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前（二）



    看到顧東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出來，思夜語眉毛一挑，微笑道︰“要是不方便說的話，就不要為難了，我也只是隨便那麼一問。”

    顧東松了口氣，強笑著說︰“也不是不方便說，只是這個方法得具體看待，一時不好說，不過要是能找到的話，我演示給你看就可以了。”

    這話說得連聾子都能聽出來那份言不由衷，不過思夜語也不打算揭穿他，只是歪著頭盯著顧東上上下下打量個不停。

    顧東一時被她看得心里發毛，禁不住問︰“你在看什麼啊？”

    “我在想你變成熊是什麼樣子。”思夜語笑嘻嘻地說，“你就變個給我看看嘛。”

    “這個……我不會自動變啊。”顧東搔著頭為難地說，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是怎麼知道我會變熊的？”

    “笨，都說了人家踫上虛日鼠了嘛，當然是從他那里聽來的。說起來，你下手可是夠狠的了，把那大老鼠打得四腳斷了三腳，還少了只耳朵……”

    “呃……那耳朵不是我割的。”顧東連忙把不屬于自己的罪狀給撇清，然後又問，“那你知不知道那個虛日鼠就是當年……”

    “本來不知道。”思夜語得意地道，“不過那個傻瓜居然自己跟我說了一遍，要博得我的同情，哼哼，我一直以為這一千年以前的奇恥大辱沒有機會報了呢，想不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

    “你殺了他？”顧東看思夜語笑得陰森森，感覺心底不由自主地發冷。

    “當然沒有了。”思夜語不滿地瞪大了眼楮，“我這麼純潔可愛人畜無害的少女怎麼可能干那麼凶殘的事情嘛。人家只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教訓罷了。”

    “哦，是這樣啊。”顧東冷汗直流，想到那個被她一下子打成碎塊的可憐的牛頭戰士，怎麼也不覺得她跟人畜無害這個詞能聯系上，從他目前經的歷來看，這妖族二十八爵可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不是實力強勁，就是變態極致，總之很少有正常的。

    兩人一時無語，房間中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這千年之後的重逢顯然離著激動人心之類的場面相距甚遠，其實倒也可以理解，這一人一妖畢竟只是千年之前僅在一起相處了幾天，顧東還好些，對他而言只不過是個把月之前的事情，而對于思夜語來說，那可是正格過了一千多年，要不是因為顧東在妖族內大有凶名，只怕她最就因著時間的流逝而忘記了這個人類的存在了吧。時間畢竟是最可怕的，再鮮明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流逝都會模糊消失。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顧東一粒粒地把那紅提摘下來塞進嘴里，一邊無意識地嚼著，一邊琢磨著自己是應該跟著思夜語靠她來找安可達魯之門，還是應該先去找洛雨等人。他雖然有點糊塗，但還沒有笨到要拜托思夜語這個大妖怪去找幾個人類士兵。

    思夜語坐在沙發上，眼楮轉個不停，心里盤算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念頭。與顧東的相逢雖然是在知道這家夥仍活在人世上之後就定好的計劃內日程，但這次重逢的結果卻大出她的意外，根據前期各方資料再加上親眼看見之後，她已經得出了一個很是沮喪的結論，眼前這個千年前威鎮妖族的人類大英雄，現在的實力甚至比不上一個妖族公爵，即是他變身成熊實力大漲之後，也很難在現在這個世界上稱為第一流的高手了。這個結論讓她感到有些郁悶，不過好在還有些意外收獲，她一直以為那個安可達魯之門只是關系到大規模妖化的問題，但卻沒有想到還涉及到顧東的力量，如果顧東可以從那上面獲取力量的話，那麼是不是說其它人或妖也可以做到這一點呢？

    “啊啊啊啊……”突如其來的尖叫聲就在這一片沈默之中響起。

    顧東被嚇得一哆嗦，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正四下張望的工夫，卻見思夜語慢條斯理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小巧的手機，輕輕按了一下，尖叫聲立止。

    原來那只是思夜語的手機鈴聲。

    還真是有個性啊。顧東禁不住在心里直犯嘀咕。

    “喂，有什麼事情嘛？我正在跟老朋友敘舊，有話快說。”思夜語的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些什麼，但思夜語一直笑盈盈地臉孔突然緊繃了起來，淡淡說了一句，“知道了。”隨即掛上電話，轉頭對顧東道︰“我有點事情要先走了，咱們以後有機會再聊吧，對了，把你的手機號給我，咱們可經常聯絡哦。”

    “我現在沒有手機。”顧東覺得有點尷尬，他剛才從手機店里順來的那部已經在戰斗中變成粉末了。

    “沒有手機？太落伍了吧，都什麼時代了，你居然不用手機。我們要緊跟潮流才不至于落伍，要不然就會被人當成老古董的……”思夜語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不是……”顧東很想解釋一下自己現在沒有手機的真正原因，但思夜語卻不給他的這個機會，只是自說自話，讓他根本沒有插嘴的余地。

    不過大概是因為有事的緣故，思夜語並沒有說太多，教訓了顧東兩句之後，她便沖著門外大喊，“小葉子，進來一下。”

    “是，閣下。”剛剛那四個尖耳朵美女中的一個立刻應聲閃進了室內。

    “把你的手機給顧先生。”

    尖耳朵美女立刻掏出一支小巧的紅色女式手機雙手奉到了顧東面前。

    “這個……不太好吧。”顧東遲疑著不肯接。

    其實顧東是想說他拿個女式手機不太好，不過思夜語顯然領會錯了他的意思，還以為他是不好意思拿呢。

    “不就是一個手機嘛，有什麼不太好的，拿著。”思夜語一把拿過手機塞到顧東手里，“記得哦，這只是借你的，等以後你有了手機記得買一部還給小葉子。我就先走了。這家里沒有人住，你可以在這里多休息一會兒，廚房里還有些熟食，要是餓的話就自己去找吧。”

    思夜語說著話，拉著小葉子就往外走。

    顧東捧著手機想客氣客氣，送送二位美女。

    就在此時，他突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道，異樣的警覺猛地從心底升起。

    這種味道他可太熟悉了，正是某種強大力量即將爆發前的征兆。

    正在走著的思夜語也就在同時停下腳步，八不丁擺了個架式，左手間白光一閃，一張精巧的短弓憑空出現。

    轟的一聲巨響，屋頂崩裂，碎石煙塵亂舞間，一道醒目的寒光如同閃電般疾射而下，直逼思夜語。

    強大的勁力帶動著空氣形成旋風式的氣旋，在房間中席卷而過，小至盤碟大到沙發電視統統離地飛起，隨風轉動。

    　啪細響聲中，紅色的烈焰在那寒光周圍跳舞躍動，有若活物。

    四下的牆壁隨著劇烈的震動現出蛛網般的細密裂痕，整個房間似乎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顧東早在第一時間就被那強大的勁力給壓得趴到地上，一時間只覺得脊背上似乎壓了座大山般沈重異常，便連脊骨都發出可怕啪啪連響，似乎隨時都有斷掉的可能。

    面對如此雷霆般一擊，即使是思夜語也不由得微微色變，看那寒光來勢凶猛，她不敢掠其鋒芒，身子輕飄飄向一旁閃去，同時也沒忘了拉著被強大勁力壓得緊貼在牆上的小葉子一同躲開，仿佛那有若實質的強勁對她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她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以至于在原地留下一個清晰的人像殘影。

    寒光正擊在人像殘影頭頂，順勢而下直沒入地板，將地板穿出一個直徑達兩米許的大洞。

    轟轟轟連串爆響聲中，大樓晃顫，煙塵自洞中不住升起，本就滿是縫隙的牆壁屋頂如同強壓下的豆腐塊般四分五裂，大大小小的水泥碎磚雨點般落下，砸得顧東苦不堪言。

    身下的樓板發出嘎吧吧的可怕呻吟，一道道裂痕迅速擴大。

    驀得身下一松，顧東一個人便隨著破裂的樓板一同墜到了下一層。

    好在樓下這一層的樓板尚未塌陷，可是顧東運氣不好，結結實實砸到了電視機上，將那超薄直角平面大電視砸得粉碎，電花帶著青煙從他肚下冒出來，　啪幾聲之後，爆了開來。

    顧東尚未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忽聽一聲輕響，眼前的地板如同熱水中的寒冰一般飛速消失，寒光自下鑽出，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子尖直射而過。

    二十四級台風般的超強勁力將顧東卷得倒飛而出，好像個破爛人偶一般撞穿牆壁，直從樓里帶著濃煙夾著碎磚張牙舞爪地飛了出去。

    混亂之中，他模模糊糊聽到思夜語嬌笑道︰“喲，喲，我當是誰呢，原本是你這個老瘋婆子啊，這麼久不見了，也不打個招呼就下手偷襲，還真是沒品啊。”

    他身在空中努力地擡眼向上看去，就見一個仿佛太陽般光芒四射的火紅身影虛懸于天空之中，清朗的聲音隨之傳來，“妖孽，受死吧！”

第十四章 夜前（三）



    隨著那呼喝聲，空中氣溫驀然升高，一時間又悶又熱，地面蒸騰起縷縷熱氣，仿佛整個城市都跟著飄浮起來。

    “嘎嘎嘎……”連串聲響中，水泥路的結實地面裂出一道道巨大裂縫，觸目驚心的紅光自裂縫中放射而出，讓那黑色的縫隙仿佛是惡魔巨獸張開的血盆大口，讓人不寒而栗。

    灰煙騰舞，粘稠的紅色液體自裂隙間滾滾湧出，尖銳的破空聲中，一顆顆帶著道道火光的石彈自地下彈向高高空中，劃過彎曲的弧線落向四方。

    轟轟炸響聲中，濃煙升騰，仿佛整個城市正接受著轟炸機群的狂轟濫炸一般，大大小小的黑色蘑菇雲從石彈下落的地方冉冉盛開。

    那座高樓仿佛是漏了底的船只一般，便在劇烈的搖晃中慢慢沈入地表。

    忽然間一片寂寥，仿佛天地間一切聲響都消失了一般，耳側再也聽不到半點聲音。

    僅僅片刻之後，震天動地的隆隆巨響呼嘯而起，灌滿兩耳。

    炙如烈焰的狂風貼著地皮卷起，刮過身側，便連衣服都冒出縷縷干枯的焦糊味道。

    怒火如濤，自地下沖天而起，將整幢高樓吞沒，掀上千尺高空，一時間整個城市映得一片血紅，威勢猶勝火山爆發！

    顧東在空中正張牙舞爪地往下落呢，就見著下方通紅一片，烈焰如同決堤的潮水一般沖來，不禁嚇了一跳，忍不住啊哇哇大叫起來。

    剛剛叫了兩聲，他突覺肋下一緊，被人緊緊抱住，斜次里疾沖而去。

    烈焰風暴是貼著他的屁股刮過，將褲子燎得黑煙直冒，破了好幾個大窟窿。

    顧東驚魂未定地扭頭看去，卻見一張大大的笑臉正擺在身後，粗爽的聲音笑道︰“顧兄弟，想不到咱們這麼快就見面了吧，哈哈哈……”

    “葉大俠？”顧東大感意外，想不到剛剛分手小半天的工夫，葉靜居然也跑到了平城。

    此刻葉靜還是那身金光燦燦的行頭，鐵翼展動，飛舞于烈焰之前，倒真有幾分大俠豪氣沖天的味道。

    “呸呸，什麼大俠，咱們自己兄弟叫我葉哥就成。”葉靜突然小心翼翼地瞄了天空中那火焰般舞動的人影，低聲問，“兄弟，你那變熊的毛病好了沒？”

    什麼叫變熊的毛病？這話聽著真是別扭。

    顧東搖頭苦笑道︰“沒有，剛才跟牛頭部隊遭遇的時候，還變了一把呢。”

    “哦？臨江路上的那一大攤是你干的？干得不錯，比我師傅殺得還猛！”葉靜不絕口地將顧東的變態行為大大稱贊了一翻，這才又低聲道，“不過，你可千萬別在我師傅面前變身。”

    “為什麼？”顧東不解。

    葉靜尷尬笑道︰“那個，我師傅吧……特別痛恨妖怪，但凡是有點妖怪特征的都是先殺了再說。你要是一變成熊，那她一準兒就認為你是個熊妖，非得宰了你不可。她下手快著呢，絕對不會給你辯解的機會。”

    要是真被人給當成妖怪給宰掉，那可死得真正滑稽了。顧東不禁冷汗直冒，由衷感謝道︰“葉大俠，真是多謝你了。”

    “別客氣了，其實我師傅人挺好的，除了偏激點沒別的毛病。”葉靜趕緊地先替自己師傅解釋一下，省得她老人家被人當成變態殺人狂，“她老人家可是師祖霹靂仙人的親傳弟子，天底下數一……那個數得著的高手。”

    霹靂仙人的親傳弟子？是誰？

    顧東呆了一呆，心中狂跳不止，擡頭凝望，只見那空中人影完全籠罩在騰騰烈焰之中，一時也看不清楚樣子，但衣袂飄飄長發紛飛，可是要比他這個師傅的高人氣派高出不知多少來了。

    如巨龍般沖天而起的烈焰一收即攏，整幢高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原地多出一個不知多深的大坑，坑中岩漿沸騰鼓動，炙熱的氣流帶起陣陣狂風卷出。放圓數里範圍被剛剛那股烈焰風暴烤得焦黑一片，樓上的玻璃統統碎化，晶亮亮的碎片在黑乎乎地面鋪了厚厚一層。濃重的黑灰隨著熱風四散飄動，仿佛下了一場黑色的大雪。

    如此恐怖的攻擊簡直駭人聽聞，就算是比起當初顧東一箭轟翻半個上思州的威勢都相差不多——或許更強也說不定，畢竟當時的情況雖然別人不知道，但顧東自己心里清楚，那轟翻半座城的強猛一擊實際上是于他、張道臨和安心三個的合力，要是他自己的話，效果肯定就差得不是一點半點了。

    雖然說青出青藍是師傅的榮耀，但徒弟比師傅強太多的現實還是讓顧東感到說不出的郁悶。

    不過，這一擊雖強，但對思夜語卻似乎沒什麼影響。

    此刻高樓已失，思夜語背上雙翅展開懸于空中，手里還拎著小葉子，一臉漫不在乎的表情，嘻笑道︰“我說老瘋婆子，你年紀也一大把了，火氣怎麼還這麼大啊，嘖嘖……這樓里要是有人的話，那你這一下可就殺了不知多少人嘍。”

    空中那火紅人影直接無視思夜語的諷刺，冷斥一聲，舉手一揮，數十個火球直向思夜語飛去。

    思夜語雖然嘴上說得輕巧，但動作卻不敢疏忽，擡手間將提著的小葉子擲出去，銀色短弓張成滿圓，也不置箭，輕輕一放，崩的一聲輕響，便見數十道烏光應聲飛出，將那火球顆顆射穿。

    火球與烏光齊齊爆裂，一時滿天火點如雨。

    但那滿天火雨飛散卻不墜落，在空中急速聚集凝結成諾大的一個火團。那火團蠕動著，仿佛有什麼東西欲從中鑽出。

    思夜語神色凝重，手中短弓幻動間漲大到與其身高相仿的程度，弓身粗若兒臂一般。腳踩弓臂，手拉弓弦，整個身子繃得筆直，登時將那巨弓扯得圓如滿月。一道箭樣的黑色光束出現在銀弓之上，其間黑氣彌漫，隱隱有股死氣呼之欲出。

    忽聽一聲清鳴震徹九天，那蠕動著火團飛速漲大，伸頭展翼，剎時間化為一只巨鳥，長頸巨尾，通身烈焰熊熊，引頸長鳴，震得雲煙疾散，聲勢驚人至極。

    “好個火鳳燎原，師傅上來就出殺手了。”葉靜大喝一聲，隨即不解地問，“這小娘們是什麼來路？居然讓師傅這麼重視。”

    顧東剛想回答，忽聽霹靂一聲大響，竟被震得腦袋一暈。

    思夜語那蓄勢待發的一箭便在此時射出。

    未見烏光劃過，那火鳳悲鳴一聲，已被那烏光閃爍的黑箭射穿！箭勢之快簡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黑色的光跡仿佛滲入了清水中的黑墨一般迅速沿著創口擴散，眨眼工夫，那紅通的火鳳已經半身烏黑。

    “破！”那空中火紅女子厲喝一聲，火鳳轟然炸裂，眨眼工夫化為滿天小號火鳳，呼嘯著向思夜語疾射而去。

    思夜語手中巨弓驀得繃直，弓弦縮入弓臂，一端冒出三梭鋒銳，眨眼工夫弓變為槍。她一抖手中長槍，幻出一團槍影，點刺掃砸，將那漫天沖來的火鳥一只不落盡數擊滅。

    “我靠，好厲害的小娘們。”葉靜大吃一驚，“這水平跟我師傅有得一拼，妖族四王也不過就這水準吧。”

    “這是妖族二十八公爵之一的房日兔。”顧東終于從這緊張的攻守之間緩過一口氣來，向葉靜介紹思夜語的身份。

    “房日兔？”從出場一直保持大大咧咧態度的葉靜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元老妖族啊，怪不得如此厲害。”

    思夜語挑盡火鳥，橫槍身前，冷喝道︰“老瘋婆子，你可不要逼人太甚了，我不反擊是看在故人的面子上，可不是怕了你。你既然知道我是誰，那麼應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妖！”

    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這不是虛張聲勢，從接戰至今，她一直采取守勢，面對氣勢如鴻的進攻全都一一接下，而且顯得相當輕松，可以想像她不反擊則已，否則必然是雷霆一擊。

    別人聽不明白她這話，但顧東清楚得很，顯然這故人的面子指他就是他顧大仙人啊。這話實際上有一半是跟他說的。

    “你要有本事，盡管放手過來吧！”空中的那火紅人影卻不領情，鏘地一聲抽出一柄長劍橫在身前。

    那劍紅光閃爍，烈焰繚繞，顯得殺氣騰騰，跟絕地武士的光劍有得一拼。

    “敬酒不吃吃罰酒！”思夜語一直掛笑有臉終于沈了下去，“別說我不給你面子哦！”這後半句卻還是對顧東說的。

    她手中長槍忽地一彎，細弦彈出，重新變為一張大弓，彎弓疾射，剎那間不知射出幾百箭，唯見漫天烏光如雨似雹，帶著海嘯般的狂呼破空之聲攻向那火紅人影。

    射出這陣箭雨後，大弓彈起，重新化為長槍，思夜語掣槍在手，展翼飛動，就在那漫天烏光之中抖起一團槍花猛扎過去。

    火劍晃動間，飛起滿天火花，朵朵綻放，間不容發之際將那烏光一一攔下。

    　的一聲大響，仿佛洪鐘敲動，響徹四方。

    槍，劍，相交，爆起火星散落如雨。

第十四章 夜前（四）



    風狂雲急遁，漫天火焰舞，霹靂雷動間似乎有無數人影默聲酣戰，那情景真是比一場超大型的焰火晚會還要絢爛奪目。

    整個平城上空都被超級強戰塗成了五顏六色的繽紛模樣，青天不見，唯有煙火橫飛，那光那火偶爾有一點點不小心從天上落到城市的某個角落，往往就會引發一場劇烈的爆炸。

    狂風從天上壓下來，仿佛是一場超級熱帶風暴痛快地席卷洗禮著這東北重鎮，車翻房蓋仰，破碎玻璃無數，垃圾隨風舞動，真是別有一翻壯觀的味道。

    “我靠……”躲藏在某高級公寓的一眾士兵擠在幾個落地窗前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空中大戰，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嘆。

    “哞……”散落在平城各處忙于洗劫佔領的牛頭士兵與軍官們紛紛呆在當場，以純潔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粗重地喘氣聲此起彼伏。

    “偶像啊……”松江機甲制造廠中的某個飛鼠軍官看得目眩神移口水直流。

    這種超級強者之間的戰斗真是很難得一見啊。

    十里外，平城東郊密林，身披輕便機械戰甲的將軍站在密林邊際，眺望焰火絢爛的平城上空，眉頭緊鎖。

    “師長，接到總部回復，他們那里也沒有收到戰神殿的通知，不清楚該方面動向。另，根據情報顯示，平城已經失陷，敵第六、七、十三聯隊已經越過安城，正急速向平城進軍，目前距平城僅不到百公里！”

    參謀長略有些壓抑的聲音傳入耳中。這是個臉頰狹長削瘦的中年男子，眼楮略有些混濁，說話的時候總是下意識地撫著自己的鼻尖，似乎那里癢得厲害。

    “平城失陷了？”將軍感到有些驚訝，雖然在安城被圍、東北重裝機甲集團被困的情況下，平城失陷只是遲早的事情，但發生得如此之快，還是太出人意料了。“平城方面的守軍都是干什麼吃的？”

    “目前情勢混亂，總部方面也不清楚，據情報顯示，平城方面並未發生激烈戰斗，守軍似乎是在初一接觸便全線潰敗了。”

    將軍冷笑道︰“接觸？牛頭集團的主力都在安城，他們和誰接觸？”

    “是牛頭集團潛入我方戰線後防的第一聯隊。”

    將軍沈默片刻，長長嘆了口氣，顯得極為無奈，問︰“東北前指有什麼部署？”

    “東北前指已經將全部完好主力擺出來，似乎打算和牛頭集團在平城會戰。”

    “他們大概被平城失陷的事實給嚇慌了手腳吧。”將軍冷笑著搖了搖頭，“重裝機甲部隊被困，他們拿什麼跟牛頭集團主力決戰？”

    “他們該沒有決戰的決心，只是想打通安平線罷了。”參謀長淡淡道，“畢竟他們只接到了我部無法馳援的消息，而不知我們的行動。重裝機甲部隊是他們的命根子，就算是拼上了血本，也要把他們救出來。”

    “一招棋錯，滿盤畢輸啊。”將軍嘆了口氣，“估計就算是敵人也想不到我們的主力部隊居然無力援助最危急的東北戰場吧。”他的目光向著西南方向延去，神色復雜到了極點。

    “師長，我們是否還要按原計劃突襲安城？”參謀長略有些猶豫地問。

    “平城失陷，如果我們還按原計劃行動的話，只能和重裝機甲部隊一同陷入重圍……”將軍沈吟片刻，突然道，“進攻平城！”

    參謀長眉毛一挑，微笑道︰“保住安平線嗎？咱們這一個師怕是老本都得賠上啊。”

    將軍嘆道︰“現在已經顧不了這麼多了。”

    “呃……不是說平城已經攻下來了嗎？”

    當牛頭集團第六聯隊長指揮官諾米陶爾將軍在一眾部將的簇擁下登上平城東北方向的小山，向著那東北重鎮眺望時，看到空中激烈的超級戰斗，不禁一腦門子的霧水。

    他環顧左右，一眾將軍皆滿面迷惑。直到剛剛與平城方面第一聯隊通訊，仍表明平城牢牢掌握在他們英勇的牛頭健兒手中，怎麼才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就又打得天翻地覆了。

    “那就是公爵級的戰斗吧。”其中一個大隊長滿臉崇拜地望著天空比煙火還眩目的戰斗效果，贊嘆不已，“真是幸運啊。”

    “幸運個屁！”諾米陶爾怒罵一聲，一腳將那個沈浸在對勇者強人崇拜中的大隊長踹得從山坡上一溜煙地滾了下去，“這種強者戰下，還有我們立功的機會嗎？”諾米陶爾將軍並不是科班出身，而是老兵油子一級級血拼上來的，向來粗口不斷，最喜歡對部下動手動腳，是有名的暴力分子，滾到山坡底下的大隊長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沒什麼損傷，可也摔得暈頭轉向，訥訥地站在山坡底下不敢再上來。

    “上來，上來。”諾米陶爾將軍沖著被他踢怕了的大隊長招了招手，“你說得不錯，這種強者戰的確是難得一見，也算是一種幸運。”

    大隊長摸摸頭好不委屈，覺得這一腳真是白挨了，捂著屁股爬上山坡，重新歸列，然後討好地道︰“將軍，既然現在平城屬于強者戰範圍，那咱們就先在郊外等一會兒，等他們打完了再進平城吧。”

    “放屁！”諾米陶爾一聽，大為光火，又是一腳，把剛爬上來的大隊長重新踹了下去，“如果咱們這邊打敗了，難道咱們還過去送死嗎？你不知道那幫公爵級的變態，隨隨便便都可以力敵萬人嗎？咱們現在又沒有專門配備特種攻擊隊，就現在的水準裝備上去只能是送死。”

    另一個隊長立刻順著主將的意思說︰“那咱們就不進平城好了。”

    “扯蛋！”諾米陶爾將軍又是一腳，不過這位隊長見機極快，一看不妙，立刻閃身一躲，縱身一竄，跳到其它將軍身後躲了起來。

    沒能如願踢到人的諾米陶爾將軍不滿地罵了幾句，這才道︰“立刻進攻平城！入城後，第一二三四中隊搶佔松江機甲制造廠，那里有那些會飛的耗子接應，只要能把里面的東西搶出來，咱們平城之行就是首功。牛崽子們，有困難要上，沒有困難創造困難也要給我上，總之不能丟了咱們第六聯隊的臉面！”

    呃……眾將軍一片沈默，對將軍的高深話語深感不解。

    平城北，安平線主道兩側都是傾斜在三十度左右的小山坡，細密的樹木長滿了山坡，延著公路一直向前延伸，整個安平公路主線兩側是這般的樹林。

    這是下午一點十三分左右，一個將被東北會戰牢牢記住的時刻。

    當一群牛頭戰士從北面山坡的樹林里一氣沖出，跑到主道上時，愕然看到對面的樹林中人影晃動，不知有多少部隊也正自從中穿出。

    第一個沖上主道的英勇的牛頭戰士，剛好與第一個沖出樹林的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的戰士打了個照面。

    因為順著山坡跑下來的慣性所致，雙方在吃驚的同時，腳步卻沒能立刻停下來，而是順著原本的勢頭一直向前跑，直到雙方正面直線距離接近到十米的時候，才雙停下腳步，此時在他們身後，大批的士兵正蜂湧現身。

    “敵襲……”雙方不約而同地扯著嗓子喊出了後面的戰友已經看到的現實。大喊的同時，牛頭揮斧，戰士拔刀，稍稍停下的腳步再次向著猛沖。

    若是從空中望下去，便可以看到公路兩側沖鋒的士兵黑壓壓如同勢不可擋的洪濤怒潮，狠狠撞在一處，濺起紅色的浪花。

    東北戰事中最最殘酷血腥的平城會戰就在這種略有些滑稽的情況下拉開了序幕。其實以現在的軍事技術來看，這種烏龍事件的發生機率實在是不亞于出門剛好被天下掉下的鄖石砸到腳趾尖。但現實就是現實，有時候現實往往比想像更誇張更離奇。

    喊殺震天，長長的公路線上血肉橫飛，戰士的屍體層疊堆積，殘腳碎屍在拼殺者的腳下被踩成肉醬，混在汩汩流淌的血河中，向著兩側的排水溝流去，很快便積滿溝渠。

    一方是素有陸戰之王稱號的妖族王牌牛頭集團，一方是號稱人類戰線中流柢柱的人類頭號悍勇部隊戰神兵團，突然地遭遇讓他們只來得及抽出各自的刀斧互相砍殺。戰神兵團的士兵都是統一方法訓練出來的戰神派外圍子弟，單兵戰斗力遠超過普通人類士兵，即使是面對妖族中數一數二強悍的牛頭部隊也毫不遜色！雙方的先頭部隊加起來足有兩三千號，全都擠在狹長的公路上，呼喊酣戰，任誰都不肯後退一步。狹路相逢勇者勝，而此時若是後退更意味著全線崩潰的可能，到時不僅是這千把的先頭部隊難以幸免，後方的主力也將遭受重大損失，雙方的將領都清楚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此時拼得就是誰能堅持得住，給後續主力部隊爭取足夠的時間，為此哪怕拼至最後一兵一卒也絕不能後退半步！

第十四章 夜前（五）



    當激烈的戰斗在平城北郊持續進行時，遠在平城市中心的人與妖都對此一無所知。盡管牛頭第六聯隊可以與佔領平城的第一聯隊通訊告知此消息，但考慮到這種行為有救援似的示弱行為嫌疑，諾米陶爾將軍並沒有發出任何通告，他堅持認為只憑第六聯隊便可以輕松解決這些莫名冒出來的戰神兵團部隊——他的信心于情報顯示戰神兵團仍滯留在戰區後方，這說明這里出現的只不過是小股部隊罷了，解決他們將是很輕松的事情。而與第六聯隊相反的是，先遣突擊師在初一接觸之後，就立刻將這里的戰局向後方各部發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正向平城集結的各支人類部隊得到了這一消息。

    空中超級火爆的大戰完全遮掩了市郊傳來的戰斗聲響，沒有人或妖意識到戰局正在向著某個微妙的方向轉變，此時此刻平城里的生物大部隊注意力集結在那打遍了整個平城上空的超級強者戰。

    如此賞心悅目的華麗戰斗簡直如一場盛大的歌劇般引人入勝。

    當然了，這種觀常性必須得是保證在一定距離之外才行，如果靠得太近的話，只怕也就沒有心情來欣賞了。

    現在顧東便深刻地體會著這種“可遠觀不可近瞧”的痛苦。

    雙方激斗余波所產生的什麼風刃火球流星之類的流彈不時擦身而過也就算了，畢竟葉靜身也不差，時時可以躲閃，而且他顧東也是不死之身，就算是撞上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那強大勁力引起的狂風所帶來的窒息性壓迫也就讓人無法忍受了。

    過于強勁的氣流撲面而來，壓迫得他無法呼吸半口空氣，一時胸悶欲炸，被憋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這要是常人只怕這會工夫便已經堅持不住而暈過去了。可顧東偏卻身體強韌異常近乎不死，雖然已經足足有十幾分鐘都無法呼吸，可他居然還保持著清醒的意識。這樣一來那種持續不斷的窒息壓迫對他而言便等于是一種酷刑了。長時間的悶氣，讓他突然間想到以前聽到的興唐傳評書，那里面的提到過程咬金曾享受過一種桑皮紙悶死人的酷刑，便忍不住猜測當時那位混世魔王是不是也有這種感覺。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的過程，清醒的感覺死亡的過程則更加可怕，那麼現在像顧東這種清楚地享受著死亡的感覺卻偏偏死不掉，應該更加難以忍受了吧。

    他憋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忍不住大聲問︰“葉大俠，她們什麼時候能打完啊？”

    “這可不一定。”葉靜也拿不準，“記得上次大師伯跟青龍王火拼的時候足足打了十天十夜才結束。嘿，那可真是場讓人看了就熱血沸騰的戰斗啊，當時……”

    迷迷糊糊的顧東此刻也已經被憋得有些熱血沸騰了，他忍不住打斷葉靜的喋喋不休，道︰“葉大俠，你能不能把我往下？”

    葉靜低頭瞧了瞧顧東，見他臉色慘白，一時恍然大悟，“對不住啊，我看得入神都忘了你的受不這種壓迫了。你知道的，這種級別的戰斗實在是難得一見，對我的修為很有好處啊……”

    “唔唔……”顧東突然捂著嘴憋出一句，“葉大俠，我要吐了。”他這可不是作態，除了喘不過氣來以外，葉靜拎著他東遊西晃躲閃流彈絕對比最顛波的汽車還讓人難以忍受，他現在確實有點暈車……呃，暈人了。

    葉靜一看顧東狀態不妙，趕緊地筆直落下，將顧東小心翼翼地放回地面。

    雙腳方一著地，顧東便扶著路邊的路燈桿大吐特吐起來。

    “兄弟，你的體質太差了，有機會可要好好鍛煉一下才行，像這種戰斗對于咱們學武之人越是近距離觀摩越是有好處。”葉靜皺著眉頭離得顧東遠遠的，邊說還邊往天上張望，一副舍不得離遠的表情。

    顧東很想解釋一下自己並不是練武之人，不過看到葉靜的表情，便理解地說︰“葉大俠，我沒事兒，你上去觀摩吧。”

    “那好。”葉靜立刻迫不及待地縱身而起，遠遠拋下一句，“別走遠了，等她們打完了，我讓我師傅幫你看看那變熊的毛病。”

    如果說在踫到思夜語之前，顧東還是這個想法的話，那麼現在他肯定不敢讓葉靜的師傅幫他檢查了。萬一那變身真是他自己的原因的話，只怕檢查完畢就是他喪命的時刻，雖然那位嫉妖如仇的葉大俠師傅有可能是他的某個弟子，但他並沒有信心對方會認出來他。畢竟對于他的那些弟子而言，時間已經過了上千年，這麼久的時間即使是印象再深刻的人也會記得模糊不清，更何況他跟那幾個弟子接觸時間實際上都很短，除了香竹之外，其它兩個都是一天多一點的罷了。除此之外，他此刻的無力狀態也讓他不敢主動自暴自己就是當年的霹靂仙人——這很可能會讓人把他當成是個膽大包天的騙子，根據那位葉靜師傅性烈如火的表現，一定被認定為他是冒充的話，那他只能死得更慘。盡管在得知自己的徒弟居然能夠活上千年時，他著實是激動了一把，但在現實面前他卻對會面相認望而卻步。

    顧東並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犯了一個極大錯誤，如果他這時能夠聽話的在原地等候戰斗結束的話，那麼或許事情的發展就要變成了另一個樣子了吧。可惜，他這種骨子里的小市民般的膽怯與謹小慎微讓他做出了雖然看似安全第一但實則短視到家的決定。

    這些顧慮讓他打消了在這里老老實實等著的念頭，也不打算冒冒失失跑到那位揮揮手就干塌一座樓的超級高手面前就自稱對方的師傅，在痛快地大吐之後，他便立刻離開了原地，直奔市政府方向而去。這是他一開始確定的行動目標，只不過從始至終意外不斷，讓他一直沒能如願罷了。雖然從目前這種狀態來看，市政府還能有工作人員的機率估計等于零，但他一時也不知道應該去哪里找洛水等人，也只能先往市政府去踫踫運氣了。

    肆虐的狂風在大街小巷中吼叫著穿來飛去，將大大小小的物事卷得倒處亂飛橫撞，再加上那空中不時落下的威力相當于重磅炸彈的流勁，讓顧東前進的格外艱難，走了不過一條街，就先後被飛過來的自行車、垃圾桶、地磚碎瓦等物砸中二十七次，被天上落下的火球余勁燒中三回。一條街走下來，人雖然沒什麼事情，但他身上的衣服卻再次變得比專業乞丐服還要淩碎破爛，直接變成了一堆掛在身上的碎皮條，而更狼狽的是他全身都被火球燒得焦黑，短短的頭發也直接成炭，變成了個溜光潔淨的大光頭，在一團黑中反射著空中絢麗的光彩，倒也耀耀生輝，分外醒目。

    “或許只有機甲才能在這種情況下保持完整吧。”顧東回想起自己初回這時代時在戰場上看到的那種類似于高達般外型的全封閉式機械戰甲，不禁心里有點發癢，直想弄一架玩玩，要知道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太空堡壘、變形金剛還有高達的死忠支持者，有機會在現實中見到這種以前只是動漫中才見過的超級武力，著實是讓他激動了很一陣子。

    他胡思亂想了一陣，覺得就這麼在大街上亂跑實在是有損形象，便打算再找家服裝店換套衣服穿。正探頭探腦四處張望的工夫，突然聽到有人在不遠處喊道︰“顧先生。”他擡頭循聲望去，卻見一尖耳朵美女正站在街角一背後處沖他連連招手，正是剛剛那個小葉子。

    “葉……小姐？”顧東向著尖耳朵美女跑了幾步，但又覺自己目前這種暴露狂裝束實在是有失體面，不禁停下腳步，不敢近前，只是遲疑地叫了一聲。

    看到顧東的狼狽樣，小葉子忍俊不禁，輕捂著嘴道︰“顧先生，您是公爵的朋友，叫我小葉子，或是欣然都可以，叫我小姐我可不敢當呢。”

    “嘿嘿。”顧東干笑了兩聲，“欣然小姐，你有什麼事情嗎？”這些妖怪誰知道都有幾百歲，他可不好意思像思夜語那樣叫小葉子，只好采取折中叫法。

    “公爵托我給您捎句話。”小葉子也不在稱呼這多作糾纏，直截了當地道，“公爵說了，您說的那件東西已經有了下落，只是目前還不確定，她請您暫時不要離開平城一帶，等她找到那件東西後就會馬上來跟您匯合。”

    “好，好，那就請她多廢心了。”顧東連聲客氣，心里喜得快要翻天了，自覺得自己當時選擇把安可達魯之門的事情告訴思夜語實在是英明正確無比。

    “還有……”小葉子指著前方不遠處道，“那里有家男裝精品專賣店，您可以在那里換件衣服。”說完，她終于忍不住咯咯笑著轉身飄然而去。

    顧東大感尷尬，卻也只能自嘲地一笑，然後順著小葉子指點的方向一溜煙跑過去，果然遠遠便看到那“金絲雀男裝專賣”的大招牌，便不顧一切地狂奔過去，鑽進店里。這一回他也不選那種筆挺板人的西裝了，而是弄了身休閑服套上。

    當然了，在換衣服之前，他先是在店後花兩分鐘沖了個冷水澡，至少把臉面打掃得干干淨淨，這才施施然邁步向外走去。

    當他走到店門口時，目光無意中向前眺望，卻不禁一呆，心中立時激動不已。

第十五章 機甲時代（一）



    隔街正對著服裝店的是個工廠。

    電動的伸縮式攔門上紅燈已熄，大門左右兩側的崗亭也都空無一人。隔著大門向內望去，寬闊得堪比一足球場的大院內冷清清鬼影不見半個。

    但真正吸引顧東注意力的卻還是那那掛在大門上的牌子。

    “松江機甲制造廠”。七個大字虯勁有力，顯出書寫者不凡的功底。

    機甲制造廠？

    高達？太空堡壘？變形金剛？

    顧東只覺得眼前一片花亂，那些經典的高大形象成群結隊地不停掠過，當然了最後掠過的就是他在戰場上看到的那些與牛頭戰士硬踫硬死磕的高達三米的機甲戰士。

    他心中砰砰亂跳，忍不住興奮得直抽鼻涕。

    “進去看一下再去市政府好了，反正也耽誤不了多少時間，況且那邊估計現在也不可能有人了。”

    他在心里對自己這樣說，為自己找著借口。

    對于一個變形金剛加太空堡壘加高達的發燒友來說，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這穿來穿去果然也有好處，至少在原本的時空里想要看到這種高科技產品那是不太現實的事情，雖然這種機甲距離真正的高達還差得很遠，但總還是很讓真正的發燒友激動的。實際上當初第一次見到機甲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激動了，只不過這種激動被初到異境的震驚迷惑給壓制了下來，等到稍稍回過精神人就已經進了醫院想去看那些機甲，也沒有機會了。

    拿定了主意，他連忙整了整新換的衣服，又抹了抹已經油光　亮的光頭，以一種朝聖般的心態走出店門，一步步邁向制造廠大門。

    門外依舊狂風呼嘯流勁飛舞，但對于此刻的顧東來說，卻是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邁進大門，仿佛突然間踏過了一條界線似的，一物夾著尖嘯飛來，正正撞在顧東胸前，擊得他連退了好幾步。

    嗆啷一聲，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還連彈了了幾下方才安穩，顧東低頭一瞧，卻是個彈頭。

    新換上的衣服又被打了個大洞，正破在心髒部位。

    “被打冷槍了！”顧東這才算反應過，不禁大怒，跳叫道︰“誰打冷槍，滾出來！”就算是機甲制造廠是保密部門也沒有必要一聲不招呼就開槍射殺吧，也太過分了。

    顧東叫得雖然響亮，但卻沒有人回應。他仗著不懼子彈，邁開大步就往前闖，同時仔細地盯著前方。果然一進了大門，就見前方左側百米外的一幢二層小樓上微光閃動，子彈已經接二連三飛來。這子彈力道極大，雖然打不死他，但擊在身上也是痛得厲害，撞得他連連後退的同時，把那身漂亮整齊的休閑服直接打成了新版洞洞乞丐裝。

    顧東火氣上湧，大喝一聲，低頭躲身，迎頭頂著子彈楞往前沖，撞開的彈頭啪啦啦散落在地，將他前進的線路清楚標出。

    忽聽破空尖嘯，一顆火箭彈拉著一屁股長長灰煙迎頭撞上。

    顧東雖然不懼，但考慮到再次裸奔的可能性，也不敢再硬頂，看準那火箭彈來勢，飛快地向旁躲閃。

    轟隆一聲，火箭彈在身旁炸開，彈片如強勁的飛刀般四射亂舞。

    濃煙四起，倒是極好的掩護，顧東借著這股煙撒丫子向前猛跑，眨眼工夫已經跑到小樓門前，剛一伸手推門，眼前寒光閃動，一刀剁來。這一刀又狠又辣，準確無比，顧東躲閃不衣只覺得脖子一涼已經被砍個正著。好在他此時的身體經過多次打擊鍛煉要比剛開始的時候結實得多，這一刀便連皮都沒砍破，只是撞得大脖筋有些痛罷了。

    那門後躲著的偷襲者顯然沒有料到，動作微一遲滯，顧東此刻已經算得上是身經百戰，至不濟也可稱身經百揍，借此時機一拳擊出，將樓門打缺半邊，正擊在偷襲者身上。

    偷襲者甚是硬氣，悶哼一聲，回刀猛捅，正扎在顧東胸口——還是沒扎進去。

    這兩刀無一不是直奔要害部位，充分體現了偷襲者高強的殺人素質，可惜踫上的是顧東這個怪胎，再精確的殺人刀也無可奈何。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也就是在顧東沒有變身的情況下，要是現在在門外的是大白熊，那偷襲者也就不會有機會出刀了，大白熊早就一巴掌把小樓扇倒了。

    顧東胸口中刀，也不慌張，又是一拳再次打中那個偷襲者。

    兩人便這麼隔著道門你一刀我一拳地連續互毆了幾十記，整個樓門破爛不堪，終于在顧東最後一拳的摧殘下粉身碎骨，露出那門的偷襲者。

    那偷襲者雖然此刻已經鼻青臉腫有若豬頭一般，但依稀仍可看出本來的清秀模樣，卻是個年紀不過二十上下的帥哥。

    此刻這位帥哥握著刀的手已經顫抖不止，鼻血橫流眼楮腫脹，卻兀自不肯退卻，看到門板碎裂，大吼一聲，舉刀扎向顧東左眼。

    顧東雖然有不死之身，但眼楮這東西總歸是脆弱無比，不禁嚇一跳，一拳迎著短刀擊去，將那刀身擊得寸寸碎裂。

    “去死吧。”鼻青臉腫的帥哥合身撲上，仿佛跟顧東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張著牙齒雪白整齊的大嘴就往顧東臉上咬。

    這招瘋狗狂咬術，顧東可是剛剛施展沒多大一會兒，這麼快就有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這身，也真算得上是報應不爽。

    顧東當然不會讓他咬上了，一腳撩起，正中帥哥跨間。帥哥面容扭曲，從空中掉到地上，雙手捂著要害之處，身子痛得躬成了一個大蝦米。

    “總算打完了。”顧東松了口氣。這一仗打得真是莫名其妙，這位帥哥難道是工廠的保安員？可也用不著這麼拼吧。

    他正打算問問這位帥哥干什麼招呼也不打一聲就開槍殺人之際，忽聽身後轟隆隆聲響，地面輕顫，仿佛拖拉機接二連三駛過，扭頭一看，卻見十輛坦克正一字排開駛了過來。

    “這不是機甲制造廠嗎？”顧東大惑不解，連忙舉手高呼，“我是個人，不是妖怪，只是路過！”話音剛落，轟轟炸響，坦克炮口火煙吞吐，炮彈呼嘯飛來，將小樓炸得粉碎，連著顧東帶那個帥哥一同埋在了樓下。

    其實這是機甲制造廠防守部隊的坦克，只不過防守部隊都已經被殺光，現在開坦克的正是飛鼠特種部隊的成員。

    “擊中目標，確認目標已經摧毀！”

    坦克手觀察片刻，見小樓方向再無動靜，這才向上報告。

    “收隊吧。”

    浦利飛上校收起通訊器，淡淡一笑，覺得自己確實是神經過度緊張了，不過是個沒逃走的人類罷了，這里既有飛鼠特種部隊成員，又有數百牛頭戰士，別說一個人了，就算是再來他幾千個也不可能攻入制造廠。

    此刻他正站在一間面積約在百多平米的辦公室內，左右兩側都是落地的大玻璃牆，左側看出去是綠樹如蔭宛若花園的廠區，右側看過去則是長達數千米的巨大廠房，十幾條流水線擺在廠中，尚未完工的機甲依舊擺在制造台上，只不過因為斷電而暫停止了生產。而在寬大廠房的盡頭處，成排的完工機甲正靜靜擺放在數十輛重型卡車上，車頭旁、車樓里橫七豎八著躺著司機的屍體。昨晚當飛鼠部隊抵達時，完工的機甲剛好全部裝運上車，卻沒有來得及運走，短暫而激烈的交火之後，飛鼠部隊全殲了制造廠的守軍和工人，完整地奪取了整個機甲制造廠，唯一遺憾的是那些真正熟悉各種緊要數據的工程師技師卻已經先一步撤走了。

    牛頭戰士正打著哈欠，懶懶散散地守在工廠的幾個大門處。而飛鼠特種部隊的戰士大多數散落在廠區外圍，監控著各個入口，只有少數圍在這間辦公室四周。

    辦公室內除了浦利飛上校外，還有六個飛鼠特種戰士，而在正對著辦公桌的沙發上整齊地坐著個渾身鮮血的胖子，正是當初在協調中心踫到洛雨的劉胖子。

    浦利飛上校走到劉胖子身前，背著雙手看著對方，嘆了口氣道︰“劉上校，你這是何苦呢？就算是你不說，等我們的專家到了，一樣可以破解。”

    本就胖得讓人氣喘的劉胖子在拷打之下又腫了足足兩圈，肥肥的臉上滿是血汙，五官因為於腫而擠到一處，都快要分不出來了。他的眼楮完全腫成了兩條細縫，聽到浦利飛上校的話，他艱難地擡起頭，失神地望著浦利飛上校，好一會兒嘴一咧，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祝你們的專家好運。”

    浦利飛搖了搖頭，掏出條手帕來給胖子擦了擦臉上的血汙，輕聲道︰“這又是何必呢？你又不是一個正式的軍人。”說著話，他突然伸手重重地抽了劉胖子一個耳光。劉胖子那足有好幾百斤的巨大身體竟然被這一巴掌煽得整個人倒飛起來，翻過沙發靠背，直直撞到牆上，發出忽通一聲悶響，但受到如此重擊的劉胖子卻反倒發出嘶啞的大笑。

    一個飛鼠戰士湊上前說︰“上校，何必跟他頒@攏　米園準漣傘！br />
    “白癡！”浦利飛上校不悅地斥道，“你懂個屁，就知道自白劑。他是技術軍官，價值要比那幾台機器更高！”

    能夠活捉這個技術軍官完全是偶然所得，當他們發現這個胖子的時候，胖子已經昏了過去，手里卻還緊緊握著上了膛的自裁槍。他應該是在準備自殺的時候被爆炸的氣浪沖暈的。

    發現這個技術軍官並從其它被俘人員那里得知這胖子就是這次機甲制造廠搬遷的主管之一時，浦利飛喜出望外，立刻派人拔掉他的所有牙齒，挑斷手筋，再捆了個結結實產，以防止他再次自殺。但可惜的是，一向以脆弱聞名的技術軍官卻出乎他意料的強硬，任他使出了各種手段都無法逼出機甲的激活密碼，要不然的話他也不用靠那幾台落伍的破坦克來守護大門了。

    自白劑雖然可以讓他得到那些密碼，但使用自白劑之的人就會變成徹底的白癡，未免有些得不償失了。

    聽著劉胖子的笑聲，浦利飛覺得說不出的失望，揮了揮手，“把他帶下去關好，還是交給那些專家處理吧。”

    兩名飛鼠士兵走上前，架起劉胖子向外走去。

    房間中突的一暗，仿佛是有大片的烏雲民快速擴展，遮蔽了陽光一般，陰影在房間中不斷擴大。

    呼嘯聲破空而來。

    浦利飛上校心中忽升驚警，扭頭向窗外看去，恰見一輛坦克撞破玻璃牆砸入室內！

第十五章 機甲時代（二）



    轟然炸烈，破碎的玻璃渣子如同雪花般疾射飛散，巨大的坦克帶著驚人的聲勢重重落到房間中央，忽通一聲悶響，將地板砸了個大窟窿，直直落到下方的廠房中。

    “敵襲！”浦利飛上校抱頭臥倒的同時，本能地扯著嗓子大喊，心中不禁一片冰涼。人類之中能夠把坦克舉起來亂扔的，除了那些超級高手之外就只有重裝機甲兵了，無論來的是哪一樣都不是他們所以抵擋的。

    難道終究要功虧一簣嗎？

    待到坦克落定，浦利飛上校這才聽到一聲憤怒的咆哮，坦克重炮轟鳴與鋼鐵破碎的聲響交錯一處，形成重金屬搖滾般刺耳的噪音。

    浦利飛上校探頭向外張望，就見廣場上激斗正酣，一只超大號北極白熊肆虐于坦克群之中，正把那些厚重的鋼鐵戰車當成玩具一般亂砸亂拋。

    “熊妖？呃……”上校腦子轉得超快，立刻想到剛剛在牛頭部隊通訊中聽來的變態大白熊的事情。“怎麼他沒被房日兔公爵殺死嗎？這倒也是，當年心月狐追殺萬里都能讓他逃掉呢。”

    一戰虐殺五百牛頭勇士，這種程度的高手絕非他們所能抵擋得了的。

    上校不禁腦門冒汗，做為一名特種部隊指揮官，他向來果斷堅決，但此時此刻卻也不由得猶豫起來。

    堅守？那等于是送死，就廠子里這點人馬不知道夠不夠給那凶名昭著的變態白熊塞牙縫的。

    撤退？眼看著大功在手，接應的部隊也就要到了，就這麼走了實在是不甘心，以白熊的實力破壞整個工廠估計也花不了多少工夫。

    猶豫不絕乃是兵家大忌，雖然浦利飛上校現在還算不上是個兵家，但這麼短短的一陣猶豫就足以決定他和部下的命運了。

    沒有及時下達命令實在是浦利飛上校的失策之處。

    雖然飛鼠特種部隊的戰士都很懂得審時度勢，沒有上頭上令絕不輕舉妄動，但可惜是這制造廠里除了飛鼠以外還有一幫腦袋里只有肌肉的牛頭！在制造廠里，關于白熊的事情只有浦利飛上校和通訊兵少數幾個知道，下面的牛頭們並不清楚前面那頭暴虐大白熊的來頭有多大，一看到居然有不怕死的打上門來，牛頭戰士們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一個個吼叫著端槍舉斧就往外沖，等到浦利飛上校回過神來沖到廠房處下達約束命令時，帶隊的牛頭副中隊長翻了翻大環眼，很是牛氣地告訴上校，“親愛的上校，請不必擔心。我的士兵戰無不勝，只不過一頭小小的白熊，解決他是很容易的，不要把我們牛頭當成你們這種脆弱膽小的老鼠，哈哈哈……”

    牛頭戰士向來看不起這些總是偷偷摸摸搞暗殺的老鼠，即使是長了翅膀那也是老鼠，而根據兔族與牛頭的密切關系以及受到房日兔公爵種族論調的影響，在牛頭部隊中對于鼠族的畸視現象十分普遍。隨便某個牛頭在閑聊的時候都會自覺不自覺的蹦出一兩句諸如“最好的老鼠就是死老鼠”之類的房日兔公爵的名言。

    前來支援的牛頭戰士沒有一個瞧得起這些飛鼠的，這位副中隊長更是對浦利飛上校怎麼看都不順眼，而尤其讓他憋氣的是，大家都是上校卻要受這只老鼠的指揮，這絕對是牛頭戰士的恥辱！而且這樣一來，這次奪下機甲制造廠的首功可就要全都歸這只老鼠，而他們這些花了大力氣來守衛工廠的牛頭戰士卻只能當個默默無聞的配解，這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此刻難得抓住機會，他當然不會給這位上校好臉色看了，盡管浦利飛急得直跳腳，向來說話粗聲大氣的牛頭副中隊長卻罕見地以那種慢條斯理的語調說道，“現在沖鋒已經發起了，再下達撤回的命令，有損我軍的氣勢，而且從來只有向前沖鋒的牛頭勇士，沒有沖到一半就撤回來的牛頭懦夫，我可不想手下的弟兄們將來被其它部隊恥笑，你知道的……”

    沒等副中隊長的長篇大論結束，空中突然風聲疾響，紅乎乎一物從廠房大門撲進來，啪嘰一聲正摔到兩位妖族上校腳下，濺起好大一片腥臭的水花，鮮紅遍地！

    副中隊長低頭看去，卻見那是一個血肉模糊的牛頭戰士，他仿佛不是去作戰而是去受了剮刑一般，全身上下血肉翻卷沒有一塊好地方，四腳軟綿綿地不自然扭曲著，顯然已經寸寸斷裂！

    “啊……”副中隊長被部下的鮮血染紅了褲腳，他憤怒地大吼一聲，擡頭就要往外沖，結果剛一邁步，就見空中紅乎乎的東西接二連三，啪啪嘰嘰摔了一地，碎肉內髒鮮血將平整的地面染得一塌糊塗！

    垂死的牛頭戰士們拖著殘碎的身體掙扎呻吟著，在血肉之中無意識爬行蠕動，顯得分外淒慘。

    “嗷……”

    伴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巨大如小山般的白色身影淩空躍來，忽通一聲落到廠房大門口，將堅實的地面砸出兩個深深的大坑！

    巨大的白熊僅僅往門口一站，身形淵停岳峙，高手風範呼之欲出。

    白熊的身上滿是血汙，而在他身後的廠道一路鮮紅，仿佛血凝成的一般！他的左爪了里還提著個扭曲掙扎著的飛鼠戰士，從打扮上來看，應該是從坦克里面掏出來的。

    “靠，奶奶個熊的，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病貓怎麼著！”

    這很明顯是個病句，一頭熊無論怎麼發威也不可能變成老虎不是，雖然有許多崇拜外族的妖怪比如說是老鼠希望自己生來是只狗之類的，但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只熊想變成一只老虎的，而且因為某些歷史原因，熊族跟虎族頗有點不對付。

    不過，浦利飛上校可無心去為這只暴熊糾正錯誤，當身旁的牛頭副中隊長怒吼著帶領駐守在廠房里的殘存部下向白熊發起充滿了無畏與犧牲精神的猛烈攻擊時，上校先生做出一個令勇武的妖族都不恥行為。他立刻後退，而且通過手勢向周圍的飛鼠戰士下達了相同的命令。從目前來看，保住這個制造廠的可能性是不大了，但好在上天不想讓他空手而回，所以送給了他一個技術軍官，只要能把這個一看就知道地位重要的胖子帶回去的話，那麼功勞就算是抵不上奪下機甲制造廠，也絕不會相差太多。

    在二樓辦公室內的留守戰士在第一時間架起胖子就往外逃，因為飛鼠戰士並不以力見長，所以架起這個超重俘虜足足用了四個戰士才能保證撤退速度。

    慘叫聲在牛頭戰士勇武的呼喊聲之後緊接著響起，在空蕩蕩的廠房內不絕回響。

    已經逃到另一側門口的浦利飛上校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便差點惡心地沒吐出來。

    雖然是一個身經百戰的勇士，但他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殘忍的殺戳！

    那只白熊簡直就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魔！牛頭戰士殺傷超超強的戰斧砍到他的身上，看起來就跟給他搔癢癢也差不了多少，他面對牛頭們前僕後繼的瘋狂密集進攻，他根本就連躲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挪動著那肥大的身軀一步步不停前進，每一巴掌揮下都會帶起一陣狂風，在他面前的牛頭戰士根本沒有任何還手之力，即使是舉起戰斧招架也格擋不住那沈重的攻擊，一巴掌下去，向來以強悍著稱的牛頭戰士輕則滿身皆傷，重則四分五裂，崩濺的鮮血碎肉讓那掌風也變成了紅色。立刻死去的還是幸運的，那些傷而未死的戰士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可能再活下去的，但他們偏偏一時不得死去，一個個拖著破破爛爛的身體在泥肉漿血之中翻滾嚎叫，仿佛是那墜入羅剎地獄的惡鬼，受著諸般酷刑！

    浦利飛上校渾身惡寒，勉強抑制著心頭的恐懼，與部下跑出廠房，向著制造廠後門逃去。

    這種恐懼好像瘟疫一般迅速感染了每個飛鼠戰士，他們拿出最快的速度，拼命逃去，牛頭戰士被虐殺的事實也激不起他們一絲一毫的回去搏頭的勇氣。

    好在那頭白熊看起來對時下的虐殺很滿意，雖然注意到了逃跑的飛鼠戰士，卻也沒有上前追趕，而依舊在那里慢條斯理地殺著每個沖到他面前的牛頭戰士。

    牛頭戰士那明知送死也一往無前的非凡勇氣贏得了浦利飛上校發自內的感嘆處尊重，不過讓他自己去那麼干的話，他是絕對不會的。

    後門在望，守在那里的幾個飛鼠戰士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到浦利飛上校一行狼狽逃來，還以為是人類大部隊侵入了，挺著槍自告奮勇地就要做為殿後阻擋追兵。

    如果留下的殿後人員能夠稍稍阻擋那頭白熊的話，浦利飛上校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不過從目前情況來看，即使所有人都留下，也不可能阻擋那白熊的前進腳步，所以浦利飛上校呵斥了那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之後，便帶著他們一同逃跑，錯了，是撤退。

    松江機甲制造廠後門正對著的就是流經平城的松江，左側廠房甚至直接通到江上，以方便用輪船運送制造好的裝甲。

    此刻天近黃昏，江上湧上一層略有些發黃的淡淡薄霧，天空中轟響不斷，兩位超級高手戰至正酣，不過從聲勢上來看已經比剛開始小了許多，不過按照歷史上已有的例子來看，她們二位要想分出高下的話，至少還得再打個五天五夜才行，不過這個前提得是雙方都有死斗的決心才行，如果哪個有心想跑，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還是很有可能的。

    不過，這些事情跟此刻惶急撤退的浦利飛上校無關，他盤算著這就立刻出城，向安城方向撤退，最好是能踫上牛頭集團的主力部隊都就萬事大吉了，當然了最多的可能就是踫上目前在安平地區上空滿天亂竄的蝠翼妖部隊，那樣的話，他可以請求對方通知牛頭集團部隊，卻絕不能讓對方把人帶走，那樣的話，這份功勞可就不會姓浦了。

    上校正盤算著，忽聽一聲輕響，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戰士胸口濺起一團血花，整個人順著奔跑的勢子一頭栽倒下去沒了動靜。

第十五章 機甲時代（三）



    嗷的一聲怒吼，最後一個牛頭戰士被重重貫到地上，龐大的身體好像是個不堪重擊的沙袋一般被摔得四分五裂，花花綠綠的內髒伴著崩濺的鮮血一同激射而出，再次噴了顧東一頭一臉。

    現在白熊變成了徹徹底底的紅熊。

    此時此刻，顧東真是非常郁悶。就他個人而言是極不願意變成熊的，但每每遇到危險時，他就不由自主的變身作戰，打就打吧，可變成熊以後的力量強到了變態的程度，一拳一腳都有風雨大作之勢，但凡是打到點什麼東西都會粉碎！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絕對不會搞得眼前這麼變態的程度。不過，就目前為止，他還無法有效的控制自身變得非常莫名其妙的力量，而且雖然現在的身體打不死，可他也不想就那麼傻傻挨打，那麼也只能忍受目前這種血腥變態殘忍惡心但凡是正常人看了都會覺得心理生理同感不適的作戰方式。

    鮮血順著銀白的長毛流下，一直流到腳底，匯成溪般的鮮紅水流向四面擴散。

    顧東晃了晃身子，將滿身的碎肉內髒抖落，身體慢慢變回人形。

    他轉頭四顧，入眼處再無一個活物，唯見氣勢非凡的長長流水線，還有那流水線上組裝到一半機甲，以及就停在廠房另一側的裝滿了機甲的大卡車。

    他不禁眼前一亮，幾乎忍不住這就要撲上去摸一摸了，但理智還是戰勝的激動，最起碼……他還是先在廠房的一側找到更衣室，跑到里面簡單沖洗了一下滿身的鮮血，然後翻了件工友的工作服套在身上，這才急不可耐地跑出去，爬上卡車。

    現在那高大的巨大機甲就矗立在他面前。加長的卡車上總共裝了十架同一型號的機甲，平均高達三米半，銀色的外殼，線條流暢，背上插著長長的巨刀，肋下兩側掛著兩只超大號的重機槍，真是威風凜凜煞氣騰騰，酷就一個字啊。

    顧東看得心花怒放，在機甲表面摸了來摸去，真恨不得自己套上一件威風威風才好。

    他正喜不自禁地好像個戀物癖般在機甲上摸來爬去的當口，就聽到有人大喊︰“誰？舉起手，從車上下來，不然開槍了！”

    顧東不怕槍打，但好不容易剛換了身衣服，他可不想這麼快再變成乞丐裝，自打回到這個時代，他穿上件完好的衣服可不是件容易事兒啊。

    他以非常標準的投降姿勢雙手抱頭，慢慢轉過身，還沒等看清楚是誰拿槍對著他，就聽見有人驚喜地大喊了出來，“顧東？”

    “耶？有熟人！這事兒就好辦了。”顧東定楮一看，就見那個修長苗條、秀麗無端的年青女軍官正站在卡車下方，滿面歡喜地望著他。

    “洛雨！”顧東大喜，這份喜悅比剛剛看到機甲還要強得多了。他也不抱頭了，撲的一下子從卡車上跳下來，一個箭步沖到洛雨面前，緊緊抓住洛雨滑嫩縴細的手掌，激動地道︰“你怎麼會在這里啊？我還琢磨著要去市政府打聽你的去向呢，你知不知道現在城里到處都是牛頭啊，我剛才還踫上了好幾波呢……”

    洛雨臉色略有些發紅，有心想要說幾句，但卻根本插不上話。

    “咳，咳，洛雨，這位是……”

    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在旁響起。

    顧東呆了一呆，扭頭看去，這才發現洛雨身旁還站著個高大帥氣的青年軍官，而更讓顧東感到不爽的是這家夥居然很親密地挽著洛雨的一只胳膊！

    這誰啊？顧東翻著眼楮，斜視此人，以表達在戰略上藐視的態度。

    洛雨輕輕把手從顧東手里抽出來，輕聲道︰“顧東，這位是劉技安中校，技安，這位是顧東，剛剛在前線火線入伍的士兵。”

    “哦……”劉技安正了正軍帽，親切地握住顧東的手，微笑道︰“歡迎你加信我們的隊伍，每一個有勇氣在火線入伍的士兵都是真正的勇士啊……”

    話雖然很客氣，但語氣中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讓顧東很不爽，不過看到劉技安已經松開了洛雨，這又讓他心中一松，當下便道︰“不客氣，保家衛國，人人有責嘛。”完全不提他是被人硬扣上軍帽的事情。

    簡單地介紹完畢，洛雨這才問︰“對了，顧東，你怎麼會在這里？劉德隆上士他們呢？你們救下村子里的人了嗎？”

    “救下了一些，我離開的時候劉上士他們還都沒事兒。”顧東簡略地把分手後的經歷向洛雨復述了一遍，當然了，這其中的涉及到他的，像是什麼不死之身變熊之類的事情，就都以春秋講法含糊帶過。

    “就這樣，我踫上了葉大俠，最後由他帶著我飛到了平城。”

    聽到顧東的講述，劉技安皺眉道︰“葉靜不是戰神殿二代弟子嗎？戰神殿的人輕易不肯露面，這一回居然連葉靜的師傅這種一代弟子都跑來了，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

    “葉靜的師傅是誰？”顧東趕緊問了一句最關心的問題。

    “你不知道嗎？這些戰神殿的名人可是天下沒有人不知道的。”劉技安挑了挑眉頭，似乎有些奇怪地看著顧東，“聽說是霹靂仙人顧遠來的四弟子香苑。”

    “香苑？”顧東一時迷糊，怎麼也想不起己收到過一個叫香苑的徒弟，這丫的不是冒名頂替的吧。

    洛雨看著凝神苦想的顧東，還以為他的瘋病又發作了，她心底里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顧東是個瘋子，便柔聲道︰“你也跑了一天了，去休息一會吧。”

    顧東答應了一聲，聽話的轉身想往更衣室走，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不對，趕緊地停下來，一轉頭，果然如他所料，那劉技安居然又抱住了洛雨的胳膊，且一臉的親密樣子，看了就讓人忍不住直起雞皮疙瘩。

    “小……那個洛……少校……”顧東一著急，險些沒有把穿越時空前叫洛雨的昵稱給喊出來，好在他懸崖勒馬，醒悟到不對勁，及時改口，但叫了一聲又不知應該再說些什麼才好，猶豫了一下才道︰“救援羅排長的隊伍派出去了嗎？”

    “已經派出去了，就是不知道……”洛雨神色黯然，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連後方的平城都已經失陷了，一支小小的救援隊又如何能夠救得他們？

    劉技安拍了拍洛雨的手臂，柔聲安慰︰“小雨，不要擔心了，只要能奪回平城，他們就還有一線希望。既然連戰神兵團都來了，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小雨？他居然敢叫這個只屬于我，呃……和小雨父母的昵稱？這家夥哪里出來的，干什麼吃的？不會是小雨在這個世界的男朋友嗎？他們的關系進展到什麼程度了？有沒有上床？不，不會，小雨是那種很保守的人，當初眼看就差登記結婚了，我也沒能把她騙上床……不對啊，既然連整個世界都變了，她性格變一點有什麼關系？沒準她連孩子都有了……呃，這家夥不是她現在的老公吧……”顧東呆在當場，一時間胡思亂想，不能自拔。

    三個說話的工夫，其它的戰士都已經分散開來，兩名架著劉胖子的士兵直奔醫務室，一部分士兵站在門口警戒，一部分士兵開始停在廠房另一側的運裝車，把卡車上的機甲一台台的運下來，一時間忙得不亦樂乎。

    這里需要說一下洛雨他們出現的原因。

    事實上，正是因為顧東在制造廠區里大殺四方，搞得狼煙動地，這才驚動了一直監視著機甲制造廠的劉技安等人。而此時，他們剛剛接到了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的開戰通電，這讓他們誤以為這是戰神兵團分兵進攻機甲制造廠，便立刻集合人馬直撲機甲制造廠。

    正所謂來得早不如趕得巧，他們堪堪跑到制造廠後門處，便發現浦利飛等人架著劉胖子倉皇逃跑。劉技安當即分派人手設立埋擊。

    飛鼠特種部隊除了長了一對能夠滑翔的翅膀外，其它的優勢也不外就是武器精良，訓練有素罷了，但在後有白熊追擊（他們以為的，其實顧先生光顧對著機甲流哈喇子，早把他們忘腦後去了），前有不明敵人設伏，這讓浦利飛上校做出了自己陷入了敵人設計好的包圍圈的誤判，在這種判斷下，他不敢戀戰，強行突破，在承受了近半數傷亡的代價後，勉強突破了劉技安等人的伏擊圈，但卻也沒能有機會把劉胖子一同帶走。

    從劉胖子口里得知制造廠里還有大量新下線的重裝機甲未曾運走後，劉技安喜出望外，也顧不上追殺逃走的浦利飛等妖，而是直奔制造廠房，打算開啟機甲，協同戰神兵團作戰，重新奪回平城。雖然他們只有區區三百多人，但要是換成三百個機甲戰士，那就是一股不可小瞧的戰力！在關鍵時刻，絕對可以對戰局產生舉足輕重的影響。

第十五章 機甲時代（四）



    劉技安指揮著部下，將卡車上的機甲通通卸下，然後由讓人帶著劉胖子前往廠房的控制中心，從主控電腦輸入激活密碼，數百架機甲發出咯吱吱輕響，右手齊刷刷舉起，聲勢驚人。

    這種機甲操作簡便，跟古代的盔甲沒什麼區別，只要穿上便可。但在使用之前，需要對使用者進行基因取樣，使機甲確認唯一使用者，除非使用者死亡，不然的話，機甲絕對不能讓第二人使用。而事實上，機甲兵基本上都是在戰場上與機甲同亡的。雖然機甲使用簡便，戰力強大，但由于制造能力有限，也無法普通到全軍，除此之處，機甲作戰更有環境限制，無論如何，也比不上妖族種族繁多，在各個方向的戰場上都佔據絕對優勢。

    一班士兵自廠房外跑進來，領頭的正是紫強夫中尉。他跑到劉技安身前，啪地敬了個禮，道︰“報告，未在廠區內發現友軍蹤跡，只是廠區前方場上的戰斗痕跡有些……”他一時不知應該怎麼形容才是，那里的戰後場景簡直跟他在十字路口上看到的一模一樣，讓他不期然間想起了那個人形外表的大妖怪——維尼熊。

    “是很難看。”見紫強夫形容不出那種淒慘的場景，劉上校理解地拍了拍中尉地肩膀，示意他往另一側的廠房入口看。

    一心只想著報告的中尉這才發現那廠房門口處血肉狼藉，其惡心血腥之處，比外面還要強上幾分。

    劉技安道︰“剛進來的時候，我們也被嚇了一跳，我想這支部隊一定特別痛恨妖族吧。”

    “這不一定是我們的人弄的……”紫強夫干咳了兩聲，打斷了上司牽強的解釋，“這里的戰斗場景跟十字路口一樣，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應該是那個妖怪打的。”

    他在返回住處後，已經向上校匯報了路上的所見。此時聽他這麼一說，劉上校也不禁倒吸了口冷氣，“你不是說那個妖怪被另一個妖怪給打跑了嗎？”說話的同時，上校禁不住地感到後背一陣陣的發涼，如果那個變態維尼熊仍躲在這工廠某處的話，那相信他這三百多號人很快就會加入到那些肉泥的行列中了。

    “大概是逃到這里了吧。”紫強夫中尉也有了種強烈的危機意識，眼楮不禁左掃右瞄，不小心一眼便瞅到了仍站在原地發呆的顧東！

    維尼熊！紫強夫臉色大變，嚇得心中一抖，腿一軟，差點沒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時間搞不懂這變態妖怪怎麼大搖大擺地站在自己人中間，不過他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強抑制住自己想要喊叫的沖動，輕輕拉了劉技安一把。

    劉技安看中尉神色慌張，臉色慘白，心里不禁也一哆嗦，大概猜出點原因來，當下不動聲色地與紫強夫中尉閑扯著向一旁。兩人直走出廠房，紫強夫中尉兀自不放心地探頭瞧了瞧顧東，見這妖怪仍然處在呆滯狀態中，並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動，這才稍稍松了口氣，低聲問︰“上校，那個人怎麼回事兒？”

    劉技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解釋道︰“那是咱們自己人，跟洛雨少校一起來平城的，半途失散，剛才我們進來的時候，他正在卡車上想搬那些機甲……你是說他？”

    “是他。”雖然離著老遠，但紫強夫仍下意識地把聲音壓到最低，“我在街上看到的那個妖怪就是他。”

    “你不會認錯吧，洛少校可是認得他的。”劉技安雖然這樣說，但從語氣表情上來看，已經認可了中尉的判斷。

    “絕對不會。”紫強夫拍著胸脯保證，“他從西裝店里出來的時候，洗得干干淨淨，我看得清楚，肯定是他。那個女妖怪叫他維尼熊的時候，他便直接承認了，看周圍那些牛頭妖怪害怕樣子，他應該是個很有凶名的大妖怪。”

    “這樣啊……”劉技安摸著下巴，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才道︰“你叮囑一下見過他的那幾個人，呃……算了，一會兒你帶著那幾個人到外面警戒，暫時不要跟他踫面，省得露出破綻來。我們現在這點人手對付不了他，只能暫時監視。只是不知道他的目的……”

    紫強夫猜測道︰“會不會也是為了機甲？”

    劉技安搖頭道︰“他的目的應該不止如此吧，希望他真的只是叛出妖族這麼簡單。你快去辦吧。”

    紫強夫應了一聲，轉身匆匆離去。

    劉技安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返身走回廠房內，拉了一把正幫助戰士們對機甲進行最後調試檢查的洛雨，輕聲道︰“小雨，你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情問你。”

    “什麼事啊？”洛雨隨口問了一句，見劉技安臉色鄭重且陰沈，便沒再多說，在他的攙扶下走出車間。

    一出廠房，劉技安便迫不及待地問︰“小雨，那個顧東你是怎麼認識的？他原來就是咱們部隊的士兵嗎？”

    “不，不是，他是……醫院的病人，這次跟我們一起撤出來，在途中被征為士兵的。我以前沒有見過他，不過……他這個人雖然有點呆呆的，心腸卻很好……怎麼了？你為什麼要問這個？”洛雨心里有點緊張，她知道劉技安向來心思縝密，還以為他看出顧東的神經不正常了，言語間便做了些許掩飾。

    但這翻話看在劉技安眼里，便覺得她吞吞吐吐且目光閃爍，顯然是有所隱瞞，再回想起兩人見面時的那翻親熱高興勁，他不禁心里一沈，便好像一氣沈到了醋壇子里，感覺酸溜溜的很不滋味，對兩人的關系很是懷疑。他沈吟了片刻，搖頭說︰“沒什麼，這時候隊伍里多出個人來，我總得問清楚才會放心。”

    不是看出他有精神病啊。洛雨松了口氣，旋即卻覺得自己如此擔心真是好沒道理，心中便有種說不清倒不明的情緒翻騰了一下，但她嘴上卻沒有絲毫遲疑地道︰“你放心好了，他絕對不會有問題的，我可以跟你打保票啦。”

    聽到這句話，劉技安的心刻沈到了底，努力扭過頭，不想讓臉上的表情泄漏心事，“那就好，你回去吧，我再去大門看看警戒布置得怎麼樣了。”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開了。

    “這是怎麼了？”洛雨看劉技安反應古怪，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呆了一呆才想起己獨自一個人被扔在這里，可得怎麼回去啊。這種馬虎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在向來細心周到的劉技安身上？洛雨覺得有點氣悶，也不招呼劉技安，單腳跳到廠房門口，看到顧東仍站在那里發呆，便揮手招了招，叫道︰“顧東。”

    “什麼事，小雨？”那顧東好像條件反射般猛得擡頭應聲。

    “他搞什麼啊，又沒什麼關系干嘛學劉大哥叫我小雨啊，真是莫名其妙。”

    洛雨看到周圍戰士的注意力都被這一聲給吸引過來，一時又羞又惱，但卻不好發作，只得道︰“你過來一下。”

    “哦，來了，來了。”顧東真好像聽了聖旨的太監一般，立刻屁顛屁顛地跑到洛雨身旁，小心翼翼地扶住單腳站立的洛雨，“小……”

    洛雨不滿地狠狠剜了這厚臉皮的家夥一眼。

    顧東立刻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個稱呼有些不妥了，連忙改口，“洛少校，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幫忙嗎？”

    洛雨見他識相改口，這才滿意地道︰“我看你閑著也沒什麼事情，帶我到控制中心去，我想跟劉上校商量點事情。”其實她只是想讓顧東把她扶回到機甲旁邊的，當時她看到這家夥呆站著，便自然而然地招呼他過來幫忙，等到引起其它戰士注意才覺得有些不對勁。這來來往往的人多，附近誰不能扶她一把？非得大老遠的招呼顧東過去嗎？擺明了有八卦啊。

    洛雨可不想讓別人在這種事情上發揮超強想像力，當即改變了主意。

    “知道了。”美人有求，顧東當即爽快地答應，站到洛雨身前，在少校還沒弄明白他倒底什麼想法的時候，就一彎腰一拱屁股，反手環住洛雨的細腰，將她背到了背上，然後好像拐了媳婦回家豬八戒一樣，樂呵呵地背著洛雨就往控制中心跑，這一舉動引得周圍戰士人人側目。

    “你干什麼！”洛雨被這家夥的舉動嚇了一跳，連捶了他幾下，“放我下來。”

    “怎麼了？”顧東好心沒得好報，有點摸不著頭腦，趕緊地把洛雨入下來，不解地問，“不舒服？”

    洛雨本來對這個家夥發火的，但轉念一想自己跟一精神病人發火也未免太過份了，更何況他也是好心好意，這才強忍著道︰“扶著我過去就行！”

    “哦，哦。”顧東倒也聽話，乖乖點頭，架起洛雨一支胳膊，半扶半抱，帶著她往控制中心走去。

    這個家夥倒底懂不懂什麼叫扶啊？洛雨郁悶至極，全沒有注意到遠處的劉技安正呆呆站在那里，神色復雜地望著她們兩個。

第十五章 機甲時代（五）



    默默扶著洛雨走了一陣，眼看著控制中心就在前方，顧東終于還是忍不住了。

    左右瞧瞧無人，他干咳一聲，支支吾吾地問︰“小……那個……洛少校，你跟劉上校是夫……那個……朋友？”

    洛雨不解地瞥了顧東一眼，隨口道︰“是啊，我們在一起住了六七年……”

    顧東的心立刻開始急速下沒，短短三秒鐘內，估計深度已經超過馬里亞納海溝。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洛雨的聲音就好像從九天之外傳來那麼遙遠。

    “……後來，他父母升職，家搬到了外地，不過，我們一直沒斷了聯系，他就像我哥哥一樣，對我特好……”

    前面沒聽清，後面沒注意，但顧東卻把這句話，尤其是“他就像我哥哥一樣”這句，聽得清清楚楚。

    已經沈底的心以比下沈高出數倍的速度飛快上浮，眨眼工夫已經沖出海面，但見陽光明媚，真是天氣格外好，心情格外爽，喜得他幾乎想要高歌一曲了。

    洛雨卻沒有注意到顧東這忽喜忽憂的情緒，她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你知道嗎？其實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喜歡劉大哥的，小時候還幻想著長大了要嫁給他呢，直到後來……我才知道那僅僅是喜歡，不是愛，不是……”這時候她與其說是對顧東說話，不如說是沈浸在自己的內心當中借機發泄郁悶的心情。不過她說了兩句就立刻回過神來，有些慌張地看了顧東一眼，卻發現這家夥在那里眉飛色舞地，也不知高興個什麼勁，顯然並沒有聽她說話，她微松了口氣，忍不住在心底自嘲道︰“我這是怎麼了，居然跟一個精神病人說這些。”想到此處，她不禁又嘆了口氣，“唉，可是，這些話或許我也只能有機會跟他說了吧。”

    兩人各懷著心事，一時都沈默下來，一直走進控制中心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看到洛雨進來，坐在操控台前的劉胖子笑著道︰“小雨，你快過來坐。”他此刻的形象算不上好，本就肥大的腦袋被因為逼供的緣故被飛鼠特種戰士打得堪與豬頭相比，身上更是傷痕累累，再加上手腳筋都被挑斷，目前無法接續，整個人都只能癱坐在坐椅上，指揮著跟他同來的戰士激活戰甲。不過他的精神卻很好，和能夠保住這個機甲制造廠不被敵人佔領以及活下來的現實相比，這身傷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劉叔，你沒事兒吧。”

    看著劉胖子的淒慘模樣，洛雨說不出的擔心。

    “放心，我現在可是感覺好得不能再好了。”劉胖子倒顯得相當樂觀，“你的腳沒事兒了吧。”

    “暫時不能用了。”洛雨搖了搖頭，突然問，“劉叔，那五架機甲怎麼樣了？”

    “沒被發現。”劉胖子頗有些得意地道，“當時一看事情不妙，我就先把那庫給封了，他們人手不夠，來不及查看整個廠區，一直沒有發現。”

    整個松江機甲制造廠佔地數十畝，大型庫房六個，生產車間四個，浦利飛上校佔據的僅僅是其中一個最大的生產車間，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那些最新研制出來的產品實際上都是在小型車間生產出來的。

    洛雨猶豫了一下，道︰“我想把程序給他們裝上。”

    “你要現在就使用他們？”劉胖子把頭搖得跟個播浪鼓一般，“不行，這五架機甲剛剛下線，只做過簡單的測試，冒冒失失上戰場的話，難保不會發生什麼故障。”

    “劉叔，你不了解情況。”洛雨皺眉道，“平城目前已經失陷，城外戰神兵團的先遣突擊師正在同牛頭集團進行激戰，而且我們已經跟總部聯系過，得到的最新消息是牛頭集團已經聚集了近十萬部隊正從各個方向撲過來，我們沒有機會把這五架機甲運出去了。不過，如果我們能夠現在激活啟用的話，除了對戰局有極大影響外，如果戰勢不利，還可以利用機甲自身撤走，總比白白炸掉要強吧。”

    “可是……”劉胖子仍然猶豫不絕，這五架機甲的制造參數他是看過的，下線測試參數他也有，當然十分清楚他們如果走上戰場能夠發揮出什麼樣的作用，但正因為他們威力巨大，所以上面才有嚴格的啟用命令，而且他更主要顧慮的是，這五架機甲畢竟還沒有經過嚴格的測試，萬一在戰場上出點毛病無法自爆的話，那等于是白白把人類的最新成果雙手奉送給妖族。

    但反過來想想，正像洛雨所說的那樣，目前這種情況他們根本沒有機會把那五架機甲運出去，如果不激活的話，那麼唯一的選擇就是炸毀！

    “好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建議先在架駛艙內安裝手動引爆裝置以防萬一。”劉胖子終于認可了洛雨的想法。

    兩人說話的工夫，廠房內的機甲已經全部激活完畢，三百多戰士全都進入機甲內部，開始進行磨合性動作，他們不是經過嚴格訓練的機甲戰士，所以初一進入機甲後，很不適應，無論是在協調性平衡性靈敏性各方面都極差，只能試探著一點點適應。遠遠望去，三百多個機甲戰士站在原地彎腰踢腿，真是花樣百出，仿佛一堆提線木偶，真是滑稽了。

    而在這期間，劉技安除了設施警戒崗哨外，更分派人手在各車間庫房安裝炸彈，只要情勢一惡化便立刻引爆，絕不允許這座機甲制造廠落入敵人之手。

    看到身邊兩名戰士已經完成了手頭的激活工作，劉胖子這才讓他們擡著自己前往那放著五架最新型機甲的庫房。

    顧東扶著洛雨跟在後面，經過廠區時，羨慕在看著那些活動中的機甲，忍不住對洛雨道︰“能不能也給我一台機甲，我也可以參加戰斗的。”

    “行啊？”洛雨答應的倒是很爽快。

    目前制造廠內共有機甲六百七十八台，所以是人少機甲多，都是半路出家的，普通戰士不見得比顧東更強。

    顧東心頭大喜，差點沒把洛雨扔下直接跑去選機甲，好在他還有幾分理智制止目前這種想法。

    劉胖子帶著幾人穿過整個廠區，來到西北角最偏僻的一座庫房前。

    這庫房是整個制造廠內最小的一個庫房，卻也足有上千平米。

    門上掛著塊毫無特殊標志的牌子，“庫房A380”。門左側是多重保護的電子鎖。

    劉胖子手不能動，只能讓洛雨上前，先是輸入密碼，再是拉著胖子的手按上去，然後胖子又把頭湊到前面掃瞄視網膜，完成這一系列的動作，高達八米的庫房大門無聲無息地向兩旁閃過，露出庫房內巨大空間。

    因為積存機甲早在安城陷落之前就統統拉上了安城前線，所以庫房內沒有一架機甲，更顯得空蕩廣闊。

    來到庫房東側是操作室內，又是一大翻麻煩的手續之後，隨著輕微的震顫，整個庫房地面從中裂開，緩緩向東西兩側移去，露出地下深達五米的空間。

    那里停著五輛加長的集裝箱貨車，清一色的紅藍相兼外表，輪胎嶄新，車窗明亮，顯然是下線沒多久。

    顧東和兩名戰士卻都看得迷糊，搞不懂劉胖子為什麼那麼珍而重之地把五輛路面上最常見不過的貨車藏到這里。

    但顧東很快就醒悟過來了，“那最新型的機甲是裝在貨車里吧，我去把車上開上來。”

    “去開上來吧。”洛雨猶豫了一下，點頭同意。

    待到顧東順著三十五度左右的傾斜坡道跑進地下室，劉胖子這才懷疑地道︰“他能行嗎？”

    “這里誰不都一樣呢？畢竟以前我們也沒有這種類型機甲的專門戰士。”洛雨無可奈何地說。

    劉胖子一想也是，看著樂顛顛跑下去的顧東，對于這種劃時代的超新型機甲不能由專業人士做**開的現實，頗有些明珠暗投的感嘆，

    或許……這也是這批機甲唯一一次戰斗的機會了吧。

    幸好相關的數據資料已經提前傳給了技術部隊總司，以人類現在的制造力量，重新制造一批出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兒吧。

    感嘆片刻，顧東已經把最靠邊的一輛貨車開了上來。

    把車停在庫房門口，顧東正打算下車，洛雨卻擺手道︰“你先等一會兒，不用下來。”

    顧東不明所以，但卻乖乖聽話地坐著沒動，閑著無聊左右打量這貨車寬大的架駛室。

    與普通貨車不同，這輛貨車的駕駛室內只有一個居中座位，座位寬大，而且有扶手，兩側扶手上都是一個個形狀顏色各異的按鈕。

    座位左側掛著個飛行頭盔，頭盔後部有一個螺旋管連接著椅子背部。

    方向盤兩側各有一個小型號的電視，只不過屏幕上一團漆黑干什麼節目都沒有。

    他無聊地坐看一會兒，又伸長了脖子往洛雨那里看，就見她與劉胖子在操作室內忙忙活活嘀嘀咕咕，也不知在干些什麼，旁邊那兩個戰士也是一臉的茫然。

    又等了足有十幾分鐘，那兩個小電視屏幕突然閃起亮光，前方駕駛台上一排排也不知什麼用途的指示燈相繼亮起，顧東正困惑的工夫，就見洛雨突然擡起頭來，大聲道︰“把頭盔戴上，按下座椅左側扶手的第一個三角形按鈕！”

    顧東依言將頭盔戴上，低頭按下了那個不住閃著紅光的三角形按鈕。

    整個貨車立刻不安的顫動起來，咯咯輕響聲中，駕駛室的位置突然不斷升起。

第十六章 被捕（一）



    戰斗的膠著狀態是在一個小時之後被打破的。

    在此之前，交戰雙方勢均力敵，無論是牛頭第六聯隊還是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都不能將對手完全擊垮或擊退，大量的士兵纏在長窄的公路上，讓雙方的重武器都不能發揮任何作用，而雙方都不敢輕易將公路上的士兵撤下來，那樣很容易會造成己方部隊的崩潰，從牛頭方面來說，近戰肉搏是他們的強項，這種戰斗正合他們的心意。如果對手是普通人類部隊的話，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已經潰敗了。但事實上跟他們交戰的是戰神兵團的部隊。這支以戰神殿外圍弟子為骨干軍官的部隊戰斗力即使與是號稱妖族第一強的龍騎部隊相比與絕不會遜色多少。牛頭集團雖強，但面對向來以韌性與戰力著稱的戰神兵團也是無可奈何。大約是在雙方接觸後的二十多分鐘以後，牛頭聯隊的將領們已經意識到了他們所面對的是戰神兵團了，這一認識讓包括諾米陶爾將軍在內的高級軍官們大驚失色。

    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戰神兵團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東北戰場開戰之後，情報部門便一直緊盯著戰神兵團主力部隊，地上的間諜，天上的衛星，無論是哪個方向的情報均顯示戰神兵團的主力部隊一直滯留在後方寧遼省內未動，那麼這支部隊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諾米陶爾將軍認為這是一支遊動的小股部隊，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個判斷的錯誤了——一支小股部隊怎麼可能正面迎擊一個整編牛頭聯隊且毫不落下方？且從他們在公路上參戰的人數就可以看出這是一支主力部隊了！

    諾米陶爾將軍立刻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向後方以及其它正在靠近的兄弟部隊傳遞出去。面子雖然重要，但也比不過這種勢關全局的情報重要。諾米陶爾將軍在大事上向來分得很清楚。不過，因為他尚沒有弄清楚敵人倒底有多少，所以發出的信息上只能含糊的寫出“估計至少為一個整編師”的字樣。實際上他的判斷與事實相去不遠，可是後方的參謀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據此做出的判斷是︰雖然不清楚戰神兵團采取了何種辦法，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已經成功的騙過了間諜與衛星，主力部隊瞞天過海，成功偷偷潛入了安平一線。這將意味著奪出平城計劃的失敗，以及尚未攻陷的安城獲得援助。對于牛頭集團的戰略部署，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平城都絕不能有失。所以，牛頭集團參謀部一面督促其它部隊加快趕往平城的速度，另一面方再次調動近十萬部隊呈第二批次攻向平城。

    除去牛頭集團方向的部署不說，對與此刻纏戰的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來說，此時的情形也是相當不妙，他們此刻是孤軍深入，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佔領平城的話，那麼既沒有援軍也沒有據點的他們，將會被從各個方向襲來的牛頭部隊很輕松地吃掉。

    “師長，不能再猶豫了，只能放棄公路上的部隊了。”

    這是參謀長第四次向師長如此建議了。

    將軍額角泌出密密汗珠，死死盯著前方血肉橫飛的戰場，那里的士兵仍然大呼酣戰，沒有膽怯，沒有退縮，即使明知是死，也一往無前。

    林子邊際，密密麻麻的重型穿甲機槍整齊地排列著，卻是無法射擊。那槍是專門針對諸如牛頭兵、山嶺巨人這樣的重型部隊設計的，只要獲得掃射的機會，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那些猖狂的只知拿斧子亂砍的牛頭打而馬蜂窩。

    放棄顯然是最明智的選擇，但人卻是感情生物，更多的時候理智並不能起到作用。那些與他同生共死的戰士就在他眼前，絕不是高層眼中那幾個枯燥的數字，那是活生生的與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戰友，他怎麼可能簡單地一句放棄，就把他們置于死地？這是現實的戰場，不是那些為了裝B而不停片刻強調非人性冷酷與變態的主角所呆的YY小說。

    “再等等……”將軍猶豫不決。

    參謀長對于上司這種優柔寡斷很不滿意，這是在戰場，稍有片刻耽誤都只能造成更大的損失，但他卻不能不服從命令，只急得在地上原地打轉，恨恨地想著要是自己當這個師長，早就該如何如何而來輕易取得勝利了。

    “轟，轟，轟”

    沈悶如雷般的聲響一下下自平城方向傳來，地皮輕顫。

    平城已經失陷，根據情報顯示，最近的人類部隊還在上百公里外拼命趕來，那麼現在來的自然不可能是援軍——從時間上來推斷，平城內的牛頭第一聯隊這個時候才做出反應已經是很慢了。

    將軍臉色大變，咬了咬，終于朝著參謀長揮了揮手。

    參謀長看到上司下了決心，一時大喜，正要下達命令，忽轟的一聲炸響，一道火光正砸在牛頭部隊後方的密林中。數十米範圍內的樹木紛紛栽倒，泥浪掀起足有十幾米高，青色的硝煙循循散開。

    “轟轟轟轟……”密如滾雷般的炸響震徹天地，如同最密集流星雨般的火光劃破天空接二連三地落在牛頭部隊後方，一氣向前，仿佛割草機般將那一片密林紛紛炸倒。

    “那是什麼？”將軍突然不可抑制地驚呼起來，除了仍在公路上血戰的戰士，後方所有的士兵都紛紛向著平城方向仰著脖子張望，發出一陣陣紛亂的嘈雜聲響。

    參謀長被那如最密集重炮轟擊般的攻擊給驚得呆在當場，好一會兒才扭著僵硬的脖子向那炮彈飛來方向看去。

    那，是，什，麼！

    恍然間似乎有五幢高樓在向著挪動著沈重的步伐，即使是妖族中最高大的山嶺巨人也無法與之相比。

    機甲！竟然是高近十米的超巨型機甲！這可是人妖雙方都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式武器！

    那五具巨型機甲均是紅藍相兼，方頭方腦，胳膊腿也都是方形的，看起來很像老式動畫片里的機甲人，顯得笨拙而且可笑，但它們的攻擊力卻是一點也不可笑！每個機甲手中都提著支與其巨大身軀相適應的六管重型機槍，如同太陽般耀眼的火舌自粗大的槍口中噴吐而出，堪比炮彈的子彈以最密集方式傾泄在公路另一側的牛頭集團陣地上，將自公路向側延出上千米範圍內打得泥浪沖天濃煙翻滾，猝不及防的牛頭部隊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公路上的牛頭部隊一時無心纏戰，而看到己方新式武器以如此酷斃的方式隆重登場，人類士兵則是士氣大陣，越戰越勇。戰局幾乎是立刻向著人類方向偏去。

    其實雖然這五架巨型機甲的強大攻擊給牛頭聯隊造成了難以想像的傷害，但做為一支身經百戰的部隊，還不至于在這種打擊下崩潰，但可惜的是那位大頭兵出身的諾米陶爾將軍打起仗來喜歡把指揮部往前設，而這一回他甚至就把指揮部設在了與戰場不過三百米外的密林當中！這種極度冒險的行為讓他附出了生命的代價並拉著一眾部下同赴黃泉，五顆巨型子彈剛剛落到了指揮部範圍內，形成交叉轟炸，即使是以牛頭的強悍身體也無法抗過這種攻擊，指揮部內的高級將領們統統被飛舞的彈片切成了肉泥。

    群龍無首的部隊要是不崩潰，那才叫怪事兒了。

    五架巨型機甲邁著穩定而整齊的步伐向前挺進，飛濺的彈殼在他們身後的路上鋪了厚厚一層。

    當他們接近到戰場的時候，人妖雙方才發現在巨型機甲下方還有數百個普通的重型機甲士兵邁著大步向前沖鋒，要是放在平常的戰場上，這數百重型機甲戰士的沖鋒可是極有威懾力的，但可惜的是這一回風頭卻全讓那五架重型機甲給搶去了，如果不是沖到近前的話，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五架巨型機甲並沒有走到公路上——那樣很容易會把交戰的敵我雙方一同踩扁，它們選擇了向牛頭集團一側發起進攻，並且輕而易舉地切斷了公路上牛頭部隊與後方部隊的聯系。當那數百架重型機甲與後方戰神兵團士兵一同發起沖鋒後，公路上的牛頭部隊很快就被消滅得干干淨淨，不得不提的是，那些陷入困境的牛頭戰士即使是戰斗到最後一員，也沒有一個投降的。

    當巨型機甲將重機槍的子彈打光時，整個第六聯隊便已經完全崩潰，雖然沒有哪個部隊或是士兵逃跑，但失去了指揮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各自為戰，而牛頭戰士死戰不退不降的作風直接造成了這次戰斗的唯一結果——整個第六聯隊被完全消滅，這尚是牛頭集團成立以來，第一次被成建制的消滅，可以說是注定載入史冊的戰果。

    一個半小時之後，這場雙方都打得極為糟糕，開始得糊里糊塗結束得出乎意料的戰斗，終于以第六聯隊的全軍覆沒而告終。

第十六章 被捕（一）



    戰斗的膠著狀態是在一個小時之後被打破的。

    在此之前，交戰雙方勢均力敵，無論是牛頭第六聯隊還是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都不能將對手完全擊垮或擊退，大量的士兵纏在長窄的公路上，讓雙方的重武器都不能發揮任何作用，而雙方都不敢輕易將公路上的士兵撤下來，那樣很容易會造成己方部隊的崩潰，從牛頭方面來說，近戰肉搏是他們的強項，這種戰斗正合他們的心意。如果對手是普通人類部隊的話，那麼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已經潰敗了。但事實上跟他們交戰的是戰神兵團的部隊。這支以戰神殿外圍弟子為骨干軍官的部隊戰斗力即使與是號稱妖族第一強的龍騎部隊相比與絕不會遜色多少。牛頭集團雖強，但面對向來以韌性與戰力著稱的戰神兵團也是無可奈何。大約是在雙方接觸後的二十多分鐘以後，牛頭聯隊的將領們已經意識到了他們所面對的是戰神兵團了，這一認識讓包括諾米陶爾將軍在內的高級軍官們大驚失色。

    誰都知道在這種時候戰神兵團突然出現意味著什麼。東北戰場開戰之後，情報部門便一直緊盯著戰神兵團主力部隊，地上的間諜，天上的衛星，無論是哪個方向的情報均顯示戰神兵團的主力部隊一直滯留在後方寧遼省內未動，那麼這支部隊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在最開始的時候，諾米陶爾將軍認為這是一支遊動的小股部隊，但很快他就意識到這個判斷的錯誤了——一支小股部隊怎麼可能正面迎擊一個整編牛頭聯隊且毫不落下方？且從他們在公路上參戰的人數就可以看出這是一支主力部隊了！

    諾米陶爾將軍立刻在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向後方以及其它正在靠近的兄弟部隊傳遞出去。面子雖然重要，但也比不過這種勢關全局的情報重要。諾米陶爾將軍在大事上向來分得很清楚。不過，因為他尚沒有弄清楚敵人倒底有多少，所以發出的信息上只能含糊的寫出“估計至少為一個整編師”的字樣。實際上他的判斷與事實相去不遠，可是後方的參謀們卻不這樣認為，他們據此做出的判斷是︰雖然不清楚戰神兵團采取了何種辦法，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們已經成功的騙過了間諜與衛星，主力部隊瞞天過海，成功偷偷潛入了安平一線。這將意味著奪出平城計劃的失敗，以及尚未攻陷的安城獲得援助。對于牛頭集團的戰略部署，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平城都絕不能有失。所以，牛頭集團參謀部一面督促其它部隊加快趕往平城的速度，另一面方再次調動近十萬部隊呈第二批次攻向平城。

    除去牛頭集團方向的部署不說，對與此刻纏戰的戰神兵團特遣突擊師來說，此時的情形也是相當不妙，他們此刻是孤軍深入，如果不能速戰速決佔領平城的話，那麼既沒有援軍也沒有據點的他們，將會被從各個方向襲來的牛頭部隊很輕松地吃掉。

    “師長，不能再猶豫了，只能放棄公路上的部隊了。”

    這是參謀長第四次向師長如此建議了。

    將軍額角泌出密密汗珠，死死盯著前方血肉橫飛的戰場，那里的士兵仍然大呼酣戰，沒有膽怯，沒有退縮，即使明知是死，也一往無前。

    林子邊際，密密麻麻的重型穿甲機槍整齊地排列著，卻是無法射擊。那槍是專門針對諸如牛頭兵、山嶺巨人這樣的重型部隊設計的，只要獲得掃射的機會，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那些猖狂的只知拿斧子亂砍的牛頭打而馬蜂窩。

    放棄顯然是最明智的選擇，但人卻是感情生物，更多的時候理智並不能起到作用。那些與他同生共死的戰士就在他眼前，絕不是高層眼中那幾個枯燥的數字，那是活生生的與他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戰友，他怎麼可能簡單地一句放棄，就把他們置于死地？這是現實的戰場，不是那些為了裝B而不停片刻強調非人性冷酷與變態的主角所呆的YY小說。

    “再等等……”將軍猶豫不決。

    參謀長對于上司這種優柔寡斷很不滿意，這是在戰場，稍有片刻耽誤都只能造成更大的損失，但他卻不能不服從命令，只急得在地上原地打轉，恨恨地想著要是自己當這個師長，早就該如何如何而來輕易取得勝利了。

    “轟，轟，轟”

    沈悶如雷般的聲響一下下自平城方向傳來，地皮輕顫。

    平城已經失陷，根據情報顯示，最近的人類部隊還在上百公里外拼命趕來，那麼現在來的自然不可能是援軍——從時間上來推斷，平城內的牛頭第一聯隊這個時候才做出反應已經是很慢了。

    將軍臉色大變，咬了咬，終于朝著參謀長揮了揮手。

    參謀長看到上司下了決心，一時大喜，正要下達命令，忽轟的一聲炸響，一道火光正砸在牛頭部隊後方的密林中。數十米範圍內的樹木紛紛栽倒，泥浪掀起足有十幾米高，青色的硝煙循循散開。

    “轟轟轟轟……”密如滾雷般的炸響震徹天地，如同最密集流星雨般的火光劃破天空接二連三地落在牛頭部隊後方，一氣向前，仿佛割草機般將那一片密林紛紛炸倒。

    “那是什麼？”將軍突然不可抑制地驚呼起來，除了仍在公路上血戰的戰士，後方所有的士兵都紛紛向著平城方向仰著脖子張望，發出一陣陣紛亂的嘈雜聲響。

    參謀長被那如最密集重炮轟擊般的攻擊給驚得呆在當場，好一會兒才扭著僵硬的脖子向那炮彈飛來方向看去。

    那，是，什，麼！

    恍然間似乎有五幢高樓在向著挪動著沈重的步伐，即使是妖族中最高大的山嶺巨人也無法與之相比。

    機甲！竟然是高近十米的超巨型機甲！這可是人妖雙方都從來沒有見過的新式武器！

    那五具巨型機甲均是紅藍相兼，方頭方腦，胳膊腿也都是方形的，看起來很像老式動畫片里的機甲人，顯得笨拙而且可笑，但它們的攻擊力卻是一點也不可笑！每個機甲手中都提著支與其巨大身軀相適應的六管重型機槍，如同太陽般耀眼的火舌自粗大的槍口中噴吐而出，堪比炮彈的子彈以最密集方式傾泄在公路另一側的牛頭集團陣地上，將自公路向側延出上千米範圍內打得泥浪沖天濃煙翻滾，猝不及防的牛頭部隊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公路上的牛頭部隊一時無心纏戰，而看到己方新式武器以如此酷斃的方式隆重登場，人類士兵則是士氣大陣，越戰越勇。戰局幾乎是立刻向著人類方向偏去。

    其實雖然這五架巨型機甲的強大攻擊給牛頭聯隊造成了難以想像的傷害，但做為一支身經百戰的部隊，還不至于在這種打擊下崩潰，但可惜的是那位大頭兵出身的諾米陶爾將軍打起仗來喜歡把指揮部往前設，而這一回他甚至就把指揮部設在了與戰場不過三百米外的密林當中！這種極度冒險的行為讓他附出了生命的代價並拉著一眾部下同赴黃泉，五顆巨型子彈剛剛落到了指揮部範圍內，形成交叉轟炸，即使是以牛頭的強悍身體也無法抗過這種攻擊，指揮部內的高級將領們統統被飛舞的彈片切成了肉泥。

    群龍無首的部隊要是不崩潰，那才叫怪事兒了。

    五架巨型機甲邁著穩定而整齊的步伐向前挺進，飛濺的彈殼在他們身後的路上鋪了厚厚一層。

    當他們接近到戰場的時候，人妖雙方才發現在巨型機甲下方還有數百個普通的重型機甲士兵邁著大步向前沖鋒，要是放在平常的戰場上，這數百重型機甲戰士的沖鋒可是極有威懾力的，但可惜的是這一回風頭卻全讓那五架重型機甲給搶去了，如果不是沖到近前的話，甚至都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五架巨型機甲並沒有走到公路上——那樣很容易會把交戰的敵我雙方一同踩扁，它們選擇了向牛頭集團一側發起進攻，並且輕而易舉地切斷了公路上牛頭部隊與後方部隊的聯系。當那數百架重型機甲與後方戰神兵團士兵一同發起沖鋒後，公路上的牛頭部隊很快就被消滅得干干淨淨，不得不提的是，那些陷入困境的牛頭戰士即使是戰斗到最後一員，也沒有一個投降的。

    當巨型機甲將重機槍的子彈打光時，整個第六聯隊便已經完全崩潰，雖然沒有哪個部隊或是士兵逃跑，但失去了指揮的情況下，他們只能各自為戰，而牛頭戰士死戰不退不降的作風直接造成了這次戰斗的唯一結果——整個第六聯隊被完全消滅，這尚是牛頭集團成立以來，第一次被成建制的消滅，可以說是注定載入史冊的戰果。

    一個半小時之後，這場雙方都打得極為糟糕，開始得糊里糊塗結束得出乎意料的戰斗，終于以第六聯隊的全軍覆沒而告終。

第十六章 被捕（四）





    洛雨神色復雜地看著背護著她的這個男人，一聲不吭，只是將頭歪下去貼在他的肩膀上，瞪大了眼楮瞅著那越逼越近的牛頭怪，心中竟是一片鎮定。

    手，摟得越發地緊了。

    顧東死死盯著地面，渾身的肌肉都微微發抖，口里一個勁地嘀咕念叨，“變，變，變……”

    以往這變身總是不請自來，可這一回卻是三請不到，任顧東吃奶的勁兒都使出來了，可就是不見變。

    “搞什麼啊……”顧東大急，要是沒有洛雨在，他就是不變身，也不懼這些牛頭，可現在不變身如何能護得洛雨周全？他心中不禁又急又惶，可惜這變身所需的憤怒、暴躁等等激烈情緒卻是沒有一樣，卻又怎麼可能變身？需知前幾次變身，他都是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這一回洛雨在身旁，他畏頭畏尾，憂心重重，壓根沒有半點憤怒的影子。

    或許，等會若是洛雨死了，他會因此極度憤怒而變身，可是……那時的變身有什麼意義？

    “他媽的倒是變啊！”顧東無奈悲嘆，心中浮出一句老話來。

    真是時也，命也。

    腳步如催命戰鼓，左側沖得最前的牛頭戰士已經不過三米遠，手中戰斧高舉。

    “啊……”顧東瘋狂而無意識地扯著嗓子長嚎一聲，撿起地上一個戰士兀自握在手中的紅袖大刀，橫在胸前，猛得擡頭怒視那沖上來的牛頭戰士，狂喝道︰“顧東在此，不怕死的就過來吧！”

    那正猛沖上來的牛頭戰士一眼瞅到顧東，突地打了個哆嗦，憨聲悶氣地驚叫了出來，“維，維，維尼……”驚慌失措地喊叫聲中，拼了命地剎住前沖的腳步，過強的慣性帶得停住的雙腿兀自順著街面向前滑了一米多遠，趟激得地面濺起好大一片血浪泥漿。

    原來這位卻是第一聯隊中白天里參與街角圍捕顧東戰事的那批牛頭戰士中的幸存者，他是親眼見到過這只殘暴的白熊貴族是如何毫不手軟的虐殺勇猛無敵的戰友的，那可怖的情景讓即使是讓以勇猛著稱的牛頭戰士也感受到了入骨三分的恐懼。那場戰斗下來，幸存的五百多牛頭戰士無一例外地患上了恐熊癥，其表現是一看到熊狀物便渾身發抖雙目充血發直，而後陷入半傻的瘋顛狀態，或顧頭不顧　地四處躲藏，或進入瘋狂狀態看到活動的物體就攻擊不停，或不停嘔吐哭泣。這種恐熊癥狀甚至慢慢滲透入了牛頭戰士的遺傳基因中，成為一種很罕見的難以治愈的家族遺傳病，並且隨著這些牛頭戰士的後代而一度傳播了大半個牛頭族，引起整個牛頭族大範圍的死亡，後被妖族醫學專家命名為瘋牛病，稱為妖族十殺手之一。

    “維，維，維……”可憐的戰士已經完全嚇傻了，雖然已經到了顧東的身前，那高舉的戰斧卻不敢落下，哆哆嗦嗦地指著面前這個瘋狂變態的家夥，結結巴巴，眼圈泛紅，眼瞅著眼淚就要掉下來了。勇猛的牛頭戰士不畏死亡，便那種變態的虐殺可真不是正常妖能承受得了的！更何況連大公爵都沒能殺死這個變態，他們這幾個牛頭上去十成十不夠給這恐怖的家夥塞牙縫的。

    雙方僵持的這會兒工夫，後面又有幾個牛頭戰士已經沖了上來，他們與沖在最前面的這位勇士同屬一隊戰友，都是變態白熊掌下幸存的遊魂，本來被前面這位擋著，沒看到顧東的樣子，只是聽到顧東的那聲大吼，但他們可不知道顧東就是凶名昭著的大惡人顧遠來，所以也就沒當那麼一回事兒，不過等沖上來看到顧東的樣子，卻當場嚇得集體停步，呆呆對視一眼，終于仗著人多勢眾，相互壯膽鼓起百倍勇氣，一聲發喊，齊齊提著斧子，扭頭就跑，當然了出于同袍之誼，他們也沒忘了拖上嚇傻的第一位勇士一同撤退。

    看到這幾位的表現，後面的和對面的戰友們可就不解了，有其余第一聯隊幸存的識趣地伸長了脖子往前一瞅，乖乖，變態熊當道，那還不群牛闢易？當下全都一聲不吭地學著前面的榜樣收了剛剛叫囂的猖狂，夾著尾巴掉頭就溜。

    可有那些屬于第七和第十六聯隊的就不明所以了。

    哎呀，對面不就是一個叫顧東的人類嗎？為什麼看到他嚇得扭頭就跑啊？第一聯隊可是在牛郎閣下帶領下的勇士之隊，勇武之名向來是整個妖族都無可比擬的，可居然在這個顧東面前望風而逃？這是什麼樣的人物？難道傳說中戰神殿里那幾個人類老變態嗎？

    有那不明白便拉著逃跑的第一聯隊士兵發問，但這種恥辱的事情第一聯隊的士兵們又怎麼說得出口，當下一個個就跟悶葫蘆似的，也不回答，只是拖著發問的一起往回逃，有說話的也就是那麼一句，“快走，別上去送死了，再來一個千人中隊也不夠他塞牙縫的！”

    雖然問不明白，但連最勇武的第一聯隊打都不打就逃，那其它的牛頭戰士又怎麼會不識趣？于是大家便都稀里糊塗地扭頭開溜，速度卻比剛剛沖上來時還要快上好幾倍呢。

    事情並沒有這麼結束，第一聯隊的士兵心里都清楚怎麼回事兒，可是其它的不明白啊！就這麼臨陣退縮了，總得有點理由吧，既然問不出來，那就只好自己編了。

    于是乎在第七、十六聯隊勇士的心中，一個可怖的人類惡魔就此誕生，並在經過東北戰區以至後來更多人參與補充下，變成了一個恐怖的傳說存在。

    傳說，此惡魔叫顧東，在平城那一戰，光他自己就是殺了上萬個牛頭勇士……

    傳說，這顧東最喜歡虐殺妖族，男妖吃掉，女妖奸屍，每頓都要吃一個童妖……

    傳說，這顧東青面獠牙四頭八臂，四頭分別有喜怒哀樂一種情緒，八臂各持一件利器︰有戰刀戰斧重機槍火箭炮噴火筒飛去來刃地雷埋設器暴雨梨花釘……

    據說，這顧東普一初生便手刃攻上門來的上百虎族悍將，並拖著一串虎鞭，在站前連走八步，步步血印，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曰︰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這種惡魔化傳說喧囂一時，一度在整個妖族境內廣為流傳，最鼎盛時達到了可以止幼妖夜啼的地步，不少家長嚇唬小妖時都從“再不聽話，就讓張道臨把你吃了”改成“再不聽話，就讓顧東把你抓走”，據說比老方法要靈驗許多。

    不過，這種過度渲染的謠言一度也給妖軍的士氣造成了極大的打擊，幾乎是到了聞顧東兩名變色的地步。更有一支巨鼠部隊在海南作戰前夜，因為一名哨兵無意中聽到椰子掉進海里的聲音對同伴說了句“聽，咕咚”，結果話沒說完，那位聽多了顧東傳說的同伴已經被嚇得扯著嗓子叫了起來，“什麼？顧東！”這一聲在夜里遠遠傳出，結果上百人都聽到了“顧東”這個名字，再配合那殺豬般撕心裂肺的慘叫，大家便都想到了一件事情——顧東，來了！

    快速的以訛傳訛下，整個巨鼠部隊在“咕咚來了”的呼喊聲中山崩地裂般的崩潰了，而作為整個戰略重要一環的巨鼠部隊的莫名崩潰，直接導致海南戰事糜爛，十萬各族健兒最後被人類部隊趕下大海，即使是在海、空部隊的全力接應下，也足有近六萬不會水的勇士葬身海底。

    事後，妖帝國宣傳部終于注意到了這個謠言的可怕後果，下了絕大力氣禁止關于顧東謠言的傳播，但可惜那謠言卻因為前方部隊的屢屢失敗而成了燎原之勢，即使是下達了禁口令，也無法禁絕私下里的傳說，以至于日後顧東大戰妖都時，近千萬人口的城市都因為顧東的一嗓子而陷入了極度的恐慌，最終導致那座偉大的城市一夜之間被驚恐逃竄的妖民毀成廢墟。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了，目前暫且不提。

    且說來勢洶洶的牛頭戰士們都被嚇得抱頭鼠竄，倒弄得洛雨和顧東兩人一個勁地發呆。顧東當然不認識被他嚇跑的那些牛頭，在他眼里牛頭們的樣子實在是都差不多，根本分不出個左右來，而那位出聲的仁兄因為嚇得厲害吐字不清，顧東也沒聽清他說得倒底是些什麼東西，自然也就猜不到牛頭們撤退的原因了。

    但洛雨心里想的可就不一樣了。

    “又是這樣，上次在路上那個牛頭也是一見他，就被嚇得扭頭就跑了。這肯定不正常，難道他真的，真的是，妖族的間諜嗎？不，不可能，要是間諜的話，應該沒人認識才對，怎麼可能讓這些普通的牛頭戰士一眼看出來呢？肯定不是，他肯定不會是間諜，對，他肯定不會是間諜……”

    洛雨心中百味雜陳，雖然也已經猜到身下這個男人絕不簡單，卻就是不願意把他猜測成是間諜。

    顧東卻不知洛雨心中所想，呆了一呆，眼見無事兒，邁步欲走，打算打個安全點的地方。可他還沒等邁出這一步，忽聽有人嬌笑道︰“啊喲，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顧仙長的威風可真不減當年啊。”

第十六章 被捕（五）



    這調子，這語氣，再加上那即使是屍山血河也無法遮掩的撲鼻香氣，不用回頭，顧東也可以猜到是誰來了。

    思夜語從街邊的廢墟後方施施然跳出來，跟在她後面的，依然是那四個尖耳朵美女。

    “兔妖！”洛雨看到那尖巧如精靈般的耳朵，嚇了一跳，猛得將手中槍擡起。雖然最明顯特征同樣是尖耳朵，但兔妖跟飛鼠一族的最大區別就是她們的眼楮，兔妖中的高級貴族眼楮無一例外都是琉璃樣透明的，眼仁血紅。當然了，這個特點並不包括思夜語這種完全化的大妖怪。

    “別怕。”顧東安慰似地回手拍了拍各雨，卻感到有些頭痛，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自己跟這幾個美艷妖怪的關系。不過，頭痛的當口，他還是向思夜語打了個招呼，“你跟那個……人打完了嗎？”說話的同時，他下意識地擡頭往天上看了看，夜空如血。

    “真要想打完的話只怕三天三夜都分不出個結果呢，不過我不想跟她玩了，一走了之，她又能把我怎麼樣？她可不是戰神殿的老大香竹，跟我也就是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的。”

    香竹？聽到這個名字，顧東心里不由一顫，那個柔柔弱弱的小小女生的形象在眼前一閃而過，她……還活著嗎？

    “不說這些了，咱們快走吧。”思夜語擺了擺手，道，“時間可是很趕哦。”

    “去哪？”顧東聽得一愣，一時未能領會思夜語的意思。

    “當然是去找安可達魯之門了，你托我幫忙的，現在已經有消息了，我這可是特意來通知你的哦。”思夜語眨了眨眼楮，掃了一眼神色驚疑不定的洛雨，忽地笑咪咪地說，“咱們這麼多年的情份啦，你難得求我一回，我當然得盡心盡力地幫忙了。不過……你好像不太像話啊，咱們這才分開多大一會兒啊，你就又拈花惹草，居然泡到這麼一個大美女啊。不過……她知道你的身份嗎？”

    “他，他有什麼身份？”一直插不上嘴的洛雨，心中已經緊張到了極點。

    “我哪有什麼身份……”顧東慌慌張張地道，“思夜語，你可，別亂說啊。”

    “你居然不知道？”思夜語大驚小怪地指著顧東道，“他在我們妖族可是大大有名的變態、惡魔、殺妖狂……你們人類稱他為霹靂仙人的顧遠來啊。”

    “霹靂仙人？”洛雨掩住了張得太大而一時無法合攏的嘴巴，看看思夜語，又看看顧東，感覺思維間一片混亂。

    “開玩笑的啦……”思夜語瞧著不知如何反應的顧東與洛雨，忽地捂著嘴巴咯咯直笑，“他其實是我們妖族的維尼熊子爵，可是最喜歡虐殺美女的哦。你知道他最愛做的事情是什麼嗎？就是把美女塗上蜂蜜，然後整個蒸熟了吃掉哦。你這麼漂亮肯定和他的胃口。”

    “思夜語……”顧東終于忍受不了這只多嘴的兔子在這里不著邊際的胡扯八道了，“你倒底想干什麼？”

    “當然是跟你一起去找安可達魯之門嘍。”思夜語眨了眨眼楮，“不過，你不會打算帶著這個小美女一起去吧。大哥，你也一千多歲了，這麼二十多歲的小丫頭，跟你的帶溝的，你不是想玩一樹梨花壓海棠吧……”

    顧東終于有點明白眼前這位的惡趣味了，也不跟她東拉西，猶豫了一下道︰“我把洛雨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和你一起去。”

    思夜語撇了撇嘴，道︰“現在城里打得一團糟，你能把她送哪去？要是太遠的話，太耽誤時間了……”

    顧東卻不再理她，也不管一臉驚愕的洛雨做何想法，背著她踩著滿地的殘屍鮮血，沿街向前走去。

    “真是受不了這個笨蛋，可愁死我了。”思夜語不滿地捏了捏鼻子尖，領著四個尖耳朵美女部下，趕上一步步往前挪的顧東，道︰“算了，我可沒時間等你這麼慢慢騰騰的，你知道有多少家夥盯著那面安可達魯之門嗎？要是去得太晚了，那可就連個毛都剩不下了，我送你們一程吧。”說著話，也不管顧東的意見，一把將洛雨從他背上拎了下來，左手一探又抓住顧東，忽地展開背上鐵翼，就這麼一手拎著一個大活人騰空而起。

    流血的城市在下方迅速縮小為一團烈烈燃燒的巨大火球，震天的喊殺戰斗聲在遙遠的夜空中顯得分外怪異空蕩，仿佛洪荒嗜血的巨獸在未知的彼端嘶聲喊叫，表明著自己的存在。

    冰冷的夜風吹指下，洛雨終于穩定了心神，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叫道︰“那個……顧東……”

    “啊？什麼事？”顧東正出神呢，聽到洛雨召喚，慌慌張張地答應了一聲。

    “那個，你真的是妖怪嗎？”洛雨覺得自己問這個問題真是很傻，但她卻就是想問。

    “不，不是，我確確實實是人。”顧東趕緊證明自己的身份。

    “哦呵呵呵……會變成熊的人。”頭頂上飄來思夜語極不識相的插話，“一只大白熊哦。”

    顧東氣急改壞地道︰“我確實是人，就算是會變熊，那也是人，跟妖怪變**，有本質的不同，我是人變妖怪，不是妖怪變人，那個……”一時間急得語無倫次，到最後暈頭轉向，連自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了。

    洛雨安靜地聽著這上帝也搞不明白的解釋，一聲不吭，大大的眼楮眨也不眨地盯著顧東。

    忽忽之間，急速前進猛然停止，自高空中飛速墜落，直落進黑暗的密林中。

    腳踏實地的那一瞬間，顧東心中突然間升起了一種無力的悲哀，就好像是他無法左右自己在時空中穿梭一樣，他也無法解釋清楚自己倒底是個什麼東西，事實上到目前為止，他也對自己的此時此刻倒底還算不算是人類深表懷疑。人類可能像他那樣舉手炸翻半座城嗎？人類能像他那樣一激動就變身嗎？至少在他所知的人類中，似乎沒有一個有這種本事。

    他不再解釋，只是默默地望著同樣沈默的洛雨，好一會兒才輕聲向思夜語問︰“這是哪里？”

    “石磐郊外。”思夜語拉著兩人走到密林邊際，指著遠處山坳間的火火通明的小城，道︰“目前人類部隊有近十萬集結在此，正準備向平城運動，這位小美女應該是個人類軍官吧，到了這里就算是安全了，一個技術軍官少校，我想他們肯定會好好保護這位小美女的。”她說著話，突然將洛雨重新提起來，一把抓住了那只傷腿。洛雨傷處被抓，痛得悶哼一聲，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你，你干什麼？”顧東嚇了一跳，就想撲上去搶下洛雨。

    “急什麼？放心好了，我的性取向很正常，不會跟你搶美女的。”思夜語閃身躲過顧東的撲搶，將手里的洛雨重新放到地面，輕笑道︰“走兩步試試吧。”

    洛雨疑惑地伸了伸腿，這才發覺那只傷腿竟然已經完全復原了，一時不覺歡喜反而有些驚疑不定。

    那個名叫小葉子的尖耳朵美女道︰“咱們公爵的復生術可以生死人而肉白骨，你這點小傷摸一摸就好了。”

    “不用謝我啦。”思夜語大大咧咧地沖著絲毫沒有謝意的洛雨揮了揮手，又對顧東道︰“你們兩個快點告別，給你十分鐘吧。”說完，自顧自地帶著四個部下走到了密林深處，只把這一對男女獨自留下。

    顧東感激地望著思夜語走進密林之後，這才轉過來看著洛雨，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才好。

    洛雨輕輕捏著衣角，咬著嘴唇，望著地面，輕聲道︰“你，能告訴我你倒底是什麼人嗎？”

    顧東嘆了口氣，歪著頭看著洛雨，終于還是明白了一件事情——此洛雨非彼洛雨，他只是一個在時空中穿梭的幽靈，再不是以前那個顧東，就好像眼前的洛雨並不是曾經跟他談婚論嫁的那個小護士而是一名人類軍隊重要之極甚至研究出變形金剛的技術軍官一樣，他們即使再度相遇，也不代表各自之間的世界會再次有相同的交集。

    “我……曾經在醫院的時候寫了一些東西，我知道醫院的小護士把那些東西當成玩笑給你看。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如果沒有的話，就看看吧，那是我最真心誠意的自白，希望你不要再把它當成是一個精神病人的噫語。”

    說完這句話，顧東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有些想哭的感覺，他這是在自己斬斷那絲不可能妄想吧。那麼離奇的事情，自己尚且不會相信，更何況是他人呢。

    “去石磐吧，不要再去前線了。”顧東輕輕轉過身上，掩飾自己的情緒，頭也不回地向密林中走去，孤寂的背景消失在黑暗之中。

    片刻之後，林中嘩啦一聲密響，數個身影騰空而起，仿佛夜驚的碩鳥，眨眼工夫，便與夜空融為一體。

    洛雨望著那些消失的身影，好一會兒，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在隨身的背包中掏摸了一陣，拿出厚厚一疊白紙來。

    借著遠處的燈火，翻開第一頁，狂亂的字跡印入眼簾，“我叫顧東，現年二十五歲，職業是拍賣師……”

    山風輕吹，卷得紙頁嘩嘩作響，一個高大的身影自空中緩緩落下，站到了洛雨的身後。

    洛雨卻只顧翻看著手中的稿子，一無所覺。

    離亂卷終

第十七章 戰城（一）



    空氣刺鼻難聞得有如毒氣一般。燒焦的鐵�氣味、木炭氣味、焦磚氣味、焦屍氣味、硝煙氣味、血腥氣味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混在一起，令人窒息作嘔，頭暈目眩。煙塵和灰燼迅速落到地面，但只要吹來一點點微風，街道上就會彌漫著黑灰，城里又到處黑煙滾滾。

    繁華的城市變成了超大的廢墟，搖搖欲墜的樓房全都千瘡百孔，仿佛一個個超大號的奶酪，一個又一個泥石堆在城市各處冒著黑煙火焰，將天空燒熾成鍋底的顏色。

    三天以前，妖軍牛頭集團正式完成了對安城的合圍，留守的重裝機甲部隊成了四十余萬牛頭部隊的翁中之鱉。就在包圍完成的當天上午，蝠翼妖組成的主力空軍部隊，一早就飛臨安城上空，開始了持續轟炸。

    人類已經完全失去了制空權，安城的天空成了蝠翼妖部隊自由來往的後院，所有的蝠翼妖都盡可能多的帶上了對地轟炸彈藥，而卸下了空中裝備。

    眩目的光雨在安城上傾泄了整整一天一夜。

    整個安城就在這肆無忌憚的轟炸中化為一片火海，一直燃燒未絕。

    就在蝠翼妖對安城各部進行轟炸的同時，重裝機甲第一一四、一一八團在城外20公里的淨月潭一帶與牛頭集團第八聯隊發生激戰，標志著安城保衛戰正式打響，此時平城尚未陷落，整個牛頭集團的主力都匯聚于此，誓要奪下這座東北重鎮，全殲重裝機甲部隊。

    第二天淩晨，蝠翼妖完成了準備轟炸之後，牛頭集團各部同時從各個方向發起進攻，蒙得元帥已經提前許下了重獎，第一個將戰旗升在安城標志建築匯豐金貿大廈頂部的，裂土封爵！

    初期攻勢一直極為順利，牛頭集團各部都沒有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即使是最初在淨月潭一帶與牛頭集團的血戰的兩個重裝機甲團也在短暫的接觸之後即回縮後撤。

    安城外圍很快就完全失去，牛頭各聯隊勢如破竹的攻安城市區。各部指揮官們甚至一度樂觀地認為，在太陽落山以前，就可以將戰旗插到金貿大廈上。

    順利的攻勢卻就在進入市區的同時止步了。

    因為減少接觸而保存完好的重裝機甲各部以及退入平城的其它普通部隊依托城市建築廢墟開始了頑強的巷戰，戰斗很快便陷入了逐樓逐屋的爭奪。

    交戰雙方膠著一處，使得妖軍方面無法發揮制空優勢，在天上遊蕩的蝠翼兵團為了避免誤傷自己的部隊，而不得不冒險突入城市，在樓宇的縫隙間穿梭尋找敵人。但這樣做卻給了人類部隊以機會，他們完全成了躲在樓中的人類耙子，被交錯的輕型防空武器擊斃，從而產生了大量的傷亡，而他們的冒險與犧牲並沒有換取任何有價值的成果。到了當天下午的時候，為了避免這種毫無意義的傷亡，蝠翼部隊撤出戰場，僅做外圍偵察警戒，將城內的戰斗交由牛頭集團全權負責。

    佔據有利地勢的人類部隊頑強抵抗，即使是以牛頭集團的強悍戰力也付出了重大的傷亡。但當他們成功突入市區的時候，卻發現身後的人類部隊並沒有被完全消失，他們只是暫時隱藏起來等待時機偷襲罷了。

    很快整個安城便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狀態，任何部隊的身後都可能有敵人出現，往往當一方千辛萬苦地將樓內的敵人清理干淨，還沒等退出去，卻發現新的敵人已經重新從樓下攻了下來。

    戰斗處在了極度的混亂無序中。

    但人類留守的部隊畢竟處于內外交困的劣勢，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那麼即使是靠這種不計成本的血拼，他們也不可能拼得了過數量龐大的牛頭集團進攻，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與安城玉碎同亡罷了。

    但戰勢在第二天下午發生了變化。

    牛頭集團總部接到了浦利飛上校關于成功斬首安城軍以及完整奪取松江機甲制造廠的報告。參謀部立刻改變了戰略計劃，放棄急攻安城，轉而將半數部隊向平城運動，意圖佔領平城，完好無損的奪下整個松江機甲制造廠。戰略重心向著平城傾斜的同時，安城方面的戰斗轉為穩扎穩打，每天只固定奪取一定範圍，並在奪取後仔細清理，采取步步為營的方式，改變初期作戰的混亂狀態，以鐵壁合圍之勢步步緊逼，意圖將整個安城的人類部隊都困死在安城內。

    當顧東隨著思夜語趕到安城外圍時，安城就處在這種艱難的爭奪戰之中。

    根據思夜語收到了情報最後確定，安可達魯之門就落在安城，它被當成了普通的古董放在安城博物館內，並沒有受到任何重視。最先接到這一情報的是妖國北方鎮守玄武王，他派出了室火豬、虛日鼠和女土蝠這三名公爵中的青壯派，前來安城意圖奪取安可達魯之門，但當他們潛入安城之後，卻驚訝地發現，那面安可達魯之門已經被戰神殿派來的人員給帶往嶺鐵，而且根據情報顯示，同時出發的共有三支護送部隊，顯然是要做為疑兵之計。嶺鐵有戰神殿的分支機構，雖然三位公爵並不畏懼戰神殿的勢力，但做為秘密行動，他們必須得保持低調，所以三公爵分頭行頭，女土蝠和室火豬分頭攔截那三支護送部隊，而虛日鼠則潛入嶺鐵調查是誰想要這安可達魯之門。但事情卻出了漏子，三公爵潛入的情報被人類得到，戰神特種部隊緊急動員，成功截到了室火豬，惡戰之後，室火豬身負重傷竟被生擒活捉，創了妖族公爵被戰時生擒的先例，而女土蝠雖然仗著隱形本領成功逃遁，卻也沒能截下護送部隊，安可達魯之門被成功送到了嶺鐵。

    好在虛日鼠潛入嶺鐵多時，得到女土蝠通報之後，展開調查，但卻意外發現，那送到嶺鐵的安可達魯之門居然是假的！虛日鼠得知這一消息後，立刻通知了女土蝠並撤出嶺鐵，不料卻被葉靜給盯上，引出了山村那一場大戰。

    思夜語是在接到三公爵潛入人類領地目標是奪取安可達魯之門的情報之後才前往東北戰區的，事情的發展也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除了那據說是沒有人重視的安可達魯之門行蹤成謎之外，三公爵行蹤的泄露讓她產生了極大的懷疑，畢竟三公爵都是妖族是最高層的貴族，他們的行動極為隱密，即使是她也是無意間得到了相應的情報，但人類不僅得到了三公爵潛入的消息而且還據此設伏成功活捉室火豬，這就顯得有些詭異了。思夜語對這三個家夥的死活並不關心，但高層貴族行蹤泄露的事情卻讓她感到不寒而栗，如果真相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那樣，那也未免太可怕了。但接下來的事情更是急轉直下，她雖然身在東北戰區，但情報網絡一直保持暢通，妖國方面除了她和牛金牛相繼潛入外，更有奎木狼、鬼金羊、翼火蛇、角木蛟等各大公爵蠢蠢欲動，他們之中有親人類派的，也有仇人類派，還有中立派，有忠于四方王的，也有忠于女皇的，可以說是代表了目前妖帝國中各方有份量的勢力。而人類方面，戰神特種部隊傾巢而出外，戰神殿的幾大元老高手更是秘密已經抵達東北戰區，甚至還有傳說已經數百年沒有離開戰神殿的一把手香竹也已經親自出馬！

    情勢之復雜簡直難以言表。更糟的是，從情報上根本判斷不出這些一直與妖族高手保持微妙平衡的人類高手突然間插手普通戰場的目的倒底是什麼。

    所有事件的背後，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推動著，讓原本只屬于妖帝國內部矛盾的事件向著復雜微妙的境地滑去。

    而已經銷聲匿跡達千年之外的顧東的出現，更是讓局面的混亂達到了極點。

    思夜語在分析了各方面的情報之後，最終還是決定出手奪取安可達魯之門，掌握事態的主動，而顧東無意間向她提供的關于安可達魯之門的某些用法，更是讓她欣喜若狂。

    但思夜語在捉到了虛日鼠之後，一度失去了關于安可達魯之門的相關情報，直到她與香在天空中亂戰的時候，卻突然得到消息，安可達魯之門居然仍在安城博物館並未被拿走。

    這個消息來源于一支蝠翼小分隊。

    當時它們正在安城的空中低空飛行，冒著人類密集的射擊火力，給友軍進行空中支援。

    這支小分隊很不幸地遇到了一隊埋伏的機甲小隊，突然遭遇下全軍覆滅，不過其中一個蝠翼妖只是受了重傷落地未死，而他當時著陸的地點恰好是平城博物館的大門前。他很識趣的趴在地上裝死，等待逃走機會。伏擊的機甲小隊很快就撤離了戰斗地點，同時另一隊牛頭部隊也差不多腳前腳後趕到，這支部隊保持謹慎地搜索前進，在幸存的蝠翼妖出聲招呼前，攻入了博物館。只過了不到三分鐘，那上百個牛頭變成粉碎的零件被一堆堆扔了出來。幸存的蝠翼妖並沒有看到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甚至都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在最後看到一個並是很高大的身影站在黑漆漆的博物館內，往外扔垃圾一樣地扔牛頭士兵的屍體。那些屍體全都變成了整齊的碎塊，但卻連一滴血都沒有流，露在外面的肌肉血管泛著異樣的蒼白，仿佛是被吸光了所有的血液。這個幸存地蝠翼妖嚇得幾乎要死了，直到那黑影消失在博物館內好久，他才敢動地方離去，並在回到總部之後，迅速報告了關于博物館內有一強大不明生物的消息。關于那個黑影，他並沒有看清楚，但有一件事情卻瞧得明明白，那人的左手里抓著一面鏡子，晶瑩易透，有如水晶。

    這個消息迅速被傳遞到了牛頭集團指揮部，並在第一時間被思夜語獲得。她斷定那黑影手里拿著的正是行蹤不明的安可達魯之門。雖然並不清楚安可達魯之門為什麼會回到安城，也不清楚那黑影倒底是什麼來頭，思夜語還是立刻做出了前往安城奪取安可達魯之門的決定。鑒于安城情況混亂，而且那黑影顯然是個可以無聲無息殺掉數百牛頭戰士的高手，所以她準備親自出手。

    當然了，以上這些消息，思夜語並沒有告訴顧東。

第十七章 戰城（二）



    “又出現了。”舉著望遠鏡的賀達輕聲說道。

    一顆炮彈恰巧落在旁邊的樓上，引起的巨大爆炸與傾倒吞沒了他的聲音，讓就趴在他身旁的趙顯德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動，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麼。

    不過，這關不妨礙趙顯德理解賀達的意思，順著望遠鏡所指的方向，透過繚繞充斥在整個城市中的煙塵飛塵，趙顯德可以隱隱約約看到一群頂著牛頭的高大身影借著傾倒的廢墟掩護，小心翼翼地交替前進著。

    前進目標︰安城博物館。

    “這是第幾批了？”趙顯德趴在賀達的耳邊問道。

    賀達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比劃了一個八，然後又全神貫注地監視著前方的敵人。

    第八批了！

    兩人是昨天傍晚時分潛上這座樓房的，做為遊動伏擊小組，兩人有自由流動作戰權利，視情況隨意選擇作戰地點，他們的作用是彌補機甲部隊的不足，武器是單兵高爆阻擊炮筒，每擊十連發，以伏擊作戰為組。

    昨天傍晚剛剛潛到這里不久，他們便發現一隊多達三百名的牛頭士兵出現在視野內。這些牛頭士兵全不像他們平時所見的那樣囂張跋扈，也不拿著最慣用的戰斧，而是如臨大敵般緊張地端著粗大的自動步槍，扛著牛頭士兵專用的單兵火箭炮，彎腰躬身向著著距離他們一千五百多米外的安城博物館發動進攻。

    最開始的時候，兩人以為是有友軍的機甲部隊潛藏在博物館里，但很快就覺得事情不對了，即使是面對著強大的機甲士兵，這些牛頭向來是掄著斧頭毫不畏懼地向前猛沖，哪有過像眼前這種小心翼翼的畏縮樣子？

    而且，直到先頭的一百多牛頭慢騰騰挪進了博物館，都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或許是里面的部隊已經撤走了吧。

    當兩人這樣想的時候，事情卻發生了突然的變化。

    博物館的大門好像突然間變成了蘊滿氣力的噴泉一般向外嗤嗤地噴射著大大小小的黑乎乎碎塊，兩人借助望遠鏡發現那些碎塊居然就是剛剛沖進去的牛頭的屍體，一塊塊干干淨淨一點沒有剛死掉那種體液黏呼淋灕的樣子，看起來就好像是腌制好的鹹肉一般又干又皺。後面的牛頭士兵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勇往直前，而是在看到同伴被無聲無息的屠殺之後，居然掉頭就撤走了。

    就算是里面真有自己人的話，也沒有能力這麼無聲無息一個照面就把上百個牛頭絞成肉碎吧。兩人都是大感驚訝，仔細觀察那座詭異的博物館，卻愕然發現那博物館竟然完好無損，矗立在周遭破破爛爛的樓房廢墟之下，顯得極外醒目恍眼。難道蝠翼妖的狂轟亂炸和雙方沒有任何顧忌的巷戰都剛好沒有落到這座建築上面嗎？

    事情顯然並非如此，就在兩人琢磨著要到博物館內偵察一翻的時候，第二批牛頭卻又來了。

    這一回足有五百多個，分成數隊，列開架勢，也不進去了，而是舉槍開炮，對著博物館就是一通狂轟，一般的建築物在牛頭那種超大號的武器轟擊下轉眼就會崩垮，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博物館的表面就好像有一層看不到的透明防護罩子一般，射來的槍彈在距離博物館三米許的地方紛紛被阻，憑空里擊起一團又一團的火花，卻不能傷害博物館分毫！

    就在火力攻擊最猛的時候，一團模糊詭異的黑影忽地自博物館內沖出，頂著那鋼鐵洪流猛沖進牛頭的隊伍中。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仿佛是演出了一幕最詭異殘忍的啞劇一般，那黑影所過之處，牛頭們就好像一個個木雕般紛紛碎裂，變成一堆堆肉塊，不流半點血。黑影只是簡單地在牛頭隊列中轉了幾個圈，戰斗就結束了，五百個牛頭統統變成了干巴巴的肉塊，散落在街道廢墟之間。

    那黑影隨即飛一樣退回到了博物館內。

    賀趙兩人雖然是身經百戰的勇士，卻也被眼前這詭異可怕的一幕給嚇得夠嗆。

    安城里何時多了這樣一個可怕的高手？

    這種舉手殺掉數百牛頭的高人怕是只有戰神殿里才有吧。

    不過，戰神殿內的高手不是因為與妖族的貴族高手形成威懾平衡而不參與這種普通作戰嗎？又怎麼可能跑到平城戰場來？

    賀達和趙顯德及時將這一消息通報指揮部，不久指揮部的命令便下來了。此時戰事吃緊，他們根本沒有余力來探查這里的事情，不過能夠阻撓牛頭的進攻總是好事，所以指揮部將博物館方圓一千余米內劃為禁區，禁止各部入戰，而且安排賀達和趙顯德兩人就近監視，如果情況有變，及時通報。

    接下來的一夜，牛頭部隊不斷派兵，來的數量越來越多，武器越來越強，但卻無一例的通通變成了街頭的碎肉。到了此時，那博物館門前真可以稱得上是正格的屍積如山了。

    這第八批的牛頭足足有一千五百多名，將博物館正對的街面上全都佔滿，不過這一回他們倒沒有像前幾次那樣冒冒失失的發動攻擊，反而布置成了一種防守式的陣形，既不進攻，也不射擊，好像是打算跟博物館里那個黑影打持久戰。更有數百牛頭分別沿街向兩側搜索進攻，將方圓千多米內的所有建築內都搜查佔據。最近的一陣牛頭就登上了賀趙兩人隔壁那幢樓。這一舉動看起來更像是清場，而不是準備圍困。

    片刻之後，一輛重型裝甲戰車沿街緩緩駛來。

    眾所周知，因為牛頭部隊自身的強悍性，他們並不裝備重型戰車裝甲之類的武器，部隊中配備的少數重型裝車戰車實際上是保護首腦將領的運兵車。

    難道是有牛頭部隊的重要將領到場了嗎？

    潛伏的二人俱都緊張得心中砰砰直跳，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心思。趙顯德隨即毫不猶豫地將懷里的狙擊炮筒挪到身前，仔細檢查了里面的彈藥之後，對準了那輛徐徐開來的戰車。同時，賀達將手放在望遠鏡的紅外制導按鈕上。

    巨大的戰車緩慢而沈穩地碾過街上的屍體，所過之處，一地肉醬，卻依舊半點汁水都沒有。

    戰車停在了博物館門前，車門打開，一個與周圍牛頭相比顯得單薄瘦弱的身影自車內跳出，卻因為踩到屍塊沒有站穩而被滑了一個趔趄除除沒一跟頭摔到車輪底下。

    “天吶，人，沒有一點獸態！”賀達舉著望遠鏡的手忍不住微微發顫起來。

    “真的嗎？”趙顯德懷疑地接過賀達手中的望遠鏡，向前方看去。

    那鏡頭中的是個看起來平凡無奇的人類男子，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個頭只有一米七左右即使是在人類中也只能算是偏中下等，粗悍的光頭與斯文白淨的臉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穿著一身略顯寬大沒有任何標識的迷彩服，瞧不出來是哪個部隊的，站在戰車門前扶著車門，左顧右盼一副心神不定的模樣。而最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果然是完完全全的人類樣子，至少在視野可見的範圍內沒有任何獸態特征！這說明他要不是個人類，那就是妖族中傳說可以完全人形化的高級貴族。想來牛頭部隊不會弄這麼大的架勢送個人類過來吧。

    這種完全人形化的高級貴族對于賀趙這種小兵來說向來只是聽說而沒有見過。像這種完全人形化貴族除了身份高貴以外，更都是超強的高手，絕不會出現在這種低等級層面的戰場上！

    “高級貴族！”趙顯德嘟囔了一句，將望遠鏡還給賀達，然後把狙擊炮筒縮回到懷里抱著。這種武器對付妖族的高等貴族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那個光頭男子站定之後往旁閃了兩步，隨即一個銀色的少女自車內跳出，跟在她身後的則又是四個大美女，只不過這四位美女不像前面那對男女一般是完全人形，而是耳朵尖長，仿佛奇幻小說里的精靈。

    那個銀衣銀發的美貌少女站在戰車前，氣定神閑，舉止神態仿佛不是站在血腥的戰場上，而是在花園中休閑賞光一般輕松，便更顯得身旁那縮頭縮腦的男子有幾分說不出的委瑣。

    銀色少女面帶微笑，對著那光頭男子說了幾句，又重重拍了拍他，似乎是在安慰他。但那男子卻連連搖頭，也不知是在表達什麼。

    “報告指揮部吧，高級貴族出現在這里可不是什麼好苗頭，他們兩個要是參加的話……”趙顯德話里的意思未盡，卻已經很明顯了。據說這種可以完全人形化的妖貴族舉手投足都有翻天覆地的大威力，遠的傳說不提，單是五年前戰神殿當家高手香玉與青龍王一戰竟將一個人口近四十萬的中等城市整個打成廢墟，便是盡人皆知的例子。當時若不是城中居民提前撤出的話，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高手到了這種程度，便和神話傳說里的神仙一般無二了。不過，據說這戰神派的祖師便是有霹靂仙人之稱的陸地神仙，那這些戰神弟子有這種可以力抗大妖怪的本事也就不足為奇了。畢竟神話傳說里面神仙都是以捉妖為業的。

    賀達點了點頭，一面舉著望遠鏡繼續觀察，一面拿起通訊器，準備呼叫指揮部，報告這里的情況。但還沒等他開始呼叫，卻突然發覺那個銀色的少女扭頭向著他這個方向嫣然一笑。雖然雙方距離一千多米，但從望遠鏡中看來，卻好像笑近前一般，賀達便覺得胸口發悶，眼前發黑，剎那間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第十七章 戰城（三）



    顧東現在相當的緊張。

    做為妖族從開始到現在都恨不得銼骨揚灰的死仇大敵，他可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樣大搖大擺地走進牛頭集團總部，而且還能得到護送。

    但事實卻是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他不僅正是坐著牛頭集團高級軍官配給的重型運兵車，進入了血與火交織的安城，而且來之前還在牛頭集團總部吃了頓飯，坐陪的除了思夜語一行五個美妖外，還有一眾牛頭高級指揮，元帥蒙得、參謀長阿克西打頭，但凡在總部的各聯隊長官統統出席。呃……顧大仙人甚至還跟蒙得元帥踫了一下杯，只是不知道蒙得元帥要是得知跟自己踫杯的正是童年時的偶像，那是會激動得問他要個簽名呢，還是興奮得帶上兩萬人馬跟這位大敵血拼呢？

    跟在思夜語身旁，顧終于在現實中見識到公爵的地位在妖族中有多高了。

    到達集團總部前，思夜語讓小葉子發出一個訊息，通知牛頭集團她將蒞臨戰斗第一線指導視察同時慰問艱苦作戰的英勇士兵們。

    很簡單的一個通知引起的卻是好大的動作。

    幾人尚在離著牛頭集團戰前總部好幾十里遠的地方，就有大批大批的蝠翼部隊從各方趕來護衛安全——公爵自己到處亂跑是她自己的事情，但要是在自己的地盤上遭到襲擊那可就是他們這些部隊的問題了。

    成群結隊整齊飛來的蝠翼妖好像湧起的大片大片烏雲一般遮天蔽日，陣勢那叫一個壯觀啊，顧東即使是當初在宋朝夜戰時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蝠翼妖，便連轟炸安城也沒有一次性出動這麼多的部隊。

    等到真正到了牛頭集團總部，隔著老遠就可以看到穿著整齊軍禮服的牛頭列成四個整齊的大方陣，排在總部門前，荷槍實彈的警衛部隊清空了整整個半個城市，一待從天上降落下來，鼓樂齊鳴，大票的高級指揮官跟在蒙得元帥的屁股後面列為兩隊，一個個半躬著身體地看著對他們而言跟布娃娃差不多在的嬌小玲瓏的思夜語，臉上都掛著毫不掩飾的敬畏之情。

    思夜語微笑著揮手而過，當她笑咪咪地跟其中一個聯隊長講話的時候，那位應該也是慣了大人物的將軍居然“激動”得熱淚盈眶，一時張口結舌，只見著臉上的肌肉不住跳動，卻是連話都說不出來。扮做公爵跟班的顧東低頭貓腰跟在兔子屁股後面，心里卻不禁驚嘆思夜語在妖族內部居然有這麼大的威嚴，能讓這幫悍將如些敬畏。

    當然了，如果顧東知道這些將領們都怕些什麼的話，或許就不會如此驚訝了。

    迎近總部之後，雙方落坐寒喧，賓主盡歡，思夜語半點也不透露自己此來的目的，只是跟著坐陪的將領們談笑，一個多小時里面倒有四十多分鐘是她在說話，到最後反而是蒙牛元帥忍不住提出安城內現在懷疑有一人類的超級高手阻撓大軍進攻，想請公爵閣下抽空去瞧瞧，若是能捎帶手把這個高手給處理掉，那就更好了。

    思夜語拿起架子，一會兒說自己只是來前線視察慰問不參與戰斗，一會兒又說戰斗的事情不應該找她這個淑女兼和平主義者，一會兒又說她做為高層力量平衡的一方不好隨便出手，東拉西扯了半個小時，這才在一眾牛頭將領的誠懇請求下勉強答應帶著五個部下去安城內瞧一瞧是何方神聖居然敢阻撓妖族部隊前進的步伐。

    話說至此，雙方目的都達到，不禁盡開歡顏，接下來就要大擺宴席給公爵接風洗塵順帶預祝公爵馬到成功出手傷人，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吹吹打打高高興興地把幾人送上戰國，運到了戰場上。

    “不知道被發現的話，會不會被一大幫憤怒的牛頭給追殺啊。”顧東直到此刻仍感覺有些忐忑不安，站在戰車旁，不停地扯著身上那套看起來略有些肥大的迷彩服。

    這套衣服還是在牛頭集團總部換上的。

    本來按著顧東的想法，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穿妖族的軍服，但思夜語擺了兩個理由來說服他。第一，安城情況混亂，他少不得要戰斗，一戰斗十之八九是要變熊的，變了熊身上的衣服就保不住，衣服保不住那就只能裸奔了，而這套制服呢，是最新布料制成，彈性極強，是專門為那些變獸身與化人形差別太大的妖怪準備的，很適合顧東目前的狀況；第二，這種迷彩服是專門為特種部隊訂作的，與人類的作戰制服相同，而且沒有任何身份標識，完全可以當休閑服來說。

    顧東不想裸奔，只好將就著換上這套迷彩服了。

    這是顧東有生以來第一次穿軍服，照照鏡子覺得還蠻帥的，正應了那句人是衣裳馬是鞍的老話，可惜的是那略有些大的扁貝雷帽一套到他的光頭上就直往下打滑，最終只能不戴了事。

    其實顧東是有些過慮了，雖然他的兩個身份都在妖族中稱得上是凶名昭著，但目前為止卻還是不會有被認出來的可能，霹靂仙人的樣子在妖族內部是個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要多惡心有多惡心的惡魔，與顧遠來先生的本來樣子根本不搭邊，而那個新近名聲大噪的顧東或是維尼熊此刻還僅止于混戰中的平城，遠不像後來那樣家喻戶曉盡妖皆知。

    “怎麼樣？”思夜語的聲音自背後傳來，把全神貫注緊張的顧東嚇了一跳，下意識反問，“什麼怎麼樣？”

    “你怎麼看……”思夜語指了指滿地碎屍，“覺得會是什麼人干的？”

    “為什麼一定是人干的？”顧東反駁道，他覺得那滿地青青白白干干爽爽的碎屍，怎麼都不像是人能干得出來的，人殺妖之前沒有理由會把血都吸干嘛，難不成里面那位是青翼蝠王韋一笑？

    “難道這麼明目張膽殺妖的會是妖怪？他還想不想在地球上混了？”思夜語嗤笑著，忽地往遠處斜了一眼，瞳仁中閃過一抹異樣的淡淡銀光。

    顧東注意她的舉動，便問︰“你在看什麼？”

    “兩個偷窺狂。”思夜語含糊地應了一句，招了招手，當先踩著一地碎屍走到博物館大門的台階下，叉腰擡頭擺了個很漂亮的茶壺造型，喝道︰“里面的家夥，你給我聽好了，我是房日兔公爵，你已經被包圍了，趕緊出來投降，我數三聲，要是不出來，我們可就進去了。”

    跟在後面的顧東懷疑地問︰“你這麼喊話能有什麼效果？”

    “一……當然沒什麼效果了。”思夜語嬌笑道，“這是提前下戰書，我堂堂一個妖族公爵，既然要戰，那也得正大光明，不能偷偷摸摸。”

    “哦，你打算就這麼沖進去？這樣冒冒失失進去妥吧。”顧東覺得知己知彼才好一戰，這麼沒頭蒼蠅一樣沖進去實在是不像高手所為。

    “二……誰說我要進去了，人家是和平主義者，又是淑女，怎麼會就這麼跟人動手打架的？向來都是別人先打我，我忍無可忍再憤起反擊的。”思夜語摸了摸鼻子，嘿嘿奸笑。

    顧東不能理解思夜語的意思，“那你又說他不出來你就進去？”

    “我說的是我們！來之前我為什麼要給你換衣服？真的很期待你變熊的造型呢，我已經準備好了DV、相機，一定會把你照得很漂亮的。”

    “你，你是說……”顧東呆了一呆，立刻意識到了自己打頭陣的炮灰命運。

    思夜語不懷好意地盯著顧東，喊出了最後一個數字，“三……你什麼你啊，進去吧。”飛起一腳踢在顧東的屁股上。

    “你，你……”顧東拖著一連串長音，好像出膛炮彈一般凶猛無匹地撲向半掩的博物館大門。

    　當，轟隆，厚重的大門被顧東一頭撞倒，激起一連串回音。

    顧東著地打了個滾，騰地跳起來，先擺出個防守縮頭的龜樣架勢，這下探頭四下打量。

    正對著大門的霸王龍塑像張著大嘴，驚訝地看著這個破門而入的不速之客。

    靜悄悄，只有那撞倒大門的回音不住地向著深遠處傳遞，空洞地回響不絕。

    那響徹整個城市的戰斗喧鬧好像被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竟然半點也聽不到。

    空氣好清新，僅僅隔了一道門，便好像踏進了另一個世界，沒有硝煙，沒有血腥，干淨得讓人聞之心爽。

    溫柔的金色陽光自天窗落下，在大廳中央形成一道散落的光柱，淡淡的灰塵在光柱中央飛舞，清晰安寧。

    正中央的展台上，一物在陽光是閃爍不定，濺起細碎光點，仿佛是個小小的火樹銀花綻放不休。

    “安可達魯之門！”顧東的呼吸禁不住屏住了，怔怔望著那展台上的老古董鏡子，心中突然一陣酸澀——終于又見到這個把他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的東西了。

    他望乎所以地一步步走向那漂亮的透明鏡子，伸出手去想要將它把握在手中，想要把命運重新把握在自己手心里。

    突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你來了，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第十七章 戰城（四）



    顧東猛然擡頭，陽光落下晃花了他的眼楮，恍然間就見一個模糊的身影盤膝懸坐在博物館大廳正上方的空中，金色光束自那身影背後形成燦燦光暈，一時間仿如神人。

    “誰？”顧東下意識往後縮了一步，擺出防守架勢。

    那模糊的身影緩緩伸展直立，強大的勁力如山岳般當頭落下，壓近得顧東幾乎喘不過氣來。

    危險的感覺自心底升起，讓他渾身皮膚有如被千百小刺扎著般，又癢又痛。

    強大的力量受到刺激而不安份的翻騰起來，讓他的身體灼熱異常，剎那間膨脹變化。

    這是他第一次因為受到外來力量刺激而變身！

    眨眼工夫，巨大的白熊直立而起。只不過這一回顧前仙人終于沒有再次裸奔，思夜語為他選擇的那套軍服質量果然夠好，緊繃繃裹在巨大肥胖身體上，居然沒破。

    只不過，一只穿著軍服的大白熊看起來未免有些滑稽。

    但現場的感覺卻一點也不滑稽。

    無形擴散的力量相互踫撞，仿佛狂風卷過，將整個大廳內的玻璃、展櫃全都卷到了半空，在激蕩力量的壓迫下發出可怕的碎裂聲，變為雜雜殘塊。

    托著安可達魯之門的展台直接粉碎，那華麗的鏡子靜靜懸浮在空中，光芒四射，仿佛不是人間之物。

    巨大的恐龍塑像離開原位，晃晃蕩蕩撞向顧東。

    顧東伸爪子一攬，抓住塑像，順手塞到屁股底下壓穩，警覺地注視著那空中逆光的身影。這無疑是個極為強大的家夥，即使是旁觀思夜語與香苑一戰時，他也沒有感受過如此強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不僅僅于力量，更是于那人身上所帶的氣勢，萬夫莫敵的氣勢。

    即使是變身成戰力超強的大白熊，顧東也沒有感到絲毫的輕松。

    “咦，果然如此！”那身影發出一聲訝異的低呼，身形微微一晃，眨眼間來到顧東身前，擡手就……捏！兩只手從肥肥的熊臉捏到胖胖的熊肚子，全身上下剎那間不知捏了幾千幾百下，便連小弟弟都沒逃過，被捏了好幾下。

    那手火熱滾燙，仿佛一團火，炙得被捏處灼熱無比。

    那人的動作好快，顧東只覺得好像同時被上百只手在全身整齊劃一地捏了好幾下，待反應過來，那人已經回到了空中。

    搞什麼？性騷擾嗎？這虧可吃大了。

    “想不到你真的只發展到強化演化階段。”那人語氣里顯得說不出的失望，“這上千年的光陰怎麼只有這一點進步？”

    耶？聽語氣好像是熟人啊？這可是第二個對他目前的情況表示遺憾的了。顧東正想開口請這位從逆光背景下來，好看清是誰，忽地心里一動，一個名詞重新跳了出來。

    強化演化階段？

    是誰說過這個詞來著？

    是張道臨，沒錯就是他說的，初階演化之後就是強化演化階段。

    那麼說來，眼前的變熊不是退步，不是中了敵人詛咒，而是因為升級！

    對，沒錯，當初安心與伊羅都是變身才動手的，也就是說他們在時空轉變之前至少處在強化演化階段以上的能力。

    “我還是超人啊，只不過是變成了會變身的超人了。”顧東欣喜若狂，但很快就再次困惑起來，“可如果沒有退步的話，那為什麼那些威力無窮的電力都沒有了？”

    “能告訴我原因嗎？”空中的模糊身影終于開始緩緩下降，落到了怔怔發呆的顧東面前。

    這是個年紀看起來足有百多歲的老頭，穿著古式的長衫，頭發胡子都雪白雪白，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使他整個臉看起來都好像個超大號的核桃，只是他老雖老，但卻一點也不糟，兩眼炯炯有神，站在那里腰板挺得筆直，氣度沈凝，不動如山。恍然間，顧東想起一個形容武林高手的老詞來，“淵停岳峙”！

    這是個真正的高手！即使是顧東這種眼力超爛的小白都能一眼看出這個老頭不簡單。

    不過……顧東真是記不起己什麼時候認識這麼一位老爺爺來著。

    老者望著顧東神色復雜，搖頭喃喃道︰“不對，不對，你的樣子居然一點也沒有變化，這分明是分裂演化階段才有的現象，可是你的實力分明只是剛剛進階到強化演化階段……這倒底是怎麼回事兒？顧兄，你能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嗎？”

    顧兄這個稱呼一出，顧東心里一動，想起一個人來，看著老頭，試探叫道︰“方……過之？”

    老者忽地笑了，顯得甚是欣慰，“想不到千年之後，你還記得我這個一面之緣的路人啊。”

    “真的是你？”顧東呆呆地望著老得不成樣子的方過之，真是很難把眼前這個老頭跟對他來說只是個把月前才分手的那個年青人聯系在一起，難言的滄海桑海感慨油然而生。

    “是我，顧兄久別無恙啊。”方過之微一招手，浮在空中的安可達魯之門緩緩飄過來，落到顧東手中，“這安可達魯之門是顧兄舊物吧。”

    “是，是。”顧東應了兩聲，一連串疑問已經冒了出來，“這鏡子怎麼會在你手里？你怎麼會在這里？你怎麼知道我會來的？你一直在找我嗎？你找我有什麼事情？這一千多年你是怎麼過來的？現在那些達摩西機器人還在追殺你嗎？你……”

    方過之微笑道︰“顧兄想讓我先答哪個問題呢？”

    顧東呆了一呆，覺得被這個看起來比他爺爺歲數還大的家夥一口一個顧兄叫著，還真是別扭，只不過這個問題也不好糾正，再想到現在的情形顯然不是敘舊的時候，思夜語還在外面等著呢，他要是時間太長不出動靜的話，估計那位肯定得闖進來。

    哪個問題最緊要呢？

    顧東還沒想明白，方過之已經先開口了，“此地不是敘話之所，既然已經見面，其它的事情也不先急在一時，顧兄，你現在倒底進展到什麼階段了？可否先告訴我？”

    “我，我也不清楚啊。”顧東摸著頭解釋道，“我當年跟張道臨硬闖第三試驗區，張道臨死在了那里，我……受了重傷，逃出來之後便陷入暈迷，直到最近才醒過來，身體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你不知道，我沒有受過關于演化的專門訓練，也沒有練過武功什麼的，我也很想知道現在自己是什麼狀況，我現在連以前的電力都沒有了，什麼絕招都發不出來了。”

    “哦？”方過之皺起眉頭，“不可能，我剛才已經試過了，你體內力量充沛，怎麼可能發不出來？你有試過嗎？”

    “當然試過了……”顧東說到這里突然怔了一下，他只是初回未來草草試驗了一下，沒有結果之後，便一直沒有再試，最重要的是他變熊之後一直依著本能肉搏，壓根沒有想過用以前的絕招，話又說回來了，他要是真的失去了以前的力量，那變熊之後又怎麼可能舉手投足都有驚天動地之威？

    “難道我的力量沒有失去嗎？”顧東低頭望著攤開的厚重熊掌，默默回想著以前運轉體內電流的感覺。只不過這麼一想，洶湧澎湃的力量便如同最勢不可擋的潮水一般在體內飛速運動起來，熊掌間　啪作響，幽藍的電花閃爍不定！

    顧東深吸了口氣，掌中電光閃動，延出電流匯聚而成的長弓與飛箭。

    彎弓，弓如滿月。搭箭，松弦，箭似流星，穿破屋頂直沖天際，在高天中央砰聲爆烈，濺起滿天電花，仿佛禮花綻放。

    “果然如此……”顧東哭笑不得，看起來強化演化之後，他只有在變身的情況下才能施展超級力量，只是他因為先入為主，所以一直沒有往這方面想罷了。

    本來，思夜語也是可以看出這一點的，但可惜的思大兔妖也有一個先入為主的觀念，那就是當年一招炸翻半個上思州，她不知道那是安心、張道臨與顧東合力而為，一直認為是顧東獨自做成的，有了這個標準那他現在的強化演化階段自然就是大大的退步了！

    可憐顧東空有一身驚天動地的本事，卻一直被趕得屁滾尿流，還真不是一般的衰啊。

    “只是……”顧東仍覺得有些郁悶，“為什麼我會變成熊呢？以前看的小說里面，但凡是會變身的主角，不是變龍就是變鳳，再不濟也能變個獅子老虎鷹什麼的，安心可以變成長翅膀的天使，伊羅能……呃，飛天狼怪就算了。怎麼輪到我變身，卻變成熊了？難道我長得真得比較像熊樣？”

    顧東發呆，方過之也望著天空徐徐綻放的光電火花出神，“這不是強化演化的力量，可也不像是分裂演化，這倒底是哪一階的力量？難道他真的已經超出我可以估量的範圍了嗎？”

    兩人面對面無言相望，同時神遊天外，便在此時，一聲爆喝響起，“本公爵來也！”

    一個白影隨著這一聲從天而降，　當嘩啦，將屋頂天窗撞得粉碎，氣勢驚人地落進屋內，一抖手中長槍，帶著狂猛的力量扎向方過之。

    方過之身形閃動，輕松躲過這一槍，自顧東身旁滑過，低聲道︰“今晚子時，我在城東大尖山頂等你，到時詳談。”說完，身上紅光一閃，烈焰蒸騰，整個人直沖天際，仿佛出膛的炮彈一般，帶著道耀目的火紅軌跡將屋頂撞了個大洞，消失不見。

    思夜語清喝一聲，抖槍欲追，不想那道光柱憑空一扭，居然變成一條頭角崢嶸的火龍呼嘯著撲了過來。

    思夜語輕咦了一聲，不與那火龍爭鋒，閃身躲開，火龍便直挺挺沖向剛剛回過神來的顧東。

    烈焰撲面而至，顧東全身電光漫起，形成透明的圓球防護罩，同時看準那火龍來勢，雙掌一合。

    啪的一聲脆響，仿佛拍蒼蠅一般，熊掌將龍頭拍得粉碎，長大的龍身登時化為滿天飛焰四散消去。

    “你！”思夜語指著顧東目泛奇光，突然大喝一聲，猛地撲上來，一頭撞破了電光護罩，摟住顧東的脖子，喜滋滋的大叫，“哇，好可愛的大白熊啊！”

第十七章 戰城（五）



    顧東額頭冷汗直冒，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好像八爪章魚一樣纏在身上的思夜語拉下來，強調道︰“我不是熊！”

    思夜語跳起來拍著熊頭道︰“那你覺得自己是什麼？你現不是熊難得道還會是牛嗎？只怕牛頭族是不會承認的。”

    顧大仙熊大感郁悶，一屁股坐到地上，嘟囔道︰“我是人來著，不是妖怪。”被思夜語這麼一攪和，他剛剛的喜悅煙消雲散，不得不正視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他雖然沒有失去力量，但最現在這樣一副熊樣子，只要往兩軍陣著一站，那就是最醒目的標桿，人類估計都不會猶豫就得槍炮齊上。他要是想著用這副樣子幫助人類作戰，那麼結果就將是豬八戒照鏡子里外不是人，最終把自己推上全球公敵的地位。

    “好了，好了，你只要變回人樣兒，不就又是人了嗎？”思夜語嘿嘿笑著，輕輕一跳騎到白熊脖子上，，盯著顧東手里拿著的安可達魯之門，凝聲問︰“這就是你說的安可達魯之門嗎？你怎麼用它來恢復力量？”

    “光有它還不行……”顧東將老古董鏡子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著，“還得借助儀器才能發揮作用……”

    “什麼儀器？那咱們快去找啊。”思夜語攸地從顧東脖子上跳下來，拉著熊掌，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看著思夜語那副人畜無害的純潔表情，顧東忽然間有種強烈罪惡感，從相逢到現在思夜語都是全心全意地在幫他，可他卻一直在欺騙她。他因為親眼見到牛頭集團的暴行而憎惡妖怪，可是思夜語也是妖怪啊，他要是返回過去修正未來的話，那是不是意味著也將抹去思夜語的存在呢？原本堅定的想法，突然間有了一些猶豫。

    “怎麼了？快說啊，你還需要什麼儀器，要是有現成的，咱們就去找，要是沒有現成的，就立刻造，別忘了我可是妖族大公爵啊，在我的地盤上想干什麼都沒問題。”

    思夜語越是歡呼雀躍，顧東的心里就越矛盾，正猶豫的工夫，忽聽博物館外響起了劇烈的喊殺聲，原來遠遠傳來的槍炮鳴響近在咫尺。

    守在門外的四個兔族美女退入博物館，小葉子沖著思夜語道︰“閣下，有人類的機甲部隊攻過來了，大概是誤會牛頭集團想要在這里集結兵力做突破吧。我們怎麼辦？”

    “咱們的事情已經辦法了，這里的戰斗跟咱們沒有關系，這就走吧。”思夜語說著話，習慣性地拉著顧東就要起飛，但一拉之下卻沒有拉動顧東。

    顧東好像著了魔魘一般，眼楮直勾勾盯著門外，一步步走向大門。

    博物館門前的街道上戰斗正酣，人類的重裝機甲兵正順著街道發起猛烈的沖鋒，先期潛各樓的狙擊組，將最猛烈的炮火傾泄向牛頭集團的陣地。

    牛頭士兵因為有守護思夜語的重任，不敢後退，也不敢沖鋒，只是固執地堅守在博物館前，舉起很少使用的超大號自動步槍，排成最密集的射擊陣形，向著沖鋒的機甲戰士猛烈射擊。雙方都在承受著巨大的傷亡，鮮血與硝煙一同彌漫在長長的街道上，味道刺鼻難聞。

    “不要出去啊，這種戰斗我們不好插手的。”小葉子攔住顧東的去路。

    “我們……”顧東喃喃重復著這兩個字，看著眼前的長耳朵美女，又看了看自己厚實的熊掌，胸中有個聲音卻在大喊，“我是人類，我不是妖怪……”眼前美女的景象與那些被屠殺的人類屍體快速地重疊到一處，讓他滿嘴都是血腥口澀。

    思夜語拉住顧東，語重心長地道︰“不要看了，這種限制級的場景看多了對精神不太好。走吧，這里的戰斗不屬于你我這種級別，在一千年前你就已經不再是普通的人類了。有些事情眼不見為淨，再為難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挺一挺也就過去了……”

    顧東歪著頭看著思夜語，熊嘴彎翹似乎在微笑，思夜語還以為他聽勸了，高興地拉著他就往回走，打算直接沖破房頂飛離博物館。

    但顧東卻甩掉了她的手，沈聲道︰“男子漢大丈夫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我雖然不是什麼人物，但至少還是上爺們兒，有什麼為難的事情，挺一挺撐不過去嗎！”他驀得爆發出一聲大吼，如同出膛的炮彈一般自大門沖出去。

    思夜語一把沒拉住，苦著臉大叫，“喂，傻熊，你領會錯領導意圖了，我不是讓你沖出去啊，哎呀，真是愁死我了，你怎麼就那麼笨呢。”

    落到彈雨橫飛的街道上，在他面前是急沖而來的人類機甲部隊，在他身後是千槍齊射舉斧待敵的牛頭部隊。

    那只白熊孤單單地站在槍林彈雨中，高舉起雙手，發出了最響亮的大吼，“不要打了！”密雨般的子彈炮彈落下，白熊戰在烈火飛彈中，紋絲未動，圓睜的雙眼，晶亮晶亮的。

    生死相搏的戰場上，誰會聽一只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穿著軍服的白熊的話呢？

    開火的依舊開火，向前沖的依舊向前沖，仿佛那嘶聲大吼的白熊只是一個看不見的幽靈，沒有人在意，沒有妖在意。

    白熊失意地低下頭，發出震天動地的咆哮，渾身電光漫起，卷動狂如熱帶風暴的氣流，將身周數百米範圍內的大小雜物一並帶得旋轉飛，街側危樓嘎吱吱輕響，搖搖欲墜。白熊向前微邁半步，落腳處轟的一聲悶響，仿佛泰山壓頂萬斤錘落，大地如同震了一般劇烈顫動不休，即使是強如牛頭先進如機甲竟也無法立足，紛紛摔倒。高樓傾頹，廢墟散落，蛛網般的密密裂縫自腳上向著四面八方遊去，仿佛千萬毒蛇貼地而行，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在轟隆隆悶響聲中，整條街道齊中斷開，塌陷出寬達二十米深不見底的巨大裂縫。群樓隆隆倒塌，激起漫天煙塵。

    那裂縫中央尚有一塊完好的土地，大白熊立于其上，昂首望天，沒有人或妖注意到這一刻他淚流滿面，因為流出的眼淚都被臉上的長毛給吸干了。

    這一擊當真是驚人妖，泣天地了。

    機甲部隊終于停止了沖鋒，望著這目的不明跳出來攪局的超大白熊，一時驚疑不定。這種程度的高手，絕非他們這種部隊所能抗衡，沖上去也只是白白送死。

    牛頭部隊停止了射擊，這麼大一個白熊，瞎子都能看出來是妖族高手，有這種高手出戰，解決那幾百個機甲戰士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白熊再次舉起了雙手，飽含**地大喝，“不要打了！”

    不打了？開什麼玩笑！牛頭部隊很失望，機甲部隊莫明其妙，難不成這是個瘋熊？看起來妖國的精神病院警戒也不怎麼樣嘛，居然讓這麼大一只瘋熊給跑到戰場上來發瘋了。

    “真是受不了這個白癡，他當自己是誰啊？你們能不能告訴我，他倒底想干什麼？”思夜語痛苦地連拍額頭，無力地嘆了口氣，突然轉頭道︰“小葉子，你出發前揀來的那個東西還在不在？給我用一下。”

    “閣下，您要這東西作什麼用啊？”小葉子大惑不解，從衣袋里掏出一團卷在一處的紅綢遞了過去，“小心點，我最近一直拿它擦鞋來著，有點髒。”

    思夜語捏著那團紅綢，輕飄飄飛出博物館，好像只漂亮的白鳥一般姿態優美地落到了白熊的肩頭。她在白熊身上站得筆直，右手高高舉起，迎風一抖將那塊紅綢展開。

    紅綢上有四個筆力虯勁的大字——“和平萬歲”，除此之外，還有一團團形象可疑的黑點。

    “我們是最激進的反戰和平組織二十四K黨，勇士們，戰士們，請放下你們手中的槍回家吧，生命是如此美好，為什麼要將它浪費在毫無意義的撕殺仇恨上……”

    思夜語神態激昂，語調鏗鏘有力，七情上面，手舞足蹈，真好像一個絕對堅定的和平主義者一般，遠處隆隆的槍炮，也掩蓋不住她激昂的演講。

    做為聽眾的牛頭部隊與機甲部隊全都傻眼了，呆在當場，看著這個白衣小女孩兒在正交火的戰場中央做和平演講。

    “……所以，我們的口號就是珍愛生命，拒絕戰爭，實現和平，擁抱幸福！”二十分鐘之後，思夜語一個堅定有力的揮手動作結束她的演講，然後滿懷期待地左顧右盼。

    安靜……對峙的街面上氣氛怪異，形成了與其它城中各處截然不同的場景。

    “那個……能問一個你在干什麼嗎？”顧東仰頭發問。

    “當然是順著你的意思，在呼籲和平啦。”思夜語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氣，“怎麼樣，我做得很好吧，這翻演講真是**四射啊，希望可以成為流傳後世的經典演講之一。”

    “可是……你不覺得在戰場中央搞這種和平演講很……傻嗎？”

    “哇，真是太讓我感動了。顧大仙人，您老人家還知道在戰場上呼籲和平是傻瓜才做的事情啊。”

    “呃……”

第十八章 中場間奏 悵離



    顧東凝視著耍寶的思夜語，神色復雜，目光怪異，好一會兒，忽地道︰“我悟了！”

    “你明白什麼了？”思夜語心中砰砰亂跳，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既然和平不能呼籲，那麼就讓我依靠實力來爭取吧。”顧東猛得一把將思夜語從肩頭抓下來，一個熱切地熊抱之後，把她扔到一邊，怒吼著沖著牛頭部隊！

    可以想像，以顧大仙人的實力，收拾這些牛頭還不是小菜一碟嗎？很快這一整條街上的所有牛頭部隊都被顧東給通通電了烤牛肉，顧大仙人還捎帶手做了破四舊和城市拆遷工作，將這一條街兩邊所有的建築物都炸成了粉末。

    眨眼工夫，整條街上血肉堆積如山，顧東站在屍山血河之中，滿是鮮血的身影矗立在如血夕陽下，威風無限，散發出強烈的王者之氣，有如神人，呃……神熊。

    若干年後，地球聯合部隊機甲兵團總司令某某某元帥在回憶錄中這樣寫道︰“那一天，是我第一次看到元首，他穿著一襲普通的迷彩軍服，巨大的熊軀上長滿了白得近乎華麗的長毛，就那樣站在街頭橫飛的彈雨之中，是那樣從容，那樣自信，那一刻我的整個心都被他征服了，在那一刻，我終于相信這世間有一見終情的事情！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堅定地跟隨著元首的腳步，在他的指引下征服地球，征服銀河，征服宇宙，將整個人類引入最偉大的新紀元！”

    看得目瞪口呆的機甲士兵們突然間醒悟過來，蜂擁而上，趴在顧大仙人腳下，痛哭流涕，大喊大叫，紛紛表示他們終于看到了等待多年的救世祖了，看到了他就看到了和平的希望，看到了他就看到戰勝妖族的希望，看到了他就好像看到了紅太陽……總之這條街上共計一千三百二十一名機甲戰士一致要求能跟隨顧東。

    “你們要跟著我，就要一不怕死，二不怕妖，三不怕苦。”顧東平凜凜然地說︰“人若不畏死，天下又有何事可以畏之你想死？昨日之日譬如死，今日之日譬如生——跟著我走吧，我帶你們走出這人間地獄，打出一個和平的天下。”

    已經在圍城中走投無路的機甲士兵們歡呼雀躍，三呼萬歲，正式由現代化部隊轉變為某仙人的私軍。

    思夜語呆呆地站在那里，遙望著不可一世的顧東，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般，小嘴微張，滿臉都是難以致信的表情。

    顧東緩緩走到她面前，伸出巨大的熊掌，托起她的下巴，微笑道︰“跟我走吧，和我共享這天下。”

    “不，你這個殺死我們妖族的凶手，我是不會原諒你的。你滾，離我遠遠的！”思夜語聲嘶力竭地吼著，淚流滿面，這一刻她才知道，這個會變熊的男人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有多重。她無語問蒼天，胸中悲嚎，“這真是蒼天弄人啊，為什麼，為什麼既然讓我們相識相知，卻偏偏又讓我們處在敵對的立場上，如果我們結合的話，整個地球都不會容下我們。罷了，為了他的事業，我就成全他吧。”想到這里，思夜語突然拔出短劍，猛得向胸前刺下。

    但短劍就在她胸前停下了，那只寬大的熊掌握住了短劍，鋒刃將他的手掌割得鮮血直流。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做這種傻事？”顧東眼含熱淚，將思夜語緊緊抱在懷里，“我絕不會失去你的，只要我們能在一起，哪怕他天怒人怨，哪怕他天崩地裂，神要反對，我要殺掉神，佛要反對，我就殺掉佛，如果整個地球都反對，那我們就征服地球，讓所有敢于反對的人都消失！”

    這偉大的宣言讓在場的每一個機甲戰士都感到熱血沸騰，紛紛高呼，“征服地球，締造和平，元首艷福永享，壽與天齊！”

    人心可用士氣難擋，顧東突然間爆發出無與倫比的軍事天才，雖然他之前甚至是個連步槍型號都分不清的軍事白癡，雖然他之前看過的唯一與兵法相關的書只有一部《荷馬史詩》，但這絕對不會影響可以逆天的顧大仙熊！他迅速整合這條街上的機甲士兵，帶領他們有如風卷殘雲一般迅速將入侵安城的牛頭集團完全清除出去了，隨後直殺向人類安城前線作戰指揮部，但那些短視的不肯放棄自身權利的將軍們居然據絕向最偉大的顧大仙熊效忠，而且還敢質疑顧東的身份，這引得忠于顧東的機甲戰士們群情激憤，顧東為了不冷了新收部下的心，只好一掌將整個指揮部拍成了碎片。沒有了阻礙，顧東成功整合了整個安城的全部兵力，奇計疊出，用兵如神，一夜之間打破了牛頭集團的圍城，並全殲了牛頭集團圍城主力！隨即顧東揮師挺進平城，與平城守軍配合形成反向包圍，將平城的牛頭集團殘余部隊統統清除。

    安平之戰結束後，顧東整合整個東北部隊，建立大白熊共和國，四面出擊，橫掃天下，終于贏來了幾千年來人類一直渴望的和平！

    顧東順理成章的變成了人類的救世主，成為地球終身元首，帶領地球人民一步步走向最偉大的輝煌……

    這可真是一部美好的史詩啊

    但是……可惜的是，以上內容僅僅是顧大仙不知所措地呆立在街頭時，腦海中浮現出的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整個想法閃現不超過三十秒鐘。

    現實是，他不可能向人類機甲部隊進攻，因為他變得再像熊也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人，確確實實的人，無論誰懷疑這一點，都不能動搖他的信心。

    同時，他也不可能向妖族的牛頭集團發動攻勢，雖然這點牛頭部隊對于此刻的他來說，還不夠塞牙縫的，但思夜語卻是妖族的大高手，即使她對他再有好感，也絕不會當著這麼多牛頭妖的面坐視他屠殺妖族部隊而置之不理，除非她患了失心瘋，不想在妖帝國混了。

    在人與妖這千年宿敵的生死戰場上呼籲停手，更是可悲可笑的行為，這些機甲戰士絕不可能後退，他們既然留在了這座孤城中，就等于是主動選擇了面對死亡；牛頭戰士也不可能撤退，且不說在他們的字典里沒有撤退這個名詞，單是他們護身思夜語的重任也不允許他們臨陣退縮。

    即使是他身上翻天覆地的力量，可對于他的處境而言卻全無助力，他既幫不了自己，也幫不了別人，更幫不了這個世界。

    剛剛還威風凜凜的白熊整個的蔫了下去，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甚至連頭都擡不起來了，仿佛哭泣泣的低低嗚鳴隱隱傳出。

    “喂，你不要緊吧。”思夜語嚇了一跳，挺大個男人在兩軍陣前哭鼻子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這要讓其它人或妖看到了，那可真是丟大人了。

    “我沒事……”顧東依舊不擡頭，語氣里帶著濃濃的鼻音。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思夜語拍了拍熊頭，安慰道，“力量升級到咱們這個層次呢，像這種普通的戰斗基本上就已經與咱們無關了。咱們還是忙點正經事吧，你說那個安可達魯之門不是還需要儀器才能運轉嗎？”

    “是，是……我想先一個人靜一靜。”顧東突然擡起頭，“我的心里很亂……”說著話，他便伸手把思夜語從肩頭上小心翼翼地拿下來，“等回頭我去找你好嗎？”

    “什麼？”思夜語狐疑地看著顧東，“你想上哪兒去靜一靜啊？”

    “我……不知道……”顧東茫然地說了一句，不再理會戰場上的生與死，騰空飛起往城外而去。

    “這就走了？太過份了，剛幫你找到東西，你就要甩開我，這卸磨就殺驢也太不地道了。呸，我才不是那些蠢驢呢。你這笨熊休想甩掉我。”思夜語嘟囔了兩句，沖著博物館連連招手，“姑娘們，快走，別讓那大笨熊跑掉了。”說完，急急忙忙展翅飛起，追向顧東而去。

    實際上顧東並沒有飛得太遠，只是在離著安城幾十里外的淨月湖畔落了下來。當思夜語追上來時，他正坐在湖岸邊，兩只腳伸下去，胡亂地踢打著水面。

    思夜語在他身旁坐下來，歪著頭望著他，一句也不說。

    顧東突然道︰“以前我在安城上大學的時候，每個月末都會和同學朋友來淨月湖玩，夏天消暑，冬天滑雪，春季踩青草，秋季吃活魚。那個時候我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一份好工作，娶個好老婆……我已經有個女朋友了，原本以為人生的理想已經實現了一半……”

    思夜語眨了眨眼楮，懷疑地說︰“你還上過大學？”

    顧東搖了搖頭，“或許……那只是一場夢吧。”他忽地笑了，淚水卻抑制不住地從眼角里流出來，“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流淚，我以後再也不會作夢了。”

第十九章 千年舊事從頭話（一）



    月圓之夜，一劍飛仙。

    今夜月明星稀，天高地遠，正是高人們最喜歡出沒的好時間。

    大尖山位于春城西北大約三十公里處，這山只有幾百米高，即不險也峻，與五岳昆侖這類高山是根本沒法子比，既然沒有險峰絕崖讓高人憑風望遠，也沒有瀑布大河讓高人盡顯風流。

    樹已經被砍得半光了，光禿禿的山頂在戰爭爆發前，被當地農民開了玉米田，此時戰事正酣，這種荒山野嶺沒人理會，玉米長得有些歪扭，看樣子今年是要大減產了。

    田地邊上有一座相當簡陋的磚瓦平房，總共就一間半房，進門就是爐子加廚房，再往里拐才是臥室。

    當顧大仙熊駕著祥雲落到山頂上時，看到那小房中炊煙裊裊，掃視一圈沒發現方過之的存在，這才邁步走進小屋。出于謹慎他依然保持著白熊狀態。

    屋內濃煙彌漫，真是比警方用的催淚蛋還要猛上三分，嗆得顧大仙熊也忍不住連連咳嗽。

    一個身影佝僂在爐子前，往爐里塞著泛濕的稭桿，火沒見多少光看著冒煙了。

    顧大仙熊在那身影背後停住了腳步，一時拿不準對方是不是方過之，畢竟他到如今為止也只是跟方過之有兩面之緣，而且這兩次的相貌相差實在太大了，他真的是上千年沒見過這位的話，別說讓出來了，只怕就連想都想不起來這老頭是誰了。

    正琢磨著開口詢問的工夫，那身影頭也不回地道︰“垛子在屋後，幫我再捧點稭桿過來。”聽聲音正是方過之。

    顧東奇怪地問︰“方兄，你這是干嘛呢？”

    “點火做飯啊，我琢磨著咱們這麼久沒見了，要說的事情也多，怎麼著也不能就這麼空口白話的聊個沒完吧。正好有頭野豬從山里跑出來禍害莊稼，讓我給套住了。白天從安城出來的時候，我從超市里拿了兩瓶酒出來，嘿，東北本地的小燒，相思泉鹿茸血酒，祛濕驅寒，好東西啊。咱們小炒野豬肉就小燒，怎麼樣？”方過之一回頭，露出黑乎乎全是灰渣的老臉。

    “方兄，我記得你本身就可以放火吧。當初龍門客棧一戰，你的火龍可是讓我印象深刻啊。何必這麼辛苦地點火呢？”其實顧東還有一句話沒好意思說出口，看這位拿著稭桿不管不顧就往爐坑里塞外行樣，他實在是懷疑照方過之的這麼個點法，這個月能不能吃到這頓野豬肉。

    “那不一樣，那不一樣。”方過之嘿嘿笑道，“那是戰斗之火，充滿殺氣，做出來的東西也是難以入口的，只用這種稭桿點起來的自然之火作出來的飯才有人氣。”

    難吃是因為水平問題，跟火品沒關系吧。

    顧東搖了搖頭，變回人身，挽了挽袖子道︰“方兄，我來點火吧，你去抱稭桿。”

    “你會擺弄這東西？”活了上千年仍點不著個爐子的超級高手滿面驚喜。

    “我就是在東北農村渡過的童，呃……一段時間。”顧東頭也不回地蹲到爐前，把塞得滿滿騰騰不透風的稭桿全都抽了出來，帶起滿室濃煙。

    等到方過之抱著一堆稭桿從屋後轉回來的時候，爐子里的火已經燃得旺了起來，顧東還把窗門全都推開，然後變成白熊，小小的喊了一嗓子，弄起陣旋風，把煙吹得干干淨淨。

    “顧兄好手段！”方過之不禁一豎大拇指，真心實意地贊了一句，將稭桿放在爐邊，洗鍋切肉，這就準備作菜。

    不過，看到這位左手拎著菜刀右手拿著鍋鏟端著架勢往菜板前一立的架勢，顧東立刻信心全無，連忙搶下方過之手里的家夥。

    自古高人會面有吟詩賞月，有對酒高歌，有你吹我捧，有動手就打，總之花樣多多種類雜雜。要說這顧東與方過之再怎麼說也算得上是地球上數三數四的高人了，可千年一會這麼大的事情，居然要自己動手燒飯炒菜，肉是自己打的酒是從超市里順來的，還真是半點高人的氣派都沒有呢

    閑話少掉，顧東做起菜來那是相當有一手，忙活一陣搞定四菜一湯，菜是︰軟炸里脊，醋溜肝尖，香辣肚絲，紅燒豬手，湯是老黃瓜鮮玉米兼雜下水湯，滿屋子香氣四溢，聞得方過之指食大動，兩眼放光，就差流口水了。

    “顧兄果然是高人啊，能人所不能，這燒菜做飯的手藝堪比大廚了。”方過之美滋滋地拿出已經用開水湯好的相思泉小燒，往炕桌上擺，兩位高人盤膝對坐。那炕燒得滾燙，坐上去別有種從下到上舒坦感覺，只不過這種享受也就是兩位高人，換了一般人只怕坐不了多大一會兒就往捂著屁股開溜了。

    方過之將兩人的酒盅都倒滿，舉杯道︰“顧兄，多年未見，咱們先滿飲此杯再說其它。”說得豪氣萬千，其實那也就是半兩的小杯子。兩人稍一踫懷，滋的一聲，一飲而盡。溫熱的香辣液體自喉直入腹中，一路舒暢，再叨上兩口熱菜，真好似神仙般的享受。

    顧東將嘴里的肚絲吞下肚子，主動給方過之倒滿酒杯，問道︰“方兄，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後來那些達摩西機器人有沒有再來找你的麻煩。”在他離開宋時的最後印象中，張道臨的瀕死一擊似乎對那些達摩西機器人產生了莫大的影響，所以他才會有此一問。

    “那些機器人並沒有再來找我……”方過這遲疑了一下，“張道臨沒有跟你說嗎？”

    “跟我說什麼？”顧東微愣。

    “在我離開龍門客棧之後，張道臨單獨找到了我，告訴我兩件事情，一是達摩西機器人以後再也不會來找我了，二是希望我能幫他做一些事情。當時我聽著他的口氣就有些不對頭，好像是在安排後事，我還安慰自己說他是達摩西機器人中的大頭目，本領也是我拍馬也追不上的，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結果分手後不久，就傳出了你和張道臨勇闖妖剿力戰身亡的消息。不過有了你們的犧牲，妖軍勢力大損，而且再也無法快速擴軍部隊。朝廷的集中優勢兵力想要將妖軍全員圍殲，但可惜的失去了你和張道臨，朝廷這邊再也沒有可以與安心相抗的首領，她率著殘余的妖軍突破重圍，迅速沖入越李王朝鏡內，勢如破竹過蒲甘，滅茄羅，沖至天竺境內，休整之後，穿越天竺，過中亞，進入毆洲。妖軍在那里很快就站穩了腳根，並且連滅數國，勢力越發擴大了。不過，妖軍擴張得太快，而且最初仍然堅持著對人類的滅絕政策，所以毆陸各國同感危機，教廷以聖戰的名義集中各方力量對妖軍展開了漫長戰爭。這期間打打停停，不久之後妖軍找到了其它幾個試驗區的演化器，不過因為缺乏動力的關系，每個演化器只能最後進行一次大規模演化，妖軍最終的基數力量停滯在了六萬左右。不過，對于征服毆陸之戰這就足夠了。完成了大規模演化之後，妖軍主動後撤，休整並鞏固在當地的統治，不久後即了《妖權宣言》，表明放棄了屠殺人類的政策，並自稱是代上帝行使人間懲罰的利刃，上帝將通過他們來清理掉那些不堅定的信仰者。不過，真正征服並確立了在整個歐洲大陸的統治地位，還是花去了妖軍數百年的時間。而這就給了我們機會。”

    方過之每說到激動處便都要忍不住喝一盅酒，不一會的工夫，便已經干掉了兩瓶足有一斤多小燒。這種東北白酒度數高，隨便拎出來一種都有個五六十度，不過方過之功夫深厚，這點酒喝下去，只不過讓他的皺紋里隱隱有些泛紅罷了。

    “我與張道臨分別之後，立刻按照他的安排與計劃，聯絡上了其它幸存的試驗體，一方面加緊自身的進化，一方面培養自然演化的接班人……說起來，你開創的那個戰神派還真是收對徒弟了，那幾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愣是把你那個戰神派發展成了天下第一的大派，現在更是整個人類的精神支柱，有句傳言說是︰戰神不倒，人類不滅。就是妖帝國方面，也極為重視戰神派的存在，要不是雙方高手的實力相當，那妖帝國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把戰神派連根拔除了。可是我們這些家夥雖然走了捷徑，可在真正長時間的演化之後，終究還是比不得你的那幾個弟子啊，聽說你的大弟子香竹已經進展到了能量演化體階段，即使是面對安心也毫不遜色，比起你這個師傅來可是強得多了。要不是知道這種演化方法都是為達摩西人量身定住的，我還真要以為這是他們為了人類研究出來的了。萬沒想到修煉演化最成功不是妖不是外星人，而是土生土長的地球人啊，當浮一大白。”

    說倒興頭上的方過之干脆拿起酒瓶大灌了一口。

    只不過，顧東聽了這麼半天，也沒聽出要領來，忍不住追問︰“那張道臨讓你幫他做什麼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