄弟們!此戰有死無退!殺!”
“殺!殺!”
遠處另一名指揮官大喝道:“登城滅賊!在此一戰!殺!”
“殺!殺!殺!”
更遠的地方,戴著重盔的宋軍指揮官不斷下令,宋軍的狂吼連成一片,云梯接連升起。
星月湖大營已經先后與三支宋軍交過手,石元孫的捧日軍右廂卻是生力軍,在城下困坐月余
,看著同袍連番失利,這些宋軍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
攻城戰在兩翼同時爆發,殘存的轄輕車仍在鑿挖城�,如林的云梯一架接一架升起,宋軍猶
如無數螞蟻,奮勇朝城上攀援。守城的星月湖軍士、來自各團的雇傭兵也不甘示弱,雙方在
城頭展開殊死搏殺。
一座頂部作成廂型的云梯朝城�上方升去,厚厚的車廂抵御兩側懸樓的弓矢。
廂內的宋軍分成兩排,前面一排用重盾防護,后面的軍士則舉起一桿兩丈多長的拐突槍,合
力攻擊城頭的對手。
守城一方的星月湖軍士當先沖向宋軍,雇傭兵和民夫也隨之迎上去。
程宗揚熱血沸騰,懸在腰側的雙刀似乎在鞘中鳴叫,但自己身邊幾十步范圍內沒有一名宋軍
。一般攻城戰,爭奪的焦點無疑是城門附近。
相對于城�,城門的結構更加薄弱,而且也有門洞和死角躲避城上的攻擊。但宋軍爭先恐后
的攀援城�,遠遠避開城門和城前六座堡壘的范圍。
程宗揚正疑惑間,夜空中忽然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數十團火球從宋軍陣地后方飛出,在天際
劃過一道跨越近四百步的弧線,飛向江州的城樓。
“投石機!”
程宗揚心里一沈。剛才看到那些轘輥車、云梯和巢車時,他就有所懷疑,攻城器械大都是消
耗性的用品,要不被敵人砸毀燒壞,要不就是攻下城池之后自己扔掉,基本上只要結實、能
動就是好的。但這批木制的器械卻精致得多,結構嚴密,制作精良,單是那些木輪就不是普
通軍士能做出來。
從時間推算,秦檜提到的工匠營根本不可能從筠州趕到金明寨,並且有時間做出如此多的攻
城器械和投石機。
那麽只有一個解釋:夏用和征調的工匠並非僅僅筠州看到的那一支——宋軍正從各地調集人
員,鐵了心要打下江州!
投石機第一輪投擲只是校正落點,一半的火球沒有飛至城�就轟然墜落,還有一些則從城�
上越過,飛入城內。
城中的街頭早已擺好盛滿水的大缸,民夫們提桶執盆,不等火勢蔓延就將那些扎滿易燃物的
火球撲滅。
只有一顆火球準確地飛向城樓,耀目的火焰仿佛撕裂長空,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火紅的傷痕。
對付這種充滿毀滅性的武器,只有一個字:躲。至于砸壞什麽東西全看老天爺的心情。但有
人不是這樣想的。
正當旁邊吳戰威、敖潤臉上變色,程宗揚準備閃避的時候,孟非卿手臂一伸,拿住城頭的抓
槍。
抓槍是守城專用的槍械,僅槍鋒就有兩尺長,鋒刃兩側裝有鋒利的倒鉤,槍柄更是長達兩丈
五尺。
這種武器由于過于沈重,一般都是架在城堞處,靠幾人合力來攻擊攀城而上的敵軍。孟非卿
卻一把舉起抓槍,淩空刺中火球。
轟然一聲巨響,飛濺的火焰迸出丈許方圓,裹在燃燒物中間的巨石被貫滿真氣的槍鋒擊碎,
只差了尺許,沒有飛上城頭,而是貼著城�墜落下去。
城上歡聲雷動,飛濺的火焰中,孟非卿持槍而立,猶如戰神。
吳戰威呼了口氣,然后挑起拇指。“好漢子!我吳大刀服了!”
程宗揚小聲道:“我早就服了。咱們孟老大活生生的天下第一猛。這麽猛的男人,娶個女人
我都覺得虧得慌……”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然后扭頭望著城下,長聲道:“夏用和!你麾下雄兵十萬,可?人敢與
我孟非卿一戰!”
驚雷般的吼聲遠遠傳開,城下數萬的軍士動作都為之一滯。
孟非卿一槍擊碎投石機拋來的火球,這時又公然索戰,聲震四野,守城方氣勢大振,攻城的
宋軍陣列卻傳出一陣波動,不少人擡頭朝城上望去,想親眼看看這個星月湖八駿之首的鐵驪
孟非卿長什麽模樣。
距離江州兩里之外的一處緩坡聚集數十名宋軍將領。這個距離已經遠得無法看清城上的戰事
,但還有些將領瑞瑞不安,因為這個距離仍在八牛弩的射程之內。
江州究竟有沒有八牛弩,誰也不敢斷定,但沒有人肯冒這個險,畢竟他們對八牛弩的威力最
為。
鐵驪孟非卿的名頭,不少人都聽過,此時親眼目睹這名悼匪的驍勇身手,眾將的臉上都有些
難看。
夏用和如夜梟般的眼睛從眾將身上一掃而過,然后搖了搖馬鞭。
“老了,叫不動了。擂鼓吧。”
主帥沒有點將出陣,眾人暗自松了口氣。李憲在旁看得清楚,心下暗嘆:若是任福魔下的王
圭等諸將還在,與賊寇還有一搏之力。可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接連三敗,良將盡歿,對
賊寇的叫陣只能裝聾作啞了。
身前的人影輕輕咳嗽一聲,李憲連忙躬下腰,低聲道:“秦帥有何吩咐?”
秦翰仍然錦衣華服,被孟非卿擊碎的紫貂玉?換了一副新的。他沒有和眾將一樣乘馬,而是
用了一張交椅,斜身靠在上面,臉色顯得有些蒼白。若不是知道他的底細,任誰都看不出這
個不起眼的太監是宋國戰功最為悼著的猛將。
“不能折了士氣。”
秦翰隨手指了一名親兵,淡淡道:“不求必勝,打出威風。”
那名小校二話不說,翻身上馬朝江州城馳去。
夏用和捋了捋胡須,頷首道:“好一個少年俊才!”
秦翰喧賓奪主,眾將的心里都有些打鼓。這會兒主帥發話,眾將才參差不齊地說道:“秦帥
豪勇!”
“強將手下無弱兵,哈哈……”
秦翰低低咳了兩聲,胸脯傳來嘶啞的聲音。李憲的目光落在這位大貂?的背影上,不禁流露
出一絲敬畏。
他雖然是宮內的紅人,受的寵信比這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倒黴太監高出百倍,但這會兒
站在秦翰身后,他沒有半點不服氣。
他知道秦翰征戰多年從無怨言,但歷經大小百余戰,身上負傷數十處,全靠功法強行壓下傷
勢。萬一他哪天倒下……
李憲低聲道:“秦帥要用些茶水嗎?”
秦翰擺了擺手,“不用了。”
李憲不再多話,輕手輕腳拉起錦幛,替他遮擋風寒。
連綿的鼓聲滾滾傳來,令人血行加速,宋軍斗志越發高亢。堡壘上的賊寇被神臂弓壓制,一
直沒有動作。伴著激越的戰鼓聲,宋軍攻勢越來越猛烈。
城外六座呈“品”字形排列的堡壘始終沒有動作,而宋軍也有意避開這幾座孤懸在城外,又
十分難纏的水泥堡壘,把它們交給后方的投石機。
戰火沿著城�迅速蔓延,校準過的投石機落點越來越準確。重達數百斤的巨石帶著火光飛向
江州城�,發出巨大的轟鳴聲,火光四濺。
程宗揚原本還有些擔心,但水泥加固過的城堞在投石機的重擊下一無所動,顯示遠超過磚石
結構的堅固性。城前的六座堡壘更是固若金湯,任由巨石重擊仍牢不可摧。
轟然一聲巨響,一團火球落在程宗揚面前的城堞上,然后彈開。用油布和稻草捆扎的燃燒物
迸碎開來,在冰涼的水泥面上徒勞地熊熊燃燒片刻,化為灰燼。
程宗揚捂住口鼻,避開燃燒物發出的濃煙。敖潤不等表面變冷就伸手去摸城堞,一邊怪叫道
:“這是什麽東西?看著跟抹了泥漿一樣,可比石頭還結實!”
“老土了吧!”
吳戰威內行地說道:“這叫水泥!這東西我見得多了,結實得要命,拿錘都砸不動!我們程
頭兒在建康就是用這東西蓋樓,里外一根木頭都不用!”
“真的假的?”
敖潤摸著水泥城堞道:“老程,這東西是你弄出來的?真是砸不動?”
“你別聽吳大刀吹那麽神。”
程宗揚道:“真要砸也能砸開,只不過費點力氣。投石機一個是力道差點,另一個準頭不行
,要對著一個城堞砸上十幾次還差不多。再則這些石頭本來硬度就不夠,再包層東西,砸上
更沒用了。”
敖潤嘖嘖贊嘆幾聲:“這東西哪兒來的?我怎麽沒聽說過?”
“想知道?到我這兒來吧。”
程宗揚乘機挖角,笑瞇瞇道:“給你加一倍的工錢,怎麽樣?”
“那可不成。”
敖潤大搖其頭,“我們雪隼團還有這麽多弟兄。石團長不在了,我老敖怎麽也得把弟兄們活
著帶回去。”
火球擊中城堞的剎那,秦翰坐直身體,一絲震驚的眼神在他精光內斂的虎目中一閃而逝。
夏用和花白的胡須在寒風微微抖動,良久吐出兩個字:“堅城!”
秦翰擡起手指,身后陰影中的一個龐大身影跨前一步,濃烈的猛獸氣息令周圍的將領都不禁
屏住呼吸。
秦翰竟然用獸蠻人作為親衛,諸將佩服之余,隱隱還有些幸災樂禍。
難怪選鋒營只能當邊軍;換成禁軍,讓這些獸類拱衛都城成何體統?不過看到大貂?出手,
眾人不免有些期盼。對付星月湖那些悍匪,選鋒營的獸蠻人倒是合適。
秦翰只是動動手指,吩咐道:“搬張椅子來。”
獸蠻武士拿起一張交椅放在主帥身側。
秦翰點了點椅子,“坐。”
夏用和也不客氣,踩著一名親兵的背脊翻身下馬,坐在椅中,然后摘下頭盔放在一邊,有些
疲倦地說道:“歇歇也好。這場仗有得打了。”
李憲身為監軍,在夏用和面前也是有座位的,但不好與秦翰平起平坐,在后面道:“不料江
州城如此堅固,巨石重擊之下,仍巋然不動。”
主帥落座,諸將也不好騎在馬上,高出主帥一頭,紛紛下馬環立在側。石元孫道:“石炮打
上去,連個角都沒崩掉,江州城怎麽修的?”
李憲回頭道:“張亢,你知道嗎?”
張亢只是個都頭,最末一等的低級武官,周圍的親兵也比他職位高些,一直在后面沒有開口
。聽到李憲詢問才拱手施了一禮,然后道:“聽說用的是江州水泥。”
“水泥?什麽東西?”
“末職不知其詳。”
諸將低聲交談,嗡險聲響成一片,誰也不知道江州水泥是什麽東西。但江州城�的堅固,眾
人都是親眼看到的。
緊接著張亢又爆出一句:“末職聽說,江州城外的十座堡壘都是用江州水泥,在半個月之間
全部建成。”
眾人又是一陣大嘩。
江州城外這十座大頭釘子一樣的堡壘,讓諸將都頭痛無比;那些堡壘比城�還高出丈許,覆
蓋范圍更是超過四百步,幾乎占了整條城�四分之一,又呈“品”字形向前突出一百余步。
攻不下、困不住,就像卡在攻城一方喉_里的釘子,令人無計可施,沒想到居然是半個月之
中造出來的。
如果不是城中的賊寇兵力不足,在江州城周圍建上百余座堡壘,只怕大家連城�邊都摸不到

投石機擲出的火球忽然停止,遠遠看到一匹白馬如流星般馳過連綿的戰陣。
江州沒有護城河,那名小校放開坐騎,全速馳到城下揚聲道:“選鋒營秉義郎!宗澤!前來
討教!”
宋軍一陣騷動。宋國武官一共分五十二階,李憲的景福殿使就是第五階的高級武官,而秉義
郎在五十二階中只排倒數第七,是不折不扣的小官。
城上眾人神情冷漠,宋軍派出這個小卒子分明是自知必輸,一個小卒敗了就敗了,若能在孟
非卿手下撐過幾個回合,就足夠自傲。
敖潤叫道:“一個小卒也配和我們孟團長叫陣?先過我雪隼傭兵團敖潤這關再說!”
吳戰威倒沒那麽多心思:“宰你這小雞還用得著孟帥?先試試我的大刀!”
程宗揚卻一把奪過望遠鏡,像著火一樣猛撲過來朝城下望去。“干!這麽年輕!”
這位宗澤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上下,瞧他的年紀,真正的岳鵬舉八成還沒出生呢。
宗澤策騎朝城�奔來,距離城�還有數步,忽然一撥馬頭,接著飛身躍起。
空鞍的戰馬緊貼著城�馳開,與此同時,宗澤擡腳往城上一蹬,筆直升起丈許,然后揮出長
槍,槍尖在城上一點,又躍起兩丈。
為了避免下方出現射擊死角,城�通常都不是直上直下,而是下緩上陡的傾斜式樣。宗澤雖
然利用�體的斜面,但過人的身手仍贏得一片喝彩聲。
孟非卿讓開丈許一片空地,然后反手握住天龍霸戟。程宗揚見獵心喜,兩眼放光地叫道:“
孟老大!這一場我來!”
終于見到一個自己聽說過的歷史名人,程宗揚有種老天開眼的感覺。
能親自與宗澤交手,甚至親手打敗這個北宋最后一位名將,實在是莫大的誘惑。更進一步,
如果能擒下宗澤再收歸己用,自己的直屬營就多了一個棟梁之才。
于是宗澤躍城頭,看到的不是孟非卿,而是一名笑嘻嘻的年輕人。
“久聞大名,如雷貫耳啊,哈哈哈哈……”
那年輕人像只偷吃雞的狐貍一樣,笑得合不攏嘴,“宗將軍,我跟你打個賭,如果你輸了就
當我的手下,怎麽樣?”
宗澤皺起眉頭:“瘋子?”
程宗揚努力收起笑容,板起臉道:“對未來的主公客氣一點!”
真是個瘋子。宗澤也不廢話,長槍一挺,一記千里燎原,槍勢猶如烈火朝程宗揚的面門襲去
,準備先逼開這個瘋子,再與后面的賊酋交手。
那瘋子雙臂一張,手中驀然多了一對鋼刀,剛才還瘋瘋顛顛的樣子剎那間消失不見,整個人
如同一頭突然張開鐵翼的猛虎,撲向宗澤的槍鋒。
宗澤這一槍充滿一往無前的氣勢,誰知槍至中途就被年輕人鋼刀后發先至地截住。宗澤雙臂
一震,槍鋒如中鐵石。
那人的雙刀接連進擊,一刀劈中槍鋒,隨即扭過腰身,另一刀側向攻來,用刀背砍向槍身。
宗澤見這人瘋瘋顛顛,滿口不知所云,看著不太正常,刀法卻是兇狠犀利。前刀余力未衰,
后刀又至,如果被刀背砍中,只怕數招之下長槍就會脫手。
宗澤沈肘側身,槍尾驀然翻出,挑中刀背,向后退了半步。雖然化解對手的招術,自己的攻
勢也被硬生生逼回來。
程宗揚心下大定。宗澤雖然是未來的名將,但現在還是初出茅廬的年輕后生,槍法應變雖然
不錯,修為卻比自己差了一截。
程宗揚抖擻精神,一手“五虎斷門刀”猶如猛虎出山,使得淋漓盡致。宗澤的長槍失了先機
,不出數招就被逼落下風,槍圈越來越小。
程宗揚的雙刀狂攻猛進卻沒有痛下殺手,一門心思想著怎麽磕飛他的長槍,把這支剛剛嶄露
頭角的潛力股拿到手中。
宗澤越打越是心驚。那人刀法兇猛,一雙眼睛卻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自己,目光中充滿貪
婪神色,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只差沒在額頭刻上“你是我盤里的菜”這幾個字;那種變態
的欲望足以令任何一個男人毛骨悚然。
宗澤的槍法忽然一變,放開守勢,全用進手,不顧生死地以攻對攻。他打定主意,縱然玉石
俱焚也不能被這瘋子生擒。
這種同歸于盡的打法,自己用過幾次,被別人用出來還是頭一遭,一時間程宗揚被逼得手忙
腳亂,接連退了幾步才穩住陣腳。
吳戰威和敖潤都緊握著刀柄,一看苗頭不對就準備出手。孟非卿卻松開天龍霸戟,雙臂交叉
抱在胸前,神態從容。
他的眼力比吳戰威和敖潤高出何只一籌,這個小將使出搏命的招數仍奈何不得程宗揚,勝負
已無懸念。
意外的是短短兩個月之間,這小子修為竟然大進。看來他只是外表懶散,背地里還是下了不
少苦功。
果然,宗澤的強攻被程宗揚一一破開,雙刀威勢越來越足。轉眼十余招,宗澤已被逼到城堞
處。
程宗揚的雙刀灑下重重刀網將長槍困住,片刻后身形倏然一閃,搶到宗澤身側,一刀格開他
的長槍,順勢刀柄回落敲向他的胸口。
宗澤已經退無可退。程宗揚單刀砍入槍網,將宗澤長槍逼到外圍,刀柄一落便能封住他的穴
道。自己費盡力氣才等到這個機會,不由得心花怒放。
刀柄落下,正中宗澤的胸口。宗澤撞在城堞上,喉頭一甜,幾乎吐血。他咬牙將鮮血咽下,
只聽那人意氣風發地大笑道:“宗澤!不想以后大呼‘渡河’而死就跟著我!往后自然有你
的好處!哈哈哈……”
程宗揚笑聲未絕,就看到那小子身體一仰,竟然從四丈多高的城�上一頭栽下去。
“干!”
程宗揚大罵一聲。別人王霸之氣一出,小弟爭相拜服;自己倒好,這小子?可自殺都不願落
到自己的手里——我有那麽衰嗎?
程宗揚半身探出城堞外,伸手去奪宗澤的長槍,忽然間身體猛然仰起向后一翻。
一片白光緊貼著程宗揚的口鼻飛起,卻是一柄磨盤大的巨斧。如果不是孟非卿在晴州對他的
苦心訓練,這一斧足夠把他的腦袋劈成兩半。
宗澤落下的同時,一只獸爪抓住他的皮甲消去跌勢,抖手扔到城下。宗澤雖然摔個結實,性
命卻是無憂。
接著一個巨大的頭顱從城�下升起,它鼻孔微縮,吻部凸出,一雙非人的巨眼兇光四射,臉
部如野獸般的皮毛上帶著豹紋,一側的耳朵上掛著手指粗的銅環。
它張開大口,嗥叫著躍上城頭,帶著利爪的雙足重重落下,在水泥上留下幾道爪痕,卻是一
名獸蠻武士。
那獸蠻武士比程宗揚足足高出兩個頭,粗壯的軀干上包著厚厚皮甲,中間嵌著一枚臉盆大小
的青銅護心鏡,身上遍布野獸般的鬃毛,只在頭臉上帶著豹狀的斑紋,就像一只起立行走的
猛獸。
吳戰威大喝一聲,攻向獸蠻武士的右臂。他的大刀是在建康重新打的,比以前的更厚、更重
,但獸蠻武士掄起大斧,一斧就將吳戰威震退兩步。
敖潤翻腕摘下鐵弓,利箭脫弦而出。獸蠻武士咆哮一聲,長箭射中它的肩甲,卻沒有穿透皮
革。
“都退開!”
程宗揚滿心想收下宗澤當小弟,結果費了半天力氣,煮熟的鴨子卻在眼皮底下飛了,窩了一
肚子的火。他提刀惡狠狠叫道:“好一頭大牲口!敢搶我的小弟!有名字嗎!”
獸蠻武士的胸腔中發出沈重的轟鳴聲,咆哮道:“豹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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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1:35

第三章 意外收獲

吳戰威正在房內等候,見到程宗揚立刻站起來。“程頭兒。”
程宗揚喝口茶水壓下酒意,然后拂衣坐下。“先說船上的貨物。”
吳戰威道:“云氏的船上都是弓箭和盾牌。清單上一共有盾八百張,弓兩百張,箭矢兩萬枝
,都是上好的點鋼箭。因為都是違禁的兵器,怕路上被查到,才隨著這批船一同運來。”
程宗揚聽得極認真。“龍鱗盾?”
吳戰威道:“沒錯,是龍鱗盾,一共做出來不到九百張。龍雕弓數量更少,云三爺讓都送來
了。”
程宗揚呼了口氣。八百張龍鱗盾、兩百龍雕弓,數量雖然不多,但對星月湖大營的軍士來說
猶如猛虎添翼,即使面對宋軍的神臂弓也有一搏之力。
張少煌等人的笑鬧嘈雜聲不斷傳來,吳戰威道:“我這次還帶了一萬金銖。”
“一萬金銖?你不會把家底都帶來了吧?”
在建康時,自己與蕭遙逸合演連環計,從蘇妲己手里敲了一萬五千金銖的現款,但當初買秦
淮河畔的土地,從云家借了兩萬金銖,算來一直都是負債經營。
“帳上的事我說不清楚,”
吳戰威嘿嘿一樂,從懷里摸出一卷冊子,“我婆娘抄了份帳本,讓我捎來。”
還是柳翠煙細心。程宗揚接過帳本,大致瀏覽一下。
家中的開銷並不大,除了臨江樓蓋房子和盛銀織坊工匠的工錢,其他沒有多少開支。
當初的三個作坊,銅器坊轉給云家,石灰坊的水泥本來是搖錢樹,但由于江州戰事,城防用
量極大,並沒有多少可以販賣。
“一百多件霓龍絲衣就賣了兩千金銖?”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個數額,程宗揚還是大吃一驚,半晌才道:“嫂子比我還黑
啊!”
“可不是嘛!一枚金銖兩貫銅銖呢,足夠平常人家幾個月的開銷,偏偏有人肯買。”
吳戰威納悶地說道:“那東西擋不得寒,又遮不住羞,穿著除了光溜一點兒,有啥好的?”
程宗揚笑瞇瞇道:“吳大刀,是嫂子穿給你看了吧?”
吳戰威的黑臉頓時一紅,吭哧幾聲道:“我就是看個新鮮……”
程宗揚大笑道:“你這個不解風情的糙漢!嫂子這叫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吳戰威抓了抓腦袋,“我覺得不穿也怪好看的……”
程宗揚又是一陣大笑。
吳戰威忽然一拍腦袋。“我婆娘還讓我帶了一些,都是剛作出來的樣品,說不敢多賣,只是
放些貨出去打打名頭,等公子回去再商量。”
“好,先收著,頂多兩、三個月我就回去。”
程宗揚繼續看著帳本,“珍寶閣三千金銖?珍寶閣已經開張了嗎?”
“云三爺替我們找處門面,又拉關系做了幾筆生意。咱們帶的湖珠是搶手貨,加上狗頭金,
一共換三千金銖。”
殤侯的貨物里,單是狗頭金就有幾百兩,換成金銖也不算多,但下一筆收入讓程宗揚莫名其
妙。“還有五千金銖是怎麽回事?”
“這是拉鏈的分成,”
吳戰威道:“云家和晴州做了一筆大生意,臨走時云三爺送來的。”
“不是吧?云三哥一筆生意就掙了五萬多金銖?”
程宗揚與云蒼峰約定,把拉鏈坊轉讓給云氏,自己只留一成股份。云家這筆拉鏈生意竟然有
五萬金銖的利潤,實在是太奸商了一點。
記得自己當初與云蒼峰約定,拉鏈每尺收購價最多才三十銅銖。云家賣往晴州的拉鏈水靠,
一套就賣一百銀銖。
即使用足三尺,拉鏈的成本仍不到一枚銀銖,再加上水靠的皮料成本也不到十枚銀銖,翻手
賣出十倍的價錢等于是坐地收錢。沒想到自己這幾門生意里,居然是拉鏈生意最好。
“云三爺給的是一成的收入。”
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云老哥夠意思。”
一成收入和一成利潤之間的差別就太大了。按每套水靠一百銀銖的價格算,這筆交易一共是
一萬套拉鏈水靠,這樣大的手筆,八成是晴州的水師采購。
吳戰威道:“我和云三爺聊過,拉鏈的成本比原來設想的高得多,主要是廢品太多。做出一
批鏈牙最多有一半可用,其他都得回爐重煉。一來二去,成本就上去了。”
這就是手工生產的弊端。拉鏈工藝雖然簡單,但對精度要求極高,一顆鏈牙誤差過大,整條
拉鏈都無法使用。
難怪自己當時看到石之隼拿水靠就感覺有些別扭,那些拉鏈比自己當初設想的要大得多,看
來還是工藝精度不好解決。
程宗揚收起帳本。“你來的正好,有件事要交給你。”
吳戰威嘿嘿笑道:“我就知道有我的事!程頭兒,你盡管吩咐。”
程宗揚道:“我要組建一個直屬營,定額是三百人。我已經通知會之,讓彪子也趕回來,到
時候你們兩個搭夥把直屬營建起來。你先挑人,盡量要年輕的可塑之材。?願招不夠,也不
能濫選。”
聽到與易彪搭檔辦事,又是打打殺殺的老本行,吳戰威頓時興奮起來,拍著胸膛道:“是不
是漢子、帶不帶種,我吳大刀一眼就能看出來!”
“打仗和江湖廝殺不是一回事。明天我帶你去見幾個人,你跟他們好好學學。”
程宗揚站起來,邊走邊道:“我先說說明天要見的幾個人吧。臧修、杜元勝、蘇驍,這幾個
是星月湖大營的,以前跟著岳帥混過。另外還有敖潤是雇傭兵的隊長……”
自己的一團包括原來的一營、六營,以及還未組建的直屬營,一共需要九個連長。
原本自己心里已經先定下吳戰威、易彪和吳三桂做自己直屬營的指揮官。
但一營的趙譽、徐永先后戰死,現在手里滿打滿算只有三個上尉連長,還缺了三個,看來只
有慢慢選拔了。
客棧亮著燈火,一名少女踮著腳尖在階上張望,遠遠看到程宗揚的身影不禁臉上一紅,飛也
似地逃到店內。
程宗揚的目力比她強得多,早就看到雁兒在門前張望。那種少女的嬌態讓他心里升起一絲暖
意。
雁兒的心思,他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但下意識一直覺得她應該有更好的歸宿。就像柳翠煙
與吳戰威、鶯兒與小魏,雁兒完全應該找一個能真心疼她、愛她的。
雁兒與別的女子不一樣,像麗娘雖然麗色驚人,可干過之后可以放到一邊,並不覺得自己需
要負什麽責任。
雁兒還是一朵含苞未放的鮮花,值得讓一個男人去傾心愛護,自己卻不可能在雁兒身上耗上
太多心思。
可這次見面,程宗揚意識到自己雖然不能給雁兒太多,但雁兒企求的也不多。
只要能和自己親近一些,她就會很開心。
想通這一點,程宗揚把自己的負罪感扔到一邊;至少雁兒跟著自己不會比跟著石超更差。
程宗揚把吳戰威帶來的包裹一丟,理直氣壯地對小紫說道:“我要給雁兒開苞!”
雁兒的玉臉刷的一下紅透了。
“咦?大笨瓜,你怎麽開竅了?”
程宗揚長嘆一聲,用聖哲一樣的口氣道:“因為世間曠男怨女太多了,我個人之力雖然微薄
,但能消滅一個就消滅一個吧。”
小紫用指尖刮著臉羞他。“程頭兒,你好無恥哦。”
“明明是開心的事,為什麽那些曠男怨女不結合起來主動去做?”
程宗揚握起拳頭,“這只能說明,人與人之間的交流還遠遠不夠。無謂的戒心和恐懼阻礙人
類追求幸福的腳步!”
一番胡言亂語引得小紫直笑,程宗揚涎著臉道:“死丫頭,要不我把你的苞也開了吧。”
小紫嬌聲道:“雪雪,咬他!”
程宗揚嚇了一跳,連忙閃開,戒備地看著四周,防著那條小妖狗竄出來。
小紫發出一串如銀鈴般的笑聲。“大笨瓜。”
程宗揚道:“那條死狗沒帶來吧?”
雁兒道:“一直在島上。前些日子有些沒精神,這些天才好了些。”
程宗揚悻悻道:“遲早把那死狗宰了燉湯!”
小紫皺了皺鼻子。
程宗揚忽然怪叫一聲,抱起滿臉飛紅的雁兒跳到榻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怨女空懷春
!我念得對不對?”
雁兒羞得擡不起頭來,香軟的嬌軀伏在他懷里輕輕顫抖。
小紫給了他一個白眼,拉起夢娘道:“我們走,不要理他。”
程宗揚輕輕擡起雁兒的下巴,充滿愛憐地看著她柔美的嬌靨。
雁兒是石超用一斛珍珠換來的,即使在美姬如云的金谷石家也堪稱出眾。她過完年才滿十六
歲,生得雪膚花貌、眉枝如畫,是典型的美人胚子。這會兒兩人耳鬢廝磨,嗅著她身上的處
子幽香,說自己不動心是假的。
程宗揚在她鼻尖點了點,笑道:“芝娘還好吧?”
“還好……”
“那個天竺阿姨?”
“也好。”
“鸝兒?”
“易叔叔離了建康,她牽掛得緊……”
程宗揚笑道:“你呢?牽掛我嗎?”
雁兒眼眶微微紅了,不言聲地點點頭。
程宗揚在她耳邊道:“你們謠傳說我只喜歡年紀大的,今晚我就讓你看看我喜歡哪一種的…
…哇,小丫頭,發育得不錯嘛!”
“公子……”
雁兒低叫一聲,隨即咬住紅唇,嬌軀微微發燙,鼻息變得急促起來。
程宗揚擡手彈出一縷指風,帳角的玉鉤一蕩,緋紅的紗帷垂落下來。他將雁兒抱在懷中,然
后壞壞一笑,低頭吻住她的小嘴。
雁兒的唇瓣又軟又暖,帶著一股甜美的氣息。她像羊羔一樣順從地躺在主人懷中,讓主人一
件件解下她的羔裘、羅衫、貼身的小衣和抹胸……
外面的燈花微微爆了一下,帳中的少女玉體橫陳,身無寸縷地躺在錦被間。雁兒的身段仍有
少女的稚嫩,一雙玉乳小巧瑩潤,乳頭帶著草莓般的紅色。
她的腰肢纖細,一雙玉腿白嫩光潔,眉眼間羞澀而欣喜的神情讓程宗揚心頭微動,想起最適
合她的裝束;看來要讓夢娘繪些衣物的圖樣,送到建康的織坊了。
程宗揚的手掌貼在她光潔的胴體上,輕柔地撫摸她如花瓣嬌嫩的肌膚。
雁兒的臉色越來越紅,眼波也越來越濕潤。程宗揚暖熱的手掌朝她腿縫間移去,忽然雁兒嬌
軀一顫,輕聲道:“公子,請等一下……”
雁兒從衣衫間拿出一塊白綾在身下攤好,將每一道褶皺都小心撫平,然后擡起眼,露出一個
羞怯而溫柔的笑容。
“是紫姑娘教你的嗎?”
雁兒搖了搖頭,“是芝姐告訴我的。”
“芝娘怎麽說的?”
“她說,雁兒第一次落紅染在帕子上,公子會更疼雁兒……”
“是嗎?”
雁兒咬了咬嘴唇,小聲道:“園子里的姐姐被主人開苞的時候,都沒留過帕子……主人用過
就隨便給了別人……”
石胖子家的金谷園給雁兒的印象太過深刻,所以才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們去宴客的。”
雁兒帶著一絲輕微的泣聲道:“公子……”
說著她主動張開雙腿。
一處美妙的秘境出現在自己眼前。少女雪白的雙腿微微張開,綻露出腹下花蕾般鮮嫩的玉戶

雁兒纖軟的小手伸到股間,微顫著將自己的秘處分開,露出自己完璧的標志。
雁兒幾乎能感覺到主人的呼吸在自己下體拂過的觸感,熱熱的,仿佛透入心底。
程宗揚擡起頭,微笑道:“會有一點痛。”
雁兒點了點頭。她一點都不害怕即將到來的痛楚。
只要主人在自己身邊,她就不用害怕自己會像禮物一樣被送給別人,不用害怕因為一點小錯
而被鞭笞,甚至喪命。
她聞到主人身上濃郁的男子氣息、感覺到主人結實而有力的肌肉,甜蜜與羞怯混雜的情感滿
滿充塞在心頭,她充滿希冀地等待即將來臨的一刻……
忽然,帳內的柔情蜜意一掃而空。她擡起眼,只見主人臉色凝重,像野狼一樣昂著頭,側耳
聽著遠處的動靜。“不好!”
程宗揚猛然跳起,“宋軍攻城!”
這時雁兒才看到遠處濺起一點火星,接著一團絢麗的煙花在窗外的夜空中盛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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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1 08:40:49

第二章 招搖來使

回到江州已經是四更時分。程宗揚筋疲力盡,一回去就倒頭大睡,直到第二天中午才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抹綠色。由于是冬季,幾盆花草都放在室內避寒。小紫案上本來放了一株
文竹,半尺多高,可一夜之間這盆文竹就長出丈許,柔軟的嫩枝攀住窗欞,頂端幾乎觸到房頂。

窗臺一盆吊蘭更是枝葉繁茂,枝條一節節從窗口直拖到地上,幾乎占滿半面�。
程宗揚拍了拍腦袋。自己昨晚太累,結果吸收的死氣變成真陽外溢,重演自己在大草原時的
一幕。
小紫軟綿綿地倚在榻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怎麽不喊醒我?”
“你睡得好熟呢。”
小紫笑道:“那些文竹和吊蘭一節一節的長,看起來真好玩。”
程宗揚探了探丹田,自己吸收的死氣還剩下三分之一,其余都已經流失,不過反正都是撿的
,他也沒有什麽心痛。
程宗揚壞笑道:“這你可吃虧了。如果你用嘴巴給我爽一下,這些真陽都是你的,修為至少
升個一大截。”
小紫笑瞇瞇道:“那樣好麻煩。”
她拿出一根中空的銀針,“只要把它從你的下面插進去,刺進丹田,一下子就能把真陽吸干
凈。要不要試一下?”
看著尖銳的針頭,程宗揚禁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半晌才叫道:“死丫頭,你也太毒辣了吧!

說著程宗揚一把抱住小紫,狠狠把她壓到身下。小紫卻沒有躲閃,而是低叫一聲,聲音里充
滿柔媚的韻致,一邊故意擡起嬌軀在他身上摩擦。
雖然隔著衣物,程宗揚還是一下子呆住,被她的媚態勾引得險些流出鼻血。
趁程宗揚發愣的時候,小紫咯咯一笑,從他身下鉆出。“大笨瓜,醒了就趕緊練功吧,不然
什麽都沒有了。”
程宗揚惱道:“死丫頭,把我弄硬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小心我一會兒走火入魔,還要用你的
小嘴拽火。”
“好啊。記得叫我啊。”
小紫笑著晃了晃銀針,然后掩門出去。
程宗揚悻悻盤起腿,用了一個時辰把殘余的死氣煉成真元。昨晚真陽外溢也不是沒有好處,
身上的傷口已經愈合,兩手的虎口恢復如初,幾乎看不出受傷的痕跡。
丹田的氣輪旋轉起來,真氣絲絲纏樓散入經脈。程宗揚發現,這次真氣耗盡之后,氣海的容
量似乎大了許多。
轉化完最后一縷死氣,程宗揚拔出珊瑚匕首,試著將真氣送入其中。
一股寒意從匕首中湧出,流入經脈。那種感覺與真氣相似,仿佛匕首中蘊藏驚人的力量,但
流過經脈之后並沒有留下絲毫痕跡,似乎自己缺少什麽,無法吸收里面的力量。
程宗揚盤腿想了半晌:此前自己也常用這柄珊瑚鐵制成的匕首對敵,但從沒感受到這股寒意
;難道是修為進入第五級坐照的境界才能夠感應?匕首里的寒意到底是什麽東西?能不能為
自己所用?
說到底,自己對珊瑚鐵並沒有多少。
在建康時,自己雖然買了不少書,但都是市面上常見的大路貨,像這種聲名顯赫卻極少有人
知道用處的東西,也許一些大宗門的典籍里才有記載。
程宗揚腦中一亮:說到典籍,自己身邊也有啊。他揚聲道:“卓賤人!”
房門微微一響,進來的卻是夢娘。程宗揚有些奇怪,“卓賤人?”
夢娘搖了搖頭,然后道:“主人說,老爺如果有事就讓奴婢過來。”
“死丫頭又搞什麽鬼主意?”
程宗揚收起珊瑚匕首,一邊打量夢娘幾眼。自己吸收過死氣之后需要發泄一下,可死丫頭叫
夢娘過來干嘛?
程宗揚朝夢娘招了招手。夢娘順從地屈下膝,跪坐在他身邊。程宗揚盤膝坐在地上,一手攬
住她的腰,一手從她襟領間伸進去,握住她胸前那團豐膩飽滿的美肉。
夢娘就像平常一樣安靜地任他撫摸。
程宗揚心里嘆口氣:這麽一個絕色美人兒卻是看得吃不得,想起來就憋悶得慌。
程宗揚打起精神:“死丫頭讓你過來做什麽?”
夢娘道:“主人說,請你去看看一個叫小狐貍的人。如果你摸阿夢的身子,就對你說:小狐
貍快死了。”
程宗揚怔了一下,然后叫道:“什麽!”
程宗揚如風般的沖進大帳,只見孟非卿、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諸人都在,一個
個眉頭緊鎖、臉色陰沈,卻沒看到蕭遙逸的身影,只有一床被衾整整齊齊鋪在地上。
程宗揚大叫一聲:“小狐貍!”
一把揭開被子,下面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
程宗揚的心頭像被人用鈍刀狠狠割了一下。
謝藝死時,自己也在旁邊,但自己與蕭遙逸相處那麽久,交情的深厚還要超過當日與謝藝的
交往。
小狐貍就這麽被死太監一掌打死,連臨死前的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程宗揚頓時有種折斷手足
的痛楚。
“誰叫我?”
帳后的帷幕一動,蕭遙逸從里面出來。
程宗揚的眼珠險些掉在地上。這家夥居然一件衣服都沒有穿,就那麽光著屁股露著鳥,一臉
神氣活現地走過來。
程宗揚鼻中的酸意還沒退去,禁不住笑罵道:“干!你這個死狐貍,我還以為你死了!”
“少咒我!撒泡尿都不讓人安生。我大冬天脫這麽干凈的挨扎,以為很輕松啊?”
蕭遙逸雖然在笑,臉色的蒼白卻掩也掩不住。他趾高氣昂地走了幾步,然后毫無征兆地一頭
栽倒。
侯玄一把接住他,吼了一句:“就你尿多!”
然后黑著臉把他扔到被褥上。
“你以為我想啊?我不是腎經受創,憋不住尿嗎?”
蕭遙逸嘀咕著趴好,露出背上密密麻麻的銀針。
侯玄盤膝坐下,深吸一口氣,然后斂息凝神,雙手輪番撚過銀針,將真氣一縷縷渡過去。
蕭遙逸趴在被褥上,嘴巴還不閑著。
“死太監本來就沒想要我死,不過他下手真狠,直接把我的修為清了。我干他上八代加下八
代!我練二十多年,很簡單嗎!他還不如一掌拍死我。”
盧景翻了翻白眼:“他若是拍死你,江州之圍也解了。”
蕭遙逸叫囂道:“我送他兩個蛋,他也沒這個種!”
崔茂朝他腦袋上拍了一把,“閉嘴吧你!”
來的路上,程宗揚已經想明白了。一是蕭侯,二是江州刺史的頭銜救了小狐貍的命。他身為
晉國官員,宋軍越境剿匪,再怎麽說也不能把晉國的地方官剿了。
何況蕭遙逸還是世家出身,有名的蘭陵蕭氏,看樣子秦翰與蕭侯也有些交情。
如果宋國官軍把他干掉,王茂弘再裝聾作啞也只能在朝野的壓力下出兵,與宋軍對陣。這麽
看,姓秦的死太監也是心思縝密的人。
侯玄的額頭冒出絲絲白氣,一盞茶時間之后,他松開手,一縷指風點在蕭遙逸腦后。
蕭遙逸精神一振,蒼白的臉孔浮現血色,手腳的力氣一恢復,立刻想爬起來。
孟非卿虎目一瞪,“趴著!”
蕭遙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非卿。老大一開口,只好乖乖趴下。孟非卿把一顆藥丸塞到他
口里,“含著!”
蕭遙逸嗚嗚囔囔地說道:“咽了不就得了,還含著……”
孟非卿沈著臉道:“含著是讓你少說兩句!”
蕭遙逸哼嘰道:“我就當自己是啞巴得了……”
“秦翰雖然沒有傷他性命,這一掌卻讓他八脈齊斷,丹田也受了重創。”
孟非卿道:“這金針續命一共一百零八針,我們六人聯手施展一遍,大概能維持一個月。”
程宗揚皺起眉。“意思是下個月還要給小狐貍扎這麽多針?”
孟非卿點了點頭……侯玄只行針一盞茶工夫,此時額頭已微微見汗,看起來比他單騎破陣還
耗精力。王韜第一個出手救治,這會兒臉色發青,盤膝坐在一旁閉目調息。
程宗揚忍不住道:“這針法是不是每用一次都要大耗真元?”
“不錯。”
孟非卿道:“如果一人出手,一百零八針用完要耗去一半的真元。好在我們六兄弟都在此地
,六人聯手,這點修為還損耗得起。”
“這死太監!也太狠了吧!”
秦翰這一掌雖然沒有要小狐貍的命,可不但廢掉星月湖八駿之一,還把其他六人都牽制住。
要護住蕭遙逸不變成廢人就必須大耗真元,但星月湖強敵環伺,眾人修為不進反退,又被困
在江州,遲早被一網打盡。
“這樣不妥!”
程宗揚道:“不用打,咱們就耗死了。死狐貍,你先塞住耳朵。”
蕭遙逸咬著藥丸,含含糊糊道:“干嘛?”
程宗揚也不跟他廢話,抓住他腦袋,把他耳朵堵上,然后擡起頭。“小狐貍這傷有沒有得治
?”
眾人神情凝重,都沒有做聲。
程宗揚出主意道:“光明觀堂擅長醫術,能不能請他們看看?”
六人同時搖頭。“絕不能讓光明觀堂的賤人知道此事!”
星月湖諸人對光明觀堂的戒心根深蒂固,況且蕭遙逸身為第八駿玄騏的事一直沒有曝光,諸
人謹慎也在情理之中。
程宗揚只好退而求其次:“我在南荒認識一個人,雖然和岳帥有些過節,但和我還有點交情
。”
孟非卿道:“你是說鴻羽殤侯?”
程宗揚還沒開口,盧景就說道:“不妥。”
斯明信陰沈著臉默不做聲,此時開口道:“我去一趟太泉古陣。”
“赤陽聖果?”
侯玄道:“還是我去,我的修為多少比你強一點吧。”
盧景怪眼一翻。“你能離得了江州嗎?還是我去!”
崔茂道:“太泉古陣我去過一趟,比你們熟,我去最合適。”
王韜呼出一口濁氣,開口道:“赤陽聖果據說長在火山口,我的焚天斧不懼火焰,還是我去
。”
程宗揚聽得一頭霧水。“為什麽要去太泉古陣?”
孟非卿道:“小狐貍丹田受創,一般藥物即使能保命也保不了他的修為。光明觀堂和黑魔海
的殤侯,我們都信不過,但要為他續脈復元也不是沒有法子。據說太泉古陣有一種赤陽聖果
能重聚丹田、恢復真元。我們去碰碰運氣。”
程宗揚立刻舉起手臂:“我正好要去一趟太泉古陣,大夥兒說說那東西長什麽樣子,我順路
把它采了。”
侯玄皺起眉頭。“你要去太泉古陣?”
“是師帥的遺命,要我去太泉古陣一趟,找一塊紅色的大石頭。”
王哲要自己把九陽神功修到六陽再去太泉古陣,現在自己已經是第五級坐照的修為,雖然第
六陽凝出的光球小了一點,好歹也算一個。恐怕王哲吩咐自己的時候,也沒想到自己的進境
這麽快吧。
程宗揚提出由自己前往太泉古陣,一向行事決斷的孟非卿卻沒有做聲。
沈默中,蕭遙逸叫道:“喂,諸位老大!還得多久啊?天氣很冷,我這麽光著屁股,很容易
著涼啊。”
侯玄道:“再等兩分鐘。督脈接通就行了。”
蕭遙逸瞧瞧眾人,“喂,你們別蒙我啊,我剛才聽到你們幾個在說太泉古陣——是不是跟我
有關系?”
程宗揚道:“跟你有個屁關系,好好養你的傷吧。”
蕭遙逸少見地嚴肅起來,他盤膝坐起身,認真道:“我雖然被死太監打了一掌,但至少在這
兒沒人敢要我的命。江州之事方起,我們八個誰都少不了。如果人手不足導致城破,就是找
到赤陽聖果也沒有半點用處。孟上校,我建議:江州解圍之后再討論此事。”
侯玄道:“金針續命最多護你半年。”
蕭遙逸嘻笑道:“我能撐半年,外面的宋軍能撐兩個月嗎?”
孟非卿道:“就這樣定了。先解圍再論。”
臧修大步進來:“報告!城北傳訊,有船只沿江過來,要求入城。看旗號是建康來的官船。

“朝廷有詔書?”
蕭遙逸第一個反應過來,“我和程兄一起去看看!”
江州城的西門是水門,兩座水泥堡壘像巨獸一樣守著近十丈寬的水路,城門是兩道數丈高的
鐵柵欄。
宋軍沒有水師,這些天連試探性的攻擊都沒有。江州同樣也沒有水師,但隔江相望的?州卻
有晉國最精銳的水軍。因此宋軍圍城月余,始終沒有試圖截斷江州的水路。
一艘三層的樓船馳入城門,后面還跟著幾艘中型船舶。樓船的桅桿上懸著晉國的旗號,眾人
在碼頭上就能聽到船上的絲竹鼓樂。
程宗揚與蕭遙逸相視苦笑,晉國貴族奢靡享樂的作風真是到哪兒都改不了。
雖然明白人都知道星月湖是一窩反賊,占了江州沒安什麽好心,但大家現在背靠著晉國的大
樹,面子工夫不得不做。
算起來,星月湖眾人只有蕭遙逸和程宗揚能見得光,這會兒再不情願,也只能一臉畢恭畢敬
地在碼頭恭候。
船只靠上碼頭,接著放下一具鑲金嵌玉的舷梯。程宗揚看得直咧嘴:這是哪家少爺當了宣詔
使?連梯子都搞這麽華麗。
船上露出一個胖乎乎的腦袋,程宗揚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一聲朗笑,一個華服男子
出現在船頭,招手道:“小侯爺!程兄!別來無恙!”
蕭遙逸穿著厚厚的貂裘,剛才還一臉嚴肅的表情,立刻變得玩世不恭。
“我以為是誰呢,擺這麽大架勢,差點一個頭就磕下去了。我若真磕了,你們這一船人還不
得挨個給我和程兄還禮?”
張少煌笑罵道:“哥兒幾個千里迢迢來看你,你這小子就沒好話!”
程宗揚也笑道:“我剛才看見石胖子了,這會兒又躲哪兒了?”
“這兒!這兒!”
石超被幾名美婢扶著,氣喘籲籲地從船樓下來,遠遠就拱手作揖:“程兄!小侯爺!可有日
子沒見了!”
說話間,船中又出來一群貴公子,為首的便是謝無奕和桓歆,接著是庾彬、袁成子、阮宣子
、柳介之……一干人笑嘻嘻地出來,正是當日在鷹愁峪結義的世家子弟。
程宗揚啼笑皆非。一邊兵危戰兇,宋軍隨時可能攻城;一邊是晉國這些塗脂抹粉的世家公子
,一個個美婢環繞、香囊隨身,讓人看見還以為是一群豪門惡少來出遊的。
張少煌親熱地摟住蕭遙逸的肩膀。
“蕭哥兒!你不在建康,這個年都過得沒滋沒味。這不,我們幾個一商量,都來江州找你熱
鬧了。”
桓歆道:“張侯爺,在建康你可說得嘴響:‘小侯爺不辭而別,根本沒把我們這些兄弟放在
眼里,到江州非要好好削他一頓不可’,怎麽見面就這麽熱絡?”
張少煌道:“熱絡歸熱絡,該削還是得削!阮哥兒!把帶的酒都搬下來!看我今晚怎麽淹死
他!”
蕭遙逸道:“十個金銖以下的酒我可不喝!”
張少煌道:“鼻子夠靈啊。玉泉釀!我帶了一百來壇!喝完正好過了正月,哥兒幾個拍拍屁
股走人,留你在江州喝風。”
石超扯住程宗揚道:“程哥!我可想死你了!這幾個月你不在,金錢豹我都沒心思去。”
程宗揚佯怒道:“好你個石胖子,除了金錢豹,我就沒別的能耐是吧?”
石超連忙道:“我說錯了!說錯了!程哥,你千萬別見怪!”
程宗揚大笑道:“你去金錢豹還記著我,這交情還不夠深?行了石胖子,這船是你的吧?”
“對對對。因為要走遠路,不敢用湖船,”
石超訕訕道:“這船到底簡陋了些。”
“這還簡陋?你們石家干脆用金子打艘船得了。”
正說話間,船上有人叫道:“程頭兒!”
程宗揚擡眼看去,眼睛頓時一亮。“吳大刀!你怎麽來了!”
那些世家公子下個舷梯都得半炷香的工夫,吳戰威在后面等得不耐煩,索性從船上躍下,嚷
道:“程頭兒!你不能把我一個人扔在家里啊!”
程宗揚當胸擂了吳戰威一拳。“嫂子都有了還跑出來,像個當爹的嗎?”
吳戰威齜牙咧嘴地說道:“程頭兒,你手上力氣見長啊!祁老四、彪子、老吳都出來了,就
我一個人守著婆娘,想想都臊得慌。我婆娘說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我一個老爺兒們守著
也沒用,左右還有得等,就把我打發出來。頭兒,你放心,建康那邊有云三爺,誤不了事。

程宗揚手邊正缺人,吳戰威趕來正解了燃眉之急。“家里的事晚些再說,我先打發這些爺。

“成!”
吳戰威道:“后面有艘船是云三爺指名給公子的,我先去交接。”
碼頭上一片熱鬧,一群世家子弟說笑斗嘴,周圍幾十名婢女服侍,還有上百名奴仆如流水般
從船上搬下各種物品,再往后幾艘大船都是各家的護衛,一個個背弓佩刀、架鷹走馬,奔忙
得不亦樂乎。
這群紈?若讓城里的軍士、傭兵看見不是什麽好事。程宗揚讓人立即打開幾間關門的客棧,
給眾人安排落腳的地方。
打掃客棧還要一段時間,總不能讓一幫世家公子都在碼頭上喝風,程宗揚干脆讓人去知會蘭
姑一聲,把水香樓包下來給眾人接風。
正一件一件交代事情,忽然一個聲音委屈地說道:“公子……”
程宗揚回過頭,只見一個雪膚花貌的少女立在自己身后,眼眶微紅,似乎要哭出來一樣。
程宗揚一拍額頭。“雁兒!你怎麽來了!”
“吳執事要來見公子,奴婢求了柳姐才一道來的……”
她說的吳執事就是吳戰威。自己手邊幾個得力人,祁遠是當仁不讓的管家,其余幾個都給了
執事的名頭,出去也有些身份。
眼看小丫頭眼淚要掉下來,程宗揚連忙道:“別哭!紫姑娘也在,我讓人帶你回家里去。”
說著他壓低聲音,“既然來了,你就別想跑!乖乖在家等著,今晚老爺要收用你!”
果然,雁兒破涕為笑,紅著臉朝主人福了一福,先去了客棧。
程宗揚在肚子里嘆口氣。像雁兒這樣美貌的少女,換到自己的時代起碼有幾十個人打破頭在
追。可在這里,出身寒門的美貌女子,最好的歸宿不過是進到大戶人家當個妾婢。若是嫁到
寒門,她們的美貌帶來的往往不是幸運,而是災難。
“程兄!”
張少煌用力一拍程宗揚的肩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程宗揚看到那些世家子弟都圍著蕭遙逸說笑打屁,稍微移了兩步,低笑道:“張侯來江州不
會是找小侯爺喝酒吧?”
張少煌一笑,“有公有私。”
“公事?你不會真是奉詔來的吧?”
“的確是奉詔,要不哪來的官旗?”
張少煌道:“不過是路過江州。”
“你是去?州見蕭侯?”
“不是。”
張少煌緩緩道:“臨安。”
程宗揚一怔,“不是吧?”
張少煌悠然道:“王丞相給我派了個任務,讓我出使宋國。我一想,去宋國肯定會路過江州
,于是跟大夥說了,弟兄們一聽都吵著要來。這下連從沒出過建康的石胖子都跟來了。”
“王茂弘讓你出使臨安是有什麽事嗎?”
張少煌露出一個大有深意的笑容。“五月二十日是宋國的千秋節,王丞相派我去給宋主賀壽
,別的什麽都沒說。”
“五月二十日?還有足足五個月,用得著這麽早走嗎?”
“可不是嘛。”
張少煌道:“所以我打算在江州歇一個月,二月底再走。”
程宗揚笑道:“難怪帶這麽多護衛,這一路現在可不大太平。你們幾家合起來,怕有千余人
了吧。”
“一千五。除了奴仆就是各家的部曲。”
部曲和奴仆完全可以當私兵來用,就是死了,別人也管不著。聽張少煌的這番話,看來對江
州的局勢十分清楚。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還是看不透王茂弘的態度。
“王丞相、謝太傅他們都沒什麽話要對小侯爺說的嗎?”
“還用他說嗎?說出來就麻煩了。我們來江州只是兄弟間來往,誰能挑出個‘不’字?”
不多時傳來消息,水香樓和客棧已經安排停當。程宗揚與一幫人笑鬧著離開碼頭,趕往水香
樓。
蘭姑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院外迎候。謝無奕熟絡地過去擁住蘭姑,在她臉上香了一口,笑道
:“我說這些天沒見到蘭姑,原來也來了江州。”
蘭姑在建康的時間不長,與這些世家子弟卻廝混熟了,來的這些倒有一大半都是她的入幕之
賓。她笑著推了謝無奕一記,引眾人入內。
樓內已經安排席面,雖然不及建康豐盛,但也別具風味。張少煌吩咐把帶來的酒擺上,一行
人便入席歡飲起來。
蕭遙逸剛才還像半個死人一樣,這會兒又生龍活虎,不管誰敬酒都來者不拒,又換了大觥與
眾人對飲,絲毫看不出身上有傷。
程宗揚看了都覺得不安,趁著斟酒的工夫低聲道:“怎麽樣?不如你裝醉,我替你擋了吧。

蕭遙逸低笑道:“死不了。”
說著他舉起酒觴,“張侯爺!我敬你一杯!”
張少煌等人根本看不出蕭遙逸的異樣,當即舉觴飲盡,換來一片喝彩聲。
程宗揚讓人把蕭五叫來,起身道:“各位兄弟遠來是客,小弟忝為半個東道主,敬各位兄弟
一杯!謝兄,請!”
謝無奕當日被泉玉姬打掉兩顆門牙,這會兒還沒鑲上,照樣談笑自若、舉止灑脫,一點都不
妨礙他的名士派頭。
謝無奕先與程宗揚對飲一杯,然后才笑道:“咱們來江州,蕭哥兒是東道主沒錯,小子你怎
麽也變了半個東道主?”
蘭姑在他懷中笑道:“謝爺不知,這水香樓可是程爺的產業。”
謝無奕大笑道:“難怪!難怪!我自罰一杯!”
說暮斟了酒,爽快地一口飲干。
桓歆叫道:“程兄!咱們飲一個!”
程宗揚有心替小狐貍擋酒,當下酒到杯干,與諸人一一飲過。
眾人數個月沒有與蕭遙逸聚過,興致極高,五斤一壇的玉泉釀不多時便飲了四、五壇,眾人
多少有些酒意。
蕭遙逸接的酒有一半都由程宗揚擋了,另外一半由蕭五在他身后不動聲色地喝了大半,因此
雖然受了傷,還能撐得住。
他搖著折扇笑道:“江州地方小,沒什麽好玩的。眼下又是冬天,獵物都掉了膘,射獵也沒
什麽意思。算來還是張侯爺帶的玉泉釀不錯,這幾天咱們把它喝完得了。張侯爺,來一杯?

張少煌一手覆住杯口,笑道:“行了,蕭哥兒,在座的都是自家兄弟,你也不用瞞我們。這
會兒城外還有十萬宋軍吧?”
蕭遙逸笑嘻嘻道:“真讓你猜著了。”
桓歆道:“來的時候,我們哥兒幾個還說,就江州這破城,說不定早就被踩平了,沒想到還
能撐到現在。”
說著他挑起眉,“王茂弘那老糊塗,看宋軍來我們晉國撒野也不吱聲。這次讓他見識見識我
們兄弟的手段!”
程宗揚仔細看去。張少煌多半心里有數,石超純粹來湊熱鬧的。桓歆等人則是在建康橫行慣
了,一向好勇斗狠,這次來江州,一半是兄弟交情,一半也是想建功立業。
至于謝無奕和阮家兄弟倒也不想建功立業,只不過把打仗看得和射獵差不多,左右是帶著家
仆來江州玩一趟,死幾個人也無所謂。
總之,這些世家公子都是沒上過戰場的雛鳥,視打仗如兒戲。
這些公子爺雖然派不上用場,他們帶來的護衛、部曲卻是雪中送炭。
星月湖與宋軍連番惡戰,雖然打的都是勝仗,但殺敵一萬、自傷八千,算上受傷暫時不能重
上戰場的,星月湖大營減員將近一半。
加上昨晚與選鋒營的一場遭遇戰,五百多名雇傭兵出城,回城的不到百人。宋軍一旦大舉攻
城,剩下的兵力免不了捉襟見肘。多了這一千五百人,守住城池的希望大了一分。
“今天不談打仗的事!兄弟們先喝個痛快!”
蕭遙逸持杯長吟道:“醉臥疆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喝!”
“說得好!”
眾人歡呼痛飲,席間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論起豪飲之輩,蕭遙逸、張少煌等人都比不上阮家兄弟。兩人喝到酣處,索性讓人取來銅盆
,將酒倒入盆中,埋頭痛飲。
雖然玉泉釀算不上烈酒,但這種喝法還是讓程宗揚看得咂舌,不知道云家大小姐云丹琉跟他
們比,誰比較厲害?
石超酒量不宏,被桓歆扯著耳朵硬灌幾觥便喝得眼花耳熱。謝無奕去了冠巾,披頭散發,張
著腿箕坐席間;蘭姑偎在他懷中,拿口含了酒,嘴對嘴地喂他喝。另外幾名世家子弟各自抱
著美婢和水香樓的妓女粉頭,調笑取樂。
水香樓的娼妓平常都是與傭兵作生意,論起歌舞絲竹遠不及建康的名妓,有人慫恿道:“石
胖子!讓你的家妓來唱一曲。”
石超道:“正好我新……新得了幾件衣裳,讓……讓程哥看看!”
說著他醉醺醺擺了擺手。
石超身后四名穿著狐裘的美貌姬妾款款走到席間,皓腕輕舒,分開狐裘,然后各自從衣間伸
出一條美腿。
廳中的歌舞停了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幾名美姬的腿上。
那四名美姬的大腿白晰圓潤,豐?合度,都是難得一見的美腿。但奇特的是,她們腿上都裹
著一層淺白色的織物。
那織物輕薄透明,緊緊貼著肌膚,整條美腿愈發光滑細膩,就像藝術品一樣精美絕倫。此時
微微擡起,在燈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更顯得修長如玉,看得人眼花繚亂。
程宗揚還沒開口就有人叫道:“霓龍絲衣!石胖子,你從哪兒買來的?”
“這就是霓龍絲衣?傳言十個金銖一雙的?”
“果然是巧奪天工!”
“十個金銖也未必能買得到!”
謝無奕放開蘭姑,打量著那幾名美姬,“如今建康頂尖的名妓,哪個沒有一件霓龍絲衣就不
敢稱紅牌!石胖子,難得你一買就是四雙。”
在場的男人嘖嘖贊嘆,女人則露出嫉羨的眼神。石超大覺臉上有光,掩飾不住地流露出幾分
得意。“我花重金才買了這麽幾雙。去,讓大夥兒看仔細些!”
程宗揚禁不住想大笑,他一眼便看出這是自家織的霓龍絲襪。
沒想到數個月不見,柳翠煙把生意做得這麽紅火,一雙機子竟然賣出十個金銖的高價還供不
應求。
他笑嘻嘻地朝蘭姑看了一眼;從青樓名妓入手,打下霓龍絲衣的名頭,多半是她的主意。
幾名美姬裸著美腿俏生生走過來,讓在座的公子觀賞她們穿著霓龍絲衣的美態。那些絲襪又
薄又透,充滿彈性的菲薄細絲緊貼著肉體,光潔無比,將肌膚的白嫩和腿部柔美的曲線展現
得淋漓盡致。
在黃嬤嬤的指點下,成品的霓龍絲襪更加精美,如果不是腿后那條細細的襪線,幾乎與自己
帶來的絲襪一模一樣。
石超沾沾自喜地說道:“程哥,還看得過去吧?花了我足足一百金銖。”
程宗揚笑罵道:“一百金銖買四雙襪子,你真是有錢沒處花了。”
“這樣的好東西,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到。”
蕭遙逸也嘖嘖稱奇,笑道:“石胖子,給小爺也買一雙,穿過的我可不要!”
石超立刻苦起臉來:“小侯爺,這霓龍絲是雌龍出水時的霓霞所化,本來就沒有多少,我好
不容易買了這幾雙,再買可得碰運氣。”
程宗揚捅了捅蕭遙逸,“你買這干嘛?”
蕭遙逸低聲道:“月姑娘腿那麽長,穿上這種霓龍絲衣是不是很好看?”
程宗揚唇角抽搐一下。讓月霜穿絲襪?真是個好主意。
雖然覺得石胖子花一百金銖買四雙襪子的舉動豪奢得過分,但能為自家東西做廣告,程宗揚
也不含糊,接口道:“一百金銖一雙,給我也訂一件!”
桓歆道:“程哥兒好豪情!一百金銖足夠買個美姬了。石胖子,給我也來一雙!”
四名石府姬妾的絲襪美腿令眾人大開眼界,眾人情緒愈發高漲。有幾個人向石超打聽在哪兒
買到霓龍絲衣,一番酒喝下來,石超已經喝得面紅耳赤。
忽然旁邊一陣大笑,卻是阮家的老二阮宣子喝得大醉,扯著桓歆要和他拼酒。
桓歆道:“石胖子號稱酒量第一,你找他去!”
阮宣子拽住石超:“胖子!我……我跟你拼酒!”
張少煌在旁邊起哄,拿了兩只大航勘滿:“一人一杯!喝不完算輸!”
阮宣子叫道:“好!胖子!我跟你喝!”
桓歆道:“干喝有什麽意思?不如賭個彩頭!石胖子,你若輸了就把身邊的美姬送給阮老二
,成不成!”
石超道:“我……我輸了……不能再喝了……”
“真沒用!哥哥幫你一把!”
桓歆捏住石超的鼻子,把酒灌到他嘴里。阮宣子雖然站都站不穩,但捧起大觥像酒蟲一樣一
口氣喝完,然后“光”的扔在案上。
這邊石超“哇”的一口吐出來,桓歆一松手,他就像爛泥一樣歪到一邊。
桓歆大笑著扯住石超身邊的一名美姬推到阮宣子懷里。阮宣子喝得爛醉,一見到美姬的霓龍
絲衣卻性欲勃發,抱著她一雙美腿貼在臉上。
那美婢驚叫著拽自己的主人,石超卻醉得連擡手的力氣都沒有。
幾名惡少嘻笑著將那美姬按在席間,阮宣子拿出一只玉盞,將里面細砂般的藥物和著冷酒服
了,然后敞開衣服壓在美姬的背上,周圍一群人連聲叫好。
蕭遙逸微笑道:“五石散。阮老二一會兒干完還要裸奔行散。”
“這就是五石散?怎麽看著像春藥似的?”
蕭遙逸大笑道:“正是!看吧,那幾個也該服散了。”
程宗揚一臉苦笑。阮家兄弟一喝醉,什麽事都干得出來。這倒不是欺負石胖子,他們自家的
姬妾拿出來宴客也是常事。
在他們眼中,這些婢女和工具差不多,干了就干了,石超不見得真會介意。何況豪飲、服散
都是這些世家子弟的風雅事。
蕭遙逸與幾個世家子弟勾肩搭背地說笑。
程宗揚看了看,謝無奕正摟著樓里一個粉頭親熱,蘭姑則和柳介之纏綿,于是向蕭五使個眼
色,讓他照看好蕭遙逸,自己悄悄起身去了樓下的一個房間。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40:17

第三十集


【本集內容簡介】

星月湖與宋軍打得如火如荼之際,卻有一支無比招搖的宣詔使船隊浩浩蕩蕩來到江州。
一群紈?子弟出遊似的來到江州,同時雪中送炭地帶來可用人馬。夏用和按兵不動的意圖終
于顯露──宋國的工匠聚集軍營趕造各種攻城器械,但水泥的堅固程度超乎預料,反倒是獸
蠻士兵發揮奇效!
明知孟非卿有意栽培,程宗揚仍然拒絕在戰場上立軍功。對他而言,戰場在別的地方!


第一章 玄騏之危

伴隨著激越的戰鼓聲,選鋒營的鐵騎猶如夜色下的黑潮漫過戰場。空噴的原野上,一座被鐵
絲網圍起的戰陣宛如小小的礁石將黑潮分開,兩軍碰撞的廝殺聲隨即響徹夜空。
戰陣周圍遍布著斷槍組成的簡易鹿角。露出地面尺許的槍鋒一向外傾斜,槍尖反射著寒冷的
月光。
一名選鋒營騎兵沖來,戰馬的鐵蹄踐開斷槍,馬上的騎兵手臂驀然揮直,手中的短槍呼嘯而
出,將十幾步外的一名傭兵刺斃當場。
鐵絲網內一名穿著青黑色制服的軍人閃身掠出,他的身體如箭矢般橫飛,手中的長矛猶如怒
蛟貼地卷起,將戰馬的一條前腿擊得粉碎。
戰馬嘶鳴著仆倒,龐大的軀體撞上散布的槍鋒,大片大片的泥土伴著馬匹的血光同時濺起。
選鋒營的騎手甩鎧躍起,左臂舉起圓盾擋住對手的長矛。
就在這時,一抹刀光從夜色中飛出,狠狠斫在他的頸中,血光如匹練般飆起數尺。
選鋒營的騎兵滾滾而來,無數鐵蹄濺起塵土,蹄聲震動天地,卻沒有人踏進大貂?身周二十
步的距離。
那個佩戴貂?的錦衣人一手提著蕭遙逸,一手握著蛇矛,鷹隼般的眼睛注視著蕭遙逸頸中的
紋身。
浸透血腥和火藥味道的煙霧從包著銀釘的鞍側漫過,在彎曲如蛇的矛鋒上繚繞變化,每一個
細小的波動都令人心驚肉跳。
“蕭刺史?”
大貂?的聲音略微陰沈,卻沒有太監那種刺耳的尖細,如果不是他的華服和光溜溜的下巴,
幾乎沒有人能看出這個猛將般的壯漢竟然是一個太監。
刃在頸中,蕭遙逸不改世家紈?的囂張本色,他一點也不客氣地朝大貂?臉上噴口血,叫道:
“死太監!敢不敢砍了我!有沒有這個種!”
大貂?脖頸微微一晃,避開鮮血,神情間看不出喜怒。
程宗揚肚子里禁不住大罵:死狐貍,你少說一句會變啞巴?都讓人家生擒還猖狂呢!真不怕
死太監砍了你的腦袋當球踢?
程宗揚一邊迅速聚集真氣,一邊腦筋轉得飛快,想著怎麽引死太監分神,好救小狐貍。
就在這時,他看到蕭遙逸垂下的手掌在身后微微搖了搖,然后悄悄寫了個“七”字。
程宗揚的心跳險些漏了一拍。這死太監竟然是第七級歸元境界的修為,整個六朝能達到這種
修為也不過數十人,大多是坐鎮一方、稱王稱霸的猛人。星月湖內部恐怕只有孟老大能和他
一較長短,難怪死太監干掉石之隼就像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但程宗揚已經是騎虎難下,九陽神功一經發動,真氣便凝聚成光球,自己剛邁入第五級的修
為還沒那個本事把光球在經脈中釋放。
一不作、二不休,程宗揚索性又凝出一顆光球。小狐貍若被死太監干掉,自己這會兒掉頭就
跑也跑不過選鋒營的馬腿,還不如玩一把大的。
程宗揚丹田一團熾熱,九陽神功凝聚的光球從腹下升起,沿手少陽經絡匯入掌心。這是他踏
入第五級坐照境界后第一次動用九陽神功。
九陽神功極耗真氣,按照自己以前的修為,凝聚四個光球就差不多將體內真氣耗費一空,拼
了老命也無法將第五顆光球凝聚成形。
但現在自己不僅輕輕松松就能凝聚出五顆光球,氣脈運行間也出現一絲奇異的變化,似乎每
一顆光球都與自己的心念相連,不僅在體內控制自如,甚至自己感覺即使打出去也能控制它
的方向和轉速。
與此同時,另一種玄妙的感覺從經脈間升起。凝成光球的九陽真氣在經脈間運行,帶來火焚
般的炙熱感,比以前的熱度增加十倍。
如果是以前,不等九陽真氣發出,自己的經脈就炙痛難當;現在光球運行過后,卻有一種清
涼氣息絲絲升起,與太一經的感覺極為相似。
大貂?並沒有立即動手,他審視著蕭遙逸,似乎在考慮什麽,良久才說道:“宋晉兩國向來
交好,值此時節,兩國邊境匪寇聚集,秦某奉吾主令旨,入境捕寇。蕭刺史身為一方父母,
保境安民有責,但千金之子不坐垂堂,此番誤入寇營,險些誤傷,還須多加小心。”
說著他放開蕭遙逸,溫言道:“請代秦某向蕭侯問好。”
姓秦的大貂?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似乎想幫蕭遙逸拍拍身上的泥土。
程宗揚沒想到死太監認出小狐貍的身份,竟然二話不說把他放了!詫異間,看到他手掌拍出
,掌下的景物微微變形,仿佛空氣被壓縮所造成的折射,竟然是帶足真氣。
程宗揚頓時大叫不好,立即一掌揮出。
蕭遙逸身后仿佛長了眼睛,雙足一落地,身體便如臥在空中一樣橫飛起來,右手向后揮灑,
五指如撥弦般彈出,逐一點在大貂?的掌心。
那個猛將般的太監一掌穿過指影,“篷”的一聲按在蕭遙逸的肩頭。
蕭遙逸身體劇震,渾身骨骼都發出輕微的爆響,人在半空就狂噴一口鮮血,身體如柳絮般飄
出丈許,仰面摔倒在地。
程宗揚顧不得查看小狐貍的死活,掌心驀然湧出一團白光,狠狠擊向大貂?的腰腹。
他已經進入第五級坐照的境界,這一擊的威力較之當日與蘇妲己交手時強出數倍,此時傾力
使出,光團未至,大貂?的錦服已經像被烈火燒炙般發黃。
大貂?的手掌泛起一層淡青的光澤,五指鷹爪般一緊,抓住那顆光球,掌中發出一陣炒豆般
的脆響,將那團光球消弭于無形。
大貂?舉手破去九陽真氣,眼中露出一絲光芒。“王哲是你的什麽人?”
程宗揚也不答話,雙掌一翻,兩團光球同時脫掌飛出。
“年紀輕輕,九陽神功便有三重修為。”
大貂?揮掌擊碎光球,冷冷說道:“你是韓庚,還是秋少君?”
“死太監!少廢話!納命來!”
暴喊聲中,程宗揚又擊出一團光球。大貂?的鷹爪再次遞出,抓向那團真氣凝聚的光球。光
球入手,大貂?的手掌忽然一震,那團光球竟然在掌中微移寸許。
九陽神功雖然精妙,但他五指滿蘊真氣,足以擊滅這一道經脈凝聚的九陽真氣,只是這光球
入掌之后移出寸許卻成了全力攻其一指的局面,落點正在姆指。
以大貂?的修為,也難以一指之力與一道經脈凝出的九陽真氣硬撼;拇指一且受創,等于廢
去一只手掌。這年輕人的機變和修為還在自己預計之上。
大貂?爪形變化,中指點出,銳利的指風刺穿光球,光球應指破滅,指骨也格的一聲折斷。
他用一根手指的代價化去這股九陽真氣,然后擡眼道:“九陽神功四重,以你的年紀可謂不
俗。韓庚年紀比你長了許多,又傳聞隕落塞外,想必你就是秋少君了。”
“秋小子有我這麽帥嗎!”
程宗揚叫道:“死太監!看我的九陽神功第三十九重!”
一團刺眼的白光亮起,比剛才的聲威更加震撼。
九陽真氣離掌之后,果然還能與自己心意相連,可惜自己修為不夠,可以操控的距離不過尺
許,饒是如此也傷了大貂擋一指。
方才看到大貂?用肩膀硬擋徐永一矛,程宗揚還以為他有金鐘罩、鐵布衫之類的硬功夫,現
在看,大貂?只是用強橫的修為強行壓下傷勢,不然自己也不可能擊斷他一指。
大貂?眼中露出一絲難以索解的訝色。
九陽神功終究是太乙真宗鎮教神功,修習者以陽脈為引,將全身真氣凝聚一處,威力在一瞬
間達到頂峰;他破去這個年輕人的九陽真氣看似輕松,實際上遠沒這麽容易。
這個年輕人此番出手,那團光球不僅沒有凝聚不散,反而以肉眼難以追蹤的速度飛速擴大,
這完全不是九陽神功發動的景象,但其中蘊藏的九陽真氣強烈至極,讓人無可懷疑。
大貂?右手一振,蛇矛如閃電般擊出,挑中那團九陽真氣。
這年輕人顯露出的修為雖然超過他的年齡,終究不過第五級坐照的境界,能修煉到九陽神功
第五重已經是他的極限,只要破去這勉強成形的最后一擊,這年輕人體內真氣耗盡,不用自
己出手,也無力再戰。
令他詫異的是,那年輕人的右掌又爆出一團白光,狠狠拍在自己的左掌上。
“叮”的一聲,大貂?的蛇矛挑中第一團光球,矛尖刺中一塊硬物,卻是一粒小小的龍睛玉

接著“篷”的一聲巨響,他受傷的左掌與程宗揚硬拼一記,身影向后晃了一下,織錦的衣袖
如蝙蝠般飛開,露出並不粗壯卻堅如鐵石的手臂。
程宗揚只覺自己就像一只狂奔的犀牛,一頭撞在一道鋼鑄的城�上,強大的反震力道使自己
的右臂一陣劇痛。
但程宗揚清楚感覺到,自己的九陽真氣破開大貂?這一爪,熾熱的氣息侵入他的經脈。
大貂?身體重新挺得筆直,沈聲道:“九陽神功,果然名不虛傳。”
程宗揚左掌擊出的九陽真氣看似雄渾,其實只是一小團,不過里面包裹著一粒小小的龍睛玉
。那粒龍睛玉由馮源施過術,一經激發立刻爆開。他真正的殺著則是右掌的第六顆光球。
大貂?不得已地倉促變招,不但沒有擊碎光球,反而被九陽真氣侵入經脈,結果以弱對敵,
一擊之下,經脈便告負傷。
雖然上了這個年輕人的當,秦翰卻毫不在意。兩軍對壘講究兵不厭詐,何況生死相搏?
程宗揚一掌擊出,體內的真氣頓時耗盡。如果是平時,自己可能栽倒在地,爬都爬不起來。
但此時戰場上彌漫著濃烈的死氣,等于源源不絕地補充真陽,丹田一轉便多了一絲真氣。
程宗揚看也不看就向后躍出,一把拽起蕭遙逸朝陣中掠去。
程宗揚真陽充沛,第四級入微境時便能多凝出半顆光球,這時拼盡余力,先以左掌勉強成形
的九陽真氣誘敵,接著右掌痛下殺手,終于擊傷這位修為高自己兩級的大貂?。但能不能救
下小狐貍和自己的小命,程宗揚沒有半點把握。
提著蕭遙逸剛掠出兩丈,一股強大氣息便從背后襲來。程宗揚頭皮發麻,不用看就知道那是
死太監的蛇矛。
只一個呼吸,死太監就壓下傷勢再度出手,這分修為真不是蓋的。
眼看要被蛇矛追上,程宗揚抱住蕭遙逸的腰往地上一滾,拼著被馬蹄踩中的危險,從一匹戰
馬腹下鉆過,一邊躲避大貂?的蛇矛,一邊拼命補充真氣。
蕭遙逸身體僵硬,口鼻氣息皆無,連脈搏都已經斷絕,但程宗揚知道他還沒死——自己還沒
有感受到他的死氣。不過若被大貂?的蛇矛刺中,自己和小狐貍就變成串在一根矛上的好兄
弟了。
蛇矛卷起的狂飆越來越近,眼看彎曲的矛鋒就要刺入背脊,忽然程宗揚奮力一擲,把蕭遙逸
拋到陣中;接著旋過身,“叮”的一聲,手中多了一柄匕首,間不容發之際挑住蛇矛分叉的
矛鋒。
那柄匕首鋒刃不過三寸長短,薄薄的刀身猶如冰玉,看起來摔到地上就會粉碎。然而大貂?
的丈八蛇矛擊在上面,連火星也未濺出分毫,就這樣硬生生被一柄薄刃擋住。
大貂?的坐騎人立而起,丈八蛇矛在空中一閃,如雷霆般朝程宗揚擊去。
那年輕人真氣耗盡,已經是強彎之末。大貂?可以放過蕭侯的兒子、晉國的江州刺史,但對
賊寇,尤其是星月湖岳賊的余孽,他不會有半點心慈手軟。
即使這年輕人大有可能是王哲的師弟、太乙真宗未來的掌教,自己也不會饒他性命。
程宗揚盯著蛇矛的寒芒,手中緊緊握住那柄珊瑚鐵制成的匕首,所剩無幾的真氣貫入匕身;
突然一股刺骨的寒氣襲入體內,使他險些大叫出來。
這柄匕首不只一次救過自己的性命,但程宗揚頭一次發現這柄匕首中蘊藏如此強烈的寒氣,
仿佛一道冰流浸入自己枯竭的經脈。
蛇矛在空中劃過一道玄奧的曲線,仿佛帶動天地間的氣息朝自己刺來。
程宗揚舉臂封格,腕骨頓時劇痛,整條手臂宛如被大錘砸中,骨骼欲碎。他狼狽地跌坐在地
,險些爬不起來。
程宗揚剛突破第五級坐照的境界,一開始還信心十足,覺得就算面對孟老大那種猛人也有一
拼之力。
但這位大貂?好好給自己上了一課,面對這個身殘志堅的死太監,自己連壓箱底的功夫都施
出來,照樣毫無還手之力。
如果不是死太監用了大半力氣對付小狐貍,自己可能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
看到他手中的匕首,大貂?的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蛇矛一擰,將珊瑚匕首從程宗揚手
中奪下,順勢挑飛,然后一矛推向程宗揚的面門。
蛇矛勁風未至,鋒芒上透出的青光已經把程宗揚的臉都映得綠了。
就在這時,一道烏光宛如天外飛來的蛟龍撞向蛇矛。空氣仿佛被罡風撕碎般,發出一聲爆裂
的巨響,蕩起一圈圈水波狀的波紋。
大貂?攻勢一頓,貫滿真氣的蛇矛被同樣貫滿真氣的天龍霸戟硬挫回去。
程宗揚提到嗓子眼里的心臟終于落回原處,孟老大來得真是時候!
孟非卿猶如一頭雄獅從黑暗中踏出,他擡手接住那柄珊瑚匕首,看也不看便拋到程宗揚身邊
,兩眼緊盯著姓秦的太監,一邊緩步走來,一邊道:“十余年未見,大貂?風采猶勝往昔。

大貂擋將蛇矛橫在鞍前,沈聲道:“岳逆已然伏誅,吾主寬大為懷,饒爾等性命,今日又敢
作亂,以為我大宋無人嗎?”
孟非卿身后傳來兩聲哂笑,天駟侯玄催馬過來,他一手拿著軍帽,懶洋洋扇著風,一邊道:
“你一個閹人,偏要粗著喉_學男人說話。喂,先主當年割你一刀,你不會又長出來了吧?

大貂?道:“若非先主收秦某入宮,秦某早死于亂軍之中。此恩此德,秦某不敢稍忘。”
侯玄冷笑道:“真是好奴才。”
大貂?絲毫沒有因為侯玄的刻薄言語動怒,他跳下馬,一手提起蛇矛豎在身旁,揚聲道:“
孟非卿!你的天龍霸戟可敢與我一戰!”
孟非卿眼中精光閃動,“大貂?既然有興致,孟某敢不奉陪。”
侯玄忽然笑道:“老大別急,秦太監是你的,但讓我先玩一場。”
說著他隨手扣上軍帽,接著縱馬躍出,玄武槊帶著一股狂飆攻向大貂?身后的親衛。
侯玄擅長執銳破堅,但選鋒營的親兵都是身經百戰,立下無數功勛的驍勇之士,放到其他軍
隊當指揮使也足夠了,何況里面還夾雜不少獸蠻人。
一名披著鐵甲的獸蠻武士舉斧劈出,斧槊相交,獸蠻武士渾身如黑熊般的鬃毛猛然豎起。
兩股巨力撞在一起,侯玄身下能夠負重千斤的健馬也不禁發出一聲嘶鳴。看來用不了幾招,
這匹戰馬就要支撐不住。
侯玄飛身下馬,玄武槊長擊遠攻,將那名獸蠻武士打得不住后退。
大貂?一手執著蛇矛,被程宗揚擊傷的經脈迅速恢復。孟非卿寬闊的肩背微微一動,像一頭
所向無敵的雄獅,擎出一對天龍霸戟。
程宗揚退到陣中,只見蕭遙逸盤膝坐在地上,身后多了一個人,正是朱驊王韜。
王蹈雙掌貼在他背后,護住他的心脈;蕭遙逸雙目緊閉,臉色一片慘白。
“怎麽樣?”
王?簡單說道:“性命無妨,但經脈斷了數處。為我護法,我先設法護住他幾道主脈。”
“行!”
程宗揚用力抹了把臉,這才發現自己雙手虎口震裂,血流滿手。
選鋒營的鐵騎攻勢越來越猛烈。戰陣三面同時爆發激戰,只留出西南方向的缺口。即使有星
月湖的老兵在陣前廝殺,雪隼雇傭團的傷亡仍在迅速增加,不少傭兵在壓力下,已經往西南
方向移動,試圖突圍。
程宗揚知道選鋒營用的是圍三闕一的經典作戰法則,空出的一面其實是一個陷阱;一旦對手
喪失斗志、轉身逃跑,選鋒營的鐵騎就會像死神一樣窮追不舍。一方逃命,一方追殺,很容
易以最小的傷亡取得最大的戰果。
但這種戰法之所以經典就是因為這樣——你明知道對手的目的,卻拿不出更好的應對方法。
縱然所有人都知道空出的一面是一個陷阱,但處于絕境之中,同時所有人都心存僥幸,覺得
自己有機會在被選鋒營的鐵騎追上之前逃生。
程宗揚叫道:“星月湖大營主力已到!弟兄們!我星月湖在三川口以六百破七千、好水川三
千破兩萬,眼下選鋒營不過兩千,星月湖大營主力一口便能把他們吃掉!所有參戰的傭兵兄
弟只要齊心協力殺回江州,每人五十金銖!我程宗揚說到做到!”
五十金銖相當于十萬錢,那些視金銖為信仰的傭兵漢子一下子被這筆巨款挑起熱血,狂吼著
沖上去,硬頂住選鋒營的攻勢。
程宗揚緊張地盯著戰局,一邊不斷下令,指揮眾人進退,利用鐵絲網和鹿角反復阻擊敵軍。
忽然一隊軍士從側面殺出,破開選鋒營的黑潮沖進戰陣。
被他派去聯絡孟非卿的蘇驍這會兒渾身浴血,神情依然冷靜。他向程宗揚敬了個軍禮:“出
發時一百零一人,目前剩余三十九人。重傷員十七人,已經就地解散。”
就地解散是指自行突圍,但重傷之下,想在亂軍叢中殺回江州可以想象難度有多大。程宗揚
一陣心痛:這個連全是老兵,一戰下來損失超過六成,比割了自己的肉還難受。
“其他人?”
“斯上校、盧中校和崔中校帶著人馬在后面。”
蘇驍道:“這一路都是定川寨的潰兵,那些宋軍嚇破膽,一時半會兒不敢出來。麻煩的是選
鋒營,我軍被一個營的獸蠻人擋住,盧中校正設法把他們引開,最多一刻鐘便能趕到。”
難怪沒有看到選鋒營的大隊獸蠻武士,原來是去攔截星月湖的主力。
聽到星月湖大營的主力再一刻鐘就能趕到,程宗揚放松下來,才發現背后濕漉漉的都是冷汗
。他撕下一條布料,裹住受傷的虎口,低聲道:“那個死太監是什麽人?”
蘇驍神情凝重地說道:“選鋒營都指揮使秦翰。”
“不是都監?一個太監當什麽主帥?”
蘇驍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低聲道:“他是皇圖天策府出來的。”
程宗揚對秦翰的名頭不熟悉,民間知道的也不太多。但秦翰的大名在六朝軍界卻是如雷貫耳

身為皇圖天策府唯一一名太監學員,當時與他同級的少年聽說自己要與一個閹人同學軍事,
沒少痛罵那些教官趨炎附勢。但第一年,這個死太監就拿了射柳第一、沙盤第一、格斗第一
、策論第一……總之那一級的正常人最高名次就是第二。第二年,死太監又包攬全部第一,
第三年也是,第四年還是。到第五年大家已經絕望的時候,死太監終于不是第一了——送他
來上學的宋主死了,他要回去戴孝。
繼位的宋主對這個不務正業的死太監也沒多少好感,不久,夏州叛亂,就把他踢出去當監軍
。等到第六年同級的少年畢業,姓秦的死太監已經大大小小打了十余仗,身份也從監軍打到
變成領軍的武將。
從那以后,只要宋國有戰事都少不了姓秦的死太監。無戰不與、無戰不勝,前后一百多仗,
每戰都身先士卒,單是受傷就有四十多次。
如果換作別人,這樣的戰績早就被捧成百戰百勝的軍神,不過他一個身體殘缺的閹人,有一
點良知的文人士子都不肯替他吹噓;那些肯替他吹噓的,他又沒給錢。
因此軍界之外,沒有多少人知道宋國有個堪稱猛將的死太監,更不知道他是皇圖天策府出身

但對于宋國朝廷來說,這個太監再討厭也是個很能打的太監。不計報酬、不辭辛苦,一道詔
書下去,立刻出征;打完仗后,下道詔書安慰一下,隨便給個榮銜,連賞錢都不用多給,比
一般的將領還好用。
秦翰半個月前接到夏用和的告急書信,通知他當年岳逆的星月湖余孽重新聚集,緊接著朝廷
的詔書和樞密院的調兵文書一道送來,口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朝廷很不願意讓一個太監
領兵,但看在先主的面子上,賞他一個立功的機會。
秦翰沒有什麽廢話,隨即出兵。他先從云水行至丹陽,再沿宋境南下,一路夜行日宿,沒有
驚動任何官府。
定川寨的煙花和火光被藏鋒道人等人施法隔絕,金明寨一無所見。秦翰的選鋒營從北而來,
正看得清楚。兩千名軍士立即全速出動,趕在龍衛軍全軍崩潰前,給了星月湖致命的一擊。
秦翰的丈八蛇矛與孟非卿的天龍霸戟戰在一處,身邊數丈范圍內勁風如割。遠遠看去,只見
黃沙飛舞,幾乎看不到兩人的身形。
侯玄仗槊深入宋軍陣后,靠一人之力與選鋒營的親兵猛將纏斗,阻止他們攻入戰陣。
鐵絲網多處破損,如果不是剛才抓緊時間釘在地上,這會兒早已散架。程宗揚把蘇驍帶來的
人手全部投入進去,拼命擋住選鋒營的攻擊。
這一刻鐘的時間分外漫長,程宗揚幾次都忍不住懷疑鬧鐘是不是壞了,竟然還沒到時間。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高呼:“日出東方!”
戰陣中殘存的軍士立刻振奮起來,齊聲道:“唯我不敗!”
選鋒營的戰鼓突然中止,接著響起金屬敲擊的聲音。選鋒營的鐵騎如潮水般退卻,還沒有忘
了搶走同伴的屍體。
陣中傳來一聲巨響,接著黃沙分開,孟非卿的胸前被蛇矛劃出尺許長一道,露出肌肉糾結的
胸膛。秦翰頭上的紫貂玉??被天龍霸戟割碎,長發飛舞著;他手執蛇矛,昂然而立。
孟非卿把雙戟收到背后。“多謝大貂擋指教。”
秦翰冷哼一聲,拔起蛇矛,飛身跨上戰馬,朝火光漫天的定川寨馳去。
他與孟非卿的修為在伯仲之間,但剛才被程宗揚偷襲,經脈受創,再斗下去也難以討好,況
且星月湖大營主力已至,硬拼之下,勝負難料。
孟非卿也不敢久戰。秦翰初來乍到,不知詳情,只看到定川寨火起,以為宋軍已經大潰才領
兵后撤。
如果金明寨的捧日軍聞訊出動,與定川寨的龍衛軍、秦翰的選鋒營三面合擊,星月湖大營兵
力再多幾倍也免不了全軍覆沒。
雪隼傭兵團的雇傭兵在途中遭遇獸蠻營,血戰之下只剩半數生還,這時看到宋軍后撤,都有
種劫后余生的感覺,不少人手臂一軟,丟了武器躺在滿是鮮血的泥土上,大口大口喘著氣。
除了盧景去引開選鋒營的獸蠻武士未至,其余六駿已經合兵一處。
蕭遙逸重傷不醒,崔茂接替王館繼續為他療傷。孟非卿下令由侯玄和斯明信各帶一營斷后,
其余人馬立即帶上負傷的同伴返回江州。
敖潤濃密的須髯幾乎被鮮血黏住,他摘下鐵弓,把石之隼的屍身背在背上,然后牽了匹龍衛
軍潰散時遺留的戰馬走過來。
“程頭兒,”
敖潤雙眼發紅地說道:“石團長說過,他如果出了什麽事就要我們都聽你的。”
程宗揚原以為石之隼在暗中窺視小紫,對他頗為忌憚,這時知道他的目標是夢娘,雖然心下
有些疑惑,敵意卻已經消散許多。
可惜石之隼已死,他受誰委托來找夢娘已經不得而知。
“跟我來吧。”
程宗揚道:“雪隼團和星月湖都是我的兄弟。”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39:31

第八章

魯子印大口大口地嘔著血,馬鴻折斷肩頭的箭枝,將箭羽扔到一邊,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氣
。選鋒營第一輪攻擊,在鐵絲網前扔下近五十具屍體,星月湖軍士人人帶傷,戰死六人,減
員兩成。好在蘇驍的連隊利用雷區阻擋了一部分宋軍攻勢,眾人才撐過這一輪血戰。
那面奪來的戰旗早已燃燒殆盡,程宗揚從屍體上剝下布料,在旗桿上點燃,重新樹在這個小
小的戰陣中。
選鋒營在相隔五十步的位置拉出一道散兵線,第一輪攻擊時,他們結成陣型密集沖鋒,結果
被藏鋒道人的五雷訣擊在陣型正中,傷亡慘重。選鋒營戰場經驗極為豐富,立即改成松散陣
型,避開法師的天雷。
一個都的選鋒營開始沖刺,馬蹄聲猶如暴雨擊打著地面。蕭遙逸張弓射向都中的旗手,卻被
他閃身躲過。
“什麽世道!還有人敢躲我的箭!”
蕭遙逸勃然大怒,咆哮著爬起來,舉弓一連六箭,終于射中那名的旗手的眼眶,把他射殺。
他的錦服雖然被鮮血染紅,終究還是白衣服,在夜里分外顯眼,這會兒一跳起來,近百支利
箭立即一窩蜂射來。
蕭遙逸扔開弓,雙手拉住錦服,往兩邊一扯,然后揮出,像打包一樣把襲來的箭矢卷住,大
笑道:“爺爺正缺箭用,難得乖孫子們孝順!哎喲……”
程宗揚哼了一聲,“我就不信那些箭是一個平面,能讓你一下全包住。這下爽了吧。”
蕭遙逸衣袖被射穿一個大洞,險些傷到手肘,悻悻道:“這些乖孫子太不像話了,爺爺的衣
服都敢弄破。”
“徐永!曹之安!茍立德!馬鴻……”
程宗揚一個一個點著名。
利用宋軍遺留的武器,眾人已經在鐵絲網兩側埋下十幾步寬一片鹿角,只在正面留下一個兩
步寬的缺口。這個缺口向內呈三角形,防守一方可以並肩站三四個人,選鋒營不想踏進鹿角
,被短槍絆住馬蹄,只能一個個進來。
曹之安手執龍鱗盾站在最前方,徐永、呂子貞、茍立德和馬鴻分列左右,在他身后形成兩翼

數十步的距離,快馬轉瞬即到,為首的騎兵用一桿鉤鐮槍,藉著馬力硬刺盾心。這樣帶人帶
馬的沖過來,力量不下千斤,下盤功夫再好,馬步扎得再穩,也不可能干站著硬受一擊。曹
之安雙臂向前一頂,封住槍鋒的攻勢,接著往側面一推,將鉤鐮槍帶到一邊。后面的茍立德
立刻出刀,帶著刺耳的風聲從同伴的空檔劈出,將那名騎手斬下馬來。
茍立德長刀剛斫進對手脖頸,眼前忽然多了一點寒光。后面一名選鋒營的少年擡起弩機,在
只有三步的距離內一弩發出,正中茍立德左胸。
“高二虎!”
程宗揚話音剛起,一名軍士便扯住受傷的茍立德,拉回陣內。徐永上前展矛將那名弩手刺倒
,后面的軍士隨即填補上他的空位。
死亡的氣息越發濃重,雙方的死傷都在迅速增加,眼看手邊就要無人可用,藏鋒道人忽然睜
開眼睛,張口吐出一條火龍。
那條火龍是藏鋒道人精華所聚,雖然長不足五尺,但夜空中張牙舞爪,聲勢駭人。對面騎兵
的面孔被火龍的光焰映得發紅,他們舉起刀槍刺向火龍,那火龍卻如同無形之物,刀槍過體
,沒有半點痕跡,無論是龍爪還是龍尾,宋軍只要沾上半點,立刻就燒成一團火球。
接連十余名騎兵被烈火吞噬之后,剩余的不足三十騎開始撤退。程宗揚一口氣還沒松開,又
看到一股騎兵從黑暗中殺出,朝陣中直奔而來。
剛才交鋒總共不到十分鐘,自己手下又有五人失去戰斗力,還能夠拚死一戰的不到二十人。
再被這支騎兵沖殺一趟,肯定要垮。
藏鋒道人的火龍沿著鐵絲網的邊緣朝來騎遊去,眼看就要與那股騎兵正面撞上,程宗揚大叫
道:“自己人!”
“陽鈞炎龍,炬焰千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是哪位陽鈞宗的御法師在此?”
藏鋒冷冷道:“無名乞兒。”
就此不再理會。
程宗揚笑逐顏開,“老石!你怎麽來了?”
來的正是雪隼團的一支雇傭兵,石之隼馳進陣中,敖潤立刻指揮同伴在鐵絲網外結成陣勢。
石之隼跳下馬,“程兄火旗舉那麽高,想不看見都難。”
程宗揚顧不上寒暄,緊接著問道:“其他人呢?”
石之隼這才注意到程宗揚身邊只有寥寥數人,臉色不禁垮了下來,“我們兄弟遭遇選鋒營突
襲,傷亡大半。孟團長呢?”
程宗揚苦笑道:“我也在等他。”
石之隼看了他半晌,搖頭道:“這次可被你害慘了。我以為主力在此,才拼老命殺來。”
“我本來是誘敵,想把選鋒營都引來,誰知道會釣到老哥。”
“廢話不說,是戰是退?”
程宗揚反問道:“退得了嗎?”
石之隼道:“選鋒營攻勢強猛,我身邊原有二百兄弟,這一路便少了一半。戰場中伏屍處處
,大半都是同來的傭兵。正是沒看到多少星月湖的朋友,我才以為主力尚存。”
程宗揚微微松了口氣,孟非卿的主力沒有被圍,就有翻盤的可能,“選鋒營人比咱們多,馬
比咱們好,這里離江州還有二三十里,我估計跑一半,就被他們圍住。好在定川寨的宋軍主
將已經被孟老大殺了,兩萬人馬暫時用不上,只剩下選鋒營,以兩千對兩千,未必沒有勝算
。”
石之隼怫然道:“何必誑我?既便我是孟團長,也不會在這數萬大軍虎視眈眈下,與選鋒營
決戰。”
程宗揚訕笑道:“逃命是死,固守也是死,石兄選哪個?”
石之隼思索半晌,嘆了口氣,“何苦來哉?”
他打起精神,拱手道:“蕭刺史,今日若有幸生還,小可有個不情之請。”
蕭遙逸道:“石團長仗義來援,這份恩情我們星月湖兄弟絕不會忘,只要蕭某能做到的,石
兄盡管吩咐。”
“那好,我想在江州和寧州各設一處雪隼傭兵團的分館。走鏢、受傭以外,絕不插手其他生
意。想請蕭刺史給我雪隼劃處位置。”
“好!東西兩市,石兄盡管挑選!”
兩人輕擊一掌,立約而定。
敖潤跳進來,“宋軍大隊過來了!奶奶的!他們從哪兒找這麽多獸蠻人?”
“老敖,把你那邊受傷的兄弟都送進來。老石,眼下要命的時候,我也不跟你客氣,指揮權
我們星月湖先接過來。”
石之隼一點頭,“可。”
“徐永!沈傳玉!你們兩個為首。各帶一半人。每十名雪隼團的兄弟,安排兩名星月湖的兄
弟。”
星月湖軍士大半都有指揮經驗,把他們補充進去,每一人負責五名傭兵,雪隼團的戰斗力立
刻倍增。
趁選鋒營被火龍的威力震懾,程宗揚將人員安排停當,然后道:“咱們三人輪流出擊,一人
進攻,一人守陣,一人歇息。能撐過這一波,孟老大那邊應該就有消息了。”
孟非卿帶隊追殺龍衛軍的將領,這會兒多半已經聞訊回撤,只要他們與蘇驍會合,知道自己
的下落,自己這條小命就算保住了。
雖然覺得很遜,但為了鼓舞士氣,程宗揚還是握緊拳頭,高聲叫道:“日出東方!”
星月湖幸存的軍士,包括那些傭兵漢子在內,眾人齊聲道:“唯我不敗!”
充滿斗志的吼聲滾滾傳開,忽然一個聲音應道:“好個唯我不敗!岳賊雖然身死,星月湖余
孽尚存。了卻君王天下事,就在今日。”
說話間,在鐵絲網上盤旋的火龍突然昂起頭,接著龍身仿佛一股無形的吸力吸引,構成龍身
的火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流逝。
石之隼喝道:“哪位瑤池宗的高人在此!”
一個穿著道服的中年男子緩步出來,“瑤池墨楓林。藏鋒道兄,多年不見,你的陽鈞炎龍風
采不減當年。”
藏鋒道人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墨瘋子,我們交手六次,你可贏過一次?”
墨楓林忽然大笑起來,“這第七次卻是我贏了。想當年小弟敗于道兄手下,夙夜長嘆,憂心
如焚。沒想到這一勝不僅翻了本,還賺得盆滿缽滿!道兄雖然法力精深,但強弩之末,不能
穿魯縞,這一身法力,小弟便笑納了。”
藏鋒道人搖了搖頭,“你贏不了。”
程宗揚正盯著墨楓林,忽然額角一熱,仿佛被烙鐵猛然燙了一下。
雙方血戰多時,戰場中死氣彌漫,但這股死氣的強烈,實是自己生平僅見,即使任福、郭遵
、王珪之流的猛將,也沒有這樣銳利。
程宗揚突然省悟過來,明白真相之后,他心跳幾乎漏了一拍。
墨楓林等了半晌,不見藏鋒道人的下文,忽然怪叫一聲,張開手掌朝他的方向抓去,然后“
咦”了一聲,露出難以索解的表情。
藏鋒道人身形一晃,慢慢跌倒。蕭遙逸扶住他,然后暴叫道:“墨楓林!我干你全家!”
藏鋒道人手臂垂下,露出胸口一截刀柄。他久戰之余,法力幾乎耗盡,墨楓林一出手便收走
炎龍,他就知道自己這一役難以幸免。兩人相斗多年,對彼此的手段都心知肚明,墨楓林說
的收走他一身法力,並不是虛言恫嚇,因此他一邊交談,一邊用短刀刺穿心脈,寧死也不肯
落在墨楓林手中。
墨楓林尖叫道:“藏鋒!你到底是死是活!”
周圍雖然有數千人,卻只有程宗揚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墨楓林覺察到藏鋒道人自盡,
立即搶奪他的死氣,卻撲了個空,他絕不會想到場中還有其他人能吸走死氣,才懷疑藏鋒道
人並沒有真死。
蕭遙逸仰天長叫一聲,然后拔出一根長矛,劈手朝墨楓林擲去。墨楓林雙掌一推,凝出一道
寒冰屏障。蕭遙逸一擲之勢強勁無比,冰障一觸便即粉碎。墨楓林一連凝出六道屏障,才擋
下蕭遙逸這一矛。
被凍成一塊大冰砣的長矛掉落在地,墨楓林臉色煞白,弓腰喘著粗氣,忽然脖頸一扭,發出
一聲悶哼。
一支銀隼箭釘在墨楓林肩頭,卻是石之隼暗中出手。墨楓林一言不發,擡手捏住傷口,閃身
沒入陣后。
“兩軍對壘,先殺術者。”
石之隼道:“可惜讓他跑了。”
程宗揚提醒道:“小心還有別的法師。”
石之隼道:“選鋒營有一名法師就了不起了,哪里還有第二個。”
“一名?不是吧?你們雪隼團不是每隊都有一個嗎?”
“我這次帶來了嗎?”
程宗揚意識到除了馮源,雪隼團一個法師都沒跟來,“為什麽?”
“平常法師施術距離不超過二十步,江湖中十數二十人對陣,還可一用。若到兩軍陣前,這
樣的距離,早被箭陣射殺,哪里有施術的機會?至于星月湖大營這樣有十幾名法師的,天下
找不出第二支來。”
程宗揚想起馮源的話,據他說,江湖中赫赫有名的火法宗師,施術距離也不超過百步。換作
神臂弓,這個距離夠他死兩三次的。一具神臂弓再加個射手,再貴也值不了幾個錢,換一個
火法宗師可是賺大了。遠程可以施展的法術也不是沒有,但培養一名法師,包括他們施術的
材料,價錢可不便宜。六朝軍隊都是吃的財政飯,朝廷首先要考慮得花多少錢,然后再考慮
值不值。培養幾名法師的代價,足夠訓練一個軍的神射手,任何一個兵部的官員都知道如何
選擇。
星月湖大營這些法師,也不是讓他們用雷法、火法、冰法直接攻敵,從殺傷力上說,遠不如
單純的軍人。法師費用高昂,一個兩個起不了太大效果,像星月湖大營這樣養著幾十個能夠
遠程施法的法師,除非岳鳥人那種有錢燒的。話說回來,岳鳥人能收羅這麽多法師,也真得
要點本事,花的力氣恐怕不比他找女人小多少。
石之隼忽然踏近一步,用耳語般的聲音道:“程兄,我有一事相詢。”
程宗揚愕然擡起頭。石之隼一雙眼睛盯著他,仿佛要看到他瞳孔深處,“岳小姐身邊是不是
有個侍女?”
程宗揚腦中忽然一亮,猛然明白過來--石之隼去客棧窺視,目標並不是小紫,而是夢娘!
程宗揚疑竇叢生,一時間沒有開口。
石之隼已經看出端倪,低聲道:“今日一戰之后,再與程兄細說。”
程宗揚心里翻翻滾滾,夢娘究竟是什麽身份?石之隼又從哪里知道她在自己身邊?他一個傭
兵團的人,為什麽要找夢娘?
石之隼一拱手,接著飛身出陣,“雪隼石之隼!誰敢與我一戰!”
仿佛在回應他的話,石之隼話音剛落,一陣蹄聲便遠遠傳來。
選鋒營的軍士紛紛露出崇慕的表情,催動馬匹讓開一條路來。
蹄聲轉瞬即至,只見十余名重騎兵身披精甲,連坐騎也佩備具裝馬鎧,奔馳時甲片錚錚作響
,接著是幾名獸蠻武士,為首一個宛如一頭巨獸,抱著一桿兩丈高的大纛,健步如飛。黑暗
中看不清旗上的字號,但滿垂的豹尾說明了主將的赫赫戰功。
再往后,是一群將領,他們的鐵甲在夜色中閃動著淡淡的青光,都是最精良的瘊子甲。其中
幾人還佩戴著御賜的金銀花飾。而這一群戰功卓絕的將領之間,簇擁著一個錦衣人,他佩貂
帶璫,腰間纏著一條玉帶,面色雖然猶如古銅,下巴卻光溜溜沒有絲毫胡須,竟然是一位宮
中出來的大貂璫。
雖然是太監,這名大貂璫臉上卻不止留著一道傷疤,舉手投足間,都有著武將的威猛氣勢。
石之隼臉色大變,“秦帥!”
圍繞的騎兵朝兩邊散開,那位大貂璫徑直奔出。石之隼竹竿般高瘦的身形一震,寬大的衣袍
迎風鼓起,剎那間,三支銀隼箭、七枚飛蝗石、十余枚鐵蒺藜和數不清的牛毛細針、袖箭…
…一舉全部打出。
那名大貂璫從鞍側摘下一柄長兵,卻是一桿丈八蛇矛。蛇矛雖然名頭響亮,用的人卻不多。
程宗揚印象里,用蛇矛的除了霸王項羽,就是張飛,兩個一等一的猛我。一個太監卻用上這
種生猛的兵刃,實在讓自己大開眼界。
那名大貂璫單騎突進,猶如一名沖鋒陷陣的猛將,蛇矛推出,將襲來的暗器盡數擊飛。石之
隼仿佛一只云鶴沖天而起,一面打出銀隼箭,一面朝陣中退去。
大貂璫戰馬來得好快,石之隼剛掠起丈許,背后突然一涼,接著便看到彎曲的蛇矛從自己胸
前透出。
星月湖諸人盡皆變色,敖潤大叫一聲,“老石!”
從陣中沖出。
“秦瀚!”
蕭遙逸咬牙道:“我干!這回麻煩大了!”
程宗揚看得目瞪口呆,石之隼的深淺自己說不準,但絕不會在自己之下,沒想到一個照面就
被這死太監斬殺,問題是這個死太監怎麽看都像個猛將,哪里有一點閹人猥瑣的模樣?
徐永低聲道:“兩位少校快走!”
說著飛身出陣,“星月湖徐永!請大貂璫賜教!”
蕭遙逸喝道:“徐永!你給我滾開!”
大貂璫蛇矛一退,彎曲如蛇的矛鋒從石之隼背心脫出,鋒刃清亮如水,沒有占上一點血跡。
徐永使出壓箱底的功夫,長矛猶如蛟龍出水,攻向對手。那名大貂璫手中蛇矛幻化成萬千矛
影,帶著一股威猛無儔的氣勢,逼開徐永的長矛。錯馬而過時,蛇矛嗡的一聲揮出,猶如身
后長了眼睛般襲向徐永的腰椎。
徐永虎軀一扭,間不容發之際從蛇矛鋒刃間逃生。接著一記回馬槍,刺向大貂璫肩窩。
大貂璫不閃不避,槍鋒入體的剎那,如中鐵石,接著他一招梟蛇殺,蛇矛平推,蛇信般分叉
的鋒刃截斷徐永的長矛,“噗”的一聲刺進他心口。
大貂璫錦服上濺出一團血花,他卻仿佛渾然不覺,戰馬毫不停頓地朝陣中闖來。那種一往無
前的氣勢,讓程宗揚想起同樣擅長單騎破陣的侯玄和崔茂。但即使換作星月湖的天駟和青騅
,面對石之隼和徐永這樣的強手,也未必能勝得如此容易。
藏鋒道人、石之隼、徐永先后戰死,己方的高手只剩下小狐貍和自己這個新晉的。程宗揚咬
了咬牙,雙刀一振,準備出手。蕭遙逸閃身搶出,“秦賊!敢與我一戰麽!”
程宗揚也不客氣,閃身掠出,雙刀如電,斬向秦瀚的馬腹。戰場相逢,生死關頭,還論什麽
一對一的英雄好漢行徑,如果有條件,他恨不得把八駿都召來,群毆這個死太監。
這回自己可見識了小狐貍的真功夫,他揮出形影不離的折扇,大開大合,里面的扇骨一根根
飛出,射向秦瀚的要害。大貂璫猶如猛虎下山,不管蕭遙逸射來的是什麽,蛇矛一出,一律
磕飛,完全是大石頭壓死蟹的強硬手法。
交手不過數招,蕭遙逸的折扇便被打得稀爛,眼看蛇矛鎖住自己喉嚨,他身體突然橫飛,淩
空擺出臥彈龍首箜篌的姿勢,左手拇指、食指、中指依次按在秦瀚的蛇矛上,化解了他的攻
勢。接著身體一彈,俯身撿起徐永的長矛,一招橫摧千軍,眼、手、矛鋒連成一線,直刺秦
瀚腰腹,招術精熟。
再斗數合,蕭遙逸的長矛被秦瀚劈斷,他擡腳挑起一柄遺留在戰場上的雁翎刀,一招雁過千
山,就如在刀法上下過數十年苦功一般。
數十招間,蕭遙逸已經換了六七種兵刃,都是隨撿隨用,打斷再換一把,那種死纏爛打,偏
又招術精妙的打法,連秦瀚也不禁皺起眉頭。
相比之下,另一邊的年輕人要略遜一籌,他刀法雖然淩厲,但出招多少有些不夠純熟,要應
付並不難。只是他年紀輕輕,真氣卻充沛悠長,數十招下來,不但沒有半點衰竭,反而越戰
越勇。
秦瀚蛇矛朝蕭遙逸刺去,中途突然回撤,用刀柄重重擊在程宗揚的刀鍔上。程宗揚胸口一悶
,幾乎噴血,眼見著宋軍大舉進攻,沈傳玉、敖潤等人紛紛陷入激戰,只好硬著頭皮硬撐下
去。
蛇矛攻勢忽然一緩,帶出沈重的風聲,程宗揚只覺雙刀仿佛被一柄大鐵錘反覆捶擊,每一擊
都令自己渾身經脈劇震,丹田氣息翻滾,幾乎使不力。
終于那對鋼刀比自己更先崩潰,“鐺啷”一聲,齊齊被蛇矛震斷。程宗揚雙臂幾乎失去知覺
,眼看著蛇矛鋒銳的叉尖朝自己面門推來,一口氣卻怎麽也回不過來。
一條身影忽然橫在身前,蕭遙逸左臂攀住蛇矛,右掌一掌拍出。空氣微微一震,仿佛被他掌
力吸引,狂飆般湧向那名大貂璫。
秦瀚屈指握拳,一拳擊在蕭遙逸掌心。蕭遙逸接連催動真氣,拳掌間爆竹般發出一陣辟啪聲
,片刻后,蕭遙逸臉色一白,身體向后倒去。
那名大貂璫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把他提了起來。蕭遙逸也不客氣,一口鮮血全噴到他的華服
上,順帶還朝他臉上啐了口血沫。
程宗揚終于回過氣來,“哇”的吐出一口血,叫道:“小狐貍!”
秦瀚一手提著蕭遙逸,蛇矛一挺,架在他頸中。蕭遙逸金冠歪到一邊,胸前都是血跡,模樣
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可看上去仍是牛氣哄哄。
“我干你個死太監!”
蕭遙逸一把扯開衣襟,露出脖頸中的刺青,遞到他的蛇矛下,叫道:“有種朝這兒砍!”
程宗揚長提一口氣,丹田傳來火燒般炙熱,凝聚起九陽真氣。
那名猛將般的大貂璫審視著他頸中的刺青,然后道:“蕭刺史?”
他聲音雖然不像太監那樣尖銳,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請續看《六朝清羽記》30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39:15

第七章

程宗揚抱著肩膀,遠遠看著一條火龍從定川寨沖出,亂紛紛朝這邊殺來,笑道:“孟老大料
敵如神。”
臧修道:“姓葛的還真逃了?”
程宗揚數著火光,“差不多有七八千人,三個軍。宋軍狗急跳�,孟老大想擋住他們也不容
易。老杜!”
程宗揚叫來杜元勝,“你先把咱們大營的寶貝送回去。”
眾人都是一笑,他說的寶貝是那些法師,剛才的狂風,耗盡了諸人的法力,這會兒都在盤膝
打坐,只有藏鋒道人修為精深,準備與剩下的人一同去援助孟非卿,截殺龍衛軍右廂主將葛
懷敏。
宋軍六個軍在寨外列陣,一場大風下來建制全被打散,寨中的六個軍也因為潰兵的鼓噪內亂
。兵亂發生在北門,東門的守軍建制相對完整,葛懷敏把東門附近三個軍全部調集過來,沖
出定川寨。他頒下將令,十名都指揮使來了七人,這位內憂外患,難以收拾,廂都指揮使發
話,便都隨主將奔往金明主寨。至于趙珣等人的生死,葛懷敏已經無暇理會。
葛懷敏一馬當先,十余名親兵緊跟在他身后,把主將和其他軍士隔開。好在江州地勢平坦,
夜間馳騁也不用費心辨認溝渠,三十里路,不惜馬力,半個時辰就能趕到。
忽然旁邊傳來一聲巨響,一股氣浪沖來,葛懷敏御賜的甲胄仿佛被無數細小的金屬碎片擊中
,發出刺耳的聲音。他回頭望去,只見一名親兵連人帶馬倒在血泊中,身旁多一個大坑。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葛懷敏這次看得清楚,一名親兵正策馬狂奔,馬蹄剛一落下,平坦的
地面突然炸開,火光中飛出無數碎片。旁邊幾匹戰馬被飛濺的碎片擊中,嘶鳴著跌倒在地。
隨著軍士大批湧來,巨雷般的爆炸聲不斷響起,聲音卻遠在身后。葛懷敏死命勒住馬匹,朝
前方望去。
不遠處隱約能看到一排人影,他們半蹲在地,手中握著白臘桿制成的長槍,夜色下,宛如一
排雕像。再往后,是一道長龍般的鐵絲網,足有百余步長。這些宋軍大多沒見過鐵絲網,但
他們把鐵絲網擺在身后,擺明了寧死也不容他們越防線一步。
葛懷敏心頭生出一股寒意,終于意識到自己只怕今生今世都無法走完這短短幾十步路。
一個雄獅般的男子負手立在陣前,淡淡道:“雷池莫逾,葛將軍不小心誤入我雷池,還想出
去嗎?”
葛懷敏瞳孔收緊,一字字道:“孟非卿!”
孟非卿狙擊宋軍的位置選取在定川寨東南五里,程宗揚幾乎與葛懷敏同一時間趕到。看到這
一幕,他心里又是一聲大罵,該死的岳鳥人,地雷也造了出來,他過夠了先知的癮,一點渣
都不給自己留啊!
以程宗揚的眼光看來,這種地雷的威力很可疑,別說被地雷的爆炸力波及,就是直接踩上,
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不過傷者的慘叫反而更渲染了這種未知武器的可怕。
隨著爆炸聲不時響起,越來越多的軍士停下腳步,面前平坦的原野此時卻成為危機四伏的禁
地,沒人知道自己下一步會不會被埋在地下的天雷撕成碎片。
星月湖大營手里的地雷並不多,但用來阻截這些宋軍已經夠用了。葛懷敏運氣不壞,一馬當
先也沒踩上地雷,但也因此無意中闖入雷區深處,進退不得。
生死關頭,葛懷敏反而拋開心底那點怯懦,他跳下戰馬,從鞍側摘下一柄長刀,“能與鐵驪
一決生死,幸何如之!”
孟非卿解下天龍霸戟,緩步朝葛懷敏走去。
程宗揚遊目四顧,不出意外又看到月霜。月丫頭面無表情,倒是跟在她馬屁股后面的秋小子
朝他笑嘻嘻眨了眨眼,活像一只剛舔了蜜糖的小貓。
程宗揚用口型對他說道:“今晚水香樓,我請客!”
秋少君用口型回道:“好啊!”
程宗揚作了個一言為定的手勢,然后朝旁邊看去。那些雇傭兵也在,接觸到他的目光,石之
隼微微一笑,朝他點了點頭。
程宗揚主動走過去,“又辛苦石團長了。”
石之隼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氣。”
程宗揚道:“石團長看孟老大和葛將軍這一戰,誰勝誰負?”
石之隼哈哈大笑,“那還用說嗎?”
程宗揚純粹是沒話找話,他最想問的是:老石,你干嘛溜到客棧搞偷窺呢?死丫頭現在是不
好收拾你,等江州這一仗打完,傭兵沒用了,就該你倒黴了。
石之隼忽然低聲道:“聽說岳帥有位小姐在兄臺哪里?”
程宗揚笑咪咪道:“老兄的消息夠靈通啊。”
“作傭兵生意,消息不靈怎麽能行?”
石之隼笑道:“恭喜程兄了。不過岳小姐年紀尚輕,身邊沒有服侍的人可不行吧。”
程宗揚警覺起來,石之隼繞著圈子說話,難道是想往小紫身邊埋釘子?思索著,程宗揚道:
“暫時不用石兄費心,將來要找,少不了還得麻煩老兄。”
石之隼點點頭,“既然有人使喚那罷了。”
說著他嘆道:“岳帥若還在世,岳小姐身邊定然是奴婢成群,哪里用老石獻慇勤呢?”
程宗揚心頭疑惑,石之隼明知道自己不會隨便往小紫身邊放人,偏偏繞著這個話題不放,究
竟打得什麽主意?
場中一聲震耳的巨響,葛懷敏的長刀被天龍霸戟砸得如曲尺一般。程宗揚收斂心神,望著孟
葛兩人交手。格斗過程毫無懸念,葛懷敏雖然放開手腳,一搏生死,但較之孟非卿七級的修
為不啻天壤之別。
孟非卿大步上前,挑飛葛懷敏的長刀,接著右手一遞,天龍霸戟刺穿他的胸腹。
葛懷敏頹然跪在地上,他兩手捧腹,一邊用手掌抹去甲胄的汙血,一邊努力把破碎的甲片拼
接起來。
“這是御賜的戰甲……大宋名將……我……葛懷……”
說著漸漸氣絕。
程宗揚搖了搖頭,葛懷敏如果不是想建功立業,以他的家世,足以作個富家翁,安享尊榮。
可對他這樣雄心勃勃的男人來說,當個太太平平的富家翁,才是最大的折磨吧。
幾名親兵過來搶奪主將的屍體,孟非卿沒有阻攔,他奪過葛懷敏的戰馬,左臂一揮,后方嚴
陣以待的星月湖軍士隨即沖入雷區,截殺宋軍的將領。月霜打馬便走,秋少君叫道:“等等
我!”
撒開腿,一溜煙地跟在她后面。
石之隼一拱手,“輪到愚兄干活了,先告辭!”
“石兄太客氣了!”
程宗揚笑著瞧了瞧旁邊的敖潤。敖潤得意地咧開大嘴,一催馬匹,跟著同伴殺入戰場。
戰場是星月湖軍士布的雷,他們都做得有標記,又目力過人,即使深更半夜也看得清楚。雇
傭兵沒有他們的手段,便繞開雷區,從兩翼逐殺宋軍。
星月湖軍士從三面攻向宋軍,只留出西北方向,宋軍不想送死,只能再掉頭退回定川寨。主
將帶頭逃奔,宋軍銳氣已失,這時又被雷區嚇破了膽,毫無士氣可言。夜色中,星月湖軍士
有條不紊地清除著宋軍的抵抗,死亡的氣息再一次彌漫在戰場上。這場雙方兵力對比最懸殊
的戰役,也創造了雙方傷亡比例最懸殊的紀錄。出戰的兩千星月湖軍士,加上侯玄一方,現
在傷亡不足一成,看情形也不會增加更多。
“程哥,該咱們聯手干一票了吧?”
程宗揚扭過頭,只見蕭遙逸笑嘻嘻倚著他的白水駒,“死狐貍,你怎麽也來了?”
“這麽大的事,哪兒能少了我呢?”
蕭遙逸道:“那信使說是建康來的,卻東拉西扯,不知所云,我把他扔在驛站了。你放心,
蕭五在城里,壞不了事!”
蕭遙逸頭戴金冠,身穿錦服,手里搖著折扇,一幅公子哥出遊的打扮,背后卻多了一柄自己
從沒見過的長劍,長逾四尺,蒼勁古樸。
“死狐貍,你竟然是使劍的?”
“唬人的。”
蕭遙逸作勢拔出劍柄,程宗揚看劍鞘有四尺多長,想著里面的長劍最少也有三四尺,誰知小
狐貍擺足架勢,拔出的卻是一支三四寸長的匕首。
程宗揚忍不住大笑道:“背這麽大個劍鞘,你累不累啊?大象懷孕,生只老鼠出來,你是想
把對手笑死吧?”
“哼!我的龍牙錐……”
程宗揚立刻頭大起來,自從玄武湖一戰,小狐貍就沒少在自己耳邊嘮叨龍牙錐的事,死乞白
賴讓自己再送他一支。他說的簡單,自己去哪兒再給他找條龍來殺呢?
“你看那邊是誰!”
“少來!”
蕭遙逸話一出口,突然變了臉色。
程宗揚本來只是施詐,這會兒也覺察出不對,立刻趴在地上,側耳一聽,頓時倒抽一口涼氣
,“騎兵!”
藏鋒道人在一旁聽見,挑眉道:“金明寨?”
此戰星月湖大營僅存的法師全部聚在一起,聯手施術,在定川寨和金明寨之間留下一道霧障
,至少能維持兩個時辰,沒想到眾人剛走,就出現了宋軍的大隊騎兵。
程宗揚與蕭遙逸異口同聲道:“不是!是北面!”
接著程宗揚大叫道:“北邊哪里來的宋軍!”
那支騎兵來得好快,夜色下猶如一道黑潮席卷過來,轉眼就闖入雷區。埋在地下的地雷被馬
蹄觸發,爆炸聲不斷響起,那股騎兵卻毫不停頓,默不作聲地殺入戰場。最北面的雇傭兵首
先遇敵,那些以金銖為信仰的亡命漢子就像一朵朵浪花,被黑潮吞噬。
臧修叫道:“選鋒!”
程宗揚腦中仿佛被敲了一記,吼道:“選鋒營怎麽會出現在這里!”
天武、捧日、龍衛、神衛這禁軍上四軍雖然號稱宋軍精銳,但自己聽孟老大說過,宋軍真正
的強軍卻是一支邊軍,選鋒營。云水以北,宋國與大漢交界的疆域有許多異族,選鋒營為保
護云水航路,常年在此征戰,戰斗力之強還在晉國的北府兵之上,是六朝第一流的精兵。
臧修拔出戰刀,程宗揚大喝一聲:“臧和尚!你立即回城!”
臧修愕然回首,聽到程宗揚說:“找老杜!那些法師少一個,你就把自己的腦袋砍下來!”
臧修明白過來,轉身朝城池掠去。
程宗揚扭頭道:“藏鋒道長!”
藏鋒道人道:“不用多說!先攔住選鋒營!”
按照計劃,侯玄、斯明信、盧景、崔茂、王韜五個營負責主攻,在定川寨北門列陣而戰,是
這次攻擊的主力。孟非卿則是以奇兵配合地雷攔截宋軍潰兵,身邊只有三個營,包括程宗揚
的一營、六營在內,總兵力不足六百。這時孟非卿帶領大隊人馬逐殺宋軍潰兵,已經殺出兩
里,只留下一個連駐守原地,即使加上自己手里的一個排,也不過一百多人。選鋒營突然出
現,逕直闖入雷區,一旦被他們分割開,自己這一小隊人馬固然陷入絕境,孟非卿的主力更
是被圍困在定川寨與選鋒營之間,必然兇多吉少。
程宗揚厲聲道:“蘇驍!”
這名出自六營的驍將策騎而出,程宗揚一指那隊步卒,“交給你指揮!不管你用什麽手段,
把孟團長的主力接應過來!”
蘇驍奔過去道:“程少校有令!跟我來!”
那一個連是六營的老卒,強敵突至仍未亂了陣腳,在蘇驍的帶領下迅速結成圓陣,斜著進入
雷區。
單靠這一小隊人馬難以吸引敵軍的攻勢,程宗揚叫道:“藏鋒!用五雷訣把選鋒營引過來!

藏鋒道人揮開長袍,襤褸的衣袍內綴滿銅鏡。他擡手一招,一抹銀輝拋向天際,一邊發出沈
郁頓挫的吟誦聲。不多時,幾面銅鏡同時射出白光,宛如利箭劃破長空。云層在鏡光的攪動
下迅速聚集起來,接著霹靂聲響,連串的雷光從云層間劈下,擊在選鋒營的隊列中。
電光中,程宗揚赫然發現,選鋒營沖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幾名獸蠻人!那些身軀龐大的半獸
人速度疾逾奔馬,突出的獠牙猶如妖獸,他們肩膀上披著又寬又厚的皮革,在胸前交叉,嵌
著一面臉盤大小的護心鏡,裸露出滿是鬃毛的身軀。天際的電光與地下的驚雷交織在一處,
那些獸蠻人猙獰的面孔上卻毫無懼色,一個個悍不畏死。
藏鋒道長的五雷訣由遠而近連串擊落,最后一枚落在身前五步的位置,耀目的電光劃過,幾
乎所有人都看到支敵寇的存在。
一道網狀的屏障后面,一個年輕人高據馬上,大聲發號施令,電光下,他肩領上的銀星分外
閃亮。在他右側,一個華服貴公子倚馬而立,背后的長劍猶如飛龍。左側一個披發的法師衣
內綴滿銅鏡,正在施法。三人身后,一隊軍士昂然而立,宛如一排出鞘的戰刀。
一名少校、一名貴公子,一名法師聚在一處,再傻的人也知道面前是一條大魚。一支騎兵當
即從大隊人馬中分出,朝這邊殺來。
蕭遙逸摘下鞍側的雕弓,猿臂舒展,一箭正中一名騎兵的額頭,眾人齊聲高呼,引得宋軍人
人側目。
如果不能吸引選鋒營的主力,大夥兒全得死翹翹,這會兒為了吸引宋軍,聲勢作得越大越好
。好在孟老大給自己留了一道鐵絲網,要不然自己真沒有信心來逞英雄。
那道鐵絲網長逾百步,原本是一條直線,封堵定川寨宋軍的退路,這時改成一個直徑三十步
的環形,后面留出供一人出入的開口,在這片一馬平川的原野上構成一道簡易的防御線。
如果鐵絲網再多一層就好了,程宗揚心里升起這個念頭,接著又按了下去。
“徐永!”
程宗揚喝道:“把那面旗給我奪來!”
徐永一挽長矛,飛身躍過鐵絲網,朝宋軍掠去。最前面一名獸蠻人咆哮著揮起磨盤大小的短
柄巨斧,朝徐永腰間劈來。徐永足尖一點,身形斜飛,長矛透過斧影,刺在獸蠻人的肩甲上
,借勢彈起,身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撲向那名執旗的選鋒軍。
那名選鋒軍旗手不等徐永落下,足尖一勾,挑出鞍側的角弓,他一手執旗,一手從箭囊中抽
出箭來,用腳踏住弓箭,將箭扣在弦上,接著側身擡腳,一箭射出。
能夠擔任旗手重任的,都是軍中勇士。這名選鋒營的軍士在高速沖刺的馬背上以足代手,開
弓射箭,無論準頭、角度都無可挑剔,令人嘆為觀止。
徐永橫過長矛,擊飛箭矢,攻勢略緩一線,那名旗手已經棄弓抽刀,朝他腿上劈來。徐永能
在星月湖大營擔任上尉,身手自然有過人之處,一桿普通的長矛落在他手中,矛鋒、矛尾、
矛桿都是殺人利器。他身在半空便一連攻出十余招,那名旗手也不甘示弱,以強對強,一柄
馬刀將他的攻勢盡數擋下。
徐永出招越來越快,手中長矛仿佛化為千桿同時刺出,忽然左腳一蹬,踢中那名旗手坐騎的
眼睛上。戰馬轟然跌倒,選鋒營的旗手甩鐙下馬,向旁邊滾開。就在這時,他手中一緊,旗
桿被人抓住。那人用力極為巧妙,握住旗桿一旋,壓住自己拇指,然后輕易就把戰旗從自己
手中奪走。
旗手虎吼一聲,朝那名敵寇撲去。徐永奪下戰旗便準備撤身后退,見他來勢兇猛,只好將戰
旗踩在腳下,雙手執矛,與那名旗手戰成一團。緊接著,幾名選鋒營的騎兵沖來,截斷徐永
的退路。
星月湖大營強手如云,斬將奪旗這種事從來都沒少干過,就是帥旗也不在話下,沒想到這支
選鋒營如此強悍,區區一面隊旗就如此難奪。程宗揚叫道:“呂子貞!”
那個曾當過捕快的少尉挺身欲出,卻被蕭遙逸攔住,“我去!”
蕭遙逸挾弓射倒一名騎兵,搶下他的戰馬,沖進戰團,接著一手揮起長劍,連鞘敲在那名旗
手的頭盔上,將他打得腦漿迸出,然后從敵軍深處殺去。
徐永在蕭遙逸的掩護下奪旗而還,回到鐵絲網內。程宗揚接過戰旗,把選鋒營的旗幟揉成一
團,接著晃亮火褶點燃,高高豎起。
程宗揚用力揮舞著旗桿,燃燒的戰旗仿佛黑潮中的漩渦,吸引了整個戰場的目光。宋軍猶如
撲火的燈蛾蜂湧而來,喝殺聲中夾雜著獸蠻人的咆哮,令人禁不住心生懼意。
程宗揚把鬧鐘擺在腳邊,“只要堅持一刻鐘,孟團長的主力就能殺回來!兄弟們!我們星月
湖大營的口號--”眾人齊聲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三十名星月湖軍士分成三組,品字形守著這道脆弱的鐵絲網。獸蠻人的咆哮聲越來越近,對
付一般的宋軍,環形鐵絲網堪稱利器,但對付這些野獸,恐怕一個照面就能被他們踩平。
程宗揚解下雙刀,“魯子印、馬鴻!跟我來!”
程宗揚沖出鐵絲網,一聲虎吼,幾乎將對面獸蠻人的咆哮聲強壓下去。他雙刀齊出,狠狠斬
在獸蠻人的重斧上,強大的沖擊力,使他雙手虎口發麻,精鋼打造的刀身此時感覺就像紙片
一樣脆弱,似乎再多使一點力氣就會崩斷。
程宗揚真氣狂湧而出,將疾沖而來的獸蠻人硬生生劈了回去,接著馬鴻鐵槍帶著一聲尖嘯,
刺在獸蠻人胸前的鐵制護心鏡上。就在他發力的剎那,一柄長斧劈來,擋住了他的鐵槍。
程宗揚心里大罵一聲,這幫獸蠻人竟然受過訓練,學會配合。你媽這也太可怕了吧!
新來的獸蠻人擋開馬鴻的鐵槍,隨即與同伴聚在一處,一個用短柄雙斧,一個用長柄巨斧,
與魯子印和馬鴻戰在一處。
如果說程宗揚開始還有些懷疑它們的身份,現在那點懷疑已經煙銷云散。兩名獸蠻人的配合
雖然簡單到簡陋的地步,但確實是受過最基本的軍事訓練,知道給同伴作掩護,不是大草原
那些只知道靠個人勇武蠻拼的獸類。
程宗揚禁不住佩服起來,不知道選鋒營的主將是何方神聖,連獸蠻人都能訓練得似模似樣。
他要真練出來一支兩千人的獸蠻軍,天下恐怕也沒什麽軍隊能擋得住他了。
程宗揚長吸一口氣,將雙刀收到肘后,依靠肩臂的力量破開獸蠻人的雙斧,趕在另一名獸蠻
人巨斧劈來之前,擡臂向肘后一挺,將單刀狠狠捅進那名獸蠻人腰側。那名獸蠻人一聲狂吼
,張口朝程宗揚頸中咬來。如果是以前,程宗揚少不得要棄刀保命,但他現在修為飛躍,又
有心斬敵立威,右臂一振,捅在獸蠻人腰間的單刀破開它的腰背,帶著一篷血雨揮出,刀鋒
余勢未衰,重重斬在另一名獸蠻人腿上。
魯子印與馬鴻斧、槍齊出,將那名獸蠻人斬殺,眼看選鋒營的騎兵圍來,程宗揚立刻帶領兩
人后撤,背靠鐵絲網而立。
拿鐵絲網當屏障,只站在鐵絲網后面守,要不了兩波攻勢,鐵絲網就被選鋒營破開。只有在
外面拿鐵絲網當緩沖,才能守住。
一小隊選鋒營的騎兵狂風般掠來,他們馬術嫻熟之極,高速沖刺下,仍能控制自如。他們在
三十步外開始彎弓,先是一波箭雨,接著擡起馬戰用的短槍,攻向眾人。
星月湖軍士能所向披靡,固然是每個人都身手不凡,更重要的是相互配合。雖然屢屢以少勝
多,具體到實際戰斗中,卻往往是三個人一組,在極短的時間內聯手攻殺一名對手。普通宋
軍三五個也未必是一名星月湖軍士的對手,何況是三打一,往往一個照面就被劈倒,就像秋
風掃落葉一樣容易。
選鋒營的出現,堪稱星月湖大營的勁敵。他們身手未必及得上星月湖軍士,但畢竟血戰出來
的隊伍,配合的默契與星月湖相差無幾,讓他們近前,只怕鐵絲網會受到沖擊,程宗揚看準
蕭遙逸在遠處盤馬惡戰,冒險下令全軍突擊,將這十余名騎兵殲滅掉。
一個排的星月湖軍士同時殺出,用了三個回合才擊殺半數宋軍。其余選鋒營的軍士倚仗快馬
闖出重圍,隨即繞往陣后。
藏鋒道人在陣中腳踏罡步,破爛的袍袖左右一擺,兩名騎兵身上忽然著起火來,剛奔出數步
,就連人帶馬燒成一團焦炭。另外幾名騎兵立即散開,一邊催馬狂奔,一邊扭身放箭。
程宗揚不敢派人去追,立即讓眾人重新回到鐵絲網內。至于擊殺的宋軍他也沒漏下,讓人奪
了弓箭,把短槍槍頭朝上,斜插在地上,露出尺許長短一截,形成一小片抵御騎兵沖擊的鹿
角。
蕭遙逸的金冠在黑暗中閃動著,遠遠馳來。好水川一戰他腿上中槍,傷勢還未痊愈,全靠馬
匹借力,不過那小狐貍摳門之極,把自己的良駒放在鐵絲網內,只搶別人的戰馬來用。
選鋒營的黑潮奔湧過來,幾乎所有的星月湖軍士都操起弓,將箭矢對著宋軍的陣型全部射了
出去。
選鋒營的箭矢雨點般飛至。自己帶的這個排都是輕騎,沒有配盾,程宗揚不得不下令把戰馬
當作盾牌,沿著鐵絲網擺開。戰馬發出嘶鳴,馬體濺起一朵朵血花,星月湖軍士已經見慣生
死,每個人都默不作聲,等待著血戰開始的一刻。
程宗揚把鞍側的龍鱗盾扔給身邊的軍士,讓他護住藏鋒道人。藏鋒道人連番施術,這時正抓
緊時間盤膝恢復精力,對飛來的箭雨恍若未覺。
忽然蕭遙逸金冠一晃,黑暗中看不清楚,似乎是坐騎被宋軍弓手射殺。只見他棄了馬匹,揮
舞著大劍一瘸一拐地邊戰邊退,好不容易才捱到鐵絲網附近。
“嚇死我了!”
蕭遙逸一屁股坐倒在地,“這些宋軍太猛了,我差點兒就沒命回來!”
“怎麽樣?看清楚了嗎?”
蕭遙逸不是那種為了顯威風拚命的人,他硬闖選鋒營,只有一個理由:查看對方虛實。畢竟
是深夜,再好的目力也用不上。
“大約一個軍,兩千人上下。”
蕭遙逸笑道:“選鋒營全軍都來了。”
沒有人知道選鋒營為什麽會在這個要命的時候,在這個要命的地點出現,可現在也不是追問
的時候。
程宗揚笑道:“兩千人,不多嘛。”
“確實不多!等孟老大回來,就有他們好看的!”
兩人雖在說笑,心里可一點不輕松。定川寨兩萬人馬近在咫尺,金明寨還有四五萬人,即使
孟非卿、侯玄全力來援,也不可能拉開陣勢與選鋒營對攻,那樣的結果只可能是全軍覆沒。
蕭遙逸叫道:“哥哥們!讓你們看看我的箭法!”
蕭遙逸拿起他的彎弓,從馬屍上拔了三支箭,一並搭在弦上,手指一抖,三點帶血的寒光流
星般飛入黑暗,接著響起獸蠻人受傷的嚎叫聲。
蕭遙逸低聲道:“獸蠻人有一個營。”
“四百?”
蕭遙逸點了點頭。
程宗揚呼了口氣,真是怕什麽來什麽。別說一個營的獸蠻人,半個營自己就該吃不了兜著走
了。
“該死屌朝上,不死萬萬年!”
程宗揚握緊雙刀,緊盯著選鋒營騎兵翻飛的馬蹄,然后喝道:“跟我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38:58

第六章

金明寨原本是個村鎮,稍加修葺就能駐軍。定川寨則是平地起寨,規模比金明寨小得多。除
主寨之外,周圍另設四營,與主陣一同結成梅花陣。當初任福和葛懷敏也不信那些賊寇敢出
城襲寨,直到任福兵敗,葛懷敏才連忙擴大營寨。這時龍衛軍的十二個軍只有四個軍在寨中
,其余八個軍分成四處。
寒冷的空氣,傳來幾聲蒼涼的號角,那是各營報平安的號角。葛懷敏搓了搓手掌,從寨�上
下來,對身邊的親兵道:“明天傳令各軍,加緊拆除營寨!”
“是!”
大戰之前,江州便堅壁清野,不但所有的大木一砍而光,連石頭也沒留下多少。木石嚴重缺
乏,影響了定川寨擴營的速度。前日任福兵敗,空出八個軍的營帳,葛懷敏日間下令,把那
些營寨全部拆掉,擴充主寨。但原來的四處營寨分作四瓣梅花,全拆掉免不了諸營殘破,商
量半日,才決定先拆北、東兩處。如果賊寇真敢襲營,這兩處免不了要成為破綻。
葛懷敏心頭像有一團火在燒,回到主帳拿起銅壺灌了幾口涼水,也沒壓下心火。他重重坐在
椅中,一片一片撫摸著甲胄。
任誰都想不到,面對一夥賊寇,劉平、任福這兩員大將,竟然會先后折戟沈沙。葛懷敏出身
將門,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個飛揚跋扈的岳賊,多少也聽說過一些星月湖大營。這夥賊寇,
確實有些棘手。賈太師動用十萬大軍,也是怕他們占據江州,將來坐大難制,成為朝廷的大
患。
葛懷敏雖是武將,卻自負比那些將領更了解朝中政局。陛下雖然數年就已經親政,但大權都
掌握在賈師憲手中。這個賈師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與岳賊結仇,分外蔑視武人,搞得自己這
些武將都如同廝仆一般。不過大宋固然重文輕武,但武將也有一樁好處,一旦有戰功,升官
極速。沒了劉平和任福,這一仗打下來,功勞少不了落在自己和石元孫頭上。夏帥畢竟是七
十多歲的人,暮氣深重,自己才三十余歲,前途遠大……可恨這夥賊寇!
思索間,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葛懷敏把銅壺重重放在一邊,喝道:“夜間喧嘩!斬!”
親兵湧出帳去,不多時便拎來一只血淋淋的頭顱,屈膝道:“稟將軍!左廂第九軍無故驚擾
,已經斬了首犯!”
葛懷敏擺了擺手,“拿出去,懸首示眾!”
一介小卒,殺了也與捏死一只螻蟻差不多。
葛懷敏解下甲胄,自有親兵過來接住,小心拿到一旁,擦洗上面的灰塵。這副甲胄是陛下御
賜,當年曹霸就是穿著它立下赫赫戰功,沒有人敢怠慢。
葛懷敏正要安歇,帳外又是一陣吵鬧。這次不等吩咐,就有親兵奔了出去。片刻后,親兵回
報,“是趙珣趙將軍發現敵蹤,特來稟報。”
葛懷敏霍然坐起,赤著腳出來,“哪里的敵蹤?”
趙珣頂盔貫甲,屈膝道:“回將軍!是星月湖的……侯玄!”
說到后來,他聲音禁不住有些發僵。
葛懷敏臉頰抽搐了一下,“襲營?為何沒有火光?”
“是在營外列陣,侯賊聲稱……要與將軍一分勝負。”
葛懷敏一陣莫名其妙,星月湖的狗賊既然半夜出兵,為何不大肆襲擾,卻要列陣而戰?
“甲來!”
“將軍!”
趙珣叫道:“賊寇詭計多端,將軍且不可輕出。”
“既然賊寇擺出堂堂之陣,豈可避戰,墮了我軍的威風!傳令!諸軍按次序入寨!不得自相
驚擾!”
聽到葛懷敏這樣說,趙珣知道主將心下已經先怯了三分,否則諸軍大都在寨外,何必調入寨
中?所謂不可避戰,多半是漂亮話罷了。
“遵令!”
趙珣不敢多說,立即去調集手下。……
一點光芒流星般從定川寨升起,射向天際。匡仲玉、白鷺飛、留星寒、藏鋒道人四掌相抵,
同時喝一聲,“疾!”
那點流星在天際閃了一下,沒有炸開就悄然殞落。程宗揚松了口氣,六朝唯一能制造煙花的
就是宋國,夜間拿煙花傳訊,夠不到,打不著,想想就麻煩。好在這幫法師真不是蓋的,四
人合力,隔著十里的距離,便把煙花弄熄了。
宋軍並沒有起疑,只以為是煙花自己滅的。這些煙花都出自匠人之手,質量不一,碰上幾個
瞎火的也正常。可定川寨接連放了四五支煙花,都是飛到一半便自動熄滅。葛懷敏終于覺出
異樣,略一思索,便命令軍士把所有的煙花一並放出去。
數十支煙花同時在天際綻放,光焰映亮了半個天宇,耀目的光彩足以令群星失色。
既然是用煙花傳訊,每種都各有含義,這樣放上去已經是亂了軍制,但葛懷敏此時也顧不了
許多,只要金明寨大營能夠看到,自然會發覺異樣。
然而遠處的金明寨什麽都沒有看見。就在定川寨東南十里的位置,出身于長青宗的古翔揚手
向天,指間絲絲縷縷繚繞著一抹霧氣。那絲薄霧越升越高,在天際形成一片濃重的烏云,將
兩寨之間的視野完全遮蔽。
煙花轉瞬即逝,短短一個呼吸之間,古翔已經耗盡法力,手指一彈,指間云縷散開,烏云像
斷線的風箏一樣落下,在曠野間形成一團薄霧。古翔立即盤膝靜養。
定川寨周圍沸騰起來,人嘶馬鳴響成一片。寨中的軍士湧上寨�,投下一團團巨大的火球。
那些火球是用竹子編成一人高的球形,中間放置火種,點燃后可以在地上滾動而不熄滅,專
門用于夜戰照明。
望著煙花劃破天空的痕跡,葛懷敏心頭微微松了口氣。
第二軍都指揮使曹英道:“將軍,敵寇甫至,立足未穩,我軍退守城寨,只怕平白放過戰機
。”
葛懷敏冷哼道:“這夥賊寇不襲營,卻列陣邀戰,多半是有詭計!我偏不能讓他們如願!”
葛懷敏給人的印象是膽大好勇,經常帶著親兵脫離中軍,甚至深入敵后數百里,全身而退,
被贊為有勇有謀。這次他卻一反常態,分外謹慎,打定主意以守為主。
葛懷敏扭頭道:“敵情查清了嗎?”
一名親兵道:“賊寇不曾舉火,未能看得仔細。但前陣有千人上下。”
“千人上下?”
葛懷敏冷笑一聲,“這誘敵之計未免太過拙劣!”
趙珣道:“還是在北面嗎?”
“北面?”
葛懷敏霍然道:“為何是在北面?”
趙珣一陣無奈,葛懷敏身為主將,卻如此粗心大意,竟然連敵人來自何方都不知曉。
葛懷敏卻是先入為主,定川寨在江州城北,敵寇不來襲擾便罷,若來,必定會選在東南方,
隔絕定川寨與金明主寨的交通。可侯玄反其道而行之,在北門邀戰,詭計昭然若揭。
葛懷敏定了定神,下令道:“再探!”
那名親兵剛奔出去,外面又奔來一名士卒,“稟將軍!各軍接令入寨,此時寨中已滿,請將
軍定奪!”
定川寨過于狹小,兩萬多人馬無法全部納入寨中。剛進駐了四個軍,寨中已經擁擠不堪,此
時仍不斷有軍隊從四面八方湧入寨中,只怕不等賊寇進攻,編制已經亂了大半。葛懷敏猶豫
片刻,下令第二軍的曹英、第三軍的趙政在寨外左側列陣,原屬于任福麾下的左廂第九、第
十軍兩軍列為右翼,自己親自帶領第一軍和第四軍,據守寨門。統領左、右兩翼,騰出時間
讓寨中六個軍穩住陣腳。
不斷有火球�頭拋下,在地上翻滾著,映出一片光亮。但火球的光芒只能照出十幾步的范圍
,再遠就無法看清。
那夥賊寇沒有舉火,黑暗中只能看到一排模糊的影子。最前方一條大漢跨在馬上,鞍前橫著
一桿長槊,多半就是星月湖的侯玄。
王韜望著亂紛紛的宋軍,不禁搖了搖頭,“大宋將種,徒有虛名。”
葛懷敏身為龍衛軍右廂都指揮使,卻一聞敵報就進退失據,先是全軍收攏,寨中放不下,又
從寨中調兵出陣,還沒交手,陣腳就亂了一半。如果自己手中有五千軍馬,全殲這支亂軍也
不甚難。
崔茂道:“我來沖陣。”
“等你傷好了再說吧。”
侯玄騎著他的鐵黑戰馬,橫槊立在陣前。
這一仗與前兩次雖然都是以小搏大,但局勢截然不同,要斬殺葛懷敏,手段盡有,問題是怎
麽最大限度地減少自己的傷亡。畢竟宋軍可以調動的兵力幾乎無窮無盡,自己星月湖的兄弟
打一個便少一個,戰到現在,星月湖大營已經損傷不起了。
針對葛懷敏外勇內怯的性格,眾人拿出計策,由侯玄列出堂堂之陣,在寨前公然邀戰。果然
,半夜猝遇強敵,葛將種第一個反應就是收攏兵力,入寨結陣。說實話,這樣的應對也不能
算差,定川寨既然已經放出煙花信號,金明寨的援軍頃刻即到,龍衛軍兩萬余人據寨而守,
到時前后夾擊,總比三更半夜摸不清虛實貿然進攻的好。但今夜這麽做,葛懷敏便大錯特錯

侯玄摘下槊鋒的錦套,然后喝道:“葛將種何在!”
葛懷敏心頭火起,一挾馬腹,便欲出陣。趙珣緊緊拽住主將的馬韁,“三軍為重,何必逞匹
夫之勇!”
葛懷敏借勢停下馬匹,重重喘了口氣,然后高聲道:“弓箭!”
宋軍的射手踏前一步,各自開弓,四十五度向天射出。賊寇遠在里許之外,又逆著風,能不
能射中敵人,全靠運氣,而且不是一般的好運氣。
好在那夥賊寇並沒有給葛懷敏后悔的時間,一匹棗紅色的戰馬從敵寇陣中沖出,由左至右從
宋軍陣前掠過。一大半的射手都轉移目標,對準了這名賊酋。
“日出東方!唯我不敗!星月湖營下!朱驊王韜!”
來騎高呼聲中,長斧迸出火光,猶如飛舞的火龍,將射來的箭矢卷起。那些疾射的羽箭剛飛
入火圈,便迅速焦黑碳化,尾部的白羽更是化為飛灰。
接著又一騎從陣掠出,“星月湖營下!青騅崔茂!”
兩騎在陣前縱橫馳騁,宋軍弓箭雖然密集,但遠遠攢射,無法損其分毫。
葛懷敏面上冷笑,心里卻在發急,自己手下若有一二郭遵、王珪之流猛將,何必讓這夥賊寇
在自己陣前耀武揚威?
一刻鐘后,一匹大黑馬忽然從夜色中掠出,四蹄翻飛,宛如踏風而行,逕直朝右翼掠去。
“星月湖營下!天駟侯玄!”
宋軍用弓以氣力為第一,這時連放數箭,臂力漸弱,這時目標直沖過來,箭支卻遠不如開始
密集。侯玄短短兩個呼吸便沖到宋軍右翼,這次他並不是單騎踏陣,身后還帶著自己的直屬
營。
葛懷敏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右翼的第九、第十軍,出自任福的龍衛左廂軍,雖然有五
千之眾,士氣卻極低。那群賊寇驍勇之極,箭鋒般撕開宋軍的陣型,最前面的侯玄長槊飛舞
,丈八的槊身劃出一片又一片烏光,槊鋒所及,無一合之敵。而他身后的賊寇清一色使用五
尺長刀,一出手便帶出一片血光。
侯玄選在北門邀戰,除了迷惑宋軍,還因為今夜有北風,將宋軍最精良的弓箭優勢抵消大半
。接著王韜與崔茂出陣作勢,引得宋軍弓箭手耗費體力、箭矢,然后侯玄才提兵疾出。
“殺!殺!”
宋軍嘶喊聲起彼伏,但很快他們就發現,來犯敵寇始終一聲不響,對他們的喊殺聲更是充耳
不聞。宋軍依寨結陣,投下的火球大半都在己方附近,敵寇卻藏身暗處,幾乎看不見對手的
調動。直到侯玄出動,才知道敵寇的目標何在。
夜戰並非易事,夜色阻隔,旗號基本無用,白晝能夠指揮一個軍,到了夜間全靠口令,想順
利指揮一個營五百士卒都不容易。依靠目力,超過二十步距離,就難以分辨敵我。可那些敵
寇如同生著鷹眼,目力遠超這些禁軍精銳。宋軍右翼空有兩個軍五千人,此刻卻只能利用戰
用戰陣勉強支撐,毫無反擊的余力。
就在這時,又一支敵寇悄然出現在宋軍右翼側方。而宋軍直到敵寇如林的長槍刺來才驚覺。
原屬任福麾下的左廂第九軍都指揮使范全正在陣中提刀督戰,忽然鞍后微微一動,仿佛多了
一個影子,接著兩道光芒閃電般亮起,從背后絞住他的脖頸。
那個虛幻般的影子孤傲地立在坐騎上,手中彎鉤一挑,用鉤尖挑住范全血淋淋的首級,冷冷
道:“星月湖營下,幻駒斯明信!”
宋軍右翼抵抗了不到一柱香時間,便支撐不住。葛懷敏心下怒極,龍衛左廂的第九、第十兩
軍本來就難稱精銳,可被寥寥數百賊寇一沖,便亂了陣型,指揮官未免太過無能!
第十軍虞侯單騎馳來,叫道:“將軍!敵寇勢大!第九軍范都指揮使戰死!兒郎們頂不住了
!”
葛懷敏拔出佩刀,一刀斬下那名虞侯的頭顱,寒聲道:“兩軍爭鋒,妄敢言退者!皆斬!”
右翼第十軍都指揮使朱鳴與部下面面相覷,最后不約而同地啐了一口,高叫道:“列陣殺賊
!”
朱鳴的話雖然冠冕堂皇,但重新結陣談何容易,軍士一直退到寨�,才收攏陣型穩住陣腳,
事實上已經退了。
一匹快馬沖到陣后,葛懷敏的親兵叫道:“第十軍都指揮使何在!”
朱鳴叫道:“末將在!”
不等他反應過來,那名親兵便拔刀斬下他的首級,“葛將軍令!左廂第十軍作戰不力,無令
退卻,斬!”
陣斬大將,即使從軍多年的老兵,也從未見過這種事,一時間兩軍都鴉雀無聲。
葛懷敏已經騎虎難下,直到現在也沒人知道敵寇究竟有多少兵力,那夥賊寇隱身暗處,反擊
更是無從談起。臨陣斬將的大忌他也不是不知,第九第十兩軍都指揮使一戰死,一處斬,必
然大亂,但他已經打定主意犧牲掉左廂的兩個軍,讓他們陷入亂戰,盡可能拖延時間。畢竟
右廂十個軍才是自己的嫡系,只要能拖過一個時辰,金明寨的援軍爬也爬過來了。
侯玄逼退右翼,迫使宋軍在寨�下聚集,隨即揚手打出一枚哨箭。尖銳的哨聲劃破天際,崔
茂與王韜的部屬同時向前,攻向左翼的兩個軍。這些敵寇的攻勢猶如海浪,一波接一波,每
次都出乎葛懷敏的意料。
所幸第二軍都指揮使曹英竟然頂住了敵寇進攻。曹英的第二軍是右廂主力,列陣最早,陣型
完備,將士用命,看樣子,那夥賊寇也啃不下這塊硬骨頭,幾次沖擊,都沒有撼動己方的陣
腳。
葛懷敏大聲道:“傳令!第二軍能擊潰敵寇,諸將各晉一級!”
說著葛懷敏對左右笑道:“賊寇也不過耳耳!”
諸將紛紛稱是,趙珣心里卻有些不安,攻擊左翼的那夥敵寇,分明沒有出全力。但這位主將
的虎須不是那麽好撥的,臨陣斬殺一軍的都指揮使,這種事何曾有過?
葛懷敏心下大定,從放出煙花信號,到現在已經半個時辰。不出意外的話,金明寨的輕騎隨
時都可能出現。
“傳令!第三軍出兵!截斷敵寇后路!”……
程宗揚盯著鬧鐘,當時針、分針和秒針全部重疊,他手往下一揮,低聲道:“時辰到!”
十二名法師分成兩個圈子,外面八名,中間四名,各據方位。就在崔茂和王韜兩個營與宋軍
左翼鏖戰的同時,匡仲玉擡起手掌,一掌拍入地面。
內圈的藏鋒道人、玉武子、白鷺飛各自擡起左掌,搭在同伴肩上,外圈的八名法師齊聲道:
“風--虎--云--龍!”
一陣波動從匡仲玉掌下的泥土傳出,閃電般掠向遠方。
定川寨北門的戰場上,雙方血戰方殷,誰也沒有留心,就在那些星月湖軍士身后,一片沙地
傳來詭異的波動,接著一片長十余步,寬數十步的沙土從地上脫出,邊緣像刀切般整齊。
那片沙土悄然浮起,懸浮在距離地面丈許的空中。一個呼吸之后,戰場中每個人的耳膜都猛
然一震,感受到一股突如其來的壓力。空氣仿佛被人暴擊一拳,剎那間頓成狂飆。那片沙土
在烈風中迅速分解,猶如一道土龍從星月湖軍士頭頂越過,劈面撲向宋軍的陣列。
宋軍的旗幟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狂風卷走,旗桿從中折斷,前排執盾的軍士被吹得向后仰去,
包鐵的重盾脫手飛出,羽毛般飛開。剛射出的箭矢倒飛回去,射進寨�數寸。緊接著,無數
泥沙被狂風卷裹而來,猶如細小的利針,在宋軍裸露的臉、手留下道道傷痕。
單是這樣的風,也不會亂了左翼宋軍的陣型,但要命的是,沒有人能在這樣的強風中睜開眼
睛,勉強睜眼,第一時間就會被泥沙打盲。這股強風對敵寇卻幾乎毫無影響,他們順風攻來
,反而更增威勢。一方順風,一方逆風,本來勢均力敵的對戰,轉眼變成一場屠殺。
軍中的戰馬第一時間失去控制,嘶鳴著跳踉起來,四處奔突。一直在前方指揮的第二軍都指
揮使曹英甩開受驚的坐騎,剛站穩,就被一支不知哪里飛來的流矢射中面門,險些喪命。第
三軍都指揮使趙政運氣更差,他扭頭避風,卻被一只鐵盾橫飛過來,正砍在他的腦后,頓時
腦漿迸裂,斃命當場。
一場怪風徹底打亂了宋軍的堅陣,殘存的宋軍頓時大亂,每個人都轉過身避風,把背后暴露
給敵人也顧不得了。接著有人從陣中脫離,朝寨門跑去,開始是一兩個,接著越來越多,最
后所有人都爭相往寨中擠去。
趙珣一手抓著頭盔,遮住面孔,一手用力扯住主將的馬韁,叫道:“將軍!快回寨!”
在寨前列陣的四個軍剎那間演變成一場無法收拾的潰敗,每個人都爭先恐后地往寨門擠,人
群形成的渦流中,幾名騎兵無法控制坐騎,被急于入寨躲避的軍士推倒,轉眼間連人帶馬便
被無數腳掌踩過。
葛懷敏也被潰兵裹挾著,身不由己地退入寨中。他的親兵都被沖散,全靠趙珣死命扯住他的
馬韁,把他拖入寨門。
泥沙打在寨�上,發出密集的聲響,站在�上的士兵不少都被狂風吹得掉落下來。釘入泥土
的柵欄一根根拔起,撞在土壘的�體上,整個定川寨都仿佛在風中搖搖欲墮。
寨中到處是亂紛紛的士卒,忽然有人叫道:“那不是葛將軍嗎?”
葛懷敏還沒來得及開口,便有人叫道:“兄弟們!朱指揮使就是被殺的!打這狗日的!”
葛懷敏這才意識到這夥軍士中夾雜了不少第十軍的潰兵,擠撞中,一只手突然從人群間伸出
,硬生生把葛懷敏扯下馬來。葛懷敏身手不凡,但這種環境下,單憑身手起不了什麽作用。
他用力一撐,將那名士兵甩開,一手舉起馬鞭,怒罵道:“狗瞎子!滾開!”
葛懷敏面前站著一名士兵,他似乎被泥沙打傷了眼睛,翻著白眼,這時忽然一笑,然后扯開
喉嚨道:“兄弟們!打這狗日的!”
“呯”的一拳,正擊中葛懷敏的面門。葛懷敏只覺咽喉中傳來一股鹹味,仿佛腦髓都被打出
來,接著眼前一黑,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葛懷敏悠悠醒轉,先看到的便是第一軍都指揮使趙珣,他沙啞著喉嚨問道:“怎麽回事?”
趙珣半邊身體都是血跡,似乎剛血戰過一場,他抹了把臉,“有人趁亂襲擊將軍。要不是將
軍的親兵撲過來,替將軍擋了一刀。將軍性命危矣。”
堂堂龍衛軍右廂都指揮使,竟然被自己的士兵擠下坐騎,被毆打暈倒受傷,簡直是天大的笑
話,可這會兒沒有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葛懷敏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都是自己的心腹,才啞著嗓子道:“什麽時候了?”
“已經過了子時。”
葛懷敏一下坐了起來,“夏帥的援軍到了嗎?”
趙珣搖了搖頭。
葛懷敏過了會兒才道:“賊寇呢?”
眾人都沒有作聲。葛懷敏看著趙珣身上的血跡,點頭道:“很好!趙指揮使手刃敵寇,本將
會為你請功!”
“將軍。”
趙珣沈聲道:“寨中進不了許多人,左廂兩個軍叫嚷將軍把他們堵在寨外送死,眼下已經亂
了起來。”
葛懷敏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炸營!他最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趙珣道:“第四軍的劉賀正帶士兵彈壓,但潰兵趁亂放火,火勢從北門蔓延開來,眼下半個
寨子都燒了起來。”
“看守東門的是誰?”
“第五軍劉湛。”
“召集諸將!”
葛懷敏站起身,“打開東門!你的第一軍,劉湛的第五軍跟我一起走!”
趙珣大驚失色,“將軍不可!”
“留在這里等死嗎!”
葛懷敏惡狠狠盯了他一眼,心里卻充滿恐懼,半夜炸營,強敵在側,眼下的局面九死一生,
即使臨陣逃脫也顧不得了。
他放緩口氣,“如今敵情不明,諸軍自相驚擾,寨中無法停留。諸將願意隨我殺敵的,便與
我一起出寨與賊寇血戰!”
“敵寇乃在北門!”
“攻敵鋒芒,智者不取!”
葛懷敏說得頭頭是道,“我大軍自東門出,攻敵側翼,必然一戰功成!”
連逃跑也說得如此冠冕堂皇,趙珣不再勸說,嘆道:“將軍雄姿英發,只是愧對了這身甲胄
。”
說罷也不施禮,轉身離開大帳。
“迂腐!”
葛懷敏喝道:“第一軍都指揮使趙珣怯戰!傳令諸將,願隨我殺賊的,一同奔東寨門而出!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1 08:38:20

第五章

程宗揚與蕭遙逸商談星月湖入股的細節,一直吃了午飯才回來。敖潤正在客棧等著,一見他
就笑。
程宗揚也笑了起來,“事情辦成了?”
敖潤一拍大腿,“那個竹牌子還真管事,水香樓的一看,就說是自己人,什麽事都安排得妥
妥當當。”
說著敖潤拿出那張名刺,依依不舍地遞過來。
程宗揚笑道:“留著吧,本來就是給你的。”
“真的!”
敖潤瞪大眼睛,趕緊把名刺揣到懷里,“那我就不客氣了!”
程宗揚笑道:“秋小子呢?”
“回軍營了。”
敖潤忍不住大笑,“秋道長竟然還是個雛,哈哈!”
“你領他上去,秋小子沒翻臉吧?”
“沒有。”
敖潤道:“秋道長倒是大大方方,跟誰都沒架子。”
程宗揚來了興趣,“秋小子挑的哪個姑娘?”
“水香樓管事的見到名刺,出來接待,聽說秋道長還是雛,把姑娘們都趕走了,自己親自接
的。名字好像叫蘭姑。”
程宗揚一愕,然后大笑起來,“蘭姑這回可吃了根嫩草!哈哈,秋小子呢,滿意嗎?”
“滿意!蘭姑給他封了老大一個紅包。秋道長過意不去,要把他的劍留下。大夥兒說這是青
樓的規矩,他才訕訕地拿了。”
“蘭姑還給他封了個紅包?”
程宗揚爆發出一陣大笑,“秋小子這下可賺大了!”……
送走敖潤,程宗揚輕手輕腳回到臥室,小紫正臥床小憩,房里燒著炭火,暖融融的。她烏亮
的長發挽在一側,姣麗的面孔猶如鮮花,玉頸上被自己抓住的指痕仍清晰可辨。
程宗揚在她頰上親了一口,小紫閉著眼睛,呢喃道:“我要睡一會兒。”
死丫頭昨晚被自己掐著脖子口交,又被自己頂到柔鰓,喉嚨受創,看樣子還沒恢復過來。程
宗揚小心地給她掖了掖被角,輕聲道:“好好睡覺。”
程宗揚往耳室走去,忽然一個細微的聲音傳入耳內。昨晚突破第五級坐照的境界之后,自己
耳目靈敏了許多,這樣的音量,又隔著門,以往本來聽不到的,這時卻聽得清清楚楚。
卓云君柔聲道:“這是你寫的嗎?”
夢娘的聲音傳來,“是啊。”
卓云君輕聲吟哦,“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東風滿洛城。今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鄉情
……李太白的詩啊。你可是想家了麽?”
夢娘怔了一下,隔了會兒才道:“我忘記了……”
“忘了你的故鄉了麽?”
夢娘搖了搖頭,輕聲道:“我都忘記了……”
卓云君充滿同情地說道:“連自己是誰也不記得了麽?”
夢娘帶著一絲悵然道:“不記得了。”
卓云君輕笑道:“那你怎麽記得這首詩呢?”
“我……信筆便寫出來了。”
“這首詩對你很重要嗎?”
“我不記得了。”
卓云君沒有絲毫不耐煩,又問了幾句,始終沒有喚醒夢娘的記憶,于是換了話題,低聲道:
“主人是不是很喜歡你?”
夢娘有些茫然地說道:“我不曉得……”
“我來之前,是不是你每晚給主人侍寢的?”
夢娘秋水般的美目眨了兩下,玉頰升起一抹紅暈,“沒有的。”
卓云君輕噬著她的耳垂,低笑道:“你在主人身邊這麽些日子,難道主人沒搞過你麽?你這
樣絕色的美人兒,哪個男人能忍得住呢……”
說著卓云君忽然改變口氣,厲聲道:“你最怕的是誰?”
夢娘脫口道:“巫嬤嬤……”
“巫嬤嬤是誰?”
“她是……管我的人。”
“她長得什麽樣子?”
“臉上有刀疤,很兇惡……”
在卓云君的逼問下,夢娘怯生生說了巫嬤嬤的模樣,包括自己與主人相遇的經過,卓云君一
邊聽,一邊打量著夢娘,忽然道:“我也是嬤嬤派來的。”
夢娘嬌軀一顫。
卓云君帶著一絲笑意道:“巫嬤嬤好久沒見你了,讓我來看看你的身子現在怎麽樣……”
一只冰涼的手掌伸進衣襟,朝自己胸前探去。夢娘臉上露出害怕的表情,身子卻一動也不敢
動。忽然她低叫一聲,衣襟被那個女子扯開,兩只雪乳立刻彈了出來,裸露在空氣中。
卓云君托起她一只雪乳,捏了捏她豐膩的乳肉,又撥起紅嫩的乳頭,看了看她嬌紅的乳暈,
帶著一絲輕蔑道:“奶過孩子了嗎?”
夢娘僵著身子坐在椅上,裸著兩只雪團般的美乳,被這個巫嬤嬤的手下把玩著,一聲也不敢
吭。
那女子一手伸到她裙內,朝她腿間摸去,夢娘本能地想要回避,卻被她在大腿內側掐了一把
,吃痛之下,只好張開腿。
卓云君一邊摸一邊笑道:“好生光滑呢,竟然一根毛都沒有,是不是主人幫你剃了?”
夢娘彎長的雙眉顰在一起,含羞帶怯地搖了搖頭,她羅衫半褪,香肌勝雪,一股迷人的體香
從白玉般的肌膚間散發出來,令人心神欲醉。
當初從建康逃脫,卓云君就知道自己的處境是四面楚歌,若非被太乙真宗撞見,便是再落入
程宗揚手中。兩廂比較,還是落在程宗揚手里能保住性命。
在沐羽城被程宗揚識穿,隨他到了筠州、江州,自己一路也沒有找到機會脫身。不過卓云君
心思靈動,眼看著他羽翼漸豐,自己又沒有別的出路,便改了心思,想著怎麽讓自己在主人
身邊的位置更牢固。好在這位主人頗有些好色,卓云君自負美貌,便留了心思以色事人。小
紫雖然容貌絕世,終究是未及笄的少女,論起婦人那種成熟柔潤的風情,尚不及自己。只要
主人還貪圖自己的美色,縱然無法脫身,做個受寵的姬妾也不見得壞到哪里。
可沒想到數月不見,程宗揚身邊又多了一個絕色的美婦。夢娘的美艷,讓卓云君平空生出幾
分焦慮。論智,自己不如小紫,論色,又不如夢娘的國色天香,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這些
日子卓云君在旁小心觀察,漸漸有了主意。夢娘失去記憶,就如一張白紙,任人塗抹,自己
只要能壓過她一頭,在主人身邊的地位便僅次于小紫。
“你知道主人為什麽留你在房內,不讓你去外面麽?”
夢娘搖了搖頭。
卓云君低聲道:“因為外面有壞人,要捉你去做婊子。婊子你知道麽?便是把你脫得光光的
,讓男人們輪流干你這里--”夢娘面露懼色,這時被她一捅,不由“哎呀!”
一聲驚叫,彎下腰肢,兩只豐滑的雪乳在胸前一陣搖動。
卓云君在她耳邊恐嚇道:“你若不聽我話,我便把你交給他們。”
“不要……”
“那你可要乖乖聽我的話哦。”
夢娘猶豫了一下,沒有作聲。
卓云君拔出手掌,一手摀住她的嘴巴,然后一手捏住她的乳頭揉捏幾下,接著用指甲掐住她
乳頭和乳暈連接的部位,用力掐了下去。
夢娘嘴巴被摀住,叫不出聲來,乳頭根部的痛楚使她嬌軀一顫,兩手捧住乳房,痛得花容失
色。
卓云君在她耳邊道:“你若不聽話,我便把你奶頭掐下來。明白了嗎?”
夢娘吃痛地點了點頭。
卓云君松開她的乳頭,仍摀住她的嘴巴,把她推得靠在桌案上,迫使夢娘胸乳挺起,然后騰
出手,像抽耳光那樣,朝她乳上抽了幾記。夢娘豐挺圓碩的乳球被她打得左右亂擺,沒幾下
,雪滑的乳肉上浮現出發紅的掌印。
卓云君一邊打,一邊笑罵道:“主人收留你,不過是好心,你以為是看中你的身子了嗎?木
頭人一樣,城里的婊子隨便拉一個來,也比你強呢。”
夢娘仰著臉靠在桌案上,嘴巴被她捂著,又是吃痛又是不解,兩只嵌著貓睛石的耳環在雪白
的耳垂下搖晃著,美目泛起淚光。
終于卓云君收回手掌,夢娘細細地哽咽一聲,含著眼淚道:“妾身……做錯了什麽嗎……”
“主人讓我看看你的身子干不干凈,”
卓云君板起臉,低聲喝道:“賤婢!爬到榻上去,把衣衫脫了!”
耳室內有一張小榻,夢娘爬到榻上,慢慢除下衣衫,然后解開羅裙。
“里面的褻衣也脫掉。”
夢娘挽著褻衣不肯松手,卓云君朝她臀上打了幾記,然后扒下她的褻褲。一截香滑雪膩的玉
體頓時裸露出來,在室內閃動著迷人的膚光。
卓云君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一樣瘋長起來,一邊道:“主人說了,夢娘那賤婢原本就不值錢,
若是已經被人用過的,就扔出去作婊子。賤婢,你是不是被人用過了?”
夢娘低泣著說道:“我……不記得了……”
“自己把屁股掰開,我要給你檢查陰門。”
卓云君道:“主人最不喜歡別人吃剩下的。”
夢娘一手掩著雪臀,發出低低的抽泣聲。
卓云君擰住她的臀肉,無奈夢娘肌膚滑膩,扭了幾把都沒使上力氣,索性拔下簪子,用一只
枕頭壓住她的頭,先警告道:“不許叫!”
然后把銀簪朝她臀上刺去。
夢娘在枕下發出一聲痛叫,雪白的肌膚上濺起一點殷紅。
卓云君雖是女流,但情郎早死,又在太乙真宗勾心斗角多年,性格說好聽的是堅毅果決,不
讓須眉,說不好聽的,就是冷酷自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一心壓服夢娘,扎了一下,又
舉簪去刺,手腕卻一緊,被一只大手握住。卓云君來不及回首,整個人便被推到榻上。
夢娘聽到聲音,從枕下回過頭來,頓時珠淚滾滾,她又是委屈又是痛楚,不禁抱著程宗揚傷
心地哭了起來。
“妾身不曉得做錯了什麽……”
“你錯在對這賤人太好了。”
程宗揚努力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惡狠狠道:“看我怎麽對待這個賤人的!”
程宗揚一把將卓云君腰間的熊皮扒到膝下,然后把她壓在床榻邊緣,陽具一挺,對著她屁眼
兒便干了進去。卓云君后庭還沒有經過潤滑,被主人粗大的陽具硬搗進來,頓時尖叫一聲,
臀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程宗揚已經開過她的屁眼兒,知道這賤人后庭被自己調教過,能夠容納自己的陽具,只不過
卓賤人當初被小紫做過手腳,對疼痛的敏感超過正常人數倍,這記霸王硬上弓,給她帶來的
痛楚不亞于破肛。果然,卓賤人尖叫聲中,那只圓潤的大白屁股在自己身下猛得收緊,觸電
般抽動起來。
這賤人若只是捏捏摸摸,自己看見也就算了,可夢娘這麽嬌滴滴的屁股,她竟然拿簪子扎,
這心腸實在是太狠了。要知道,夢娘的身子自己連摸都沒怎麽舍得摸過。
程宗揚陽具重重貫入卓云君柔軟的菊肛內,然后摟過夢娘,放在卓賤人腰背上。夢娘美艷的
面孔滿是淚水,隨著抽噎,白滑如玉的嬌軀微微輕顫,宛如一株帶雨的花樹。
“有我在,別怕。她要再欺負你,就喊我。”
夢娘像孩子一樣點了點頭,然后道:“好痛……”
程宗揚挑起她的乳尖,只見她乳頭根部還留著被掐出的痕跡。
“這里也痛……”
夢娘一手掩住雪臀。
夢娘那種小女孩的神情,讓程宗揚不禁笑了起來,“我來替你出氣!”
程宗揚把夢娘放到一邊,然后扳著卓云君的肩膀,把她上身翻過來,扯下她的胸衣,一把抓
住她的乳房,用力一擰,那團雪乳被捏得變形,白滑的乳肉從他指縫間溢出。
卓云君花容失色,痛聲道:“主子,捏壞了須不好玩……”
“別裝了吧。你那麽好的修為,一點皮外傷有什麽要緊的?”
程宗揚動了動插在她屁眼兒里的陽具,“當初你后面這個洞被我開苞,出了那麽多血,也沒
留下半點傷痕吧。”
程宗揚一邊挺動陽具,一邊兩指挾住她的乳頭,揉捏著拉長,然后一松手,那只被拉成錐狀
的乳球立刻彈回原狀,在胸前顫微微晃動著。接著程宗揚攤開手掌,重重抽在卓云君乳上。
卓云君腰肢極軟,上身被拽得翻過來,下身仍保持原狀。她伏在榻側,雙膝和兩條大腿緊緊
並在一起,小腿分開,腳尖點在地上,支撐著上方肥圓的雪臀。程宗揚小腹用力一挺,結實
的腹肌撞在卓云君臀上,那只雪嫩的大白屁股像被鐵板擊中的彈丸一樣向前彈去,重重撞在
榻側,又重新彈回。白花花的臀肉顫微微抖動著,中間那只嫩肛被粗硬的陽具擠得凹陷下去
,隨著臀部的起落像一只被迫張開的小嘴,被怒脹的肉棒強行塞入,撐得變形。
她上身反折過來,一對白生生的乳球被主人握在手中,恣意揉捏。卓云君臀間劇痛,雙乳像
皮球一樣被捏得變形,感覺幾乎爆開。胸前和臀后兩處的痛意不住傳來,雖然是冬季,她也
痛出一身冷汗,嬌聲哀叫不絕。
夢娘屈著修長白美的雙腿,兩手抱著雙乳,扭著纖腰側坐在一旁,看著卓云君狼狽的模樣,
開始想笑,漸漸卻咬住唇,露出幾分害怕和不忍。
程宗揚交合的動作兇猛而又粗暴,那具白生生的肉體在自己和床榻間輾轉反側,床榻發出格
吱格吱的聲音,似乎隨時都會散架。
“看到了吧?這賤人才是婊子。”
夢娘低下頭,玉臉時紅時白。
程宗揚看著她羞怯的樣子,心頭不禁一動,感覺陽具又脹了幾分。他伸出手掌,沿著夢娘嬌
艷的面孔,柔美的玉頸,一路撫摸下去。
夢娘粉頰越來越紅,掩著胸乳的雙手卻遲疑著慢慢滑下。程宗揚輕笑一聲,“害什麽羞呢?
又不是沒摸過。”
說著在她乳上飛快地摸了一把,“天還有些冷呢,穿上衣服吧。”
夢娘不知道自己心里的感覺是慶幸還是失望,她慢慢穿上衣物,然后揚臉朝他一笑。
夢娘不僅生得美艷,氣質中更多了幾分雍容華貴,這一笑更是儀態萬方,讓程宗揚大暈其浪
,險些就想撕碎自己正人君子的嘴臉,把她就地正法。
程宗揚定了定神,心里念了幾遍“紅顏禍水……紅顏禍水”然后把心神放在自己正在干的美
人兒身上。
“卓賤人,”
程宗揚小聲道:“你檢查夢娘的身子什麽意思?她不是處女,你就比她金貴嗎?”
卓云君忍痛道:“奴婢是主人親自開的苞。除了主人,從沒讓別的男人沾過身子。”
“我干!你是提醒我要對你負責嗎?你是殺我不成,反而被我抓到的賤貨。如果在戰場上,
說好聽點,你是被俘的敵人,說直白點兒,你該算戰利品。還想要什麽權力?像你這種賤人
,雖然是我一個人用的,也是個賤貨。”
程宗揚拔出陽具,放開卓云君,然后朝她作了個手勢。卓云君拖著發紅的屁股轉過身,兩條
美腿筆直張開,雙手剝開下體的蜜穴。
程宗揚挺身干進她柔中的鳳眼穴內,一邊挺動,一邊道:“你不用不服氣。覺得自己會房中
術,以前又有身份,對我還有點用處,好像還挺了不起。你想清楚點兒,這是你為了保命該
做的。要不是你還有這點用,就沖你先害我,又害死丫頭,還想害夢娘的勾當,我就該做個
鐵籠子,把你關在里面,拿到軍中當個不要錢的營妓!”
卓云君臉色灰白,半晌才咬了咬唇,低聲道:“奴婢知道錯了。”
程宗揚搖了搖手指,“你不知道。你是我俘虜的奴隸,奴隸是一種會說話的工具。你這種賤
貨,就是會說話的便壺,專門給我泄火用的。建康那些世家大族養的奴婢,就有專門當便壺
用的。那些公子哥兒連廁所都不用上,掀開衣服就有人替他們喝干凈--你是不是也想當這
種的?”
卓云君不敢作聲。
程宗揚冷笑道:“主子正搞你呢,跟我裝什麽死屍?浪一點!”
卓云君勉強露出笑容,一邊敞開美穴,有節奏地挺動腰臀,迎合著主人的肏弄,一邊發出嬌
媚的淫叫。
程宗揚松了口氣,他遠沒有自己表現出來的這麽冷酷,只不過為了打消這賤人再動手腳的念
頭,才放出狠話。
卓云君心頭震懼,第一次發現這個主人不是那麽好糊弄的,必要的時候,他也不是下不去狠
手。她使出渾身解術,讓主人用了自己的前陰后庭,又用香粉抹了屁股,一邊趴在主人身上
給主人口交,一邊撅起香噴噴又白又嫩的雪臀,放在主人面前,讓主人狎玩自己的美穴和嫩
肛。
程宗揚把卓云君通體干了個遍,然后把她壓在榻上,陽具頂到她屁眼兒中一輪猛沖,把精液
射到她直腸深處--並不是他偏好肛交,而是這賤人會房中術,若射到她嘴巴和鳳眼美穴里
,天知道她會不會藉機采陽補陰,不如射到她屁眼兒里面安全。
程宗揚帶著一絲征服的滿足感,從卓云君身上爬起來,忽然身后傳來響動,扭頭看時,卻是
小紫。
“你怎麽起來了?”
“你吵那麽響,人家哪里還睡得著?”
程宗揚訕訕道:“這賤人欺負夢娘,讓我撞見了。”
小紫笑道:“我的乖女兒好聰明呢,這就會欺負人了,阿夢。”
程宗揚與卓云君盤腸大戰,夢娘在旁又是驚訝又是好奇,看得面紅耳赤。聽到女主人召喚,
她款款起身,兩腿微微有些發顫。
小紫笑吟吟道:“卓美人兒,你屁股被干得真好看,讓阿夢替你畫出來好不好?”
當著小紫的面,卓云君半點心思都不敢有,低聲道:“多謝媽媽。”
“程頭兒,卓美人兒屁股里面沒有棒子插著,好空呢。”
死丫頭是想讓自己精盡人亡吧?程宗揚道:“那就下次再畫吧。”
“才不要。”
小紫道:“既然你不肯做,那就用道具好了。卓美人兒,自己把象牙杵塞到屁股里面吧。”
程宗揚捏了捏她的鼻子,“死丫頭,你都準備好了還問我!”
卓云君接過象牙杵,老老實實塞到自己肛中。然后兩手扒開臀肉,高高翹起屁股,擺好姿勢
,讓夢娘把自己的淫態描繪下來。
程宗揚剛想笑,空氣中突然傳來一陣波動,一股若有若無的靈力飄入室內。
程宗揚對這股靈力並不陌生,當即腳步一滑,離開耳室。感受到他的氣息,那股靈力隨之飄
出,接著一點水痕在空中浮現,不多時便凝出一面水鏡,映出秦檜的影子。
“事情有變。”
秦檜第一句話就讓程宗揚提起心來,“不用急,慢慢說。”
“昨天祁遠在糧鋪聽到運糧的販夫閑談,說前日半夜遇到一支宋軍。怪就怪在這支宋軍不但
沒有打旗號,連火把都沒有,雙方險些撞上。”
筠州常平倉失火之后,官府四處收糧。由于祁遠開的價碼更高,周圍州縣不少糧行貪圖利潤
,私下與糧鋪交易,一般都趁夜間把糧食運動浮淩江畔的程記糧倉。走夜路撞見人不奇怪,
撞上一支軍隊就奇怪得很了。除非有天大的事,六朝軍隊從不夜間行軍,因為夜間路途不明
,不僅難以行走,軍士也容易疑神疑鬼,一有風吹草動,就會炸營,風險極大。
“聞訊后,我去城中與官府周旋,長伯則去城外查找。直到黎明時分,才找到。”
秦檜道:“宋軍沒有旗號不好判斷數量,長伯估計了一下,大致在五千上下,其中一半都是
工匠。”
程宗揚臉終于沈了下來。宋軍不惜力氣,從后方調動大批工匠,目的不言而喻。宋軍不但不
會退兵,而且一旦攻城,必定是雷霆萬鈞之勢。
“這支軍隊過城不入,而且未帶輜重,行軍極快。一夜行進不下七十里。照這樣的速度,最
多五六日便抵達江州。”
秦檜道:“我在官府打探多時,筠州上下竟無人知曉有軍隊連夜過境。”
“云六爺那邊有消息嗎?”
林清浦的聲音道:“云六爺數日前離開晴州,親赴臨安。據說是與宋國官府商談一筆精鐵的
生意。”
程宗揚吸了口氣,“好吧,賈師憲跟咱們耗上了。繼續收糧!把糧價推到每石十五個銀銖!

“屬下明白!”
秦檜道:“請公子多加小心。遲則七日,快則六日,宋軍必定大舉攻城!”
水鏡晃動兩下,像在空氣中蒸發般消散無痕。聽著耳室的笑聲,程宗揚再沒有半點心情,對
小紫說了聲“軍務!”
便趕往座落在江州衙署原址的星月湖大營。……
“呯!”
孟非卿一拳擂在桌上,“傳令!立即出兵!”
程宗揚道:“老大,不用這麽急吧!”
“不能再等。”
孟非卿道:“二三日內,宋國援軍便會抵達烈山。只要越過烈山,夏夜眼即便全軍覆沒也不
會再退。只有今日出兵夜戰,截斷金明、定川兩寨的音訊,全力攻打定川寨,迫使夏夜眼明
日退兵。”
眾人都在營中,聞訊立刻趕來,孟非卿頒下將令,全軍分為三路:孟非卿帶領三個營、侯玄
帶領五個營,全力出擊。程宗揚手里只有半個連,卻全是精銳,位置也遠離戰場,放在金明
寨與定川寨之間。星月湖諸人都是打慣仗的,半個時辰便整軍完畢。那些傭兵卻流連賭坊妓
館,石之隼竭力搜羅,也只找到三百多能戰之士,只好臨時募集了一些傭兵。
江州城猶如一臺戰爭機器,迅速運轉起來。大批民夫、傭兵被調到城上,因負傷無法出戰的
星月湖軍士成為組織者,有些進入堡壘,有些在城上指揮,還要小心不讓宋軍的探子發現異
樣。
一入夜,星月湖軍士便悄然離城,雖然上次補充過新兵,但血戰之后,八個營的星月湖軍士
加起來此時也不足兩千人。為避免敵軍發現,行軍中沒有使用火把,那些虎狼之士仿佛一股
黑色的鐵流融入夜色,再往后,則是五百余名來自各處的雇傭兵。
星月湖群雄齊出,只是臨出兵時建康來了信使,作為刺史的蕭遙逸要留下接待,沒有跟隨。
程宗揚身邊只有五十名軍士,卻有十二名法師,這也是星月湖大營最精華的隊伍。十二名法
師中,匡仲玉已經是老熟人了,另外藏鋒道人、玉武子、古翔、白鷺飛……都與他一一見面

“定川寨與金明寨相距三十余里,全是平地,騎兵兩刻鐘便能趕至。”
藏鋒道人啞著嗓子道:“宋軍依仗地利,連烽火臺都沒設。”
藏鋒道人雖是道家,形貌卻極為怪異,濃發?髯,衣衫襤褸,形如惡丐。他和侯玄、文澤一
樣,當年都是星月湖大營赫赫有名的人物,沒辦法和別人一樣隱名埋姓,更換身份。于是星
月湖大營解散之后,他索性自汙身份,乞討度日,十余年下來,朝野幾乎忘了這號人物。
這次沒有月霜留在自己視線之內,程宗揚倍感輕松,“三十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兩寨之
間直接用燈火傳訊,未必有那麽容易。”
古翔道:“燈火自然是用不上。宋軍夜間傳訊的手段,我等也略知一二。”
匡仲玉接口道:“無非是用煙花。”
程宗揚有點好奇道:“相距三十里,煙花能看到嗎?”
蘇驍也跟隨在側,很干脆地答道:“能。我們以前試過,無星無月天氣,相隔二十里,晃晃
火褶也能看到。不過那是在山中,平地有視野限制,視線看不了那麽遠。”
自己還沒作過這種試驗,但蘇驍這麽有把握,肯定靠得住。
程宗揚笑道:“三川口一戰,靠幾位法師降雪,擊潰捧日軍的劉平;好水川一戰,諸位施術
隔絕聲息,讓任福的三路大軍相距里許,彼此間一點聲音都聽不到。這次不會就隔絕訊號這
麽簡單吧?”
玉武子道:“程少校猜的不錯,今日破敵,用的是風。”
程宗揚來了精神,“火攻?”
藏鋒道人搖了搖頭,“宋軍攏共也沒有多少大木,難用火攻。這次用的風,是摧陣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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