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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2:39

第二十四章 屠城驚變(六)

    “造孽啊!”我再次嘆了口氣,發出這句電影電視上常看到的老頭老太才有的感慨,在心裡做出了決定。

    錯誤必需要正視面對,必須要儘可能更正。

    其實這句話是上小學裡班主任老師對我說的,真是難為我這麼多年居然還能記得清楚。

    實際上在我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裡,我也是一直按著這句話來勤勤懇懇地做人做事,所以我才能在這個年紀就成為拍賣師這一行中頂尖的好手。

    這是我做人的一個底線和標準。

    我從來就不諱視自己的錯誤,也從來就不怕去面對一時錯誤造成的結果。

    即使是今天這種結果沈重得幾乎可以把我壓垮,但也不會讓我畏於去面對它。

    “香玉,一會兒我會出去,儘可能把它們引開……”沒等我把話說完,兩個人加一個狐狸同時低聲叫了出來,“師傅。”

    我擺了擺手,示意她們讓我把話說完,“我已經想過了,光這樣躲下去總不是個辦法,如果我出去的話,無論你們還是我自己都還有一線生機,你們也清楚,有你們在身邊我不可能放手大戰。”

    香竹急急叫道:“師傅,我們還可以想其它的辦法,你不要……”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你們不要以為我出去以後你們就會安全了,少了我的保護,你們的處境反而會更加危險,萬事小心。香竹,你雖然是師姐,但呆會兒一定要聽從香玉的安排,不要讓我為你們擔心。其實師傅也很自私,是想放下你們這些包袱,好輕鬆逃命。”我微笑著補充了最後一句,希望能緩和一下氣氛,但面前這幾位顯然幽默細胞並不發達,聽我這麼一句,香竹居然低聲 泣起來。

    拜託,就算是要哭也等我真死了以後再哭吧。

    呸,我真是烏鴉嘴,什麼死了以後,以我的英明神武蓋世神功,怎麼可能死。

    金香玉倒是沒有如香玉一般做小女兒態,只是沈穩地點了點頭,道:“師傅,你自己小心啊。”

    我忽然間有種預感,似乎以後很可能將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再見不到這幾個可愛的女徒弟了,微一沈吟,對金香玉道:“其實,你原本是西南武林大豪,我一直不知道你拜我為師的真正目的是什麼……”老實說,我一直對金香玉突然間拜我為師感到懷疑,本想著以後有時間再考量她,但現在看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個機會了。

    金香玉張口想要辯解,我一擺手止住了她,接著道:“但無論如何,你現在是我戰神派的二弟子,雖然香竹是大師姐,但以後她們兩個全都拜託你了。本派沒什麼實戰招數,真正需要學的也只有那一部戰神心經,我已經都傳給了你們。要是有沒記住的地方就問香竹,她已經全都背下來了。”

    “師傅……”金香玉低低叫了一聲。

    此刻那倒塌轟鳴聲越來越近,我知道時間不多了,連忙道:“我希望你能發個誓,以後無論是不是呆在戰神派裡,都能夠保護香竹……和香秀。”我倒是不信什麼鬼誓言,但聽說古人都很相信這套,便讓金香玉發一個好了。香竹身世可憐,托金香玉照顧她倒也不失為一個好主意。

    金香玉站在那裡似乎在考慮什麼。

    我看她沒有反應,還以為她不想發誓,也不想逼她,正想再跟香竹交待兩句,不想金香玉突然跪在我面前,沈聲道:“皇天在上,我金香玉在此發誓,從今以後必定全心照顧好師姐香竹,盡全力光大戰神一派,如違此誓,讓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淪為畜牲。”

    也不用發這麼狠地誓吧。

    我連忙把她扶起來,道:“你要練好了戰神心經,只怕有幾千年可活,死可不是那麼容易。”我這可不是信口糊說,那自然演化試驗方法中提到過,一旦進入初階演化體,壽命幾可達到三千年,也就是說我現在的壽命狀態基本上可以跟千年王八一較高下了。而且這也是有實例的,安心就是最好的證據,她可是從有宋一代直活到了二十一世紀。

    呃……不過,說起來達摩西人的壽命不會是自來就這麼長吧。

    又仔細叮囑一翻後,就算是把事情交待完畢。

    我沈了沈丹田氣,覺得兩手空空底氣不足,便問那小女孩,“你這裡有沒什麼武器?”

    小女孩歪著頭想了想,突然一拍手,跑到炕邊拿起一黑乎乎地東西遞給我。

    我拿到手裡不禁一呆。這也能算是武器?

    那小傢夥拿出來的是把菜刀,也不知多少年沒磨過了,鏽跡斑斑不說,鋒口還沒開,簡直就是個裝了爛木柄的厚鐵片子。

    算了,有總比沒有強。

    我掂了掂手裡菜刀,覺得不好就這麼拿人家這麼重要的東西,便對金香玉道:“回頭要是能逃出去的話,你查看一下,要是她的資質還可以的話,就也收進咱們戰神派吧。”

    金香玉點了點頭,輕輕拍了拍那個小女孩,“快給師傅磕個頭。”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突然衝炕上一招手,那一堆小不點呼拉一下子站起來,有的跳下地,有的就直接在炕上,紛紛跪倒,在她的帶領下衝著我一齊磕頭。

    她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事情?

    不過現在我也沒心情跟她們計較這些事情,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小黑屋,只聽到香竹在身後低聲哭叫了一句:“師傅。”便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

    我便覺得心裡湧起一股酸酸的悲壯之意,忍不住想起一句經典老詞,“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我呸,我還真是天生的烏鴉嘴,還沒開戰呢,就先想著一去不復還了,難道是提前做好死掉的思想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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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2:55

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星艦叛亂(一)

    我拎著菜刀邁步出門,眼前是一四方小院,總共屁大佔的地方,就我這身材勉強能裝下兩個。好在我也不打算沿著這貧民窟里那細如羊腸的小路走出去,就不用計較這地方大小的問題。

    看看頭頂上沒什麼擋路的東西,我直接拔地而起,飛上空中。

    這一回,我可沒有聚雲。那是個挺耗精神的技術活,我馬上就要面臨難以想像的苦戰,可沒有功夫再擺那譜了。

    堪堪飛到空中,還沒等看清楚四下環境,便聽尖銳的破空之聲猛然在耳側響起。

    我嚇了一跳,連忙使出一縮脖子,就地墜下三尺,就見三枚半月自上空一掠而過,最下面那枚幾乎是貼著我的腦瓜頂飛過去的。可以想像如果剛剛被砍實的話,那我現在可就變成四段了。

    斜著眼楮往旁一瞅,就見一機器人正直挺挺沖我飛來,手中半月斬已經漲為兩柄長刀,高舉過去,恍然間讓我想起了《黑貓警長》里的擬人化螳螂。

    那機器人眨眼工夫沖到面前,舉刀就砍,我閃身躲過,還了一菜刀。

    嗆的一聲,機器人及時架住這一擊,那菜刀應聲一篷碎鐵片。

    這也是一機會。

    手按著原勢過招架的雙刀,我猛然發力,一道電劍自手中的刀柄上直延而出,從那機器人的雙刀與腦袋之間的空擋鑽進去,一氣斬下,登時將一個身體切為兩片。

    一些殘破的零件與爆裂的電花一同墜出來,兩半身體旋即在劇烈的轟鳴聲中爆成兩團巨火球。

    我上前搶過那兩柄墜落的長刀,握在手中,仔細察看,只見刀柄的護手上有四個按扭,依次刻著不同的細小符號。試探著按了左數第一個,長刀便慢慢變回半月,按第二個按鈕則是往外放半月形的光斬,第三個是變回長刀,第四個居然是變成沈重的戰斧。

    提著斧子揮了兩下,自覺得比拿菜刀時膽氣壯了不少,當下挺身懸于空中,長聲喝道︰“顧遠來在此!”

    其實也不用喊,附近的機器人就已經都扔下手頭的工作向我撲來,我只是怕遠處的光顧著忙活屠殺沒看到我的出現,所以才喊這麼一嗓子。

    但這一聲沒什麼效果,稍遠一些的該忙活什麼還是在忙活什麼,壓根就沒理我這茬兒。好在附近的倒都撲上來,香竹她們暫時倒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是這樣一來,我原來的計劃可就行不通了。

    我原本是打算出頭喊一嗓子,把所有的機器人都吸引過來,然後扭頭就跑,仗著速度快盡可能往山區里逃,只要能擺脫空中的飛船,那我逃出升天絕不成問題。可眼下這些在場的機器人目標顯然不僅僅在我,那我可不能就這麼撒丫子開溜了。

    想要讓對方更加重視我,那就只有拿出本事來拆它幾個鐵家夥了。

    雖然對于血拼很不感興趣,但此刻我卻也只能橫下心來,向四周一張望,抱著個個擊破的主意,提著斧頭就沖向最近的機器人,攸忽之間到得近前,也不必報號說話,掄起斧頭就砍。

    那機器人擡刀招架,被我砍得往下沈了一沈,胸前忽地打開,露出黑洞洞的槍口。

    好在這一招我也已經見識過了,倒也不慌張,向下一縮躲過傾泄而出的彈雨,反頭一斧頭將那機器人攔腰斬斷。雖然斧頭沈重,但對我的速度卻也沒多大影響,那機器人大約還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就已經上下分家了。

    那機器人發出古怪的鳴響聲,聽起來好像是只公雞剛剛被閹,想打鳴打不出來一樣,上下半身隨著這鳴響突然扭曲變形,就在我眼前變成兩架超小型的飛型器,在空中一個盤旋,分兩個方向猛沖而至,密集地光點沒頭沒腦地砸將過來。

    我大感意外,想不到它們居然還有這招,看來以後還是得用那招立劈華山從中間切才行。

    不過眼下也不是吃後悔藥的好時機,看那光彈襲來,我急忙閃身飛躲,將斧頭變成半月,向外連續發射半月斬,那兩個飛行器靈活閃避,輕松躲過我這一輪襲擊。

    看起來不是機器人的話,這招還真不好用。我射了一氣,卻是槍槍放空,眼看著其它的機器人已經越接越近,再不速戰速決,那我這個個擊破的戰略構想可就要變成紙上談兵的笑話,一個不好就要痛失小命。

    想到此處,我不禁發起一絲狠勁,也不射半月了,把手中家夥重新變回斧頭,看準其中一個飛行器的軌跡,一個箭步沖到近前,一斧頭將它剁成兩半,然後再一斧頭兩半變四塊,轟隆一聲,四塊同時炸成了碎片。

    一擊得逞,我毫不停留,反身沖到另一個飛行器跟前,如法炮制地處理一翻。

    待那飛行器的碎片再度在我面前爆裂的時候,我突然間一呆。

    記得在客棧時,我初對付這機器人尚有幾分吃力,但接下來就變得輕松了許多。如今剛過一夜,再動起手里再也找不到初次接戰時那種震撼的感覺,幾個照面下來,頗有幾分切瓜剁菜的爽快感。

    如果不是這些機器人是偽劣產品的話,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我在變強!而且是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變強!相信按這種趨勢發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算是這里幾百個機器人一起上我也絕對可以應付得了。

    想到這一點,我心里沒有半分高興,卻反倒有種驚懼之感。這種變化的速度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任何事情都是過猶不及,這樣發展下去對我來說卻不知是福是禍。

    目前卻也顧不得多想,暫時把種種憂慮都拋在腦後,繼續貫徹我的個個擊破計劃。我仗著奇快的速度專挑離我最近的家夥下手,提著斧頭狠砍猛劈,片刻之間連拆十個機器人,空中盡都是爆裂的火團與激射的碎片,宛如在放一場小型的禮花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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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3:20

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星艦叛亂(二)

    也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足有四五十隻的機器人已經蜂湧而上,半月滿天刀斧齊舉光彈橫飛,氣勢不可謂不驚人——只是對我沒什麼效果。

    速度果然是生死的關鍵啊!

    在信手從背後砍倒了第十三個機器人的時候,我終于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慨。

    達摩西機器人顯然已經意識到我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更遠處的機器人開始向這個方向集結,而天空中的飛船也緩緩聚集,如同烏雲一般將我頭頂的天空完全遮掩。

    火候差不多了,再不逃的話,那可真就要陽壽用盡了。

    成與不成在此一舉了。

    我沈喝一聲再砍翻一個機器人,不敢戀戰,扭頭就往陽壽城外飛。

    呼吸之間千丈掠過,我本能地回頭觀察情形。

    赫,後面的景象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壯觀。

    就在我身後三百多米的地方,是一大片雪茄狀飛行器緊追不舍,再往後則是黑壓壓的達摩西機器人成群結隊地飛來,猛一瞧去真好像一塊面積巨大的厚重飛雲鋪天劃過,所到之處,下方大地變得一片黑暗。

    計劃還是成功的,接下來就應該擔心我自己的小命了。

    啥話也不能多說了,我立刻掉頭接著猛跑……錯了,是猛飛。

    我再一次體會到了那過快速度而產生的失真感覺。

    不光是聲音漸漸遠去變調,就那光那空間都似乎變得虛幻漂浮,如同整個世界都只不過是一塊幕上的幻影。

    世界似乎在被無限的拉長,又似乎縮短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在陽壽上空遠眺的群山只不過眨眼的工夫就已經近在眼前。

    嗤……

    一聲仿佛利刃劃開布匹的長響,一道白色光柱自身側掠過,筆直地插進前方密林之中。

    轟然巨響聲中,碎木與泥石一同飛上半天,騰起好大一片汙塵。

    緊接著一道、兩道、三道……越來越多的光柱不停地自身側飛過,距離是那樣近,以至于能量聚焦而引發的高溫烤得我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半熟牛肉地味道。

    不用回頭看,我也可以猜到達摩西飛船已經追到射擊範圍,開始對我進行攻擊了。

    好在已經成功逃到山區上空,借著叢林的掩護應該可以輕松逃過追殺吧,只希望它們失望之余不要返回陽壽屠城泄憤才好。

    金香玉你可千萬要帶著她們快逃啊。

    心里如此祈禱著,我一頭從空中扎進了深山密林之中。

    至此為止,我的計劃已經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而且可以說是完成的相當完美,接下來的最後一步就是依著山高林密逃之夭夭了。

    但我顯然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達摩西機器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執著精神。

    不過,達摩西機器人很快就用它們自己的獨特方式來提醒我這致命的疏忽了。

    我鑽進密林之後,雖然可以隱藏身形,但速度卻也迫于環境而不得不降下來,結果還沒等逃出半座山去,一道道白色光柱已經如利劍般直插而下。

    山搖地動,巨大的爆烈聲中,石崩樹折,大團大團的枝葉與碎石被炙熱的氣流一同拋下天上。恍然間,仿佛置身于正在爆發的火山中。

    雖然總能在千鈞一發之射過要命的白光,但爆炸的沖擊波和那亂飛的碎悄卻是無法躲過,一時間我被沖得好像個布偶一樣跌撞前進,身上臉上仿佛不停地被萬千小刀割著般劇痛無比,片刻工夫衣衫襤褸,全身上下也不知被割出了幾千幾百道口子,總之沒有一處不淌血的,淋灕的鮮血混著飛起的泥塵在身上凝成一團團紫黑色的汙濁。

    我已經完全被這驚人的轟擊給炸蒙了,分不清東南西北,眼前濃塵四起幾步之外都看不清東西,唯有那一道道耀目白光不時穿透飛揚的泥揚落下來。

    “真它奶奶的一群瘋機器!”我忍不住破口大罵。只不過為了追殺我一個人,不用拿出在陽壽屠城時的架勢,下這麼大的力氣轟炸吧,難道不覺得有點浪費嗎?

    沒等我罵完,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又添了連綿如狂風呼嘯不絕地破空之聲,大小規格相等的半月從天而降,橫沖直撞,所過之處但凡大一點的碎塊都會被斬成粉末。

    這種密集程度的攻擊,就算是速度達到超光速也沒法子躲了。

    我萬般無奈之下,撐起一層球狀電波護罩擋著蜂湧而來的半月,重新騰空飛起。

    這一飛起來看清天上的景象,我不禁嚇得渾身一突,不由得在心里慘叫了一聲,“這下可真他奶奶的完蛋大吉了。”

    達摩西機器人的飛船正聚在整個山峰上方不停轟擊著,整個山峰都好像煮沸了般翻騰不休,夾著殘枝碎葉的黑塵足足揚起有二三十米高,便連天空都被染得汙濁一片。尾隨而來的機器人大隊則將四面八方圍了個水泄不通,猛一瞧去連天接地地黑乎乎一片,仿佛是給這諾大的山峰罩上了一個密封的蓋子,當真是連蚊子都飛不出去一只了。

    這可不是誇張,這山林里別說大一點的動物,就是那些小蟲蚊子也都沒能逃得出去。我親眼看到一只花斑長腿大蚊子企圖利用身小靈活的優勢偷渡出境,結果幾個半月同時交錯而過,這可憐的蚊子便被碎屍數段了。

    這可比雞犬不留的殺著更要狠上十分啊。

    看到我突然露面,這一回這些機器人倒是不急于一湧而上了,卻是整齊地排著隊列緩緩從四面壓上來,絕沒有一個單獨搶前的。

    這很明顯是針對我剛剛的個個擊破戰術做出的反應。

    靠,就算是吃一塹長一智,可這麼反應得太快點了吧。

    看到這個陣勢,我便清楚地意識到這次真的是凶多吉少,不,應該是死定了!

    當人面對死亡的時候,總有千奇百怪的反應。我一直認為自己這個人膽小怕事,當死亡來臨的時候肯定應該是嚇得要魂不附體才對。哪知當我此刻真正面對即將來臨的死神時,卻覺得心中一片平靜,竟然連一點畏懼也沒有。

    這也算是一大諷刺了吧。

    我苦笑著低頭打量著自己狼狽的模樣,心里不期然想到以前閑來無事時總是猜測自己會是如何的死法。當時我以為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躺在床上病死,再次一點就是車禍墜機之類的交通事故,再再次一點應該是觸電墜樓之類的不可抗力,再再再次一點是走在大街上被黑社會火拼誤傷性命,再再再再次一點是踫上恐怖分子……無論如何,我也從來就沒有想到過會有被成百上千的機器人圍毆致死的可能性。

    想想看,現在死也算值得了,這最後幾天的人生也算活得相當精彩,奇幻小說里的妖怪、科幻小說里的時間旅行加外星人,我算是都踫上了,還成為武俠小說里的大高手,開宗立派,收了兩個美女徒弟,如此人生就是現在死掉也稱得上是多姿多彩。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機會再回到屬于自己的年代,好在死後過上千把年二十一世紀仍會到來,只是等待的時候稍長一些罷了。就是不知道我在這千年之前掛掉了,那再轉世投胎應該到哪個時代,是按著時間順序接下來,還是直接回到未來再投胎呢?當然了這得是真有轉世投胎這一檔子事才行。

    空中的飛船漸漸停止射擊,機器人大軍越逼越近,東西南北頭上腳下全都圍了個嚴嚴實實,宛如一個超大的空心球在不停地向著我這個球心收縮而來。

    突然空心球收縮停止,數百機器人齊刷刷地舉起手中半月對準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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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3:32

第一部 第二十五章 星艦叛亂(三)



    這樣死去倒也簡單,相信不等我有任何痛苦的機會,就會被蜂湧而來的半月切成上萬塊碎肉吧。

    我撤去了護身的電球,不想再為注定到來的死亡添加無謂的掙扎與痛苦。

    希望香竹、金香玉她們能夠及時逃出陽壽,那樣我死在這里也算沒白死,只可惜不能指望她們給我報仇了。

    “來吧。”我沖著蓄勢待發的機器人發出生平最響亮也是最有氣勢的大喝。

    既然注定要死,那就死得像個英雄吧。

    驀得,一道白光突然自上方的射來,穿透機器人的重重包圍,直射出地面,轟的一聲炸出一個不知多深的大坑來。

    白光所之處,嚴絲合縫的包圍圈出現兩個大洞,該處的機器人爆成一團團醒目的火光,仿佛突然點亮的路標,向我表明了逃生的希望之路。

    剛才不跑那是因為無路可逃,現在要是還跑那純粹是腦袋讓驢給踢了。

    看到有一線逃生希望,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向上方的缺口飛去,無論那是誰、為了什麼打出的這道缺口,只要有機會就絕不能放棄。

    幾乎就在同一刻,包圍圈的最後總攻擊也發動了。

    萬千半月匯在一片光海突然間充滿了這空心球內的每一寸空間。

    好在我速度夠快,雖然只是一瞬的機會,卻也成功把握,從缺口中脫逃而出。

    沖出缺口,正上方面對的應該是飛船群,我賭的是它們不敢冒著誤傷下方機器人的危險胡亂開火,所以才會大膽向上沖。但當我飛出包圍圈,本能地擡頭向上看去時,卻不禁微微一愣。

    滿天的飛船居然都在緩緩向上方飛去,看起來是要全員脫離戰場。

    更上面的天空發生了什麼事情?竟可以讓這些飛船如臨大敵。

    不過,管它發生了什麼事情呢,對我來說這可是個天大的好機會。

    閑事莫管,我還是接著逃我的吧。

    我滿懷著死里逃生地喜悅,卯足了全力,隨便挑個方向猛飛而去,絕對稱得上是去似流星勝電愈風。

    攸忽之間,便已經逃出去不知幾千米的距離,扭頭回望,卻見那滿天的機器人與飛船沒有一個答理我的,全都保持昂首望天的姿態,緩緩向上飛升,遠遠望去仿佛一朵怪異的黑色蘑菇雲正從光禿禿地山頭長出來。

    難道有更可怕的怪物或是外星人突然來襲不成?

    我大感困惑,卻也知道此刻不是深究這種與自身無關事情的時候,掉頭正打算接著跑。可是一回頭,卻見眼前忽地閃過一片巨大陰影,仿佛猛然間升起了堵牆。

    啪嘰一聲,我躲閃不及結結實實撞了上去,一時天旋地轉眼前發黑,順著那莫明冒出來的擋路物向下滑去,估計那狀態絕對與一灘牆上的爛泥沒什麼區別。

    下滑之勢忽的地停止,什麼東西抓住了我的衣領拉著我緩緩上升。

    我終于從劇烈的撞擊中稍稍清醒了一些,仔細觀察自己的處境,這才發覺此刻在我面前停著的居然是一艘超大號的達摩西雪茄式飛船。

    一條長長的絲線從我頭後向上延去拉扯著我不斷上升。

    絲線的另一頭持在那站在飛船頂端者的手中。

    “張道臨。”當我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一直惶惶不安的心情稍稍平靜。無論我怎麼樣懷疑他的用意,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沒有要殺死的意思,至少在以往接觸的過程中沒有表露出這種意思。

    真是想不到,他居然會來救我。他這麼做不是等于公開跟其它達摩西機器人做對了嗎?

    呃……等一下,張道臨應該和其它的達摩西機器人一樣都只是服從于程序命令才對,那他為什麼會顯得這麼的……另類呢?

    我一時百思不得其解,回想起以前種種,便越發覺得張道臨這家夥距離機器人的形象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絲線收攏得很快,片刻工夫,我就好像一條死魚一樣被扯到了飛船頂上。

    張道臨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不是告訴你不要往大城市跑,你怎麼就不聽?”

    我死里逃生,心情愉快,倒也不介意他口氣中的訓斥意味,嘿嘿干笑道︰“當時帶著兩個女人急著逃命,也沒看清楚東南西北,結果就跑到陽壽來了。我原以為休息一晚不會有什麼事情,誰知道它們來得這麼快,還擺出這麼大的架勢來了。”

    張道臨搖頭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拉著我飛起來,直向遠處深山而去。

    我不禁奇怪地問︰“你不要你的飛船了?”

    話音剛落,就聽轟的一聲爆響自身後傳來,我嚇得一哆嗦,扭頭回望,就見那飛船已經變成一團烈焰,無數白光正火焰之中穿過。

    攻擊飛船的居然就是天空中的達摩西飛船!

    搞什麼?

    我有點傻眼了,“它們為什麼攻擊你的飛船。”

    張道臨頭也不回地道︰“因為我已經被主控電腦認定為敵人了。”

    呃……不會吧。

    我試探地問︰“就因為你救了我?”

    “不是因為這個。”張道臨搖頭否認了我的清測,卻沒有再說原因,只是拉著我疾飛不止,片刻間越過數重高山。

    奇怪的是,後方的達摩西機器人和飛船卻並沒有追上來。

    張道臨卻不肯停下來,拉著我如喪家之犬般一氣飛出上千里,直到日落西山玉兔東升,這才放心地停下來,隨便尋了個山頭坐下來。

    “喂,那些機器人並沒追過來,你干什麼還要逃這麼遠?”我一屁股坐到地上,喘著粗氣問道。這還是第一次靠著自己的力量直飛千里,累得精疲力竭,只覺得體內那自演化以來始終洶湧流淌于各處的電波能量似乎都有枯竭的趨勢。

    “你以為它們為什麼不追來?”張道臨冷冷道,“我從空間站出來的時候,摧毀了主控電腦的信號發射裝置,使它的命令無法傳達到部隊中。所以它們只是接收到了要求擊毀我乘坐飛船的命令,卻不知道自主追擊我們。一旦裝置修復,它們就會立刻行動,以追殺我為第一目標。我估計現在命令已經下達了,它們應該正在搜尋我們才對。以達摩西目前在地球和外層空間的機器部隊力量來計算,它們會在二十四個小時內找到我們,並將我們摧毀。”

    我們是什麼意思?既然他成了頭號目標,那應該就沒我事情了吧。

    我下意識地挪了挪屁股,覺得現在這種情況跟在張道臨身旁實在是有種自尋死路的意思。

    “哼,你以為離我遠遠的就沒事兒了嗎?”張道臨倒是眼尖,大約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道,“自打你昨晚奪取達摩西戰斗飛船開始,主控電腦就把你列為高度危險生物,必需清除的目標,只要你還留在這個時代,你就死定了。”

    不用說得這麼直白吧,什麼叫死定了?太難聽了。

    我干笑兩聲,道︰“你們那里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跟我說說嗎?”

    張道臨遙望星空,好一會兒才輕聲道︰“我們已經有將近十個地球年沒有接到故鄉的任何指令了……”

    我呆了一呆,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跟我的問題有什麼關系。

    “而且,發往故鄉的詢問也接不到任何一點回音。”張道臨此刻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所以預先安排的任務在三年前就已經完成,失去了故鄉的指示,我們無法再做任何事情。”

    老實說,我聽得一腦門子霧水,覺得他這翻話實在是難以理解,只好張嘴瞪眼望著他,我想我當時的形象一定很像個白癡,要不然為什麼那機器人看著我居然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說的這些你不一定能聽明白,但我不能解釋。”張道臨又嘆了口氣,“你只是個過客,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發現他說話時的口氣越來越人性化了,這種憂郁悲愁以及渴望傾訴的情緒真的很難想像會是一個機器人表現出來的。

    既然他不想解釋,那我也就不想再糊里糊塗地聽下去了,“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我們需要等待……等儀器完全發動以後,去進攻妖穴,把你和安心送回現代。”張道臨淡淡說道。

    我不解地問︰“那伊羅怎麼辦?不管他了嗎?”這可不符合他剛開始的說法啊。

    “伊羅……”張道臨苦笑了一聲,“如果他也在那里的話,自然得一起送回去。”

    這句話聽起來很有點值得玩味的意思啊。

    我斜著眼楮偷瞅過去,就見張道臨正仰望星空,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也只好跟著沈默下來,好一會兒才聽張道臨道︰“我們走吧。”

    “走?去哪啊?”我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難道現在流行話都說一半嗎?連個機器人居然也要賣上三分關子。

    “再過兩分鐘,就會有一顆達摩西外空觀測器經過,我們不能再呆在這里了。”張道臨道,“我還有事情需要去東京處理一下,你不如也跟我一並去吧,然後我們便同十萬大山前往妖穴,無論如何,我也一定會把你送回去的。”

    去東京,那倒是好事情,我原本就打算去哪里轉轉的,不過想到金香玉她們幾個現在生死未卜,我怎麼能就這麼獨自去觀光?“呃,我收了幾個徒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能不能帶上她們?”

    “不行。”張道臨斷然拒絕我的要求,“從現在起你不能再與這個時代的人發生任何接觸,以便使對時空的影響盡可能地降低。不過……我們倒可以先回陽壽去找找她們,確定她們完全無事後再離開也就是了。”

    咦,這張大機器人倒也滿通情達理的嘛。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我也不能說什麼,只得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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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3:43

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冠蓋京華(一)



    我們在夜里潛回了陽壽。

    當是時,夜色昏暗,濃雲密布,星月皆隱。

    諾大個陽壽空蕩蕩不見半個有影,唯見房倒牆塌積屍處處,街道上的血已經凝固成了一片紫黑。

    走在其中只覺得靜得疹人,便連自己的心跳都聽得一清二楚。一陣陰風吹過,耳邊便隱隱響起陣陣嗚咽怪響,仿佛萬千冤魂在哭泣慘叫。我感到頭皮發麻,後背上一陣陣惡寒激起,仿佛正有道道冰水順著脊梁不停流下。

    昨日尚繁華之所,今時已成了陰森鬼域。

    如果我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話,這里定會依然如昔吧。

    我一時只覺得心里沈甸甸的,似乎這滿城的屍骸都隨著目光一點點一具具地積到心頭,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造孽啊……”前方的張道臨突然發出這一聲感嘆。

    穿過血泥殘屍密布的巷道,我尋到了當初和香竹她們分手的地方。

    好在當初逃跑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特意仔細多瞧了兩眼,要不然還真就很難找得到里。

    此時小屋依然,只是人去屋空。

    這是早就料想到的結果,只不過張道臨要求來這里,說是他有辦法通過這里的線索找到金香玉她們,所以我才帶他過來的。

    張道臨並沒有進屋,只是在屋門口向屋內環視一周,便道︰“跟我來吧。”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我不禁大是奇怪,連忙問︰“你這就能找到她們了?”

    張道臨頭也不回地道︰“我身體里裝了最新研發的殘像追蹤器,可以搜尋二十四小時之內留下的任何物體熱殘像並追蹤她們在這一段時間到達的任何地方。現在,在我眼里這城市中的景象正是白天屠城時逃難的模樣。”

    聽他這麼說,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也就是機器人啊,要是換成真的話,在這種陰森鬼域再看到那些幻影滿街亂竄,估計再大的膽子也得嚇破。

    張道臨邊尋著蹤跡向前走,邊通過手掌上的放映機把他所看到的香竹她們逃命的情景放給我看。

    在我引走達摩西機器人後,金香玉便立刻帶著所有人逃離小黑屋,雖然香竹是大師姐,但在這種時候她卻也老老實實地聽從金香玉的安排。

    作為老江湖,金香玉果然很有逃命開溜的經驗,雖然在達摩西機器人離開後,城內依舊混亂不堪,逃命的平民在亂兵與趁火打劫的匪徒聯合洗劫下死傷狼籍,不知有多少富豪被劫,有多少平民被殺,又有多少良家婦女慘遭淩辱。本來香竹、金香玉那都是一等一的美女,在這種情況下等于羊行狼群,其間之危險處讓我現在想起來都感到心驚肉跳,很顯然我只注意到了達摩西機器人的危險而忽略了同一種類生物其實是更危險且邪惡的的存在這一事實。好在金香玉臨危不亂,帶著這一眾小蘿卜頭安然逃出陽壽城,她甚至還在大發慈悲心的香竹的請求下,收攏了同路難民一同上路。

    這一路難民好像滾雪球一樣不斷擴大,當離開陽壽前往附近山區避難時,已經壯大到了近千人。

    到了就近山區後,金香玉並沒有急著趕路,而是安排所有人就地休息,然後施放了一顆很漂亮的煙花。

    四個小時之後,一隊人強馬壯的……馬匪便應招來到。

    直到此時我才真正算知道我這個二弟子這個西南武林大豪的身價有多尊貴了。

    那足有三四百人、瞧起來比正規騎兵還要剽悍整齊的馬匪在金香玉面前畢恭畢敬,完全的服從命令聽指揮,甚至在聽說了香竹這個小丫頭是金香玉的師姐後,便一口一個大姐的恭敬叫個不停,完全不因為她年紀小而有任何一點點的輕視或是邪念。這讓我看在眼里,直懷疑金香玉很可能就是這些馬匪的幕後黑老板。

    在馬匪的護送下,這一群難民再向深山密林中前進,直到一處隱密的山谷才停下。

    此時,這里早就有另一批人馬在等候,甚至還建起了臨時的窩棚草屋給這些難民居住。

    當我和張道臨兩人循跡來到這山谷時,看到的就是整個山谷篝火星點人聲安靜的一幕。

    金香玉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山谷最內側一幢最好的房屋內,居然是三間木屋,從搭建木材的新鮮程度來看,顯然是臨時趕工出來的。

    張道臨不允許我再和她們發生任何接觸,只是帶著我溜到屋外,從板縫向內偷窺。

    雖然這里的警衛不少,但在我們這兩大高手眼里,卻跟擺設也沒什麼區別。

    因為是草草而成,屋內沒什麼像樣的擺設,只是在一角鋪了層厚厚的稻草,大約二十七個年紀不等的孩子全都縮在稻草上沈沈睡著,大多數骯髒的小臉還掛著淡淡淚痕。

    屋地中央起了堆小小的篝火,抱著小狐狸的香竹、金香玉、江苑心還有那個用磕頭來誠懇請我救命的小丫頭都聚在火堆旁。

    那小丫頭的臉倒是洗干淨了,換了身雖然不怎麼合身但卻很干淨整齊的衣服。她的年紀不過十二三歲,比香竹還要小一些,長得眉目清秀,眉宇間有種與年紀很不相當的沈重與憂郁。

    古代的孩子看起來都很早熟啊。

    其實幾個人都是一臉地憂愁,即使是金香玉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看到了吧,她們現在全都安然無恙,你可以放心了,走吧。”剛剛看了兩眼,張道臨就在我耳旁在那里嘀咕促催我走人。

    看到她們這個樣子,我著實是不怎麼放心,但也知道不可能拖下去,微微點頭,正要跟張道臨離開,忽聽屋內傳來一聲幽幽嘆息,便聽香竹道︰“不知道師傅現在怎麼樣了。”

    我立時便邁不動步子,也不理會張道臨有什麼反應,又把腦袋湊到牆縫上去接著偷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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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3:52

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冠蓋京華(二)



    便見金香玉輕輕拍了拍香竹,柔聲道︰“師姐,你別擔心,師傅有通天的本事,絕不會有事情的。”

    香玉卻淒然道︰“可是,你也見識過那些魔鬼的本事,只怕連十萬大山里的那些妖怪都遠遠不如它們。師傅再怎麼厲害,也只是一個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它們?”

    金香玉也不由得嘆了口氣,沈默下去,顯見得也對我的命運不怎麼看好。

    “啊,啊……”那個小丫頭突然啊啊叫了兩聲,淚流滿面,突然跪下來,沖著兩人砰砰直磕響頭,邊磕還重重打了自己兩個耳光。

    她這是干什麼?

    我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幾乎忍不住想要沖進去制止她這種自殘行為了。

    好在金香玉在微微一愕之後,便立刻沖去把她抱住,“小妹子,你這是干什麼?這不是你的錯,師傅是有大慈心腸的陸地神仙,就算我們都不說什麼,他也肯定不會就那麼拋下你們不管的……”

    原來那小丫頭認為是因為她才使我陷入險境的啊。這倒也沒錯,只是金香玉把我說的這麼偉大,倒真讓我感到有些臉上發燒——當時我確實是有只顧自己逃命的打算。

    香竹也道︰“是啊,要是讓師傅看到你這樣的話,他肯定會不高興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勸了片刻,金香玉又抱小丫頭抱在懷里柔聲安慰了好一會兒,這才算讓她的情緒平穩下來。

    張道臨又在那里催我,“快走吧。”

    我心里有些黯然,想了想,低聲道︰“我想給她們留幾句話……我不直接跟她們接觸,就寫幾句話留給她們就可以,讓她們不用再擔心我。就幾句話,不會造成多大影響的。”

    張道臨緊盯著我,好一會兒才道︰“你沒有聽說過蝴蝶效應嗎?你在這個時代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對未來造成可怕的影響。”

    “我就留幾個字,能產生什麼影響?”我不滿地反問。

    “一切皆有可能。”張道臨嘴里蹦出的這個詞讓我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看起來他是不會允許我留言了,我一時感到說不出的喪氣。

    可是,張道臨卻突然道︰“你就在山谷的石壁上刻幾個字來抱平安吧,字數不能太多,在他們發現之前我們必須離開。”

    這山谷的最里面,也就是小木屋的後方就是一片光滑的絕壁,雖然不高,但直上直下顯得相當的險峻,實在是伏擊殺人的好場所。

    聽到張道臨這麼說,我真是有點大出意料兼喜出望外,沖他道了聲謝,然後瞅著那石壁琢磨我該刻什麼話。

    這句話不能太長,因為張道臨的條件是在他們發現之前必須離開。所以這話必須得能一揮而就。其實必須得表意清楚,既然要告訴她們我平安無事,還在說明白我為什麼不跟她們相見,又得告訴她們以後得自力耕生艱苦奮斗不能再指望我這個師傅了。這話還不能刻得太直白了,“我沒事兒”“我平安無事”“我好得很”之類的字要是刻上去,估計我這師傅的份量在她們心里只怕要立刻降低一大截吧。

    難度很高啊……

    我心里不禁大為犯難,偏那張道臨還識相,也不肯給我一個安靜思考的機會,一個勁地在旁邊催我,“快寫快走,不要浪費時間,我們的安排很緊,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是你要有很多事情要做吧,跟我有什麼關系?

    我忍不住沖他翻了翻白眼,狠狠地在心里鄙視他一回,詛咒他小JJ在最關鍵時刻硬不起來。但馬上我就為這個詛咒後悔了——很顯然這個機器人就算是有小JJ也不可能是真家夥,所以這個詛咒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效用。

    心里胡思亂想,便越發想不出應該刻什麼話了。

    我想了半天,終于咬咬牙狠狠心,決定借鑒一下後世名作,反正這山谷既隱秘來的又都些沒什麼文化的山匪,估計過個幾十年,這些字就會隨著風化消失得無影無蹤,倒也不用擔心讓後人發現我的借鑒行為,而讓人鄙視。

    拿定主意後,我拉了張道臨一把,讓他跟一同飛起,隨即放出數道電光,光蛇亂竄中,碎石亂舞,兩行大字一氣呵成,“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天若有情天易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很合用吧,既表明我是要抓緊時間去追殘敵人,又告訴他們我為了追尋人間正道所以顧不得親情,同時還在暗中表明我即使是面對著幾百個達摩西機器人也打了場勝仗。

    怎麼樣?夠聰明吧,兩句詩就表示出這麼多意思來。

    咳……當然了,她們能不能理解上來那就是她們的問題了,至少留下字就表明我安然無恙,她們就沒有必要擔心我的安危了。

    這一下又是閃光又是響動,要是沒人發覺那才叫怪事呢。

    我這邊廂剛剛把兩行字刻完,就見無數人影從各處竄出,大吵大嚷地向我這邊走過來。

    張道臨拉著我急忙往懸崖上飛,不想讓這些人看到。

    飛上懸崖,一頭鑽進密林後,我扯著張道臨停下腳步,想要看看我那兩行留字的效果怎麼樣。

    結果趴在山崖邊上偷偷往下瞧了幾眼,我卻是大失所望,只見著那幫人連喊帶叫卻沒有人發現我的大作。

    就算是天黑了點,看不清楚,可難道你們不會扔個火把照一下嗎?

    我正琢磨著是不是放個電球來助他們一臂之力的工夫,忽聽金香玉的嬌喝聲響起,“都不要吵了。”

    這一聲威嚴實足,四下里立刻一片安靜。

    便見金香玉與香竹穿過人群來到崖下,向上望了幾眼,便道︰“張老三,往上扔個火把,崖壁上好像有東西。”

    “來了。”一個背著大刀片子的剽悍馬匪應聲自人群里擠出來,手腳麻利地點起一根火把,隨即向卯足力氣向著懸崖上方擲去。

    我那兩行字刻得不高,也就離地三四米,被火把掠過的光彩一耀立時現了原形。

    下方傳來一片驚呼。

    “有字,有字。”

    “下午來的時候山崖上還什麼都沒有呢。”

    “怪不得剛才又是打閃又是打雷的,敢情那是神仙在刻字呢。”

    “那刻得什麼啊?”

    “是兩句詩,頭一句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另一句是天若有情天易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神仙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肯定是神喻,是給咱們的指示啊。”

    正亂七八糟地工夫,又是金香玉叫了起來,“是師傅,師姐,剛剛是師傅來了。”

    成了,這二弟子果然聰明,能想到這層,我的基本目的就已經達到了。

    旁邊的張道臨早就有些不耐煩了,聽到金香玉已經猜到是我留到詩句,便二話不說,扯著我的胳膊就飛了起來。

    我目的達成,也不跟他這種不禮貌的行為一般見識,便由著他這麼干了。

    剛剛飛上夜空,還沒離開多遠,就聽深山夜色中傳來清脆整齊地呼喚,“師傅,你多保重啊……”聽起來是很多孩子或是女子在齊聲呼喊,這一聲聲傳入耳中,我便覺得胸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梗住了,鼻子一酸,險險沒掉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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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4:04

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冠蓋京華(三)



    離了陽壽地界,直奔北宋首府東京汴梁。

    一路上張道臨真是花樣百出,時而在天上亂轉圈子,時而放出一兩個形狀古怪的超小型飛行器往其它方向飛,時而飛著飛著就一猛子扎下來,隨便找個地洞之類的隱秘之地躲起來。雖然是飛的,但選擇的路線是要多荒僻有多荒僻,萬一前方隔老遠望見個小村子,他都非得繞個好大圈子躲過去不可。間中休息的時候,選的肯定是深山老林,別說人了連只鳥都少見。對于我更是看得死死的,什麼都不讓我踫,什麼都不讓我動,便連話都不讓我多說半句。

    如此忽忽過了三天,就在我快要被他悶得發瘋之際,東京府終于出現在眼前。

    做為當時世界第一繁華的都市,這座城市的壯觀之處人所共知,倒也不必再用太多的言語來描述,總之照著國際化大都市的基本標準來比較就是了。

    進城之前,張道臨反復叮囑我不要跟任何人接觸、不要做什麼事情、跟緊他不要隨意亂跑……總是之是千般不放心萬般不信任。他也就是沒有真正神仙的那種乾坤袋之類的法寶,要是有的話,估計肯定得把我打包塞起來才肯罷休。

    大白天進城自然不能用飛的,只得老老實實在離城稍遠一些的無人路上降下來,再靠著兩條腿乖乖走進城。

    隨意找了家客棧住下後,張道臨囑咐我不要隨意外出,便自行離開。

    我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向外遙望,窗下即是人流如梭的大街,各色人等往來行走,長街兩側做小買賣的攤鋪一氣擺下去,便如長街一旁頭尾不見,別有一翻氣派。在二十一世紀這種景象可看不到了——敢在主街兩側擺攤子?既影響市容又阻塞交通,先翻攤子再罰款,你要是敢不老實聽話,再抓起來拘兩天,那就暴力抗法懂不懂?

    如此真實的古代繁華街市就在眼前,卻不能去遊賞,折磨得我心里直癢,猶豫半晌,決定到門口去逛逛。

    我不走遠,就在門口轉轉,也不跟人說話,也不買東西,就看熱鬧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要是行動快點的話,在張道臨回來之前返回客房,他也不會知道。

    當這個想法冒出來的同時,我的腳就已經不知覺間開始挪動了。當心里冒出“這樣不好吧,張道臨可以反復叮囑過。”的念頭時,我人已經走出了客棧。

    既來之則安之,既然出來了,那還想那麼多干什麼?

    我嘿嘿一笑,自覺得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借口,站在客棧門口東張西望,腳步下意識往前挪啊蹭啊,不一會兒工夫已經蹭到了街中央。

    嚴格說起來,這是我回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身處在繁華城市當中。上思州那種邊垂小城不能算數,至于在陽壽大半夜偷偷溜進城的,沒等到白天看熱鬧達摩西機器人就殺到眼前了。

    我左顧右盼,真是看不夠的新奇熱鬧,腦袋跟個播浪鼓似地轉個不停,只覺得這一雙眼楮著實是不太夠用。好在我還記得一些張道臨的囑咐,雖然出來了,也不跟任何人搭話,那些看上去很挺有意思的小玩意也不敢去買,只是抄著兩手閑逛。

    這一逛起來,不知不覺間就走出好遠。

    好在我很快就意識到不妥,連忙又往回走,走了兩步,忽聽後方傳來一陣囂鬧,扭頭一看,只見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前圍了好大一幫子人,吵吵嚷嚷,似乎有什麼熱鬧可看。我一時忍不住好奇,一想再多看會熱鬧也不會有什麼大事情,便也擠了過去。

    擠進人群,卻見酒樓門口站著個老板模樣的華服男子,在那里連連拱手哀求︰“三位爺台,你們就放放手吧,要是在小店門口出了人命,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子做了。”

    酒樓老板拱手的對像是那人群中央站著的三五個人,一個個歪袋小帽,敞著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橫眉瞪眼斜撇著嘴,簡直就是那牛二的宋朝原版群體造型。

    這幾位牛二都不理會那老板。一個精瘦的家夥正站在旁邊袖手喊叫︰“給我打,打死他,讓他知道知道這馬王爺有三只眼。”

    另幾人則圍在那里對著中央一團灰蓬蓬的東西連踢帶踹,砰砰聲響中激起一團團灰塵。

    我仔細瞧去,才發現原來那是個蜷縮在地上的人,任他們這般踢打也不發出半聲動靜,看樣子是凶多吉少了。

    這算是哪出啊?

    我正困惑的工夫,就聽旁邊一人義憤填膺地道︰“簡直是沒有王法了,這如何使得?”我斜著眼楮一瞅,見一年青人正擼胳膊挽袖子似乎要上去路見不平。

    旁邊一花白胡子老頭一把拉住年青人,輕聲道︰“年青人,你是外鄉人吧。”

    年青人不解地站住,“是啊,老丈有何指教?”

    那花白胡子老頭搖頭道︰“莫要多事,你那干瘦漢子是何人?那是咱們京師有名的破落戶潑皮,叫做馬三,專在街上撒潑行凶撞鬧,連為幾頭官司,只因他在上面有人,開封府也治他不下。他便是弄死個把人,也絕不會有事,可你要是傷到了他,那可就惹大麻煩了。沒看這周圍的人沒一個敢上去嗎?”

    年青人微一躊躇這步子便沒有再邁出去,只是嘆了口氣,轉頭擠出了人群。

    敢情這年頭行俠仗義就已經看人下菜碟了。

    我心里不覺得有些郁悶,轉過頭來,發現這些看熱鬧地人雖然不敢上前阻攔馬三等人行凶,可卻也不散去,一個個滿臉興奮地伸著脖子向圈看張望,偶爾還發些什麼“沒天理了”“沒王法了”“都打了小半柱香了”之類的議論。

    我搖了搖頭,終于看不下去了,把張道臨的囑咐拋到一旁,從人群里擠出去,喝道︰“住手。”

    這一聲動靜不小,不光嚇得那些潑皮停下了動作,便連周圍的圍觀諸人也一時都靜悄悄沒了聲息,大約是想看看什麼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擋這地頭蛇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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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4:14

第一部 第二十六章 冠蓋京華(四)



    那馬三搶到我面前,斜著眼楮上下打量了我一翻,然後呸地往地上吐了口濃痰,喝道︰“小子,知道你馬家爺爺是什麼人的不?”

    既然這種小人潑皮打算先動口再動手,那我這君子自然不能跟他一樣的程序,一來是以免墜了身份,再說了張道臨可是叮囑過我不能跟這里的人隨便說話,生怕我不一個小時再泄漏了後世的歷史發展。所以,我也不說話,看他站的位置恰好適中,掄起拳頭對準他的鼻梁砰的就是一拳。

    馬三啊的慘叫了一聲,仰面朝天摔了個結結實實,再往臉上瞧去,只見鼻梁塌了一半,鮮血長流不止。他捂著鼻子叫喚兩聲,爬起來先逃得遠一些,才指著我跳腳大叫︰“小子,你敢打我,上啊,把他給我打死。”

    那幾個潑皮無賴棄了那地上蜷著的人,轉身就奔我過來,打算給我來個群毆。

    千軍萬馬我都闖過來了,難道還怕幾個地痞子不成?當下閃身上前,一頓拳腳下去,不過片刻工夫便將這般手慢腳慢的二流子打成了一群豬頭。

    幾人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地逃之夭夭,那馬三始終不敢上前,溜得也是最快,臨走時照例叉腰喝道︰“小子,有種你別跑。”說完便一溜煙跑的沒了影子。

    圍觀的人群響起一片哄聲,聽起來惡人被打跑的高興意味遠少于沒有熱鬧可看的少興意味。

    那地上的挨打者搖搖晃晃站起來,我這才看清他的樣子。

    這人身上的衣服破爛不堪,大窟窿小眼一個連著一個,但仍能看出這是一種與古代裝束截然不同的服裝,分上下兩件,上半身瞧起來好像是夾克,下半身則是條長褲,腳上踏著軍制長靴,這衣服本來的顏色肯定不是灰色,只不過因為不知多久沒洗過而看不出本來的模樣。

    從穿著的潦倒模樣來看,這應該是個流浪漢。但他倒沒有像其它流浪漢那樣蓄著骯髒的長發,而是剃了個大光頭,頭臉上滿是泥灰,眼神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透過那層層厚泥看出他的長相倒底什麼樣子。

    流浪漢從地上爬起來,瞧了我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

    他的眼楮竟是出奇的明亮,而且那眼神竟給我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覺,還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激動在里面。

    可這是不可能的,在這時的東京除了張道臨,我怎麼可能有熟人?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正想上前去搭話,不想那人低頭從懷里掏出個小酒瓶來,沙啞著嗓子嘆道︰“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好在沒有打碎。”說罷仰頭喝了一口酒,隨即歪歪斜斜的轉身離去,邊走邊吟道︰“去年戰,桑乾源。今年戰,蔥河道。洗兵條支海上波,放馬天山雪中草。萬里長征戰,三軍盡衰老。匈奴以殺戮為耕作,古來唯見白骨黃沙田。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烽火燃不息,征戰無已時……”

    這道李白的《戰城南》基本上可以說是婦孺皆知,只是此時的北宋升平已久,在東京首府街頭念頭這種詩,未免有些情景格格不入的感覺。但我剛剛經歷了西南邊陲的慘烈大戰,又經數番非人苦戰以及陽壽屠城之變,此時聽來真是別有一翻感觸。

    擋住那人去路的行人紛紛退讓,臉上現出厭惡之色,估計是害怕被這泥猴給蹭上一身髒。

    那人看起來神經真是大條的可以,大約是一點也沒有發覺周圍行人的異樣,依舊大搖大擺地向前緩步行去,念頌的聲音漸趨高昂︰“……野戰格斗死,敗馬號鳴向天悲。鳥鳶啄人腸,餃飛上掛枯樹枝。士卒塗草莽,將軍空爾為……”

    我怔怔望著那陌生而又熟悉的流浪漢越去越遠,只覺得他的背景說不出的淒涼孤獨,與在繁華的東京街市全不相干,一時間莫明地悲從中來,眼底酸澀,不期然間兩顆溫熱的液珠自眼角泌出,順著臉頰緩緩劃落,留下一趟冰冷的軌跡。

    “乃知兵者是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當流浪漢吟出這最後一句時,恰好走到街角,他仰首再喝一口酒,將酒瓶揚手擲于地上,大笑三聲,驀得腳下生出一團白雲,一個人便駕著白雲騰空而起,眨眼工夫便飛得無影無蹤,唯有那似哭般的長笑聲仍自高空中遠遠傳來,回響不絕。

    “神仙吶,是神仙。”

    “天啊,真是神仙!”

    “天神顯靈啊……”

    街上行人看到這一幕,莫不驚得駭然失色,紛紛跪拜高呼。

    忽見一青衫書生人猛然站起,一個箭步沖到那摔碎的酒瓶跟前,伸手就去揀那一地的碎片。

    旁邊一條虯髯大漢一躍而起,飛起一腳將那人踢得好像皮球般直滾出去,然後也去搶那碎片。

    “那是神仙的酒瓶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還在發呆的眾人立時全都醒悟過來,大呼小叫張牙舞爪地撲了上去,那大漢雖然膀大腰圓甚是凶悍,卻也抵不住這等合力,呼都沒呼一聲便被壓在了人流之中,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街上剛剛目睹那一幕的行人都好似瘋了一般不停擠擁而上,你推我搡連喊帶罵,去搶那些破酒瓶碴子。

    酒樓掌櫃的連連跺腳,悔得直嘬牙花子,“唉,我怎麼就讓神仙給走了呢。”連連嘟囔兩句之後,忽地一拍腦門,轉身進屋,不一會兒工夫,兩個小夥計擡著個寫好的紙牌置于門口,上書“醉仙樓,神仙置酒之地”。

    我心中說不出的震驚,站在街上,呆呆注視著這些瘋了般的行人,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一時只覺得心神俱疲,再沒有逛街觀古的興致,怏怏然返回客棧。

    那倒底會是什麼人?

    為什麼會給我這種強烈的熟悉感?

    他又為什麼會用我創出來的那一招騰雲飛行法?

    一個又一個疑問在我心底里翻騰不休,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份憋悶勁真是快要讓我發瘋了。

    傍晚時分,張道臨回來了,第一句話就是,“準備一下,我們今晚動身,返回西南。”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神色顯得說不出的沈重。

    很明顯,他的事情辦得並不順利,不過我自己也心中有事,再加上我清楚知道就算是問了,他也不會回答,所以我並沒有詢問任何事情。

    回家的時間就要到了。

    當我結束東京一日遊的時候,心里確實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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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4:25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一)



    景佑三年八月十四,廣南西路,十萬大山。

    巧的是,這一天剛好是我回到北宋的第三十天。

    我已經在這個時代生活了整整一個月。

    用一句話來形容我這一個月的感受的話,那便是宛如夢中。

    如要在一個月前有誰告訴我,我會回到古代,會遇上人妖大戰,會踫上外星人,會成為神仙一樣的超人,會收好幾個弟子開宗立派,那麼我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播打120,讓急救中心把這丫的抓精神病院去。

    這幾天來,我和張道臨一直呆在那個山洞中,據他說這個山洞是他秘密開鑿的,而且布置了最先進的反偵察儀器,絕對不用擔心會被天上的達摩西偵察器具發現。

    在這段時間里,張道臨對我進行了一翻強化培訓,加強我的實戰能力和對初階演化力量的運用技巧,雖然實際效果得到實戰時刻才能真正體現出來,不過我自己倒是覺得本事大了不少。

    閑暇之余,我又騰出工夫把當時草草刻就的戰神圖錄修飾了一翻,在各處刻上大堆以前在各種武俠奇幻玄幻小說里看來的莫名其妙的練功口訣心法之類的東西,以及一些名言警句詩詞,還有我的這個作者的大名。

    這翻作為的結果就是整個山洞被我刻理得面目全非,到最後連我自己一看到牆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塗鴉都直感到眼暈。

    忘了說了,作為此洞的原始開發者與擁有者,張道臨在剛回來的第一天在看到我的杰作之後便徹底地暈菜了。此後,他便再沒有對我的行為藝術發表任何意見,任由著我折騰。

    八月十四這一天從早上開始,張道臨躲在他那小飛船里不出來,據稱是作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但鬼才知道他在里面鼓搗些什麼呢。

    中午一過,張道臨便從飛船里鑽出來,拉著我上路了。

    本來對于這種近似于自殺式的攻擊行為,我心里是老大不以為然的,但到了這個時候我卻也不能退縮,畢竟現在只剩下這一條回家的路可走,如果不嘗試一下,那可就真的要在這宋朝終老了。

    從本質上來說,我是個很戀家的人,所以雖然已經在這宋朝生活了整一個月,還掙理了諾大的名頭,但我也沒有像以前看過的那些小說的主角一樣就此打算留在這個時代做個竊國大盜或是采花淫賊。此地再好,終非吾家,更何況這地方戰火連天,什麼妖怪外星人四處亂竄,我可不想下半輩子就在這里整天跟人火拼。

    這種生活雖然刺激但卻不是我這種在承平年代出生長大的小人物能承受得了的。

    飛出山洞,我本來還想再留戀地看一眼這個在我這趟時空之旅中佔了很重要一個位置的地方。此行無論能否成功,我只怕都回不來了。成功了,那沒什麼說的,回到未來,接著過我的小人物生活,從此與這些妖怪外星人再不發生半點關系,失敗了,那估計十之八九就要死在那群妖叢生的鬼地方,哪還有命回來了?

    可還沒等我回頭,就聽山洞里傳來轟的一聲悶響,整個山峰都應聲一顫,一縷淡淡白煙自洞口冒出。

    我被嚇了一跳,正驚愕不解的工夫,就聽張道臨輕描淡寫地道︰“我把飛船炸了。”

    他把飛船炸了?

    我微一愣神,心里升起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戰前來破釜沈舟這一套說明他對此行很不看好,搞不好已經立下必死之心。

    他……只是一個在這里執行任務的機器人罷了,用得著對把我送回未來的事情這麼上心嗎?就算是地球的時空再怎麼發生變化,也應該對遙遠的達摩西星發生不了什麼影響?那麼他這麼做又是出于什麼目的呢?難不成這機器哥們是一星際活雷鋒,以助人為快樂之本,甚至不惜把命都搭進去?這很明顯說不通啊。

    張道臨大約是看出我心里的懷疑,略有些自失地一笑,道︰“我再也不能回去了,這飛船留著也沒什麼用處,反而很可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干脆炸掉省事兒。”

    真是這樣嗎?我對他的這個解釋持保留態度,卻也不想多問,便悶聲點了點頭,道︰“可惜了那麼好的一艘飛船啊。”

    我們二人都不再說什麼,這件小插曲至此便算告一段落。

    張道臨領著我飛向十萬大山深處,直逼妖穴。

    我們這一氣直飛出好幾百里,然後便落下來靠兩條腿走路。

    此地山高林密,轉了一氣,我就已經東南不辨西北不知,完全不曉得身在何處,只是一個勁地悶頭緊跟住張道臨。

    再看張道臨卻是一副輕車熟路樣子,這山中無路可言,可他轉折拐彎毫不猶豫,估計是他的數據庫里存了地圖才對。

    如此行至夜半,陰風四起,密林深處黑影搖動,仿佛無數蓄勢待發的猛獸潛藏其間,即使我現在身有大本領,可在這種陰森環境之下,卻也不由得後背一個勁地發冷。

    正走著,張道臨猛然停下腳步,沖我招了招手,隨即彎腰俯身躲進一處密密草叢,我雖然一無所覺,卻也知道此刻已經深入險地,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疏忽,當下不敢怠慢連忙跟著鑽了進去。

    剛剛蹲好,忽覺身旁似乎什麼東西一晃而過,就在前面的張道臨眨眼就沒了影子,眼前除了野草就是野草,微風吹過沙沙直響。

    真是出鬼了!我不禁心底寒氣直冒,剛要出聲招呼,忽聽張道臨的聲音在耳旁低低響起,“別出聲,別亂動,我已經開啟了全息影像做掩護,就算是在身前也只能看到一叢野草。”

    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

    我不禁松了口氣,對自己的大驚小怪不禁感到有點羞愧。

    頭上方突然傳來嘩啦一聲輕響,似乎是有小鳥落于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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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4:40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二)

    我心里一動,緩緩擡眼上望,卻見一蝠翼妖正倒掛于樹枝上,放著綠瑩瑩光芒的雙眼來回掃視。

    敵人如此之近,嚇得我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更別提動一動身子了。

    好在那蝠翼妖稍一停留隨即便展翅飛起,好像幽靈一般帶半點聲響,在密密林葉間穿梭飛去,不消片刻便消失在黑暗中。

    “走。”張道臨隨即長身而起,繼續前進。

    此後的路程便再不像前面那樣順暢了,每走一段路,便總要躲上一躲,待妖怪的哨兵過後才能繼續前進。

    越往前去,崗哨便越發勤密,除了空中飛的蝠翼妖,地上還有各式各樣的妖怪小隊穿梭往來,守衛之嚴密簡直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但這種守衛程度在張道臨面前卻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他總是能在哨兵出現前及時藏起來,並用全息影像打掩護。

    我很懷疑這位張大機器人在身上裝了預警雷達之類的東西,要不然怎麼總能那麼準確地判斷出視線之外出現的妖怪?

    如此一路走來,有驚無險,不知覺間小半夜已然過去,忽然間穿出一片密林,眼前景象豁然開朗。

    此刻,我們正身處在一處百多米高的斷崖邊際。

    其時皓月中天,夜空如洗,清冷的月光如流水般靜靜流淌下來,將暗夜下的山林谷地映得宛如白晝一般。

    看到這一輪明月,我忽然間意識到,原來八月十五馬上就要到了。

    山崖下是一處平坦谷地,面積大約在百畝左右,正中央有如同倒扣飯碗般的建築,在月光下閃著銀亮的金屬光澤。

    那建築下方每隔十幾米便開著一扇門,門內透出通亮的燈火,時時可見各色妖怪進出不停,一派繁忙景象。

    四周則是一頂頂行軍帳篷,錯落有序地排成一個古怪的陣形,將那建築包在當中。帳篷之間篝火處處,一隊隊巡邏兵往來穿梭,偶爾可聽到一兩聲喝令響起外,再無其它任何一點雜聲。

    “那里就是演化基地了。”張道臨遲疑了一下,才輕聲道,“方過之跟你說過這里的事情嗎?”

    “他只說這里就是當初他接受實驗的地方,其它的倒不知道。”我實話實說。

    張道臨這才道︰“這里並不是主要試驗基地,規模並不大,地下只有十層……”

    地下十層?這規模還叫不大?那大規模的基地該有多少層?

    說起來……那個什麼機器不會是在地下第十層吧。

    我剛想到這里,果然就聽張道臨道︰“那演化器就在最下一層。”我就覺得一陣眩暈,對此行的悲觀程度立刻加了個十層十,心里一個勁地打鼓,考慮是不是要選擇臨陣退縮。

    開玩笑,就憑我們兩個一氣殺到地下十層?別說里面還有與我們實力不相上下的安心伊羅在那等著了,就算是光有這些小妖,殺起來也足夠把人累個半死了。

    “不用緊張,我會用全息偽裝影像把我們偽裝成妖怪潛進去,盡可能靠近下方時再動手。”張道臨說著,右手擡起,一個鼎狀的半透明全息影像出現在他手掌上方,他道,“這就是根據安可達魯之門開發出來的演化儀,我們沖進去之後,我會擋住所有進攻,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帶你手中的安可達魯之門安裝在這個位置……”那鼎狀影像突然輕輕轉動,其中一面正沖向我,在那面中央有個圓形凹陷,瞧起來正好可以放置安可達魯之門。

    “……然後你就要盡快進入演化器內部,躺盡人形凹槽內,將身體內的能量盡可能多的釋放出來,其它的事情都由我來做就可以了。”張道臨又詳細地解說一翻在鼎內釋放能量時的要點和注意事項,最後道,“成敗在此一舉,萬事都要小心。”

    這話不用他說我也知道。這壓根就是一條不歸之路,進去之後一旦戰,那麼就是不成功則成仁的下場了。

    不過到了這個地步,我再想打退堂鼓似乎也不太說得過去了,當下便仔細地記下他說的每一句話,以免界時出錯。

    待一切交待完畢,天空中的圓月已經傾斜西天,張道臨道︰“好了,已過午夜,我們行動吧。”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里一顫,下意識仰頭望天,覺得那本就圓整的明月似乎又圓了不少,不禁在心里感慨,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再看到這等圓月了。

    張道臨也不多說什麼,讓我站到身旁,擡手射出一道光線從上到下對我掃描一翻,然後又回手掃描自己一遍。隨著光線掃過,他便在我眼中變成了個狗頭妖。

    “我也這個樣子嗎?”我指著自己問。

    “諸妖之中,只有狗形人的各方面指標最接近人。”張道臨叮囑道,“我們這只是通過全息影像掩護虛擬的形體,所以在開戰之前千萬不要與敵人發生身體接觸,否則肯定會被識破。”

    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我連同它們打仗的興趣都沒有,更別提接觸了。

    所有事項準備完畢,當下便朝那演化試驗基地進發。

    我們兩個從山崖上方向下繞去,走了沒兩步就聽前方嘩啦一聲,樹上落下七八個蝠翼妖,其中一個喝道︰“站住,哪隊的?口令!”

    張道臨從容不迫地停下腳步道︰“口令︰殺光人類。我們是內屬第二隊第三采集小組的,受命采集新樣本歸來。”

    “哦?這回都采集是哪方面的樣本?”那個蝠翼妖顯得相當感興趣。

    張道臨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道︰“事涉機密,請不要多問。”

    “行,行,不問,不問。你們這幫家夥全都是這副得性,問一句兩句有什麼打緊的?”那蝠翼妖討了個老大沒趣,怏怏干笑兩聲帶著部下展翅飛去。

    再往前去,每走幾步就會有人高喊口令出來詢問,稱得上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真不知道剛才張道臨是怎麼帶我潛進來的。

    張道臨顯然做足了功課,應地得體,回答得當,全然沒有一絲懼意,看得我這叫一個佩服。原以為進入的時候就會有一場好戰,萬沒想到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穩穩當當地走進那碗狀實驗基地,眼前一片通亮,待仔細一看,我卻不禁有點犯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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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5:04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三)

    這房間面積不小,也沒有隔間,只是除了正中央的小方桌後坐了個兔子腦袋美女身材的妖外,整個房間里竟然再沒有其它擺設。在這兔子妖後方地面則有並排五個方形入口,斜斜的石梯直延下去,由于角度關系也看不到里面都有些什麼。那些進出往來的妖怪有一部分徑直往來入口,還有一些則需要走到那兔妖桌前交待一翻才準進入。

    瞧這架勢想要進到地下,還得需要身份驗證,不是一句口令就能蒙混過關的,看起來順利路程也就到此為止了,準備開戰吧。

    我暗暗做好出手準備,只等張道臨發出暗號便要動手殺妖,那兔妖雖然身材勁暴,但這時候卻也不是憐香惜玉的好時機。

    “不要輕舉妄動。”張道臨低聲道,“這周圍的牆壁里隱藏著自動武器系統和電子眼,由倒數第二層的控制中心監察,如果我們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立刻就會被打成篩子。”

    聽他這麼一說,我背上立馬冷汗直流,緊張得手腳都不知往哪放了,下意識想要往四周張望。

    “別亂看,跟著我,保持鎮定。”張道臨輕聲斥道,“放心,我已經做了萬全準備,保證可以順利潛進最底層。”

    聽他這麼說,我放心不少。

    張道臨走到那兔妖桌前,肅聲道︰“第二隊第三采集小組完成任務,回來復命。”說完掏出張薄薄的金屬卡片遞了過去。

    那兔妖一言不發,接過金屬卡片隨即往桌上按去。

    我這才注意到那桌面正中央有個淺淺的凹槽,大小正與卡片相仿,凹槽正上方是個四四方方的七寸大小的液晶狀屏幕,左右和下方則是一排排顏色開關各異的按鈕。

    看來這桌子大概是個整體電腦儀器才對。

    卡片按入凹槽後,那屏幕上閃起一排排形狀古怪復雜的符號,那應該是達摩西的文字吧。

    片刻後,那兔妖取上卡片交還給張道臨,道︰“證件符合要求,請往從第三門進入,至地上十層交割采集樣本。”

    這麼簡單就進去了?難道沒有考慮過這卡片很有可能是搶來的嗎?

    看起來這試驗重地的防備也是稀松平常嘛。就這種程度,我也可以很輕松地潛進來。

    張道臨接回卡片,沖著兔妖微一點頭,繞過方桌,向那排入口走過去,從左數第三個入口的台階向下走去。

    斜斜向上延伸的台階在第五十階處有一個轉折的平台,從平台轉成相反的方向,再向下走七十個台階,眼前竟一片廣闊的空間。

    這片空間足有上千平,呈長方狀,一排排地棺材樣透明容器一排排地依次從左至右擺放著,佔滿了整個大廳的空間。每個容器上都接著一條長長的連線直延到屋頂上,猛一瞧去仿佛一片古怪的藤林。

    每一個透明容器內都躺著一個妖怪,模樣千奇百怪無所不有,稱得上是一場怪胎大展覽。

    不知多少穿著整齊制服的兔頭妖怪在這些容器間的通道上穿梭往來,觀察著容器內的情況,不時往手中的本子上記錄著什麼。

    “這是觀察廳。”張道臨低低的聲音傳至耳邊,“每一個新進演化的試驗品種都在這里渡過最後的觀察期才能投入大批量演化,這其中以人類的演化試驗最為困難,似乎智慧等級越低的生物演化便越容易。而且在大批量演化之處,也還需要觀察,不斷淘汰不適合需要的物種。如果他們現在是以作戰為主要目的的話,那麼試驗方向就是服從于這個目的,盡可能挑選適合作戰的強力物種進化演化。像安心剛到時的那種不分青紅皂白就進行無差別演化的作法,只能是一種急于擴張實力的權益之計,在作戰吃到苦頭之後,肯定還是要回歸這種更慎密的方法上來。”

    我仔細地往能看得著的容器內張望,卻沒有看到一個人,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現在這里連進出口令都是殺光人類,又怎麼可能再拿人類作試驗?

    不過說起來,我一直搞不清楚,安心為什麼突然這麼痛恨人類,居然以把人類全都殺光為人生目標,還真不是一般的變態啊。

    第一層安全通過,似乎沒有什麼人注意到我們。

    再往下來,第二層、第三層……直到第七層,一路順暢,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如入無“人”之境了。

    這第七層是屍檢中心,專門用來解剖檢查那些實驗失敗的演化品。

    這一層負責的妖怪長相相當奇怪,圓眼臉大頭,沒有頭發,鼓鼓溜溜的一個又一個燈泡似的眼楮布滿了整個腦袋,遠一瞧去很像個發泡塑料球,胳膊腿又細又小,和肥大的身體簡直不成比例。

    大廳里排滿了一張張手術台制式的方形台子,初步估計大概有千多個,大約有百分之八十的台子上都有一具解剖到不同程度的屍體,有的剛動刀有,有的已經切成了零碎,猛一瞧去真好像一個令人不寒而栗的超大型屠宰工場,濃濃的血臭味道中人欲嘔。

    最靠近入口的這台子上那具好像發酵過後的一團爛面樣的屍體在我們下來的時候剛開始動刀,那主刀妖怪從中間一刀切下去,嗤的一聲冒出一股子腐臭黑水,好像噴泉一樣沖起老高,那主刀妖怪不及躲閃被澆了一頭一臉,發出一聲淒慘嚎叫,被澆到的地方發出吱吱聲響迅速消失,仿佛有無數肉眼看不到的小蟲在同時張嘴噬咬。

    隨即便又是一聲怪異嚎叫。

    不過這一聲卻是于台上的那一堆發酵爛面。

    它整個劇烈地抽搐著,從台子上一蹦老高,黑色汁液灑得到處都是,把台子周邊那些妖怪嚇得四散奔逃。

    結果有個大頭妖怪跑得慢一步,被那爛面當頭罩住。

    那發酵爛面迅速擴展延伸,把大頭妖怪整個都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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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5:19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四)

    一聲聲慘叫自其中連連響起,整個發酵爛面不停蠕動,瞧起來好像正在消化食物的胃。

    片刻工夫,蠕動停止,慘叫消失,那發酵爛面緩緩收縮,露出一副完整的妖怪骨架標本。

    呃……還好,這家夥挺挑食,它不吃骨頭。

    本來這件事情跟我們這兩個蓄意潛進來搞破壞的恐怖分子沒什麼關系,可巧的是這事兒發生的時候,我們剛好經過。

    這就不能不表示一下。

    所以我和張道臨就學著其它妖怪一樣大聲小氣地叫著,躲到一角,打算等事情平靜下來,再繼續走。

    空中忽地劃起一道雪亮的寒光。

    光芒過處,那剛剛把大頭妖怪骨架吐出來的發酵爛面被切成兩片,慘叫著落到地上,黑色的汁液灑得滿地都是。那兩片發酵爛面居然仍沒有死,拱啊拱地試圖逃跑。

    一個如小山般壯碩高大的牛頭妖宛如三流武俠電視劇里出場的高手,輕飄飄落于地面,手中巨斧輕輕一揚,悶聲悶氣地喝道︰“燒了。”

    便有四個長著鰻魚樣尖頭的矮小妖怪搶上前去,圍住那兩團發酵爛面,張開滿是利齒的大嘴,呼地吐出一道烈焰。

    那烈焰威力驚人,發酵爛面一沾到,篷的一聲整個熊熊燃燒,片刻工夫就燒成了一堆黑碴子,便連那些灑在地面上的黑汁也都燒得一干二淨。

    我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暗自猜測這會噴火的妖怪是什麼東西變成的,這簡直就相當于活的火焰噴射器啊。

    我正在這兒出神呢,忽然一聲嚎叫在耳旁響起,隨即一對細細的毛茸茸地感覺相當惡心的東西攀到了的手臂上。我嚇得一激伶,扭頭一看,這才注意到剛剛第一個被黑汁噴到的主刀妖怪不知何時跑到了我身邊,正拉著我的胳膊在那里叫喚個不停。

    它此刻好像被蟲子亂啃了一通,滿身上下都是形狀怪異的深深創口,血肉內髒自傷口里不停流出,更惡心地是它的腦袋也已經爛出一個大洞,黃乎乎的腦漿一個勁地往外冒,沾的我半條胳膊都是……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飛起一腳把那妖怪踢飛出去。

    我這一聲剛落,張道臨氣急敗壞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快走。”

    他剛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這麼大個一妖怪跑到旁邊,居然也不提醒我一聲,我正想埋怨兩句,他卻拉起我就往前跑。

    還沒弄清他在搞什麼玩意,忽聽一聲暴喝︰“抓住他們!”

    我扭頭一看,卻見那牛頭妖正把大板斧指向我們。

    壞了,肯定是我剛剛那一聲漏了底。

    平靜順利的偷渡之旅到此結束。

    張道臨大喝一聲,一道白光自掌心射出,在牛頭妖和那四個噴火妖脖子附近轉了一圈,就見五個腦袋帶著噴射的鮮血沖天而起。

    白光飛回,落到張道臨手中幻為一柄長劍。

    這可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看到張道臨出手。

    陽壽那次不能算數,我光看著焰火表演了,他倒底怎麼做戰那是沒看清楚。

    此時真正看清楚,心里不覺又驚又佩,果然是殺妖如斬雞,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張道臨一飛劍切了五個腦袋,喝道︰“我開路。”一擺手中劍,就往前闖。

    這意思太明顯,那就是要我殿後了。總共就我們兩個,我想不殿後也不成。

    整個第七層被這一變化驚得亂作一團,那些大頭妖怪明顯不是作戰兵種,遇到這種場面嚇得好像小姑娘一樣抱頭大叫著四處亂竄,有的一頭鑽到台子下面,有的捂著眼就地趴下,有的干脆直接躺到台子上冒充死屍,干什麼的都有,可就是沒有人來攔我們。

    幾步之間便到了第八樓梯拐角。

    悶聲悶氣的喊殺聲猛得響起,一隊牛頭妖舞著巨斧自下方勇猛沖來。

    “殺。”張道臨沈喝一聲,拋起手中長劍,那劍在空中迅速幻化成數十道光影,帶著撕裂般的破空聲迎著牛頭妖斬去。

    鮮血飛濺,光影所過之處,一具又一具屍體倒下,即使是牛頭妖的強悍竟也無一合之敵。

    沖進第八層,卻見整個第八層里居然什麼設備都沒有,只有一排排整齊站列蓄勢待發的各式妖怪。

    當頭兩排是清一色手執巨斧的牛頭妖,再往後來是尖頭尖腦的噴火妖,第三梯隊則是在陽壽時才初見的山嶺巨人,還有蝠翼妖、巨型蜘蛛……林林種種一時竟也瞧不出有多少種妖怪,那千多平的大廳被擠得滿滿騰騰,就我這身材想要插空穿過去那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只能殺過去!

    顯然張道臨比我的覺悟要高,他甚至停都沒停一下,就帶著那漫天光影沖了過去。

    那光影越舞越多,越舞越急,剎那間整個空間都充滿了那尖銳的驚心動魄的破空呼嘯之聲。前方的妖怪仿佛秋天里被收割的莊稼成片成片的倒下,屍體在我們前進的路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我眼中的世界變成一片血紅的顏色,讓我恍然間如同走進了某個幻覺中的淒厲場景。

    濃重的腥臭味道讓我的鼻子麻木得失去了功能,腥紅的赤目顏色晃得我眼前一片花亂。

    慘叫聲、怒吼聲、撞擊聲、腳步聲、還有鮮血噴湧的聲響、鋒刃切割肉體的聲響混合成一曲詭異陰森的交響曲,奏響在地下的世界中。

    路是鮮血染就的。

    當沖到第九層入口的時候,整個第八層除了我們兩個外再沒有直立活動的生物,殘肢碎屍堆起了一座座小山,流淌的鮮血淹沒了腳面源源不絕地向下層淌去。

    第九層的妖怪更多,結果卻也只是比第八層多了更多的怪異屍體。

    張道臨簡直就好像個不可擊敗的殺人狂魔,再強大的妖怪在他面前都如嬰兒般不堪一擊。就他所表現出來的實力,要想殺光這些妖怪的話,只怕一個人就足夠了,估計我最多就是一個添頭。事實上從始到終,我都只是跟在他後面瞎跑,殿後根本就是個笑話,他走過的地方如同死神的鐮刀割過,根本就再沒有任何生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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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5:30

第一部 第二十七章 妖穴之戰(五)



    第十層!實驗基地最底層,最最重要的演化中心,我們此行的目標,那個可以讓生物發生變異,可以讓我把送回到未來的演化器,就在這一層。

    張道臨沒有說錯,當我踏進第十層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那端端正正地放置在整個大廳中央的巨大青銅色鼎狀儀器。

    三足雙耳,高近五米,直徑超過六米,通體泛著一種淡淡的青色光彩,表面雕刻著奇異地充滿韻律感的花紋,仿佛隱含著某種深刻的寓意,又仿佛這只不過頑童的隨意圖鴉,讓人看不明猜不透。

    我感到了極度的震驚和不知所措。

    咳……不要誤會,我的震驚並不是來源于這奇異的鼎狀演化器,而是于第十層的防守狀態。

    在進入第十層之前,我曾有過各種各樣的設想,但唯獨沒有想到過會是眼前這種情況。

    整個第十層大廳居然空無一妖!

    靜,死一般的安靜。

    小河樣的鮮血正順著台階從我們腳下流向大廳深處,延過一條彎曲的紅軌。

    我可以聽到自己拉風箱般的沈重呼吸和激越鼓點樣的劇烈心跳。

    為什麼會這樣?做為整個基地最重要的核心部位居然連個鬼影都沒有。

    我遲疑地停下了腳步,極度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

    “不要停,快走。”張道臨卻是不管這些,拉著我幾步就跑到了鼎前,喝道︰“把安可達魯之門裝上。”

    我來不及細想,只得依照他的指示,取出懷里的老古董鏡子嵌入那圓形的凹槽內。

    嘟的一聲輕響,老古董鏡子表面泛起一絲淡藍色的光彩,仿佛有水銀在其中緩緩流動。

    那淡藍的光迅速從老古董鏡子上擴展開去,順那些鼎狀演化器的表面花紋流動,眨眼工夫整個巨鼎開始散發藍光,那些奇異的紋路射出淡淡光彩,由光凝成相應的符號停在巨鼎表面前的空中,慢慢地繞著鼎狀演化物開始旋轉。

    “進去吧。”張道臨說這話的同時拎起我的衣領,把我擲到了鼎狀演化器上方。

    不用這麼著急吧,就算是趕著回去,我還想說兩句告別的話呢,再怎麼不濟那也是一個戰壕的戰友,相處了這麼多天,說兩句話總是應該吧。

    砰的一聲,我重重摔到了演化器上,屁股痛得好像成了八瓣。

    真是太出人意料了,這鼎狀演化器居然不是中空而是實心的,整個鼎口平滑如鏡,僅在中央位置有一人形凹槽。

    “快,快!”張道臨急吼吼地喝道,“快來不及了。”

    不是說要把安心他們一並送回去嗎?我自己就走好像不太對勁吧。

    我正猶豫著,眼前忽地閃過一片花亮的光彩,仿佛一大把彩色玻璃碎片一揚而落。

    張道臨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種古怪的神色,然後他的身體齊腰折斷,整個上半身向後栽去。

    一個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張道臨身旁。

    平凡的身材,平凡的臉,甚至比大街上平凡的你我還要平凡,站在那里毫不搶眼毫不突出,沒有任何特色。

    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停滯了,腦海中一片空白,雖然已經預想到他會在這里出現,可卻沒有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再見。

    伊羅!竟然是伊羅。

    他竟然一擊便殺掉了強悍的張道臨。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演化器上方,呆呆望著突然冒出來的伊羅,直到砰的一聲把我驚醒。

    那是張道臨的上半身摔到地上發出的聲響。

    他的下半身依然站立著,截斷處並沒有鮮血或是內髒,密密麻麻的殘破原件和不停 啪冒起的細碎電火花。

    他的上半身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臉上仍掛著那種錯愕的表情,眼楮失去了神彩,右手緊握著長劍,左手僵直伸向前方,手指微曲似乎想要去抓點什麼。

    “這個傻瓜果然真的來送死了。”一聲嬌笑猛然響起,安心的身影出現在入口處,隨即一個又一個黑影自她身後閃出,快速地沿著整個大廳邊際向兩旁移動,片刻工夫就將整個大廳圍得嚴嚴實實。

    這些黑影我也相當熟悉,可不就是那些達摩西機器人?只是……它們怎麼會跟安心混在一起?

    安心走到伊羅身旁,親熱地挽住他的手臂,然後厭惡地踢了踢張道臨僵直的上半身,啐道︰“這死機器人居然拒絕更改程序設定,我看它的腦子是進水短路了,就憑它也想成為主腦?機器人就是機器人,死腦筋,明知道咱們會在這里設下陷阱等他,居然還來送死,真是蠢到家了。”

    “這就是忠誠,你們遠遠不及的忠誠。”伊羅淡淡的語氣中似乎也有了一絲感慨。

    “忠誠?你不覺得再說這兩個未免太可笑了嗎?”安心狂笑不止。

    他們兩個是怎麼回事兒?當初在現代的時候拼得你死我活,怎麼現在卻親密得好像剛剛通奸完畢的狗男女?

    我茫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完全搞不清楚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兒。

    “顧東先生,請下來吧,歡迎你成為我們的一份子。”伊羅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那麼平淡,沒有任何起伏,一如當初在拍賣大廳里強留我做什麼見鬼的見證人時那樣。

    成為妖怪的一份子?成為外星人的一份子?成為機器人的一份子?我為什麼要成為妖怪的一份子?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不殺了我,卻要讓我加入他們?這里倒底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覺得大腦亂成一團,一切功能完全檔機,下意識地要按照伊羅的命令跳下演化器。

    驀得張道臨下半身的殘肢爆發出明亮如火焰般的光彩,隨即轟的一聲震響爆裂開來。一圈圈的光波如同水紋一樣以爆炸為中心向著四面八方擴散而去,剎那間漫延整個大廳。

    周邊的機器人在光波中發出吱吱嘎嘎的怪異聲響,仿佛生了�一樣,動作僵硬緩慢。

    張道臨倒伏于地的上半身忽地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振手中長劍,幻起萬千劍影將安心與伊甸的身影裹在了其中。

    “快點按我說的去做!”張道臨轉頭沖我怒喝,他的左手突然從身體上脫離,飛到鼎狀演化器前,飛快地按動老古董鏡子周圍的花紋。

    望著只剩下半個身體仍艱苦奮戰的張道臨,我一時呆在那里,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快啊!”張道臨再次發出怒吼,左手猛得飛到身前,啪的打了我一個清脆的耳光。

    這一下打得可不是一般重,我原地轉了個圈,只覺得半邊臉火辣辣的又漲又痛。但這一下也總算讓我陷入停頓狀態的大腦重新開始運作,趕忙地按著指示躺到那人形凹槽內。

    剛一躺上去,我便覺出似乎有種奇異的吸力在不停地向外拉扯著我體內充沛的電量。

    我順著這種拉力,不假思索地盡可能把所有能調動的體內電力都輸了出去。

    鼎狀演化物的藍光幾乎在一剎那間轉換成了白熾的光焰,恍然間我覺得自己似乎躺到了熊熊烈焰之中,靈魂輕飄飄地脫竅而出,慢悠悠漂到了大廳頂部。

    那鼎狀演化器的中央突然升起一片薄薄的白色光壁整齊地將那演化器、整個大廳以及躺在演化器上的我中央一分為二。

    周圍的那些黑色機器人全都好像提線木偶一樣緩慢的挪動著身體,慢慢向交戰中心跑來,那場面就跟電影的慢鏡頭一般,說不出的滑稽可笑。

    兩個身影自張道臨的劍光中脫飛而出,一個白花花一個灰呼呼,正是變了身的安心與伊羅。

    安心憤怒地吼叫一聲,掣出一柄巨劍,只是輕輕一揮,便把那漫天劍影打得粉碎。

    張道臨殘破的身體被震得飛到空,飛到我的面前。

    他似乎看到了靈魂狀態的我,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聲道︰“一路平安。”

    這句話說完,他的頭便離開了身體。

    變身的飛天狼怪一爪揪掉了張道臨的腦袋,飛起一腳把那破爛的身體踢得粉碎,隨即落回到地面。

    “這王八蛋。”安心搶過張道臨的腦袋,擲到地上,一腳踩得粉碎。

    “沒有用的,這改變不了什麼。”伊羅淡淡地說了一句,拉著安心躍上鼎狀演化器,注視著我的身體。

    他們想要干什麼?不會是要給我來個碎屍萬段吧。

    “已經啟動了。”安心恨恨說道,“有什麼辦法挽回嗎?”

    “這是不可逆程序。”伊羅的語氣仍舊沒有任何一絲情緒波動,似乎說著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不過這沒什麼關系,門既然已經開啟,就已經不是任何人或事能夠結束的,就算是他能成功,也只不過是遲緩事態的發展罷了。未來,仍舊是我們的。”

    安心冷哼一聲,舉起手中巨劍向我的脖子上砍去。

    這女人還真不是一般二般的惡毒啊。

    我看著自己的身體即將身首異處,卻沒有任何辦法,一時大急。

    也就在此時,那薄薄的光壁中突然噴湧出濃濃的如雲樣的陰影,眨眼工夫就將我眼前的世界吞沒。

    安心的巨劍重重落下,濺起一篷燦爛火星。

    這是我看到的最後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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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5:50

第一部 尾 聲 重返未來

    黑暗,無邊的黑暗。

    安靜,死樣的安靜。

    我看不到任何東西,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覺得自己好像坐在了高速行駛地賽車上,一直在不停地向前駛去。

    驀得,眼前黑暗的世界突然間扭曲起來,似乎有一只無形地巨手抓著兩端奮力擰動,把那黑暗擰成了麻花。

    急速向前突然轉為向下墜落,仿佛從九霄雲天直墜入無邊地獄,

    “啊!”我大叫一聲,猛得坐起來,一股子濃濃的泥灰煙塵味道竄入鼻端。

    我劇烈的喘息著,手撫在猛烈跳動的胸口,一時卻不敢睜眼。

    我真的回來了嗎?或者仍滯留在那個莫名的妖地。

    側起耳朵仔細聆聽,耳畔沒有任何聲響。

    吸入的空氣汙濁難聞,這讓我對于回到現代的信心加強了不少,要知道宋時可沒有這麼差勁的空氣。

    我就那麼閉著眼楮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等待情緒平穩一些,鼓了鼓勇氣,這才緩緩睜眼開楮。

    一片光亮躍入眼簾。

    最先入眼的就是那熟悉的寬大弧形落地窗,窗外正是細雨連綿,窗上的玻璃已經破碎,略顯陰冷的微風夾著細雨闖進屋內,將窗前那一片空地打得精濕。

    大廳里原本擺放整齊的椅子七扭八歪地躺在地上,牆壁上滿是水霧濕跡,而且還有大塊大塊的燒灼痕跡。屋頂的消防籠頭在不停地向下滴著水珠。

    我仍舊躺在拍賣台上,身上滿是碎玻璃碴子,扭曲的支架就倒在身旁,只是那老古董鏡子已經不翼而飛。

    我真的回來了!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大喊,從地上一躍而起,但我的動作馬上僵住了。身體竟然變得如此沈重虛弱,哪有當初變成超人時那種充滿力量的半點感覺?

    怎麼回事兒?

    我試探著想要聚集電荷駕雲飛起,卻發現體內根本就沒有半點電力。

    我的力量消失了!我變回了一個普通人!

    或許是那時啟動鼎狀演化器時我把所有的力量都輸出去的緣故吧,那力量本就于老古董鏡子,重新還回去倒也是天公地道的事情。

    又或許,那所謂回到過去的一幕,只不過是我的南椅一夢,因為摔倒而產生的幻覺,其實我只不過是躺在地上睡了一覺罷了。

    我不想再計較這些事情,從地上爬起來,走出拍賣大廳,沿著長長走廊向電梯走去。

    大概是因為拍賣會上發生的變故吧,原本總是人流往來熱鬧非凡的長廊里沒有一個人影。兩側的房門大都虛掩著,室內一片淩亂,仿佛人都在那場變亂中倉皇逃走了。

    現在的人啊,整天在寧靜日子里過久了,稍有點小事都嚇得屁滾尿流。

    我忍不住搖了搖頭,走到電梯旁,卻發現電梯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停電了?

    我如此猜測著,只得改走樓梯。

    一層層走下來,我卻越走越是心慌,原本回到現實的那種喜悅完全被不知所措的驚慌所取代。

    直走到一樓,我都沒有遇到一個人。

    整個大樓仿佛死了一般,再沒有往日的喧囂與繁忙,便連一樓正廳都沒有半個人影。

    難道整個樓的人都跑掉了?那聞訊趕來的警察與消防隊員總該在吧,為什麼也見不到影子?

    我心中充滿了疑惑,站在一樓大廳里扯著嗓子大喊︰“有人在嗎?”

    一聲聲回音不停響起,卻無人應答。

    我茫然地呆站了一會兒,緩緩向樓外走去,卻驚愕地發現整條街道都空無一人。

    搞什麼?這可是整個城市最繁華的中心地帶啊?為什麼連個鬼影都沒有了。

    “有人嗎?”我沿著街道向著狂奔,一聲接一聲地喊著。

    為什麼這街兩側原本華美嶄新的房屋都破破爛爛的?

    為什麼平整的街道上布滿了大坑小窪,看上去好像剛剛被炸彈洗禮過?

    為什麼街上滿是垃圾都沒有人清掃?為什麼有那麼多破爛汽車橫七豎八的停在車邊都沒有人來管上一管?

    驀得,耳畔傳來轟轟巨響,我愕然擡頭,只見萬千如流星般炫爛的光跡自天兩邊同時升起,迅速劃過蒼穹。

    一部分光跡迎頭撞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好像煙火一般滿天爆開,流火如雨。

    但更大部分的光跡還是交錯而過,各自向著對面的天際飛去落下。一時間整個大地都震動起來,破敗的房舍紛紛頹倒,街道上扭曲開裂,遙遠的地平線上騰起沖天的火光與黑煙。

    熾熱的氣流隨著風,自我身前與身後吹來,一時間仿佛置身于火海中,似乎隨時都會被烤成灰燼。

    更多的光點開始在我身前身後落下。

    然後就是一聲接一聲爆炸,整個城市都翻騰了起來,火焰四射,石木亂舞,泥塵如同怒濤海嘯一般掀起幾十上百米高,將天與地都塗抹成了一團混沌的色彩。

    潮水般的吶喊聲隨即在這一片轟鳴聲中響起。

    我呆呆回望,卻見不知多少身材足有三四米高下的巨大妖怪舉著戰斧,呼喊著沿街沖來。

    我不是回到二十一世紀了嗎?怎麼又有妖怪來追殺我?

    這似曾相識的夢中場景讓我打了個寒顫。

    難道我現在還是在作夢嗎?

    我緩緩轉頭,重新望向前方,果然看到大批的機器人隊伍正從街頭跑來。

    妖怪與機器人部隊轉眼的工夫就在我身邊交匯一處。

    血腥慘烈的肉搏混戰隨即展開。

    妖怪血肉橫飛,機器轟然爆炸。

    我可以看到那爆炸的機器人中有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碎塊飛出。

    我也可以看到那些高大的妖怪長得很像我在上思州所見的牛頭人部隊。

    飛濺的血肉與殘塊很快就在我身邊積滿了厚厚一層,將我半個身子都埋在了其中。

    噴湧的鮮血在其中汩汩流淌著,仿佛是一條紅色的大河。

    我伸手在身上一摸,果然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打火機。

    啪的一聲,微弱的火苗在我眼前跳躍出來,隨即被撲來的鮮血濺熄。

    “哈,哈,哈,哈……”我忍不住發出上氣不接下氣的大笑,淚水卻已噴湧而出。

    第一部我的自白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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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6:18

第二部  第一章 命令(一)

    天是陰的,烏雲就好像蓋子一樣壓在城市上空,在狂風中如同不安的浪潮翻卷滾湧。

    隆隆雷聲從打昨晚就開始一個接著一個地不停響起,如同一輛老式火車不停在空中駛過。閃電一次接著一次,象一條渾身帶火的赤鏈蛇,飛過天空,照亮了那渾沌洶湧的浪潮卷滾著的雲海。

    但那雨卻是細雨,輕柔得如同早春二月潤物無聲春雨,打在人臉上冰涼卻不寒冷。

    洛雨側身坐在沙發上,斜望著窗外,回想著來時在路上見到的那一幕悲涼地逃難場景。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話,戰前總指揮部門前的街上卻是門可羅雀,只有神色緊張的軍人匆忙進出著。

    端在手中的茶杯冒著絲絲熱氣,那是剛剛沖泡好的上品綠茶。但實際上她並不喜歡喝茶,可將軍這里卻只有這種苦澀的飲料。

    屋內的氣氛有些沈悶,進屋以後,將軍只是讓她坐下,並親手倒了杯熱茶遞給她,然後便坐在椅子上用一種狐疑的目光審視著洛雨。

    “還只是個女孩子啊。”方明在心里嘀咕著,眼前這個女孩兒雖然掛了少校的軍餃,但卻只不過剛剛二十三四的年紀,配著干練短發的清麗瓜子臉不僅讓她顯得瘦弱而且還要比實際年齡更小上幾歲。

    他輕輕敲打著桌面上那摞人事檔案,最上面翻開的那份便是洛雨的。

    黑白的大頭照有些失真卻讓主人顯出了幾分老成,就那麼瞪著大眼楮直直瞅著桌後的將軍,但實際上這照片里的真人卻坐在沙發上有些心不焉地望著窗外。

    “洛少校,戰線崩潰的事情,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吧。”方明最終還是開口了,事實上他也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

    “是的。”洛雨回答的很簡單,就算是不知道,可是看到逃離的難民也就可以猜到了。盡管戰線崩潰到現在為止在書面文件上仍印著絕密兩個大字,可是事實上連安城街頭的流浪狗都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

    “很好。”方明微微點了點頭,輕輕翻了翻桌頭的檔案,“事實上你不必返回安城,完全可以留在首都,為什麼還要堅持回到這座危城呢?”

    “僅僅是基于一些私人理由,這跟報效國家沒什麼關系,如果可能的話,我倒是很想當時就留在首都。”洛雨並不打算用冠冕堂皇的假話來裝飾自己。

    “很好。”方明再次重復這個詞的時候,語氣加重了少許,表示自己的滿意,“那麼洛少校,我現在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洛雨將杯子放到茶幾上,筆挺地站了起來。

    方明輕輕扣著桌面,沈吟片刻,道︰“現在在戰地醫院里還有大約六百名重傷員等待轉移,你的任務是安全護送他們抵達平城,那里會有一架大型運輸機把你們送往大後方。”

    “為什麼不直接在我們這里乘機?為什麼……選我?”洛雨尤其對後一條問題感到疑惑,她只是一名技術軍官,從來沒有指揮過軍隊,更別提這種護送任務了——以往她可都是被護送對像。

    “我們周邊的領空已經不再安全,敵人的蝠翼第一支隊已經牢牢掌握了制空權,而且……最後一架飛機已經在三天前就護送全部政府官員離去了,就是你回來時乘坐的那一架。”方明嘆了口氣,“我必須得乘認,如果還有其它選擇的話,我不會讓你來執行這次任務,但是我手頭的軍官已經死的差不多了,其它還必須留在這里堅守陣地,直到戰神兵團支援上來,而且……”他遲疑了一下,並沒有把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理由說出來,因為他可以看得出這是個很要強的女孩兒,這最後一個理由或許會傷到她的自尊心。

    “好了,少校,這是給你的命令,車與警衛排都已經安排好了,你去吧。”方明將那一紙命令放到了桌上。

    “是。”洛雨拿起命令,沖著方明行了個禮,轉身向外走去。

    “少校……”方明突然出聲叫住了她。

    洛雨不解地回過頭,投過去詢問的目光。

    “我希望……你的私人理由不要影響到你的任務。”

    “不會的,我事情已經辦完了,將軍。”

    辦公室外是一片喧囂。

    往來的軍人們身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一些傷痕。

    走廊的牆壁、天花板上還殘留著密密的彈跡。

    昨天夜里一支飛鼠特種部隊以空降方式突襲了指揮,雖然最終被全部消滅,但整個指揮部損失慘重,有半數以上軍官陣亡,使指揮運作出現嚴重困難。

    “這或許就是將軍選擇我的原因吧。”洛雨不願意多想其它可能的原因,只是將那紙命令揣好,邁步向外走去。

    盡管緊張的空氣彌漫在整個指揮部中,但當洛雨走過身邊的時候,那些滿臉肅殺的年輕軍官們還是無可避免地目光隨著她的步伐而輕輕轉移,無可否認這是個走到哪里都極為醒目的女孩兒,即使是那一身稍顯古板的軍服也無法掩蓋她青春的光彩與艷麗。可以想像,如果不是戰爭年代的話,她或許可以成為一位很成功的演員或是模特。

    穿過走廊,可以看到各個房間內都是撤退前的淩亂,無用的紙片與粉碎後的文件碎屑撒在光滑的地板上,工兵、勤務兵忙碌著拆卸著房間中的各種設備線路,最重要都已經優先打包完畢,隨隨便便放置在靠近門口的地方,等待著優先裝運。

    這東西就跟人一樣,價位高的、身份重要的總是能夠得到優待。

    雖然戰線崩潰的消息在城里正式傳播才不過兩天的工夫,但事實上早在戰線崩潰的同時,那些消息靈通的達官顯貴們便已經清楚地知道,能離開的都一早就離開了,實在是有事在身一時走不得的,也先安排家人離去。只有那些毫無消息來路的平民才會這麼遲得到消息。而可笑的是,那些先得到消息的顯貴們可以在富余的時間內乘坐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逃離,而可憐的平民們在最後時刻撤離的時候,大都只能借助雙腿——即使是有車也不能用,因為路被堵得死死的,或許靠雙腿走到平城的時候,坐車的還會牢牢堵在安城的街道上。

    平城距離安城只有不到三百公里,相對于妖軍的挺進速度而言,這並不是一個安全距離,而且兩城之間並沒有任何緩沖戰線和天險可以依侍,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安城戰線的崩潰同時也意味著其身後十幾個中小城市的的同時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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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6:38

第二部  第一章 命令(二)

    走到門口,一絲寒意隨風飄來,洛雨不禁打了個寒顫。

    雖然說雨並不是很大也不很寒,但畢竟已經連續陰了幾天,數天前陽光帶來的那一點溫暖早就被沖洗得干干淨淨。而更重的是,洛雨穿的是技術部隊的女兵制式軍服——簡約貼身的白色套裙,露著光潔的小腿,在細雨微風中,讓她有種下半身都泡在冰水里的感覺。

    她緊了緊衣領,正了正軍帽,這才走進雨中,在冷清的街道廣場上走了兩步,她忽然下意識停下來,扭頭回望指揮部。

    前線指揮部是臨時征用的恆客隆廣場,往日這安城最繁華光鮮的商場此時遍身泥汙,大多數的玻璃窗子都已經破碎,露出一個又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任憑淒風冷雨不停灌入。

    兩個穿著大衣的憲兵筆挺站在門兩側,仿佛兩尊雕像,與殘破的大樓混合在一起,充滿了某種難言的象征意味。

    廣場旁邊超過五十平米露天電視上仍播放著一檔廣告節目,某個新晉冒頭的美女明星正故作歡喜地拿著一瓶可口可樂飲料仰頭喝下,在她身後則是成片倒地的妖屍。

    可惜的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就在一天前,美洲最後一個人類國家已經宣告陷落,以後只怕是再也喝不到正宗的可口可樂了。

    現在,整個星球上也只剩下這最後一個人類國家,自從一千多年前就開始的與妖軍進行的漫長戰爭,讓她擁了足有抗衡妖軍的強大軍事力量。

    目前數以千萬計的難民正源源不絕地通過各種途徑湧入這最後的人類領地,躲避可怕的妖患。

    可是沒有了其它國家的支援與掩護,這里又能撐得了多久?

    原本滯留美洲的主力牛頭集團軍、主攻澳洲的巨鼠集團軍早就在數周前相繼回軍,妖族各大集團軍迅速完成整合,並開始了始無前例的大規模進攻,目前在安城方向主攻的就是堪稱妖軍地面戰斗之王的牛頭集團軍,配合他們的空中部隊則是蝠翼兵團。戰火從各條戰線同時燃燒,安城戰線的崩潰不過是全線節節敗退的一個縮影罷了。

    用不了多久,或許這最後一塊人類的領地也將淪陷,人類將徹底成為低等的奴隸,喪失所有的尊嚴,苟活于世。

    “如果真有那樣的一天……”洛雨將越飄越遠的思緒抽回到現實中,微微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相對來說過于遙遠的事情,轉身踏著滿是積水的街路快步向前跑去,她的步子是如此輕快,以至于好像飄過了那寬敞冷清的廣場,引得指揮部外站立的憲兵也忍不住向那苗條動人的背景行了足足十幾秒鐘的注目禮。

    洛雨並沒有直接前往醫院,給她的命令是今天下午前往醫院,晚間才會啟程離開安城。所以她先是回到自己在技術支持中心宿舍,換了長褲,並把那套從來也沒有穿過的老土制式風衣也翻出來套在了身上。

    此時,因為戰線崩潰的緣故,技術支持中心已經提前撤離,整個宿舍冷清空蕩,只有她這麼一個人。她的宿舍里也沒有什麼東西,幾天前去首都的時候,她並沒有打算再回來,所以把全部的東西都帶走了。如今再次回來,她也知道不會呆很久,所以只是帶了些隨身的衣物,全部家當都裝在軍用背包里,包括技術軍官的標準配備點二五小型手槍,這東西對妖怪沒有任何殺傷力,很多時候都是陷入絕境的技術軍官用殺的,所以這種槍又被技術部隊的軍官們稱為自裁槍。

    技術軍官不能被俘,他們的腦子里裝了太多的東西,這些是人類得以支撐的關鍵,一旦被俘這些東西將會很輕松的被妖軍獲取,那將是前線部隊的一場空前災難。

    妖怪的科技水平永遠也追不上人類,就好像人類的身體進化永也追不上妖怪一樣。竊取人類的技術機密是妖軍大的願望。

    在撤離之前,技術部為前線撤下來的機甲部隊做了最後一次修整調試,並為他們裝備了最新研制出來的重型十二管連射炮。他們將依靠這些在這里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收拾好東西之後,洛雨背上背包,走出宿舍,猶豫了一下之後,她還是把門輕輕關好。

    或許有一天,她還會回來。

    街上越發的冷清了,只是偶有一兩輛軍車飛快穿過。

    洛雨沿著大街緩緩向前走著,悠閑得仿佛是個出來逛街的鄰家女孩兒。

    宿舍樓下的車庫里還有一輛吉普,她也有開動權,但她卻不想乘車。

    好在戰地醫院離著宿舍並不遠,就算是慢慢走過去,也只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

    “吱……嘎。”剎車聲響起,一輛掛著機甲部隊車牌的越野車停在了洛雨的身旁。

    駕車的是個不過十八九歲的毛頭小夥子,掛著少尉肩章,沖洛雨招呼道︰“少校,想去哪里?我載你一程吧。”

    洛雨歪著頭看了看那少尉,年輕人居然有些臉紅,不敢正視她的目光,她忍不住笑了笑,跳上車,“去野戰醫院。”

    越野車隨即在雨中沖了出去。

    這些機甲部隊的家夥開車都好像瘋子一樣,每個都是 車狂人。

    “你是哪個部隊的?”洛雨將軍帽摘下來,在手中把玩著,看似很隨意地問了一句。

    “第一一八團的。”

    年輕少尉的回答讓洛雨的呼吸微微一窒,她有些慌亂地把軍帽重新戴到頭上,然後又覺得有些不妥,便重新摘下來,這才問︰“那你們團長姜子欣在團部嗎?”

    “是的,他在。”少尉感到有些驚奇瞥了洛雨一眼,“您認識我們團長?”

    “我是技術部的。”洛雨淡淡地回答,“以前幫姜團長處理過機甲軟件的設定故障。”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眼前便閃過那個雖不高大但卻結實強壯的身影,耳畔仿佛聽到那個沙啞剛硬的聲音在說,“小丫頭,有兩下子嘛。”

    “您是技術部的?技術部隊不是都已經撤走了嗎?”少尉有些吃驚地看著洛雨。

    “我還有其它任務。”洛雨笑了笑,把話題重新轉回到自己想的方向,“聽說他跟一一四團的韓麗芸團長前天才結婚,怎麼今天就回到團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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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6:55

第一章 命令(三)

    韓麗芸,這在軍中可是個傳奇的名字,目前全部機甲部隊中,唯一的一名女校官,屢立戰功的巾幗英雄。

    在認識她之前,洛雨一直以為這樣一個強悍的女人應該是長得五大三粗渾身肌肉才對。可當她真正見到這位傳奇女英雄時才發現,這竟然是一個相當秀氣的女子,如果不是穿了那身機甲部隊制服肩上扛著校餃的話,她的真不敢相信那就是趙麗芸。

    “你也知道這事啊。”少尉呵呵笑著說,“他們兩個這事兒都拖拉了快十年了,要不是這該死的戰爭,孩子應該都可以打醬油了。這次戰前成婚,還是師長給主持的呢。對了,你去參加那婚禮了嗎?”

    “我……沒去。”洛雨輕嘆了口氣,突然間覺得興味索然,不再問任何問題,只是把目光投向了陰雨連綿的窗外。

    數分鐘後,越野車停在了野戰醫院門前,洛雨謝過那好心的年輕少尉,跳下車,隨手將風衣的帽子掀起來,快步走進大門。

    所謂野戰醫院,其實也是臨時征用的安城市第二人民醫院,在這里服務的不僅有軍醫,還有一部分自願留下的原第二醫院的醫生護士。

    方明安排的警衛排是輕裝步兵排,火力最強的武器也只不過是肩扛式導彈和反坦克炮。

    輕傷員都已經被重新組織起來,準備參加安城的防守巷戰,只有剩下六百一十七名實在是動彈不了的重傷員急等轉移。同批轉移的,還有一百多名軍民醫護人員。

    警衛排的排長叫羅大勇,是個方方正正留了一臉絡腮胡子的三十左右歲中年漢子,當看到洛雨的任命時,他顯得有些吃驚,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個小女子好幾遍才記起來行禮。

    不過,洛雨倒也並不在意這些,只是簡單地說了兩句之後,便讓羅大勇去安排各項轉移事宜去了。她對這些事情並不在行,方明只是需要一個軍餃級別足夠的軍官以便在平城機場進行相關交涉,她的用處就在這里,這一點方明在任命文件上說得很清楚。所以,在行軍途中,嚴格來說她也要聽從羅大勇的指令。

    把具體事項交給羅大勇負責後,她很隨意地在醫院各處走動,偶爾也幫把手擡個傷員什麼的,不過大多數時候,那些年輕的士兵卻並不讓她動手做任何事情。

    醫院里大半的病房都已經空了下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一種刺鼻的氣味。

    護士和醫生們或是跟著士兵一起擡送傷員,或是忙碌地清點著需要帶上路的各種藥品,這些都是精細的活,盡管時間很緊,卻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馬虎。

    “ , , ……”

    一聲聲重重的撞擊從某個緊閉的房門後傳出來。

    此時洛雨剛好走上二樓,這一層樓的傷兵都已經搬空,除了幾個還在最後清點藥品的小護士外,再沒有其他人了。

    所有房間的門都大開著,透出門內的淩亂。

    這是整個二樓唯一一間房門緊閉的房間。

    洛雨感到有些好奇,湊到門前,透過門上的鐵柵欄向里張望,只看到一個穿著灰白條格子病號服的身影正趴在床上,用腦袋一下下撞著金屬欄床頭。

    “怎麼還有一個病人被落下了。”洛雨皺了皺眉頭,按道理來說,平民病人在醫院被征用後就會陸續轉移到其它醫院才對。

    難道這里面也是一名士兵嗎?那為什麼要把他關起來,就連轉移都不帶上?

    洛雨把附近一名小護士叫了過來,指著房內的人問︰“他是怎麼回事兒?也是傷兵嗎?什麼要關起來?”

    小護士搖頭說︰“他不是傷兵,是個精神病人。前一陣子被從京遠撤下來的部隊帶過來的,所以就暫時安置在了這里。他有很重的暴力傾向,所以我們打算等把所有傷員都撤完後,再來對付他,像他這種情況要注射安定之後,才能上車。”

    “精神病人?從京遠來的?”洛雨心里莫名地一跳。京遠是她上大學的地方,只不過那地方早在幾年前就因為幾次拉鋸戰而荒廢了,所有平民都已經撤了出來,怎麼會又還有人在?而且還是個精神病人。

    “哦,有他的詳細資料嗎?”洛雨問小護士。

    小護士回想了一下,笑著說︰“書面資料怕是一時找不到了,不過他的事情我倒記得一些。根據電腦查找來的資料,這人原來是個網絡寫手,靠寫一些不著邊的三流幻想故事騙錢過日子,大概是整天幻想過頭的緣故,精神就分裂了吧,整天的胡言亂語,盡說些不著邊的話,屬于典型的妄想型精神分裂,對了……”小護士突然一拍巴掌,“你等一下,我這里還有他來了以後寫的一些東西呢,挺有意思的,用來消磨時間倒也不錯,還能具體了解他的幻想倒底是怎麼樣的。”說完,小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了不遠處的一個房間。

    此時,房內的病人似乎聽到了她們對話的聲音,停止了撞擊,從床上爬起來,轉頭向門外看過來。

    那是一張削瘦的臉,仿佛許久都沒有曬過太陽,皮膚泛著一種病態的蒼白。

    他的眼神混亂而又有些瘋狂,看了看門外的洛雨,突然表現出一種欣喜若狂的樣子,猛得從床上一躍而起,沖到門後,重重拍打著房門,大叫道︰“是你,是你,你還記得我是不是?你是特意來看我的,對不對?我就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我就知道……”

    這種瘋狂的表現嚇得洛雨下意識後退一步,微微皺了皺眉頭。

    “你知不知道,我回了一趟古代,踫到了外星人,還變成了超人……”房內的病人語無倫次,說的話混亂不堪。

    洛雨搖了搖頭,不想答理這種精神病人,看看那小護士還沒有回來,便想要過去找她。

    房內病人看到洛雨要走,急躁地大喊︰“不要走啊,洛雨,你不要走啊。”

    洛雨身子一顫,停了下來,轉過頭問︰“你認識我?”

    “我怎麼會不認識你呢?咱們可都交往多半年了……”那人得意地說了兩句,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變成一種喪氣的死灰色,但又有些不甘心似的,緊盯著洛雨問,“你……難道,你不認識我嗎?”

    “對不起,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洛雨盯著這個叫出她名字的精神病人,希望可以在記憶中找到他的一席之地。她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領,但凡是見過的人,哪怕只有一面她也可以記得清清楚楚,即使是事隔多年,也仍能想得起來。可是這一次,她卻沒能在記憶中找到哪怕是一絲一毫關于眼前這個人的內容。

    聽到洛雨這麼說,那病人仿佛受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般,整個人都好像蜷縮了起來,躬著身子呆在那里,一眨不眨地盯著洛雨,喃喃道︰“我真是太傻了,這怎麼可能呢?整個世界都已經改變了,她又怎麼可能記得我?”他忽地發出一種干啞的笑聲,淚水不停留下,最後狠狠看了洛雨一眼,然後緩緩轉過身,往病床上走去。

    那一眼的目光中充滿了絕望,看得洛雨不由得心里一顫,模模糊糊間似乎覺得自己應該是認識眼前這人才對。

    她正沈澱著這種感性的心情中,忽然聽到那小護士的聲音,“找到了,找到了,還以為被醫生扔掉了呢。”她扭頭看去,就見那小護士興高采烈地舉著一疊厚紙跑了過來。

    “這就是他寫的,這家夥真不愧是干寫手的,就連神精分裂了之後的臆想都寫得跟小說似的。”小護士一面笑嘻嘻地說著,一面把那疊訂好的白紙遞給洛雨,“給你看吧,我都看過兩三遍了。”

    洛雨接過那疊白紙,隨意掃了一眼,見那紙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倒有幾分狂草的味道,看起來頗為吃力,順手塞進了背包里,然後又向門內看了看,卻發覺那人又趴回到床上,接著用腦袋去撞床欄。她忽地想到一個問題,便問那小護士,“他叫什麼名字?”

    小護士不假思索地說︰“他叫顧東。”

    “顧東、顧東……”洛雨喃喃地念了兩遍,對這個第一次聽說的名字居然產生了一種淡淡的熟悉感,呆呆望著那床上孤獨痛苦的背影,一時竟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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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7:22

第二章 撤離(一)

    無窮無盡人流順著公路兩側向前湧動著,揚起滾滾的灰球,蜿蜒數十里,與兩側丘陵上的綠色山林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色,若從高空中望下去,便宛如並肩蜿蜒在大地的一灰一綠兩條長龍。

    男女老幼相互扶攜,大包小包掛得滿身都是。他們默默前行,臉上掛滿了恐懼絕望還有疲憊。

    一輛輛滿員越載的客車不停自公路上慢慢駛過,經過之處引起一陣陣喧鬧的聲響,徒步行走的難民張著手拍打著車身扒著車門窗,大呼小叫,希望可以拉上自己或是家人。

    但沒有車子停下來,那些塞得跟沙丁魚罐頭一樣的車子即使是停下來,也絕對沒辦法再多拉一個人了。

    夜已經深沈,即使是壯年男子也都滿面疲倦,更有許多孩子已經趴在父母身上開始打起了磕睡,但卻沒有人停下來的休息。

    遠天邊那映紅了半個夜空的光焰和一聲接一聲的巨大爆炸,時刻提醒著逃難的人,戰爭離他們並不遙遠,若想活下去就必須得盡快趕路。

    只要到平城,一切會好的。聽說平場的飛機、火車、客車運轉仍一切正常,在那里便可以乘車前往更安全的大後方。

    這幾乎是每個難民心里的想法,這個並不太遙遠的目標激勵著他們不停邁著沈重的腳步向前挪動。

    運送傷員的車隊便裹在這逃難的人流中緩緩向著平城方向前進。

    這總共是二十輛重型運兵車加一輛輕型步兵裝甲突擊車。

    這種重型裝甲運兵車最早是由集裝廂貨車改型而來,加上了良好的通風透氣系統和門窗,即可以在夜外當成臨時營地,也可以充作戰地手術室,典型的多功能用車。

    洛雨並沒有在那輛應該由軍官乘坐的裝甲突擊車里,而是呆在了其中一輛運兵車上。坐在指揮官位置上的是羅大勇,他在知道這位粉嫩的年青女少校是名技術軍官,而且是名程序設計師後,便立刻把她與那些傷員放在了同等對待的位置上。不僅把她安排在了防護裝甲更厚重的運兵車上,還特意派了兩名士兵做為警衛,一步不離地跟著她。

    洛雨呆的這輛車上一共裝了三十二名傷員和十名醫護人員,以及注射了安定後沈沈入睡的顧東。她和那兩個警衛就坐在車後廂邊,通過車窗注視著外邊黑沈沈的世界。

    車隊經過的地方,兩側的難民就會紛紛湧上來,拍打著車身,哭喊叫罵,只希望能夠搭上車可以更快地逃離。

    “嗯……”就睡在洛雨身側的顧東突然發出低低呻吟聲,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身體不停地扭曲著,似乎是在作噩夢。

    旁邊的一個中年護士拿著手巾,輕輕拭去他臉上額上的汗水。

    “來啊,你們來啊,你們這些妖怪……”顧東含含糊糊地嘟囔著,“看我天雷箭陣的厲害!”

    “天雷箭陣?”洛雨似乎在那里聽過這個名詞,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旁邊那個年紀稍輕的團臉警衛笑著說︰“那是傳說中戰神派創建人顧遠來的殺招,據說施展出來可以輕易夷平一座城市。”

    另一個年紀稍大稍瘦的警衛便道︰“扯蛋,當那是導彈,還是地毯勢轟炸?哪有人那麼厲害的?”

    “趙哥,你可別這麼說,要是讓戰神兵團那幫人聽到了,可沒你好果子吃。”團臉警衛雖然這樣說,卻也並不在意,畢竟這里並沒有戰神兵團的人。

    “靠,小錢,你當我怕他們怎麼著?”趙哥不滿地啐了一口,“那幫家夥也是笨,這種聽著就假的話居然信十成十,一點也不懷疑,肯定都他媽的讓人給洗腦了。”

    “趙哥,話可不能這麼說。”小錢道,“再怎麼說人家戰神兵團那也是咱們人類的第一王牌軍,這麼多年跟妖怪打下來,他們有敗過一仗嗎?啥叫常勝軍?這就是實例,哪像咱們啊打仗一敗一仗,真他娘的憋氣。”

    趙哥這時也覺得自己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戰神兵團的壞話很不妥當,要是傳到那幫一個個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家夥耳朵里,那他可就要倒大黴了,光是那幫子對戰神兵團盲目崇拜的小兵蛋子就夠他受的。他嘿嘿干笑兩聲,琢磨找點別的話題,盯著夢話不斷地顧東看了兩眼,突然叫道︰“這小子不是機甲三零一團老何前個從京遠戰場上給拉回來的神經病嗎?怎麼還留在戰地醫院里?”

    洛雨心里一動,問︰“你知道他是怎麼來的?”

    “知道。”趙哥呵呵笑道,“我跟老何是鐵哥們,前陣子他們三零一團在安城修整的時候,他跟我提過這事兒,還領我去看過這小子呢。”

    “能講講怎麼回事兒嗎?”不知怎麼的,洛雨對這個陌生人相當感興趣,很想了解他的一切。

    “那是京遠會戰那次的事情,當時老何在沖鋒隊里面,跟著大隊沖到京遠市里剛剛跟牛頭妖接火,就看到這小子居然傻愣愣地站在街上。當時雙方在他身邊殺得血肉橫飛,他卻沒事兒人一樣站在那里玩打火機,還一個勁地傻笑,看著就不正常,就連牛頭妖都沒有理會這小子的。還是老何看著不忍心,便把他給拎了回來……”

    “京遠市的所有居民不是早就都撤空了嗎?他怎麼會出現在街上?”洛雨不解地問。

    “誰知道呢?戰爭打久了,人的神經都不太正常,或許他原來一直躲在地下室里不肯出來吧。”趙哥不以為然地拉撇了撇嘴,“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洛雨覺得事情只怕不會這麼簡單,正想再說兩句,一直閉著眼楮喃喃夢囈的顧東突然間睜開眼楮,撲楞一下子翻身坐起,左右張望著,神色緊張地道︰“來了,來了,我聞到了,它們來了。”一邊說著,一邊騰地站起來,舞著手臂大叫︰“快跑,好多,我們打不過他們,快跑啊。”

    “沒事,沒事兒,你只是作噩夢。”一直幫他擦汗的中年護士試圖安撫他的情緒。

    “不,這不是夢。”顧東額角現出密密地汗珠,沖到窗前,望著車外的,大力拍打著車壁,“這樣不行,得快讓這些人疏散,我們趕快找地方躲起來,要快,不然都會死的。”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蒼白的臉孔漲得通紅,說話越發顯得沒有條理了。

    同車的一名醫生從藥箱里找出注射器,抽了半管安定,背在身後,慢慢靠近顧東,“顧先生,請冷靜一下,你只是作了噩夢,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顧東突然靜了下來,狐疑地看著醫生,目光閃爍不定,看得醫生心里一陣發虛,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

    其他的護士醫生看到這種情況連忙七嘴八舌地勸說,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看起來這個辦法很成功,顧東一時被吵得眼楮都不知道往哪轉好了。

    那醫生乘機上前,舉針就扎,但沒想到顧東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手奪下注射器,然後一家夥扎到他的屁股上,狠狠按了下去。

    可憐的醫生身子一軟,便趴到了地上。

    “我沒有作夢,這是真的,妖怪來了。”顧東揮舞著注射器,大聲喊叫,像個陷入絕境的野獸一般,無奈而又絕望,“你們相信我,再不躲起來,就來不及了。”

    趙哥和小錢看那些醫生護士被嚇得不敢靠近,便站起來,從一左一右靠上去,想要用暴力制服他。

    可就在這時,車頂的警示紅燈突然亮了起來,並吱吱響個不停。那是連接前方裝甲突擊車上雷達的預警燈。

    “有敵襲!”洛雨騰地站了起來。

    一團耀眼的光球突然落在了公路左側的人群,轟隆一聲炸響,地面顫動,掀起大團紛飛的血霧。

    逃難的人流仿佛炸了窩一般,發出一片尖叫,你推我搡,紛向著路兩側的樹林逃去。

    整個公路上亂作一團,完全被驚慌的人流塞滿,車隊將喇叭按到了最大程度,卻也無法再前進半步。

    羅大勇跳下裝甲突擊車,擡頭往天上看去,就見一個黑點正在高空中盤旋著。

    “是先頭的偵察兵。”身旁的少尉排副賀朝前放下手中的望遠鏡道,“是蝠翼妖,大隊只怕離得不遠。”

    “打下來。”羅大勇恨恨地啐道,“欺負咱們空軍都死光了,一個偵察兵就敢這麼囂張。”

    一名士兵應聲從車上跳下來,將輕型肩扛導彈對準空中的黑影,一家夥便把那在空中耀武揚威的給轟成一團火花。但也就在同時,不遠處的密林後方突地湧起一大片黑影,向著這個方向快速飛來。

    “所有的人都往樹林里去,不要亂跑!”羅大勇跳到車上面,扯著嗓子大喊,但陷入瘋狂的人群根本就沒有聽他的,只是狂喊亂叫著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

    “全體下車。”道路堵成這樣,車子是沒法前進了,羅大勇只得回頭指揮自己的部下,“到樹林里去,快。”

    但他也只有機會喊這兩嗓子,沒等他的聲音落下,蝠翼妖的空襲部隊就已經到達了上空。

    數十個光球從空中落下,幾乎在同一時間爆響,整個大地都不安地顫抖起來。

    升騰起的煙塵將長達上千米的公路全都掩住,哭喊聲震天動地。

    洛雨所在的運兵車剛剛停穩,還沒等打開車門,就聽轟的一聲巨響,整個車子都翻起來,傾傾橫倒在地。車里的人全都摔作一團,傷兵們更是發出痛苦的慘叫。

    洛雨卻沒有受傷,她只覺得突然間天旋地轉,還沒等搞清楚怎麼回事,便好像失去了重量一樣向外側甩去,但一只強壯的手臂從旁伸出來,一把將她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撞擊,她雖然縮在那人懷里,卻仍能感覺到強大的沖擊力,可以想像那護住她的人要承受怎麼樣的力量。

    “嗯哼!”最後旋轉停下來的時候,那人悶哼一聲,溫熱的液體濺到了她的臉上。

    “啊。”洛雨輕呼了一聲,勉強轉頭瞧去,不禁一愣。

    在這種危險情況下護住她的,不是她的兩個衛兵,事實上趙哥和小錢已經跟幾個小護士摔成了一團,瞧起來倒也不痛苦,反倒有種很愜意的感覺。

    那個將她好好護在懷里,用自己的身體來承受雙份傷害的,居然是剛剛還在發神經的顧東。

    他的額頭上流下一條長長的血跡,顯然是被撞傷,但此刻他卻沒有理會這些,只是緊盯著翻到上方的左側車窗。他的眼神中閃動著莫名的光彩,哪還有一絲瘋子的樣子?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時時低空掠過的蝠翼妖。

    那是屬于空中的轟炸遊擊部隊,主要由中型轟炸類蝠翼妖組成,體長約一米五,有一對至少四米長的巨大翅膀,身體干瘦如同枯柴,四腳四小,背上掛著長度與其上半身相仿的長方形容器。當它們低低掠過地面的時候,便會反手從背上的容器底部取出一個足球大小的光球擲下。

    翻倒的車子剛一停好,顧東便撐著車壁站了起來,不管其它,先是低聲問懷里的洛雨︰“有沒有傷到?”

    洛雨聽到他溫柔而親切的語氣,不禁一愣,她可以聽得出來,這種親切的仿佛與極為密切熟悉的親交談的語氣絕非是故意做作出來,而是純粹是發自內心的自然流露。

    “他真的認識我?”這樣的念頭不由得在洛雨腦海中冒了出來,讓她感到有些混亂,“那為什麼我從來就不認得這樣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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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7:40

第二章 撤離(二)

    “你受傷了嗎?”顧東看到洛雨光出神不說話,神色顯得相當緊張。

    “沒,我沒事。”洛雨回過神,指了指顧東的額頭,“你的頭傷到了。”

    “沒事兒就好。”顧東松了口氣,隨手一抹流到眼楮上的血跡,“這點傷算不了什麼。”說完放開洛雨,摸到車門旁,掀開車門靈活地鑽了出去。

    此時趙哥和小錢兩個剛從護士堆里鑽出來,正一個勁地跟那些滿臉通紅的小護士倒歉。

    洛雨猶豫了一下,便也跟著鑽出車外。

    車外充滿了刺鼻的焦糊味道,到處都是濃濃的灰塵。車隊中有三輛車子被剛剛的爆炸掀倒,車身上沾滿了黑紅的碎塊。

    地上到處都是呻吟聲,許多被炸傷的人拖著殘破的身體爬著掙扎著。驚慌的人們在灰塵中到處亂跑著,無意識地踐踏在受傷的人身上,引起一聲接一聲的可怕慘叫,但卻沒有人理會。小孩子尖銳驚恐的哭喊聲遮住了這些慘叫,讓已經意識混亂的人們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們踩到了什麼——或許有些人已經意識到了,但卻根本不在乎吧。

    警衛排的大部分士兵都已經跳下了車,有的跟醫生護士一同把傷員搶下車,往路兩旁的密林里擡,有的則扛著肩扛式導彈、輕型反坦克炮、對空火箭彈朝著空中不停射擊。

    空中的蝠翼妖轟炸部隊規劃地躲避著襲來的導彈,然後好像在嘲笑人類一般,從這些士兵的頭頂上劃過,再擲下一兩顆光球,有一些飛的是那樣低,幾乎就緊貼著人的腦袋掠過。

    面對著敵人的這種猖狂,士兵們固然氣得臉色鐵青,卻也無可奈何。誰叫你沒有翅膀,不會飛啊。

    率先鑽出車的顧東就站在翻倒地車前,仰頭注視著天空中飛舞狂叫的蝠翼妖,滿面怒氣,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顆光球就落到距他不足十米遠的地方,飛起的石塊啪啪砸在身上臉上,留一塊塊痕跡,可他卻恍若未覺,嘴里念念有詞,仿佛中了魔魘一般。

    洛雨跑過去,想拉他蹲下。那些蝠翼妖的翅膀如鋼刀般鋒利,如果被劃到的話,腦袋少不得就得缺半邊,那可不是說笑的。

    當她跑到顧東身邊的時候,就聽到這位在那里嘟囔著什麼“靠,老子跑到古代你們拿電打我,回到現代又拿光球炸我,是不是當我真那麼好欺負?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得,這位瘋病又犯了。

    洛雨嘆了口氣,真實感到這位實在是瘋得不輕,生死關頭仍沈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能自拔,又回現代又回古代的,他當自己是誰啊?

    空中忽然傳來一聲尖嘯,一個蝠翼妖大約是看到那挺立不動的顧東實在是礙眼,筆直地沖了下來,大有用翅膀斬人頭的架勢。

    洛雨連忙去拉顧東,沒想到這位卻猛然躍起,使她拉了個空。

    顧東這一跳好高,也沒見曲腿,就跳到了翻倒的車上,然後又一躍,高高沖上空中,與那低低飛來的蝠翼妖撞了個正著。

    “你這招我見過了,拿點新鮮的出來吧。”顧東緊緊抱住那醜惡的家夥,在空中靈活的一翻身將它騎在身下,輪起拳頭對著腦袋左右開弓。

    砰砰砰悶響聲中,拳拳到肉,打得那可憐的蝠翼妖長聲慘號,胡亂撲著翅膀自空中急速落下。

    轟的一聲,一人一妖重重摔到地上。蝠翼妖的脊骨被背上的炸彈容器給硌得斷成了三斷,軟,軟綿綿地垂在下頭,身體快速石化。

    顧東一拳沒收住正砸下去,拳頭立時血肉模糊,氣得大罵一聲,從蝠翼妖身上跳下來,從洛雨一張手,“有槍沒有,給我一支。”

    洛雨被他的氣勢給震得愣在那里,下意識摸出那把小巧的自裁槍遞了過去。

    “這能打死人嗎?”顧東一愣,歪歪嘴,狐疑地接過來,翻著看了看,“難道是像黑超特警組里面那種劃時代的超級外星武器?”他嘟囔著,拿著槍走到那可憐的蝠翼妖身前,對著那石頭腦袋就是一槍。

    火星四濺,石頭腦袋上出了個小白點。

    “劃時代超級武器?”顧東呆了一呆。

    已經從車里鑽出來的趙哥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大笑起來,從自己身上拿下一九九自動手槍扔過去,“那東西是技術軍官用的,給你這個。”

    “技術軍官用的?”顧東顯然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搖了搖頭,接住趙哥的自動手槍,把自裁槍還給洛雨,然後重新對準蝠翼妖的石化腦袋開槍。

    砰的一聲,小半邊石頭腦袋被崩成了碎片。

    顧東大叫了一聲,顯然甚爽,連續扣動扳擊。

    “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

    砰!

    “我讓你電我,我讓你炸我”

    砰!

    “老子戰過安心!”

    砰!

    “拼過伊羅!”

    砰!

    “跟達摩西的機器人死磕過!‘

    砰!

    “像你這樣的小妖一把掌能拍死三位數!“

    砰!

    “我讓你跟我狂,你狂啊!“

    砰,砰,砰,砰……

    石化當中的蝠翼妖就這麼被一槍槍虐殺而死,整個上半身都被轟得七零八落。

    一氣把彈匣中的子彈全部射光,顧東這才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舉著空槍對天大喊︰“來啊,有種下來,來一個我殺一雙!”全沒注意到自己話里的語法錯誤嚴重。

    趙哥看得目瞪口呆,轉頭問剛剛爬出來的一個醫生,“這家夥得的是哪方面的精神病,這暴力傾向也太嚴重了吧。”

    醫生額上冷汗淋灕,“原來沒這麼殘暴,可能是剛剛撞到腦袋,加重了病情。”要早知道他的暴力傾向這麼嚴重,哪還敢這麼就把他放出來,什麼手銬腳鐐束縛衣早就有什麼上什麼,把這家夥捆成了個超級大棕子了。

    洛雨連忙問︰“那現在怎麼辦?要再給他打一針嗎?”

    那醫生瞄了瞄地上的蝠翼妖殘屍,搖頭道︰“不用,他這種暴力傾向顯然是基于對妖怪的刻骨仇恨,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只會發泄到敵人身上,我們不用管他了。”

    說是不用管,可任他這麼叫囂真要惹下幾個光球來,他又不躲不閃,那可真要死無全屍了。

    洛雨放心不下,讓趙哥小錢跟著醫生護士救護傷員,自己跑過去拉住瘋子亂舞的手臂,提著嗓門大聲勸道︰“不要站在這里,去樹林躲一躲吧。”

    “躲一躲?”顧東望著洛雨呆了一呆,忽然浮現一絲苦笑,沒頭沒腦地問,“你……真得一點也不記得我了嗎?”

    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瘋子居然又問這種瘋話,顯然是病情再度加深的前兆,看得後面的醫生冷汗直冒,生怕這位突然發作,暴打一頓眼前美女。

    洛雨卻似乎沒有感受到眼前這位的危險性,只是略感歉然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記得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你。”

    顧東輕嘆了口氣,眼神迷芒地看著洛雨,突然伸手輕柔地把洛雨額頭上垂下的劉海往旁撥了撥。這個動作顯得相當親昵,洛雨下意識想躲開,但心里突然一顫,便沒有動地方,任由那冰冷的手指劃達額頭。

    “我想通了。我不能再躲了。”顧東的手劃落到洛雨肩頭,沈聲說,“我從宋代躲到現代,躲了一千多年,卻終究還是逃不掉,如果這是注定的命運,那我就一定要去面對它!”

    還是瘋話,哪有人能活上一千多年的?那不成王八了。

    洛雨微微一皺眉,柔聲說︰“現在敵人勢強,我們躲……”她剛說到這里,突然看到一個蝠翼妖自顧東身後急速飛來,無聲無息,翅膀展得筆直,正對準他的脖子。

    “小心。”洛雨尖叫一聲,一把將顧東推到一旁,隨即也向下蹲去,便覺得頭頂疾風掠過,數縷發絲飄然落下。

    “呵呀!”顧東憤怒地大吼一聲,以難以想像的敏捷快速一步跨到那還沒來得及飛起的蝠翼妖身前,擡手抓住它的左腳脖子,奮力揮動,拉著它原地轉了個圈,隨即重重摔向地面。

    啪嘰一聲悶響,這一回這個蝠翼妖頭臉朝下,結結實實摔在地上,血肉橫飛,四分五裂,連石化都沒來得及就一命嗚呼。

    濺起的鮮血大半都落到了凶手的身臉上,將他染得半身通紅。

    顧東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流下的妖血,忽然咧嘴一笑,“味道還是那麼好啊。”說完這句,他看了看手里仍拎著的那只蝠翼妖的大腿,左右瞧瞧,見逃命的忙逃命,救人的忙救人,狙敵的忙狙敵,沒什麼人注意他,便快速地把那大腿拎到嘴旁,大大咬了一口。這是他剛剛回到宋代時,第一次嘗到蝠翼妖鮮血味道的時候就想做的事情——嘗嘗這種妖怪的肉倒底好不好吃。

    他粗粗嚼了兩口,品了品味道,覺得肉稍粗了一些,還有點酸,大概多加點調料做熟了能不錯,便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口感不錯,肉粗點,再找個年輕的嘗嘗。”話音剛落,便聽到身後傳來兩聲驚恐的尖叫,一聲是洛雨的,還有一聲就在他腦後,卻不知道是誰的。他猛然回頭,卻見一只蝠翼妖正怪叫著,滿眼驚恐,撲著翅膀向後疾飛。

    搞什麼飛機?顧東大感莫明其妙。

    原來就在剛才他生品妖肉的時候,也還是有人看到的,洛雨就是其中之一。

    她看到顧東居然好像傳說里的食人生蕃一樣拎著妖怪大腿就啃,不禁一陣反胃惡心,險險沒吐出來,一時呆在那里怔怔出神,直到看到一只蝠翼妖居然潛到了顧東身後,才嚇得大叫出聲。

    而另一個看到並且聽到顧東那句話的,就是這只偷襲的蝠翼妖了。它從後上方襲來,一開始沒有看到顧東在做什麼,只想為被虐殺的戰友報復。但當它潛到身後的時候,剛好顧東把咬完那口,把大腿垂到身旁拎著,蝠翼妖既然空軍,那眼楮就不是一般二般的尖,一下就看到了那大腿上被咬的痕跡。

    “這人在吃屍體的生肉!”這個明悟讓可憐的蝠翼妖心底寒氣直冒。跟人類打了這麼多年仗了,可從來沒聽說過生吃妖屍的人,莫非眼前這位就是人類書本上傳說的變態殺人狂?正琢磨著,它也飛到了顧東身後,本來一展翅就可以削掉對方的腦袋,卻好巧不巧聽到了那句可怕的殘忍的話。

    這下可把這蝠翼妖嚇得是魂飛魄散,想到自己也有可能這麼摔零碎了然後一口口吃年,它什麼勇氣都沒有了,尖叫一聲,撲著翅膀就往回飛,只想離得這可怕變態惡魔越遠越好。

    顧東聽以聲音,一轉身剛好跟蝠翼妖打了個照面。在它眼前,前面這人臉上滿是妖血,嘴里還嚼著什麼東西,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嚇得差點連翅膀都軟了。

    顧東當然不知道自己吃口肉的工夫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情,雖然不明白為何這偷襲的家夥突然掉頭就跑,但送上門來的敵人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放過。手頭一時也沒有家夥,便順手把那大腿擲出去。

    這一下扔得奇準無比,正打在那蝠翼妖的頭上,砸得它頭一暈,順手抓住襲來的武器拿到眼前一看,卻是一只殘碎的大腿,上面還有一個明顯是被咬了一口的痕跡。它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扭頭一看,卻見那變態惡魔正張牙舞爪地追上來,只得心髒劇跳,頭一暈,眼一黑,一腦袋從天上栽了下去。

    顧東一大腿砸出去,撒開兩腿就往前追,但卻也不報什麼希望,畢竟他已經沒有以前的那種超人速度,想要追上會飛的蝠翼妖那純粹是癡人說夢。可萬沒想到,那家夥被大腿一砸居然就從天上栽了下來,不禁喜出望外,連忙搶上前去,一腳踩住,用手撥了撥,只見動靜全無,也沒有石化,居然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57:52

第二章 撤離(三)



    “難道原先就受了傷?”顧東哪知道這膽小妖怪是被他給活生生嚇死的,一時困惑不解,正要低頭去檢查一下對方死因,就聽身後有人怯生生地問︰“你要還吃了它嗎?”

    顧東回頭一看,只見洛雨正睜大了眼楮望著他,臉上掛著些許不解與驚慌,他連忙陪笑道︰“不是,不是,我不吃妖怪,我又不是食人生番。”

    “那你剛才為什麼咬那個蝠翼妖的大腿?”洛雨表示懷疑。

    “呃……剛剛有點牙根癢,所以磨磨牙。”顧東信口胡扯,為了避嫌,連忙離那腳下的死妖遠一點。

    洛雨還想再問,卻見羅大勇帶著兩個部下貓著腰跑過來,沖著顧東一豎大拇指,“小子夠狠,徒手都能殺天上的妖怪,哪部分的?叫什麼名字?”

    顧東搖頭道︰“我叫顧東,不是軍人。”

    “沒關系,你現在就是了。”羅大勇重重一拍顧東的肩膀,順手搶下身後部下的一頂軍帽扣在顧東腦袋上,“我現在任命你為洛少校的警衛員,保護好她就行。小許,給他件武器!”後面的一個矮敦敦的年青士兵立刻把自己背上掛著的單兵火箭筒塞到了顧東懷里,沈聲道︰“這是PF09式單兵破甲火箭筒,三十連發,用以對付敵裝甲目標和空中目標,破甲彈口徑80毫米,仰射距離200米,有效射程300米破甲厚度189毫米,超作簡單便捷,射擊精度高,是對付這種蝠翼妖的最佳利器。兄弟保重。”說完又從背包里拿出兩包彈藥來一並塞了過去。

    羅大勇又走到洛雨面前道︰“洛少校,這里情況危急,你還是先到樹林躲一下,這里有我就行了,讓小顧保護你,快走吧。”

    洛雨知道自己在這里也幫不上什麼忙,微一點頭,走過來拉著還在那里發呆的顧東就往樹林方向跑。

    羅大勇猶豫了一下,對小許道︰“你也跟上去,呃……絕對不能讓洛少校被俘。”

    “是,保證完成任務。”小許啪地打了個立正,就往那邊跑。

    “回來,我沒說完呢。”羅大勇連忙叫住他,“洛少校身份特殊,上面下了死命令,必須得保證她安全抵達平城機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亂來。”

    “明白。”小許回答得毫不含糊。

    顧東迷迷糊糊地被洛雨拉到密林里,躲到一塊較大的岩石後面,這才回過神來,有點不敢相信地摘下頭上的軍帽看了看,又問洛雨︰“我這就成軍人了?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尉級以上軍官有權利就地征兵補充減員,這是十年前就頒布的舊法令,你不知道嗎?”洛雨奇怪地反問。就算是精神分裂,那記憶總還有吧,這種在當時引起喧然大波的法令可以說是無人不知,他怎麼會不知道?

    “十年前?”顧東苦笑一聲,“十年前我的世界還很和平……”

    說話的工夫,小許也跑了過來,顧東奇怪地問︰“你怎麼也跟過來了?”

    小許面不改色地道︰“奉命與你一保護洛少校。”

    洛雨皺了皺眉頭,顯得有些不悅地道︰“我不會被俘的。”

    小許不為所動,冷冰冰地道︰“我是奉命來保護您的,與被俘無關。”

    顧東聽得一頭霧水,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們兩個倒底在說些什麼。

    洛雨知道這些小兵都是死心眼,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由他呆在身旁,轉過頭來,從岩石旁探出頭來向外觀察。

    此時大部分普通難民和傷員醫護都已經逃進了樹林,公路上死傷狼籍血流遍地,警衛排的戰士大部分依靠著車體對天射擊,掩護著最後一批從車上撤下來的傷員向樹林撤退。

    濃煙滾滾的夜空中,數十個蝠翼妖盤旋飛舞,仍舊不停地把一顆顆光球擲下,有一部分甚至對著樹林扔過來,好在密實的枝葉擋住了蝠翼妖那無視黑夜阻隔的視線,使它們無法準確地攻擊密林中躲藏的人群。

    洛雨看著空中棧戀不去的蝠翼妖疑惑地道︰“怎麼還不撤,這不太符合它們一慣的戰術思想。”

    顧東想起當初在宋時那場夜戰,猜測道︰“會不會是在等後續部隊?”

    小許嗤笑道︰“什麼後續部隊?這是蝠翼空中兵團深入後方襲擾的遊擊部隊,通常都是一百名一支,一擊不中立刻撤離,絕不戀戰,它們哪來的什麼後續部隊。或許是看我們的還擊能力太弱,所以想多炫耀一陣子吧。”

    乘這會工夫,最後一批傷員也撤進了密林,羅大勇帶著殿後的士兵一邊射擊一邊緩緩後撤。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密林中突然一片嘩亂,剛剛躲進去的難民呼喊哭叫著向四面八方散去,有很多甚至重新跑回到路上,張著兩手瘋狂逃竄,對頭頂上的轟炸理也不理。

    一聲低沈的吼叫猛然響起,某處密林中因為慌亂逃跑而糾結在一處的難民好像被炸彈炸開了一般,十幾個人淩空飛起,摔向各個方向。

    一個足有三米多高的小山般黑影出現在密林深處。

    牛頭、人身、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虯結,鼻子上穿著個鐵環,額上雙角與手中門板般巨大的戰斧閃著同樣令人不寒而栗的寒光。

    在這個巨大的身影面前,人類如同脆弱的玩偶,它只是輕輕一揮戰斧,便飛起一片殘屍。

    “牛頭妖!”小許和洛雨同時發出驚恐的低呼,“怎麼會是它們。”

    顧東也認出來了,這是老熟人,上思州一戰他連砍帶電滅了足有上百牛頭妖,對這種妖怪很是不放在眼里,撇嘴道︰“這種小角色也敢出來送死?”說這話的時候,卻一時忘了他已經沒有什麼超人本領了,現在放到牛頭妖面前,實在是跟送死沒什麼區別。

    洛雨和小許都被顧東這種口餃燈草的語氣給嚇了一跳,不禁同時回頭看了看他。

    小許便道︰“這牛頭妖是妖軍的陸戰王牌,百戰百勝,單兵戰力一個頂咱們一班,你說他們是小角色?”

    顧東本事沒有了,但眼界卻仍停留在超人時的高度,直到此時也沒有覺悟,聽小許這麼說,便笑道︰“當然了,這種小角色,當初在上思州的時候,我拿刀砍了好幾百個,它們有什麼厲害的?”

    密林深處的牛頭身影一個接一個出現,不一會兒工夫就冒出來足有上百個,形成一條松散的曲線,向著這個方向殺過來。

    無所適從的難民們只得哭喊著,在牛頭妖的驅趕下向公路上跑去。

    警衛排的士兵紛紛開火,但那些牛頭妖居然出奇的靈活,巨斧一擺,便把那些飛來的穿甲彈給砍爆或是擋飛,而普通的槍彈卻根本傷害不了這些皮膚堅硬度堪比鐵板的超級妖怪。

    “你們快撤到公路對面的樹林里去。”小許扛起背後掛的便攜式兵肩扛導彈,對準對面沖在最前面的牛頭妖就是一彈。

    那牛頭妖一擺板斧將那導彈當場砍爆,然後好像注意到了什麼,發出“哞”的一聲悶叫,大踏步沖過來。

    “快走。”小許一看偷襲無效,反而引禍上身,不禁大為後悔,連叫洛雨和顧東快走。

    顧東扛起火箭筒,連射兩發,卻全都被那牛頭妖輕松擋開,不禁為之咂舌,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只是普通人一個,而對方卻經過了上千年的戰斗發展,此消彼長之下,雙方實力差距已經是不知要有多少了。他又連射三發,然後挎著火箭筒拉起洛雨沖出密林。

    公路上難民狼奔鼠竄,光球密如雨點般不停落下,血肉殘肢在空中橫飛,每個人身上都一片血紅,掛滿了零七八碎的殘塊,卻沒有人在意這些。

    “靠!”顧東憤怒地舉起火箭筒連連發射,但他的射擊精度顯然已經大不如宋時,十多發火箭彈打出去,愣是沒打到一個蝠翼妖,反而引來了密集的轟炸。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大有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淒涼感,只得緊緊拉住洛雨,穿過人流,逃進公路另一側的樹林。

    哪曾想他們剛剛跑過樹林,卻發現這邊躲避的難民也在哭喊著往外跑,密林深處晃動不休的牛影清楚地表明了原因。

    顧東大罵了一聲,卻不敢再開火引起敵人注意,只得拉著洛雨順著密林向前奔逃。

    跑了沒兩步,就聽洛雨哎喲一聲,整個人踉蹌摔倒。

    “怎麼了?”顧東連忙蹲下,把她扶起來。

    “我的腳……”洛雨臉色煞白,靠在顧東懷里,指著自己的左腳說不出話來,豆大的汗珠順著發絲不住留下。

    顧東小心翼翼地擡起洛雨的左腳,卻見腳踝處血肉模糊,也不知是被什麼東西給擊中,缺了好大一塊皮肉,有一小塊地方竟然露出了白花花的骨頭。顧東嚇了一跳,撕下自己的一條衣袖,權當裝臨時繃帶,幫洛雨將傷處包扎好。他正低頭忙著的工夫,卻聽頭頂上一聲炸雷般的怒吼猛然響起,擡頭一看,卻見好大一個牛頭正擋在視線上方,閃著血色寒光的斧刃舉得老高。

    這要是普通人猛然看到這種情形只怕當場就要嚇傻,只能任人屠宰。但顧東雖然本事沒了,膽子卻大了不少,而且機敏的反應更是從連翻惡戰中磨練出來的,看到此情此景,他“啊”的大叫了一聲,不假思索地將肩上挎著的火箭筒從腋下往前一遞,斜斜沖上,轟的就是一炮。

    那牛頭妖也是該著倒黴,你要砍人就砍吧,還非得叫一聲提醒人注意,這一下斧頭剛落到一半,兩腿之間就炸出一團火光,整個人好像點了火的炮仗,夾著股火煙直沖起老高,下半身爆出一團血霧,慘叫著重重落到地上。

    顧東被這一下也嚇得冷汗直冒,心中突突亂跳,擊飛了牛頭妖,便趕緊地抱起洛雨調頭就跑。

    洛雨看著情勢不妙,咬了咬牙,悄悄地把那把自裁槍拿出來,握在手心里。做為一名技術軍官,她絕對不能被俘,更何況她的腦子里裝著的可不僅僅是那些普通的機甲部隊數據。

    顧東今非昔比,抱著洛雨跑了幾步,就累得呼哧帶喘,不僅在心里有些埋怨,終于忍不住道︰“洛大小姐,你該減肥了。”雖然語帶埋怨,但語氣卻是那種熟人甚或是情人之間的調笑意味,那一句“洛大小姐”語出自然,仿佛已經說過不知道幾千幾百遍了。

    洛雨微一愣神,心中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親切暖意,恐懼稍減,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咬了咬牙,擡手摟住顧東的脖子,以減輕一下他的負擔。

    溫香軟玉滿懷,可惜顧東卻無心享受,埋頭急跑一陣,就聽跑在前面的人群轟的一聲炸了營一般,四散奔逃。他愕然一愣停下腳步,卻見一個高大的牛頭妖已經大踏步地殺了過來。

    這牛頭妖身上沾滿了血肉碎塊,與其它牛頭妖不同的是,它右手持著戰斧,左手還挺著把槍管快趕上單兵火箭筒炮筒粗細的機槍,粗長的子彈帶從槍身上延出來,掛滿了上半身。更離譜的是,它嘴里居然還叼著支粗大雪茄!

    這形象囂張地牛頭妖一面呵呵陰笑著,一手揮戰斧,一手開機槍,打得面前逃竄的人流血肉橫飛,簡直就好像是在進行一場屠殺。

    顧東雖然自顧不暇,但仍看得兩眼冒火,怒吼一聲,一手緊緊摟住洛雨,一手舉起火箭筒就是一炮。

    那牛頭妖隨手一斧劈爆了火箭彈,隨即將那黑洞洞的槍口與它的視線一同投向了顧東。

    一人一妖臉對臉,眼對眼,都把對方瞅了個清楚。

    顧東心里一陣緊抽,下意識地抱緊了洛雨,緊盯著那黑洞洞的槍口,雙腿一陣發軟,冷汗順流而下。

    可萬沒想到,這囂張的牛頭妖一看到顧東,居然呆住了。嘴巴半張,雪茄從嘴里掉了出來也不知道,槍口斧頭都垂了下去,顯出一付驚魂未定的樣子。

    人與妖就這樣呆呆地在紛亂的戰場上足足對視了足有半分鐘。

    牛頭妖終于回過神來,猛得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大吼,將手里的武器高高舉起,隨手一拋,然後狼哭鬼嚎地抱頭逃去,弄得自以為必死無疑的顧東與洛雨面面相覷好生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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