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路向北（二）



    “唔……”思夜語一眨不眨地盯著洛雨，然後展顏一笑，“很不錯的想法，不過我鄭重地告訴你，你猜錯了。我和顧東確實是只在一千年前有一面之緣不錯，但是他是對我有救命之恩。知恩圖報，天經地義，我們妖比你們人類更講究這個。顧東的力量倒底如何，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他當年或許算得上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不過這一千年來他有退無進，雖然說實話很難聽，不過他也就是個二流高手罷了，對我而言沒什麼利用價值。”

    “是嗎？”洛雨轉頭看了看晶體山脈方向，那里的金甲武士正以百個為組匯聚組合成大號金甲武士，原本被阻得秘不透風的前路空隙處處，透過那空隙隱約可見一團團詭異的黑影正從晶體山脈後方冒起。“想要找顧東，那就跟我來吧！”說著話，向晶體山脈方向飛去，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顧東就在那個方向，注視著她。

    “嚇唬我啊。”思夜語撇了撇嘴，將長槍扛在肩膀上，在空中邁開大步緊追過去。

    地面上還有那喘氣的一眾妖族高手一看全都傻眼了。

    湖石忍不住扯著嗓子大喊，“公，公爵，你，你要去哪？我們還是趕緊撤退吧。”

    “喂，亂喊什麼？別在人類小妞面前給咱們妖族丟臉，老實在那里呆著，不會有事情的。”

    思夜語回手槍尖一指，也不見什麼炫目的聲光電效果，就見眾妖前方轟的一聲炸開來，地面上的碎屍變成了肉醬，隨著沖擊波澆得眾妖一頭一臉皆是，堅實的地面被炸出個臉盆大小的坑洞來。

    眾妖看著兩女飛去的身影默然，齊齊在心底怒罵︰“兩個女瘋子。”

    “那個，湖將軍，你看公爵是不是打算卸那個殺那個啊。”有個海族高手小心翼翼地道。

    另一個深有同感的點頭道︰“就是，就是，其實除了海濤也就是了，何必往這里頭進，她帶咱們進來，擺明了是要咱們送死嘛。”

    “你們知道什麼，都給我閉嘴。”朗北周怒道，“只要海參崴還在一天，只要玄武還沒有被巢滅，我們就絕對不會被輕易犧牲。不過到那個時候……”

    “好了”湖石淡淡打斷了朗北周的話，“我們要相信公爵，相信女皇。這里的事情應該只是突發事件。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已經完全失控，我想公爵也不願意看到這個場面。倒是這位……能解釋一下您是何方神聖嗎？”

    不知覺間，海族的高手們已經形成了一個散亂但嚴整的圈子，將蒙面的虎耳伯爵圍在當中。

    “公爵知道我的來歷，我不是你們的敵人。”虎耳伯爵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人畜無傷善良無害。

    “但我們不知道……”

    湖石淡淡一句話，讓虎耳伯爵嗅到了異樣的危險味道，他干笑了兩聲，道︰“有什麼問題還請問公爵吧，我想她會給你們解釋的……”

    “公爵……”湖石臉上現出詭異的笑容，目光中似乎有些不屑，剛要說什麼，隆隆炸響自遠方傳來，眾妖不約而同地扭頭瞧去，卻見晶體山脈下金光閃閃，黑影重重，其間一紅一黑兩道光芒如同閃電般穿插飛舞，雖有千軍卻不能擋其前進的腳步。

    越過晶體山脈，一片約萬多平米的空地之後，就是那連綿的海底城市。

    房舍標準統一，高近十米，卻不分層，飛得近了方能看清，那房舍出入口都封著粗大的晶柱欄桿，猛一瞧去這座華麗晶體城市仿佛一個巨大的監獄，那一個個房間便是一間間牢房。

    如果顧東能夠說話的話，那麼就會告訴正傻傻往城市里沖的思夜語與洛雨，那些房間中關押的都是歷年來試驗的失敗產品，沒有智慧，狂暴嗜血，但卻強大到可以與伯爵級妖怪相媲美的異形怪物。雖然這是一支強大的力量，但其無法控制性卻令妖帝國一直不敢把這支力量投放到戰場上，這是一個只有在生死存亡時刻方能使用的雙刃劍，劍鋒一出傷敵傷己。

    不過，思夜語與洛雨哪知道這些。洛雨就知道顧東在前面，而思夜語是藝高人膽大，而且她到現在也沒有出全力，真要開足十萬馬力的話，那逃出去也不是什麼問題。顧東這種半路高手不算，每個高手都必然有一招逃跑保命的絕學，思夜語自然也不例外，當初與玄武那一戰顧慮重重，又有多方因素，再加上顧東在里面湊熱鬧，她也沒用上那逃命招便被顧東扯了出來。

    金甲武士後方出來的那些黑影，看起來仿佛幽靈一般，模模糊糊一團，隱約透出個人類來，撲過來嗡嗡直響，瞧起來嚇人之極，這要是一般人物光看到這一幕估計就得當場嚇個半死了。不過現下這二位都不是尋常角色，雖然看著這些黑影覺得詫異，但動起手來卻是毫無手軟胳膊抖。洛雨連著扔過去幾個當場制造的金甲武士牌炸彈，登時炸得那些黑影灰飛煙滅。顯見得，這些玩藝不過是些銀樣蠟槍頭裝樣子嚇唬人罷了，當時也就不放在心上。

    思夜語身經百戰，卻不會像洛雨那般大忽，凝神仔細觀察，卻見那些黑影是由肉眼幾不可的小蟲聚成，一團黑影怕不是得有幾億個小蟲。她當時便留了個心眼，可著勁地舞動手中槍，小心翼翼地不讓那些小蟲有近身的可能，不過這個發現她卻也沒有告訴沖在前面的洛雨。（請大家到17Ｋ支持正版吧，您的支持是我的動力。）兩個三點式盔甲美女如同虎入羊群般沖殺片刻，便已沖過了金甲武士與小蟲黑影所設的防線，海底城市近在眼前。

    驀得最邊緣的數十間房舍上的晶柱柵欄無聲無息向上擡去，巨大而詭異的黑影從房舍中竄出。

    便見這些黑影清一色的蜒蝓樣巨大頭顱，身子仿佛半腐的屍體又黑又癟，四肢又干又細仿佛柴棍，拖著粗大的尾巴，通體粘糊糊仿佛剛從漿糊中爬出來一般，半躬著身體蜷于地面，昂首嚎叫，巨口中又探出個小小的腦袋，卻是個粘液淋灕的人頭，無發無眉，白得透明，一張嘴，卻見牙如利鋸，伸出的舌頭上又有一張鋒利的小口。

    真是醜惡到了極點。

    腥臭的味道撲鼻而來，粘稠的液體滴滴落下，將那堅不可摧的地面蝕得青煙直冒。

第二十九章　一路向北（三）



    巨大怪獸探頭探腦地在地上轉頭四顧，忽地好像發現了什麼似的，齊齊把頭轉向洛雨方向，嘶吼著沖了過來。

    它們仿佛是約好一般，對在不遠處的思夜語不理不睬，只是張著大嘴咬向洛雨。這些怪獸可以脖子和嘴里長頭的舌頭伸得極長，洛雨即使是飛到最頂部，也不能擺脫怪獸的攻擊。

    洛雨如今雖然本領高強，但畢竟剛剛強起來沒多大一會兒，對著力量相差懸殊的金甲武士自然可以輕松大打。但這些怪獸卻是不同，他們身上的粘液具有強烈的腐蝕性，隨著運動不停抖落，接近其十米範圍都極為困難，而更可怕的是洛雨一招轟過去，在怪獸身上炸出的大洞十幾秒鐘就可以恢復原狀，這分自愈能力比顧東這頭不死大熊還要強上幾十倍了。洛雨在怪獸群中狼狽左躲右閃，不過片刻工夫就陷入危機。她百忙之中向思夜語瞧去，卻見這位竟然抱著膀在不遠處的空中看熱鬧，絲毫沒有上來幫忙的打算。雖然思夜語的這種行為已經在意料之中，但她卻仍是心中有氣。

    “憑什麼啊？同樣顯眼地站在這兒，為什麼咬我不咬她？看我看長漂亮？還是覺得我身材好？要不就是我魅力夠大？”

    洛雨作戰經驗不豐富，一時想不到哪里出了問題，心中郁悶，但她卻不願意向這妖女低頭，雖然身處險境，也不求助。

    這些怪獸雖然強大，但一來智商幾乎為零，二來眼楮等于沒有，初時放出來的那些霧般的小蟲就是吸引它們的餌料，粘到身上以後，怪獸自然就要把洛雨當成食物來咬，而思夜語剛剛加了小心，沒讓那些小蟲沾到身上，怪獸也就不理會她了。

    思夜語摸著下巴在旁看觀，心底冷笑不止，倒要看看小丫頭片子能硬挺到什麼時候。當然，她是絕對不會讓這丫頭死掉的，至少在找到顧東之前絕對不會這麼做，但現在給她一些教訓倒也無妨。

    但洛雨很快就做出了一個讓思夜語吃驚不小的舉動。

    在怪獸狂咬下一直節節後退的洛雨突然間改變方向，向著怪獸群中沖去。

    思夜語吃了一驚，但隨即就明白了洛雨的想法，微微一笑，也不阻攔，只是從旁飛到怪獸群後方等待。片刻後，洛雨已經穿過怪獸群來到她的面前，只是形象略有些狼狽。她速度雖快，但終究避不過那密如雨點般甩下來的腐蝕液珠，雪白肌膚上斑斑駁駁滿是燒蝕後的炭化黑點，圓圓的大小相似，仿佛是長在皮膚上的紋路，便連臉上也沒能逃過，烏黑一片，與紅甲白膚形成鮮明對比。

    “走吧。”雖然傷痕滿身，但洛雨渾若無事，扔下一句話便從思夜語身旁掠過。

    巨大的怪獸們發出憤怒嚎叫，扭曲身體，帶著轟轟震響窮追不舍，他們身體既大又帶著超強腐蝕性的粘液，但所過之處的房屋卻依舊挺立，沒有一點損傷。

    前方房舍吱嘎嘎輕響，所有的關閘同時緩緩打開，各式各樣的古怪東西自房間內竄出來，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大有小，那高的頭頂海底腳踏石地偏卻身子細長仿佛超直電線桿子偏那桿子身上長滿了無數小口開開合合露著排排如鋸齒般鋒利的小齒，那矮的團團圓圓好似土豆卻又有無數長著細黑茸毛的長腿自上探出仿佛正反兩面長到一處的大蜘蛛，那胖的橫著是豎著的數倍肥嘟嘟的贅肉成團成條地掛下來仿佛超大團的肉牙，那瘦的干巴巴枝丫伸展好像許多竹枝搭在一處……總之是千奇百怪能想像的不能想像的怪獸應有盡有，真好像場超級怪胎大展覽。諸多怪獸一朝脫困盡皆仰天吼叫然後便悶頭悶腦地往兩人沖過來，又急又快，便好似那餓狼見了鮮嫩的小羔羊，一時間高的踩了矮的，胖的撞了瘦的，大的壓了小的，沒等沖到近前，憤怒的怪獸便先自相撕咬起來，前面的撕咬拼斗停止腳步但後面的卻依舊向前猛沖，不片刻工夫，規整的城市已是混亂一團，怪獸們或自殺殘殺或攻擊思夜語與洛雨。這種混戰卻是比方才面對怪獸更加凶險幾分，誰都不知道攻擊倒底會從哪方向過來又或者以什麼方式過來，兩女使出全副本事，堪能自保，但要想沖過這群怪獸，卻是不能。

    正混亂危險之際，城市後方忽地傳來轟轟炸響，火光沖天，一排排的房舍便在火光爆炸中化為灰燼，爆炸未止，仿佛撲面而來的怒潮沿著城市向前漫延，火浪與黑煙一同翻滾著從上方的海底下鋪過，一如湧起的烏雲。

    水晶山脈方向滯溜的金甲武士砰砰悶響不絕，成群成片的自爆開來。

    混戰中的怪獸們仿佛感應到了什麼危機，顧不得再撕殺，紛紛向四處逃散，情景之慌張真好似世界末日到來一般。

    就在這些轟轟烈烈驚天動的巨大聲響中，一種清脆響亮的咯吧吧聲音突地清晰響起，就好像厚玻璃不堪重壓而瀕臨崩潰，讓人聽著便不自覺的心中發毛。

    兩女面面相覷，忽地仿佛感應到了什麼似的，同時擡頭向上看去，銳利的目光透過濃煙，清楚地看到那擋住巨量海水的透明罩子上，蛛網般的裂縫正伴著可怕的碎裂聲迅速擴張！

    這種深度情況下，如果海水灌進來的話，即使是以洛雨思夜語怕也很難活命，她們再強也不過是肉體凡區，所謂人力有時窮，妖力也是一樣，再強再大也不能對抗自然的天地之威，壓不死的小強那是從來也不存在。

    兩女各懷心思，對視一眼，一時額上都見了汗珠。

    思夜語略一猶豫，咬了咬牙，猛得抽身後撤，向著晶柱森林方向飛去，只要能逃出大廳，進入迷宮通通，就能躲過直接面對海水倒灌巨大壓力，逃出這海底基地不在話下。很顯然剛剛那翻爆炸是系統自毀，目標就是要摧毀這個存在各種秘密的海底基地。思夜語來此的目的故然是存了探查這里真相的目的，但更主要的想法卻是摧毀這里，如今目的達成，雖然顧東失陷此處，但此時此刻還是自己的性命要緊。

    同樣在稍一猶豫之後，洛雨做出了相反的選擇，不顧一切地向著怪獸奔騰烈焰沖天的基地深處沖去，雖然看不到，但她卻可以清楚地感覺到顧東就在那個方向，既然顧東可以不顧一切地救她，那為了顧東，她又有什麼不能舍棄的？

第二十九章　一路向北（四）



    天頂的碎裂引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細密黑絲般的裂痕迅速鋪滿整個海底，延著四壁向下，直抵地面。堅實無比的地面便在地震般劇烈晃動中破碎，石塊翻起，深溝處處。

    一眾妖將嚇得魂飛魄散，正不知所以的當口，只見思夜語低空飛來，急急吼道︰“快走，快走。”向來穩如泰山崩于前亦不變色的兔子公爵此刻終有了三分急躁，一句話未說完，已經自眾妖將身旁一掠而過，急急奔向晶柱森林方向。眾妖將得了命令，又有公爵大人作榜樣，哪還能猜不到大事不妙？當即個個使出渾身解數，爭先恐後地追隨公爵而去，一時急如風迅若雷，氣勢如虹，不禁讓人贊嘆，真是好一群高手，便連逃跑也能跑得煞氣騰騰騰威風凜凜。

    片刻工夫，晶柱森林近在眼前。天崩地裂的毀壞中，晶柱森林亦隨之破裂。晶柱內的詭異黑影，也就是那些變質的實驗生物體，蠕動著，從細小的裂縫中緩緩外滲，干淨的地面好像積滿了一層黑色汙泥，散發出刺鼻的臭味。

    若是等這些變質怪物全部逃出來，那不待海水落下，也必死無疑，眾妖都曉得其中厲害，個個奮勇爭先飛入晶柱森林。思夜語卻在森林前稍稍停頓，扭頭望去，卻已經看不到洛雨的身影，只見那晶體山脈正隆隆崩塌，隱約間似乎有巨大的黑色圓鞭狀物體自山脈下方騰起。她還想再看個明白，卻聽轟嘩兩聲大響，一條白龍也似的水柱破壁而入，濺起漫天水霧。思夜語不禁暗嘆一聲，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只得放下所有心思，急急逃去。

    眾妖堪堪狼狽逃過晶柱森林，一窩蜂地擠進那迷宮通道，便聽身後轟隆隆駭然巨響，一時仿佛天塌地陷震得兩耳嗡鳴竟至失聲，四下里晃顫得可怕，大大小小的石塊自牆壁上剝落，黑色的變質怪物夾在飛濺的浪花里沖進門中。眾妖雖然都身經百戰，但在這近乎天地巨變之前也不禁駭然失色。

    海水倒灌與塌陷以極快的速度摧毀著整個海底基地，幾乎是跟著一眾妖將屁股後面不停向上漫延，所過之處盡數變成泥與水的混合物，只可憐那在迷宮上方研究室里的一眾妖怪們雖然感覺到了天搖地動的不妙，但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又對基地的堅固程度盲目迷信，以至于錯過了最佳的逃命時機，等他們看到一眾高手屁滾尿流地從地道里跑出來以及跟在他們後面的泥石塌陷流時，再想逃卻已經來不及，盡數被淹沒在泥水混合物中，將這整個地下基地全部的秘密都徹底埋葬在深深大海中。

    思夜語始終身先士卒沖在最前方，也是第一個從鑽井平上飛身而出，其後跟著的眾妖便是一個不妙。

    其實這景象還是很壯觀的。

    夜正深沈，皓月當空，萬里海波泛著細碎魚鱗般的銀光，忽地十數條人影接二連三的自海底鑽出以一飛沖天的絕強氣勢直上九天，大海就在他們身後突然不安的翻滾起來，形成巨大烏黑吞沒一切的可怕旋渦，帶起千尺巨浪，直欲吞天噬月。與那巨大旋渦比起來，無論是飛在空中的人，還是遠掛夜空的月，都是如此渺小。

    與沸騰的大海相對應的是，原本喧囂的城市已經安靜了下來，燈火點點，一片寧靜，便連只狗叫的聲音都聽不到，想來是北海艦隊陸戰部隊已經成功控制了整個海參崴市。

    思夜語靜立空中，凝望著那巨大旋渦片刻，沈聲道︰“湖石，朗北周，立刻帶你們的部下返回指揮部，確認完全掌控海參崴。向牛頭集團、蒙得元帥、阿克西參謀長發電，確認前路通暢，可以進軍！”

    湖石應了一聲，又小心翼翼地問︰“公爵，你這里要不要留下兩個幫手？”

    “不必了。”思夜語揮手道，“要是有什麼事情我自己就可以應付得來，要是連我都應付不來，那留下這幫廢柴又能幫得上什麼忙？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掌握北海艦隊掌握海參崴，其它都是次要的，趕快去吧！”

    一眾廢柴高手們神色訥訥，跟著湖石怏怏飛去，只將尊貴的公爵一個扔在大海上。

    看著眾妖去得遠了，思夜語收回目光，斜眼瞧了瞧依舊蒙著面的的虎耳伯爵，冷聲道︰“小虎把你們派這里來是什麼意思？”

    虎耳伯爵一躬身，恭敬地道︰“公爵，自打您上次拜訪說了那件事情後，我家爵爺便一直把這事兒放在心上，那廝借著咱們虎族的名聲成功上位為一方之王，但倒頭來卻是個異類，這件事情要是傳出來，我們整個虎族都會成為笑柄，所以我家的爵爺派我們來這里一是收集證據，二是……”

    “銷毀證據是吧，真是愚蠢！”思夜語毫不客氣地冷冷斥責，“這是什麼地方？就算是我都沒有把握全身而退，他居然就派你們幾個來，除了送死攪局外，還能起什麼作用？”

    “這件事情實在是突然，我們不知道公爵您策動北海艦隊一事，還以為是海濤響應玄武的號召提前起事，所以我們在情急之下，沒有等援軍到來便強行突入。現在看來，確實是我們把這里的事情看得太容易了，這回要是沒有公爵的話……”

    思夜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算了，別跟我假惺惺地說這些沒用的客套話，我跟小虎怎麼說也算是同一戰壕的戰友，沒見著就算了，既然見著了，那他的部下我怎麼也不能不管不是？沒事兒的話，你也走吧，回去告訴小虎我托他的那件事情要加緊去辦，玄武這邊已經發動了，如果不抓緊的話，就沒有任何意義了。還有……告訴他別跟那幫子自以為是的試驗品太過接近，沒有好處的，玄武就是前車之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們最終能依靠的只有也只能是我們自己！”

    “是！”虎耳伯爵躬身行了一禮，也不多話，揚長飛去。

    海空上終于只余下思夜語獨自一個了。

    下方大海怒嘯，黑的旋渦與白的浪花擠擁著，發出震天動地的吼叫，那鑽井平台已經完全消失在旋渦深處再不見半點影子。那海下的龐大基地完全毀滅，甚至連點渣子也沒有泛起。

    一切都結束，即使是強如顧東，也不可能在這種強大壓力下存活。

    思夜語怔怔凝望著旋渦，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對不起，顧遠來。”

第二十九章　一路向北（五）



    “真的不再跟她一起走了嗎？”

    說話的是洛雨。此刻她好像小貓一樣懶洋洋蜷在顧東的懷里，身上披著寬大如同長袍般的衫子，兩條雪白的大腿半屈著搭在顧東的手臂上，臉上身上的傷痕已經消失不見，重新露出滑嫩的肌膚。她怔怔看著轉身飛去的思夜語，突然覺得那個夜空中獨自離去的縴細背影孤寂得讓人傷心。

    “為什麼這麼問？你不是不喜歡她嗎？”顧東這樣問著，目光一直落在思夜語遠去的背影上。雖然相隔遙遠，但她離去時說的那句話，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兩人的位置離旋渦大概二百海里，躺坐在一艘雪茄樣的小艇上，老老實實給兩人當靠枕的火焰犀獸正趴在那里，無聊地張大了嘴巴，似乎在打哈欠，又似乎在感慨死里逃生的不易，一篷篷火星從鼻孔里噴出來，映得小艇內紅光明滅不定。一道透明的罩子扣在艇上，若從外往下看，能看到的只有洶湧的波濤，卻沒有小艇的蹤影。這是安可達魯的隱形科技，即使是強如思夜語，也無法在黑暗夜色下察覺數百海里外的兩人一獸。

    能夠從塌陷的基地中逃出來，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當整個基地開始塌陷的時候，顧東並不是很緊張。

    因為就在兩女與怪獸拼斗之際，他發現自己可以控制這艘安可達魯飛船。事實上，他此刻身處的，正是飛船的中心操縱系統，沒有復雜的按紐，沒有繁瑣的說明，操作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念頭就可以，真正的高科技追求的都是這般最大的簡約化。但真要能操縱如此龐大的一艘飛船，還需要做些試驗，很簡單的試驗。他記得飛船下方有數十個巨大的觸須，應該可以當作武器來用，于是他便下達指令，想讓其中一個觸須運動起來，幫助思夜語和洛雨脫離困境。

    但這個指令下達的直接結果就是導致了那場毀滅整個基地的可怕爆炸。

    原因很簡單，那條接受到命令的觸須就埋在達摩西人後建的主控中心下方，觸須的異動直接觸發了達摩西人留下的自毀系統，導致整個基地的毀滅。

    事實就是這麼簡單滑稽，卻並不是思夜語想像的那樣基地留守的妖員們寧死不屈一看事情不妙就啟動自毀系統，寧可與敵玉碎，也不願意把這里的秘密透露給入侵之敵。

    幸好顧東及時掌握了操作飛船的方法，使用觸須將洛雨和那頭被嚇傻了的火犀獸吸進了飛船內部。唯一讓他感到有些失落的，是思夜語見事不妙扭頭就跑的行為。

    安全並沒有持續太久，顧東太過樂觀地估計了安可達魯飛船的堅固程度，而忽略了一個可怕事實。這艘飛船已經在地球閑置數萬年了，而在此之前不知道在宇宙中飛行了多久，更可怕的是在閑置的歲月里，飛船沒有接受過任何的維護！很顯然越精密越先進機械越需要精心的維護。那種漫畫里建起來放個百把十萬年仍然可以運作如初的機器在現實中顯然是不存在的。

    帶著可怕壓力的億萬噸海水沖破最後的屏障湧入基地，沈沈砸落到飛船船體上，伴隨而來的是一如那壁頂護罩破裂時產生的可怕碎裂聲。整個飛船便好像個堪重負的雞蛋寸寸碎裂。

    事實證明，再先進文造出來的東西，經敵不過歲月的侵蝕。

    但萬幸的是，飛船的毀滅觸發了內部自動救生系統。飛船緩緩上升，在完全破碎之後，主控大廳及周圍部分艙室自動形成獨立封閉系統繼續上升。就好像剝去層層雞蛋皮樣，當兩人一獸成功逃到海面上時，諾大的飛船僅剩下了這勉強能容納他們的小小一部分。而這一部分也是整個飛船最核心的部分，雖然外觀只是艘模樣古怪的小艇，但實際上卻是飛船最先進的智能操控中心，那些遊離在外仍然運作的各個小型系統通過這個核心牢牢聯系著。值得諷刺的是，這些小型的遊離設備顯然因為預見到需要在各種環境下長期獨立運作，它們的質量竟然要比主船強上許多，至今仍有一半以上仍然運作著，只不過個個帶傷罷了。

    從海底升上來時，他們已經遠離了危險海域。兩人此刻都已經是數五數六的超級高手，雖然離得遠，但依然能夠看到滯留海上的思夜語，可是顧東既然有了心結，再加上意識到自己可能被思夜語利用來充當炮灰，便感到極是不爽，不想再與思夜語同行，方才引發了兩人的這翻對話。

    “沒什麼，只是覺得她……”洛雨猶豫了一下，選了個相對恰當的詞，“應該也很可憐吧。”

    “可憐？”顧東笑了，摸了摸洛雨的頭，猜不出她在想些什麼，“或許當年她很可憐吧，但現在她權傾天下，功夫高強，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點能跟可憐沾得上邊？”

    “或許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呢？生命如此漫長，本身就是一種痛苦吧。”洛雨固執地這樣認為，“或許她真正想要的是個愛她的男人，是個溫暖的家……”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吧。”顧東輕輕鑿了下洛雨的腦門，“她想要的絕不會是這些。”

    洛雨並沒有跟顧東爭執，看著思夜語消失的方向，心里想著“當年那個小兔子是不是很可愛呢？”嘴上卻問︰“接下來我們怎麼辦？要去哪里？”

    “我要去妖都！”顧東道，“只有找到演化儀，我才能重新回到過去，修正被改變的歷史，讓大家都過上原本那種和平的生活。”

    洛雨搖頭道︰“思夜語一直想讓你去妖都，我總覺得這里或許有些……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沒準可以通過其它的方法弄到演化器，並一點非得去妖都。”

    “有些路既然走了，就不能回頭的。”顧東淡淡道，“即使不為了演化器，我也要往妖都走一趟。回去修正歷史不見得能成功，既然我來到了這個時代，那麼在離開前，總得做點什麼，萬一我失敗了，或是迷失在了時空中，也可以保證這個時代會得到喘息的機會。不過……你不要再跟我冒險了，回去吧，你可以做很多事情。”

    洛雨不語，擡頭道︰“那麼，我們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我有點路盲癥，你可不能拋下我哦。”

    顧東凝視著她，微笑道︰“一路向北！”

第三十章　大時代（一）



    安城，天近黃昏。

    在震耳欲聾的巨大爆響聲中喧鬧了十數日的城市終于徹底安靜了下來。

    硝煙未散，攪拌著千百種味道的空氣充滿了令人作哎的刺鼻味道。

    街道上堆滿了碎石瓦礫，大大小小的彈殼散落在一個又一個焦黑坑洞的四周，人與妖的屍體橫七豎八層層疊疊地堆擠在每寸空間，濃郁的黑色液體順著縫隙汩汩流淌，將斷折的骨頭碴子與破碎的內髒一同沖刷向低處。

    兩側依舊矗立的高樓，好一些的千瘡百孔，仿佛超大號的奶酪，差一些的只剩下些許殘骸搖搖欲墜，破磚碎石不時的從上面落下來，發出一兩聲轟隆隆巨響。

    追腐爛與腥臭的蠅蟲飛舞著發出微微的嗡嗡輕響，在屍體與血河上起起落落，盡情享用著屬于它們的美味，歡慶著它們的節日。或許有一天，當互相殺戳追逐的強大生命全都死光光的時候，這些渺小的生物依然可以歡快的生活下去。

    轟，一只巨大的金屬腳掌重重踩在一堆腐屍的旁邊，濺起大片墨黑的腥臭液體，豆大的綠頭飛蠅嗡嗡飛起好大一群，撞到破破爛爛掛滿碎肉的厚重機甲上發出　　啪啪的密集脆響。五架重型機甲以松散的戰斗隊型，邁著沈重而整齊的步伐從街角拐出，左手端著六管重機槍，右手卻拿著個鈍頭的鏟子。他們默然不語地沿街緩緩向前，小心翼翼地用手中的鏟子撥開地面的屍堆。大多數屍體都已經爛得不成樣子，稍一挑動就四分五裂，惡臭的內髒嘩啦啦流出來，帶著墨綠的濃稠汁水，引出大批膽大的綠頭大蒼蠅撲上去。

    “第一隊，第一隊，這里是團部，是否有新的發現？”

    “沒有發現。”

    “今天到此為止，收隊，返回駐地休息吧。”

    “我們再搜完面前這條街，或許會有發現。”

    “好的，注意安全，盡早回來。團長，今天晚上咱們和一一四團、一一六團的聯歡，你這位大主角可不能遲到。”

    電子信號在殘破的城市中傳遞著，充滿了大戰余生的喜悅。

    歷時半個月的安平戰役終于以牛頭集團的撤退宣告結束。

    這場勝利來得實在是莫名其妙，安城中被困的各部隊幾乎已經完全絕望的情況下，佔據了完全優勢的牛頭集團突然間放棄陣地，不顧一切地向後撤退。在此後的幾天時間里，已經穿插到林吉一省各地的牛頭集團各部如同潮水般自安城兩側湧過，向著後方匆忙後退。

    一開始，安城方面以為是後方的支援部隊上來了，但聯絡之後才知道，己方的主力仍在平城一線與牛頭集團膠著，平城線的部隊還以為是安城方面取得了意外的勝利，所以才逼迫得牛頭集團不得不後撤。牛頭集團後撤的真正原因，只有極少數的高層將領才知道。

    雖然前線部隊都是一腦門子霧水，但勝利是不言而喻的。在沒有戰神兵團主力支援的情況下，單靠著普通部隊能夠硬抗下妖帝國王牌主力牛頭集團的進攻，實在是自開戰以來少有的大捷。

    但更讓前線部隊感到莫名其妙的是，牛頭集團後撤的消息上報以後，居然沒有得到任何新的命令！按道理來說，在這種情況下，很應該組織後續部隊進行追擊，一股作氣收復失地，但無論是遠在寧遼的東北前線總司令部，還是遠在首都的軍部高層，都沒有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指示。

    大戰得生的數十萬部隊就這樣被摞在了原地，尷尬地不知道應該作什麼才好。

    但不管怎麼說，這場大戰都算是告一段落了，在原地待命的這段時間里，前線各部隊自發的組織起了慶祝勝利的聯會，鑒于沒有得到最終命令，各部隊只能就近與左右鄰居進行小範圍的聯會。

    共同駐守東城區的重裝機甲第一一四、一一六和一一八團在今天一早就已經互相聯絡，留守駐地的人員整天都在籌備著晚上的篝火聯歡會，三個團並肩作戰已久，而一一四團團長趙麗芸和一一八團團長姜子欣更是戰前剛剛完婚的新人，整個蜜月期間都在不停的作戰，能夠在這場殘酷的戰斗中雙雙幸存下來，也是件大喜事，戰士們都憋著勁要為兩個團長好好慶賀一翻。

    當剩余的半條街搜索完的時候，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

    漫長的街道上一片漆黑，夜風吹過破碎林立的樓宇，發出如同嗚咽般低低鳴響。

    機甲上的探照燈隨著前進的步伐不停晃動，在街面上來回地刷著，綽綽鬼影在燈光下被拉長縮短，平添幾分詭異。

    但轉過幾個街角，躍動的火光旺盛起來，陣陣歡笑聲隨著火光一同在街區漫延開來，給陰森的城市廢墟平添了幾分暖意。

    姜子欣帶著四個部下將機甲停放好，向著篝火的方向急趕，遠遠地就瞧見那個外表俏麗柔弱的短發女子正自站在躍動的火光前沖著他們微笑。他急跑了幾步，到了近前拉著妻子的手仔細端詳，然後笨拙卻又熟練的將對方擁入懷中，重重地親吻下去，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結束新婚後時隔半月的法式濕吻，低聲道︰“沒事兒就好。”身後的四個戰士早就識趣地越過親親我我的團座夫婦，沖進篝火晚會的現場，引起一片喧鬧。

    不過，喧鬧聲再大也沒有影響到深擁的兩人。

    “你又受傷了？”趙麗芸抽出手輕輕撫著姜子欣纏著繃帶的額頭，心痛地責怪道︰“你啊，每次打仗都非得帶點傷回來不可嗎？”

    姜子欣呵呵笑道︰“打仗嘛，怎麼可能不受傷？我這不活的好好的嘛。”

    趙麗芸輕嘆了口氣，在丈夫懷中沈默了片刻，忽道︰“你知道小雨在開戰前回到安城的事情嗎？”

    姜子欣的身體忽地僵了一下，嘆了口氣，道︰“知道，真是個傻女孩兒。她現在應該已經平安地回到後方了吧，就算不論她父親那層關系，單是她自己的專家身份，上面也不可能任由她呆在前線不歸。”

    “團長，團長……”

    不識趣的聲音突然在後方響起，那聲音似乎因為過于震驚和激動而刻意壓抑下來，以至于有些發抖。

    “什麼事情？”姜子欣松開妻子，循聲回頭看去，就見留守在通訊室的通訊員正急急忙忙跑過來，手中還揮舞著半張剛剛打印出來的紙條。

    “是軍部方面的通電。”

    通訊員將聲音壓到了最低，“是政變，今天淩晨時分，戰神兵團成功控制首都，發動政變，宣布成立臨時軍政府了！”

第三十章　大時代（二）



    當戰事進行到最激烈的時候，無論是前線的人類部隊還是敵方的牛頭集團，都對前進到寧遼一線的戰神兵團主力突然不動而感到迷惑不解。如先遣師般的少量部隊固然可以偷偷潛入前線發揮突襲作用，但大兵團一動，那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避得過偵察衛星和無孔不入的間諜。

    現在答案揭曉了。

    戰神兵團並非沒有動作，非但動了而且大動特動。他們在進入寧遼一線後，與本地集結的普通人類部隊調換外裝，然後隨即大踏步向後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北京。而此時，妖帝國的所有眼楮都盯在了東北戰場上，對于一支向大後方撤退的部隊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而人類方面又怎麼會時刻留意一支自己的部隊。于是戰神兵團就在東北戰事最緊迫的時候成功逆襲首都，一夜之間佔據要害部門，戒嚴京城，逮捕議長、總統等各方面的大員，隨即正式宣布解散議會，實行軍管，正式建立以軍部為主導的戰時軍政府。所有的行動干脆利落，事前沒有任何風聲，事後也是一片平靜，各地駐軍相繼在第一時間發表聲明支持，至于那些可能發出異聲的議員、官員或是其他什麼人都早在行動的第一時間就被牢牢的控制住了。

    一場完美的軍事政變，也是一場冒險的行動。就極度吃緊的東北前線而言，如果不是牛頭集團出乎意料的主動後撤，那麼東北全境淪陷是必然的事情，所以很多並不知情的人對戰神兵團的此次行動很不以為然。即使是身處高層，也不是每個都有機會知道關于妖帝國即將發生嘩變這個極度機密的情報。而軍部此次的政變策化，正是基于此情報而制定的。玄武勢在必發的叛變將使牛頭集團的一切努力化為烏有，這一點判斷正是基于情報來源絕對信任而產生的。

    不知是否是出于某種巧合，當這場人與妖的千年戰爭進行到了即將以人類的全面失敗而告終結的尾聲階段時，雙方的內部都發生了嘩亂，從而使著戰爭走勢在短時間內改變了方向。

    軍政府成立而後，立刻做出了一連串的大動作。在內政方面，將手頭掌握的大量原政府高官議員貪汙腐化與大商人勾結大發戰爭財等罪行公之于眾，將窮追猛打的戰斗策略發揮至極致，徹底摧毀原政府僅存一絲的可憐威嚴。在外戰方面，除了頒布各項法案正式宣布全民動員進入臨時軍管社會外，大規模調動部隊，保證其他方面與各部妖軍以足夠實力相持的情況下，將包括數量有限的巨型機甲在內的各式最新武器最完整部隊最大限度補充東北部隊，建立統一的東北集團。

    當這些動作堪堪完成，妖帝國玄武王正式在自己的王城宣布獨立，從此脫離妖帝國。

    北上的命令就在相隔一天之後下達到了東北集團全軍上下每一個軍官手中。

    時機配合得是如此巧妙，便來白癡都能感覺到這其中的貓膩。

    在短暫休整後便尾隨著牛頭集團撤退步伐一路直逼興凱湖、烏甦里江一帶最前線的安城重裝機甲部隊在得到補充支援後，即按照接到的命令與浮空多炮塔部隊以及新近組成的擁有一百台巨型機甲的超重機甲師揮師北上，兵鋒直指海參崴。

    此時在玄武王國寬廣的北方土地上，呈現出一種古怪的狀態。

    在海參崴得到濟養補充的牛頭集團正一路西進作戰，目標直指玄武王城，前方原本遍布各處的友軍如今都已經是阻擋他們前進步伐的敵人，在他們身後，人類部隊中僅次于戰神兵團的精銳機甲部隊與浮空多炮塔部隊空地配合直逼他們唯一的後方基地海參崴，用意便是要切斷牛頭集團自海上而來的支援與補充，甚或是當他們作戰不利時的後路，而面對如此意圖明顯的用戰姿態，左近所有玄武王國的戰力不約而同保持了沈默，只是不斷向著牛頭集團方向集中。

    而妖帝國方面，雖然玄武正式宣布了反叛，但久未露面的女皇安心卻依然沒有出面，而是由四王中留守妖都的朱雀王發表了平叛宣言，正式調集歐洲本土的妖軍主力進攻玄武國進行平叛戰爭。但詭異的是，同樣鎮守歐洲本土，而且就在妖都的青龍王卻從始從至保持了沈默，在這期間他甚至出席了新型浮空巨艦升空儀式，參加了幾個高層貴族之間的交流酒會，但卻從沒有談及這場震動整個妖帝國的叛變，仿佛這件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一般。同樣遠在美洲的白虎王也仿佛與青龍王心有靈犀般以沈默做出了表態。雖然名屬四王之下，但同樣擁有強大實力的公爵以及他們的直系部族也沒有對朱雀王的平叛宣言做出任何回應。整個妖帝國都處在了詭異莫名之中，一方面整個帝國中下層都因為這場叛變而鬧得沸反揚天，另一方面帝國的高層卻集體失聲，全都冷眼瞧著朱雀王獨自在冷清的舞台上進行表演。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其中的緊張氣氛，如果安心女皇依舊保持不出或是玄武的叛變不能以最快速度結束的話，那麼整個妖帝國都將面臨著分崩離析的地步。

    但事情顯然向著越來越壞的方向發展了下去。

    被做為平叛先頭部隊第一個派出去的火蜴兵團行至半路突地發表了拒絕內戰的聲明，隨即撂挑子逃回了自己部族的駐地，高舉起中立旗幟，並且為了表示自己熱愛和平，絕不自相殘殺的決心，隨後將附近幾個接到平叛命令前來圍剿他們的幾支部隊殺了個干干淨淨，捎帶腳將他們所屬部族的地盤佔了過來。

    有了火蜴兵團做為榜樣，其他幾支派出去的部隊中只有兩支部隊按照命令踏上征程，而其它各部族各軍隊都以中立的旗幟下行起了獨立之實。

    在這種情況下，朱雀王急調美非的主力作戰部隊返回歐洲本地平息事態。以翼火蛇為首非洲遠征兵團卻以非洲騷動未平為由拒絕返回本土參戰。但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以沈默對待事態發展的白虎王這一次卻表現出了高漲的熱情，接到命令沒多久，便點齊了屬下所有能動的主戰部隊直撲歐洲本土而來。

    面對著妖帝國動蕩紛亂的局勢，那些久已被征服成為下等公民的人類也開始有了或多或小的小動作，而那些征服未久的地區，更是叛亂頻發。

    不過，到目前為止，世界大局的變化與顧東洛雨兩人並沒有什麼關系，此時的兩人尚穿越在密茫茫不見邊際的原始森林中，過著親密的二人世界。

第三十章　大時代（三）



    歷史會因為某些人的某些做為而改變。

    我們把這樣的人稱為英雄，把他們的那些作為稱為創造歷史。

    但世界絕對不會圍著英雄打繞，當英雄在打盹的時候，歷史依舊按著他慣有的方向前進。

    眼下的世界就是這樣。

    茫茫如同海洋般無邊無際的原始森林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天然屏障，但對于高手如顧東和洛雨卻沒有絲毫困難，如果願意的話，他們可以在三四天甚至更短的時間內便走出原始森林，不要忘記顧東在逃命的時候，曾經半夜之間遠遁數千里，穿林海過群山，而且那一刻他身上還背上兩位，輕松松地就讓所有地面交通工具在他面前都成為廢柴的代言詞。

    可是現在，兩人已經在這片原始森林中走了足足五天了。

    五天的時間里可以發生許多事情，玄武王正式叛變了妖帝國，人類內部發生了誰也沒有預料到的政變，而妖帝國此時不但無法把握住這天賜的進攻機會，更是連大部分軍隊都已經無法有效的指揮。歷史在按著它原本的方向一刻不停地滾滾前進，戰爭進了另一個新的階段。而與創造這個歷史直接相關的顧大仙人卻好像個接婆姨回家的鄉下漢子牽著頭背上坐著美女的火紅犀獸在原始森林中散步，渾然沒有拯救世界的緊迫感。

    離開海參崴上岸之後，兩人刻意避開了交通要道，選擇從這幾百幾千年都沒有人煙的原始大森林穿過，如果方向沒有錯的話，簡直穿過森林，再越過草原，便可以躲開沿途所有的大小城市，直抵玄武王國最繁華的中央地帶。妖帝國的本土就在玄武王國的後方。無論他們怎麼走，最後都必須從玄武王國與妖帝國接壤的最繁華地帶穿越過去。走出森林後，他們便遠離人類國土，正式進入了妖族主導的世界。

    遠離人間喧囂的森林幽靜平和，空氣是那麼的清新，風那麼的香甜，沒有那濃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血腥味，沒有嗆人的硝煙，也沒有震耳欲襲的爆炸聲，不用擔心下一刻會不會飛來一顆導彈砸到頭上。森林的節奏是緩慢而單調的，那風拂樹動的韻律仿佛便是標準，走在其中，無論是行動還是身心都會不由自主地平緩下去。

    當然，此種感受僅限于超級高手，普通人大可以到小樹林里去體會一下，但不推薦跑原始森林去感受，能不能走得出來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原始森林里最不缺的就是猛獸。對于顧洛兩人來說，撞見猛獸，那意味著下頓飯有著落了，換成普通人撞見猛獸，那意味著猛獸的下頓飯有著落了。

    兩人一路行來，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順便殺幾只狗熊猛虎什麼的調劑一下情趣生活，雖然稱不上是詩情畫意，但也舒爽暢快，頗有些一入山中便不知人間歲月的神仙逍遙。

    從打開始這場時空這旅，顧東便一直在亡命的奔逃搏殺，僅有的兩次短暫休息，一次是整日跟個機器人呆在一起為自殺性襲擊妖軍基地做準備，一次是獨自一人被當成瘋子關在小黑屋里，哪像此時此刻這般輕松自在，又有美相陪。他累了，懈了，也倦了，有時候真希望這種生活永遠這麼繼續下去，不用理會什麼人類生死存亡，不用理會錯亂的時空，就這樣跟洛雨兩個躲在這世外之地直到生命的盡頭，平平靜靜。但是他不能。雖然身處密境，但他卻可以清楚地知道這方圓數百萬平方公里內的所有大事。

    這得宜于安可達魯人留下的那套無孔不入的監視系統，雖然那些超小型的監視儀大部分已經損壞，但通過它們了解時局的變化卻是輕而易舉的，通過安可達魯飛船的操控中心，他可以很輕松的對這些隱蔽性極好的超時代監視器下達指令。操控中心此刻就在他的背上，上岸的時候，拍了拍卷一卷後，諾大個飛船樣的操控中心被卷成了個圓筒背到了背上，瞧起來就好像是個裝畫軸的紙筒，毫不起眼。

    曾經發生的經歷以及天生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不顧一切地拋開所有事情，躲到森林中去過屬于自己的小日子。

    “今天那個老烏龜妖怪玄武在他的老巢正式聲明他造反了。小說整理發布于ω　р．ㄧбΚ．com”

    “啊，首都發生軍事政變了，你父親成了軍政府的大首腦，第一次正次宣言還是他出面發表的呢。他們還說得到了戰神殿的全力支持。”

    “重裝機甲部隊開拔了，你的巨型機甲也在里面，已經裝備出了一個師了。”

    “哇，妖怪這面的局勢不太妙啊，安心那個老妖婆不露面，朱雀差遣不動其它大佬，貌似都要搞獨立了。”

    “思夜語離開海參崴了，這兔子真夠猾的，一看要開戰就提前閃人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要回妖都。”

    ……顧東總是把得來的消息詳細地講給洛雨聽。

    洛雨無疑是最佳的聽眾，當他講話時，總是端端正正地騎在火焰犀獸背上，微笑著看著他，認真而專注。只有當聽說首都政府的消息時，才因為關心父親的安危而顯得極為緊張。

    顧東並不希望洛雨能夠說些什麼或是做些什麼，他只是希望能有這麼一個人在身邊聽他講話傾述，證明即使是穿越在紛成的時空之中，他也並不是孤獨的。

    但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再廣闊的原始森林也不是真正的無邊無際，兩人雖然刻意放慢的速度，但在第十五天的頭上，他們依然還是走出了森林。

    顧東這一生中最悠閑甜蜜的一段時間就這樣結束了。

    仿佛是為了歡迎兩位高手重回人間般，當他們走到密森邊際的時候，隆隆的爆炸聲便穿透層疊枝葉的阻隔傳到兩人耳中。

    濃濃的硝煙隨風飄來，帶著同樣濃濃的血腥。

    密林外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一條六七米寬的小河從林邊蜿蜒流過，將荒原與森林隔開，又仿佛是一道標志鮮明的分界線，線的這邊是詳和安寧，線的那邊是戰火連天。

    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第三十章　大時代（四）



    草原上一隊約百名左右的輕裝機甲戰士正邊戰邊撤，在他們身後，足有上千名狗頭妖軍緊追不舍，密集的槍發榴彈炮如同雨點落到逃亡隊伍的左右，伴著轟轟的爆裂巨響，掀起六七米高的泥浪，彈片飛舞，時不時的有戰士被擊中而倒地，屍體沿著草原散布，清楚地標明了這支部隊的逃亡路線。

    輕裝機甲戰士是相對于重裝機甲戰士而言的，他們的裝甲輕薄，火力較低，但靈活性更高，適合執行各種機動任務。如今在人類的普通部隊中正大力普及這種輕裝機甲作為常規制式裝備。此次東北反攻戰事，便優先給作戰部隊進行了配裝，在作戰史上這實在是件很具有劃時代意義的事件，正式標志著機甲時代的真正全面來臨，配裝了輕型機甲之後，普通的單兵戰士便足以對抗同樣數量的妖族部隊，但這也僅是指的普通部隊，類似于牛頭集團這種精英部隊，只能是王牌對王牌才能行。所以雖然戰力與火力都不遜于敵人，但在十比一的數量對比面前，這支百人小隊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

    逃亡的機甲士兵互相摻扶著，跌跌撞撞向著拼命奔跑，腳步踉蹌，行動間露出無法隱藏的極度疲倦所帶來的特有遲緩和木然。機甲具有半自動助力系統，可以減輕運動時的身體負擔，而表現出如此嚴重的疲勞特征，只能說明他們已經逃亡了很長時間。這一點從後方追擊的狗頭妖軍的表現上也可以看得出來。

    狗頭妖軍在妖族諸軍中以擅長追蹤奔襲以及團體作戰聞名，尤其在配備了現代化的車輛裝備之後，更將他們追蹤奔襲的能力發揮到了極致，而此時這些狗頭妖軍卻無一例外的沒有使用現代化的機械，而是靠著兩條腿在追趕，如果不是前方的機甲部隊過于疲勞的話，他們肯定已經被遠遠甩掉了。拋去這些狗頭妖軍腦袋被驢踢了放著現代化交通工具不用的可能性，那就只能是他們的交通工作要麼是被毀要麼是燃料耗盡了。

    當然，以上這些可不是顧東看出來的，到現在為止顧大仙熊依然是個軍盲兼武器盲，他甚至連輕型機甲和重型機有什麼區別都弄不清楚。這些都是洛雨看出來的。她本來高級機甲專家，此時有了超級力量之後，眼力變得又準又毒，遠遠一掃，便將雙方的情況瞧得清清楚楚，隨即便輕而易舉地得出了以上的看法。

    “救人吧。”洛雨從火焰犀獸背上跳了下來，躍躍欲試，她現在是頂尖的高手了，但還沒有欺負弱小的機會，據說那樣做很快感，她想嘗試一下。

    “我過去吧。”顧東不想洛雨以身犯險，拉住了她。

    “你怎麼過去？變成大白熊嗎？他們會把你當成妖怪轟的。”洛雨不由分說，掙脫地顧東地拉扯，飛身躍出。

    顧東呆了一呆，望著洛雨顯得有些興奮的背影道︰“那個，其實我現在不用變熊也可以了。”當然洛雨聽不到這句話了，估計就算聽到她此時此刻也會裝著沒聽到了。不用變熊就可以使出全部的力量，這件事情在離開海參崴沒多久顧東就發現了。有了上次變熊才能開打的經驗，再加上思夜語部分啟蒙，顧東明白他這十之八九是又升級了，但具體升到什麼級別，這次的變化又化帶來什麼樣的顯著能力，還需要進一步證實。所以趁著晚間休息的時候，他躲到一旁詳細地驗證了一下。

    首先，如果想的話，他依然可以變成大白熊，甚至可以按著需要把腦袋、手、腳等身體部位單獨變成熊的樣子。

    其次，這一回升級之後，又有了新的變化，當力量全開時，就會在身體表面形成一層盔甲。相比思夜語和洛雨那種超性感的三點式戰甲，他的戰甲遮掩的部位更多，只有雙臂和小腿露在外，腦袋上也多了從後頸延起的頭盔，將從腦門向後的部位嚴密的保護起來，但比起玄武那種連眼楮都罩起來的變態嚴密盔甲還是要差上許多。

    第三，從力量的變化上來說。他雖然感覺不到力量的顯著增強，但對力量的控制能力卻變得更強了，可以很細微地控制自己的每一部分力量，如果與以前那種粗放式的使用方式比起來，那麼他現在就是更有技術含量更加精密的集約式使用方式了。

    有了對力量控制的進步，他很好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作戰方式，並且形成了一套屬于自己的獨門招法。

    這是根據一路所見形成的觀點。

    這一路上他所見到的每個高手都有最適合自己的獨特戰斗方式和招數，這很像是高手與低手之間重大區別的標簽，像他這樣打起來胡砸亂砍的高手，那是一個也沒有。

    連洛雨這個速成新晉高手，普一動手之初，就根據她的所學形成了一套有效的超級暴破攻擊戰斗法，把所接觸到的敵人或是物品迅速轉化為威力各不相同的炸彈，這樣一來她就變成了一個危險的移動火藥庫炸藥桶，走到哪就可以炸到哪了。

    形成自己的招數跟每個人過去的經歷閱歷和所學密不可分，而顧東雖然閱歷較少，但勝在雜書尤其是武俠小說看得多，又有豐富的電動遊戲經驗，怎麼也能挑出些許招數來充充門面。有了自己的招數與作戰方式，那就意味著他從形勢到內涵都正式跨入了高手的行列。

    略一猶豫的工夫，洛雨已經飛出好遠，仿佛流星般直落向機甲戰士與狗頭妖軍之間的地面。不過她並沒有換上那件誘人犯罪的性感盔甲。顧東看在眼里，很是放心不下，回手拍了拍火焰犀獸，道︰“老實呆著，別亂跑。”

    火焰犀獸扭頭瞧了新老板一眼，發出哞一聲牛叫，然後低下頭繼續啃著林下的嫩草。

    “你，你怎麼可以學牛叫？”顧東還是第一次聽到火焰犀獸發出叫聲，大為驚訝，不禁一呆，稍一走神的工夫，便聽轟然巨響自前方傳來，一時間蓋下了全部的聲響，真好像平地里齊齊打了上百個炸雷般，大地顫動，風雲色變，狂風驟起。他扭頭瞧去，卻見一朵泥塵匯聚的小號蘑茹雲正緩緩升起。

第三十章　大時代（五）



    塵埃落定。

    草原上多出一個直徑達百米左右深近五米的大坑。

    坑中泥土泛著令人頭皮發麻的黑紅顏色，雖然剛剛經過大爆炸，還冒著縷縷熱氣，但是那泥土卻是濕濕的，配著黑紅的色彩，仿佛血肉攪拌而成。

    破破爛爛的屍體呈放射性排列，一圈圈倒在大坑四周，布滿了方圓里許範圍。近處的屍體基本上已經看不出本來樣子，只有一些可疑的零散碎塊，而遠一些的則完整無缺，僅是七竅流出濃黑的鮮血，卻是被生生震死的。

    洛雨懸浮在大坑上方，身周籠著一層淡淡的血霧，側伸出去的右臂上延出赤紅色的彎彎長刃，仍有滴滴鮮血自鋒銳處落下，仿佛死神高舉的鐮刀剛剛才完成了一次痛快淋灕的收割行動。

    以洛雨所在的位置為分界線，仿佛是天神巨筆沾飽了血水在草原上濃濃地頓了一點，將追擊纏戰的雙方準確分開。無論是殘存下來的狗頭戰士，還是獲救的機甲士兵，全都呆在當場，似乎仍沒有從那驚天動地的一擊中回過神來。

    狂風吹過，漫天嗚咽，仿佛暴死者的幽魂在哭泣。剛剛炸死了足足三百多狗頭妖，一擊便消滅了三分之一的追擊部隊，雖然比不得顧東這種老牌殺妖變態，但也足以震懾這些普通的士兵了。一時間狗頭部隊勇氣全失，呆在當場，即不敢上前，又不願就這麼放棄追擊了這麼久的目標。

    顧東不理會那些被嚇呆了的士兵，徑直飛到洛雨身旁，低聲問︰“你剛才搞什麼了？”

    “我只是炸了一個狗頭妖，誰知道會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在海底的時候，炸十個金甲武士也沒有這麼大的威力。”洛雨說話間，自己也顯得心有余悸，不自然地盯著右臂上的長長彎刀看了幾眼，突然間意識到一件事情，扭頭瞅著顧東，驚喜地道︰“你不用變……也能飛起來了？”

    顧東點頭，道︰“我剛才就想對你說這件事情……”

    “能飛就好，先把它們殺光吧。你來，還是我來？”洛雨擼了擼袖子，就準備大殺四方，要來個趕盡殺絕斬草除根。

    那些狗頭妖也是勇悍，聽到洛雨如此呼喝，雖然明知不敵，卻不潰逃，紛紛舉起武器散布開來，呼呼喝喝地開火射擊。

    顧東隨手撐起一個電盾擋住漫天飛來的彈雨，看得洛雨羨慕不已，拉著他道︰“顧東，你是怎麼弄出來這個的……”

    那狗頭妖鼻子靈耳朵靈，順風能聞十里聽十五里，頂風也能聞三里聽五里，洛雨這一句話雖然聲音不是很高，又在槍炮轟鳴聲壓制下，卻也被一眾狗頭妖聽了個清清楚楚。

    短短兩個字，卻好似晴天霹靂也似在眾狗頭妖耳中炸響，直震得眾妖頭暈目眩兩耳嗡鳴膽顫心跳渾身發軟，便有那相對膽小的幾乎要癱在當場。

    半個月的時間，足夠讓在安平戰事中大出風頭的顧大仙人再度在妖族當中威名遠揚了，只不過這一回他不再是那個傳說中可以翻雲覆雨顧遠來，而是逆時而動雖三軍擋前亦闢易的顧東。

    顧東是誰？顧東是強人，是高手，是殺星，是變態！勇如牛頭集團者也要聞名遠遁！

    據說這個顧東生來變態，最喜食妖鞭，不論牛妖馬妖驢妖還是騾子妖，也不管是熊妖虎妖獅妖還是蝙蝠妖，但凡是遇上他的，沒有一個不變成太監的，據說他捉住一妖，便揪住小ＪＪ用力一扯，然後放口大嚼，再剝皮敲腦，食腦漿吸骨髓活吞心髒還要美其名曰大補，據說……勇士可以不畏死，但也得分怎麼個死法，勇敢的戰死當然可以接受，但若是被變態捉了去從小ＪＪ吃起，那卻是無論如何也讓人無法忍受。

    就如同壓垮了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般，顧東這個恐怖的代名詞一出便擊碎了狗頭妖軍最後的抵抗信心與勇氣，除了少數抱著絕死信念，一手舉槍猛射，一手緊緊扣住身上手雷拉環，犧牲自己掩護戰友撤退的送死隊原地繼續射擊外，其他人全都恨不得借兩條腿撒丫子就往回跑。

    顧東自是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經在妖族中是大名鼎鼎臭名遠揚了，看著突然間狂逃一氣的狗頭妖，一時驚詫莫名。洛雨雖然痛恨妖族，但如今她已經是超級高手，這些往日里曾經讓她恐懼異常的狗頭妖在她看來卻也不過如同舉手便可碾死的螞蟻，倒也沒有興趣追殺，由著顧東擲出幾道閃電劈死那些留下斷後的狗頭妖結束了這場小小沖突。

    此時，那些逃亡的機甲戰士已經重新收攏隊形，眼看著戰事無憂，便就地休息，隨隊的機修兵立刻上前維修破損的機甲。這些機修兵只懂簡單的故障處理，對于機甲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完全不能與深知機甲技術核心的技術軍官相比，所以隨軍行動，也不用擔心被妖軍俘虜後泄露機甲秘密。

    顧東和洛雨緩緩落到地面，便有三個機甲戰士迎了上來。居中那人面甲與頭盔收起，四十多歲的年紀，但頭發卻已經是花白如老人，臉頰削瘦，額頭上三道深深的擡頭紋，仿佛是刀刻上去一般，給人一種難言的滄桑之感。走到近前，他先向著兩人敬了個軍禮，而後道︰“我是輕裝機甲步兵第十三師師長馮子友，非常感謝兩位的幫助。”

    “馮將軍不用客氣，都是一家人，既然踫上了怎麼能不幫忙？”這種場面顧東不知道怎麼答腔，便知趣的閉嘴，由著洛雨來應付。

    洛雨客套了兩句，便問︰“馮將軍，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怎麼會被這些狗頭妖部隊追殺的？沒有向附近的部隊申請支援嗎？”

    馮子友干咳了一聲，道︰“我們是在行軍路上與這支狗頭妖部隊發生遭遇戰，因為寡不敵眾，邊戰邊撤，雖然發出了支援信息，但卻始終沒有任何部隊趕過來支援，很可能其它部隊也發生了這種遭遇戰斗，所以一時騰不出空來支援我們。對了，兩位是戰神殿的嗎？為什麼會來這里？戰神殿似乎與妖族公爵會有過協議，不插手普通戰斗的，對吧。”

    顧東悄悄撇了撇嘴，對那個所謂的協議嗤之以鼻，單他回來的這段時間就見著戰神殿的一線高人弟子跟妖族的高手們拼了好幾回，怎麼狗屁協議，要是有人或妖遵守才叫怪事兒，這可是打仗，不是玩的小孩子過家家遊戲，仗已經打到了這個份上，能用砍刀誰還會使水果刀啊。

    “我們不是過來參戰的。”說到這里，洛雨忍不住瞟了顧東一眼，嘴角微翹，顯然是想到了戰神殿是顧大仙熊創立的事情，“只是有些事情路過這些，偶爾插手幫下忙，不會有大問題的。”洛雨並沒有否認他們是戰神殿的弟子，畢竟目前人類這邊的超級高手全都出自戰神殿，若是否認的話，事必還要解釋一下他們的身份來由，浪費時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這些事情很是不好解釋，索性便將錯就錯，糊塗過去就得了。

第三十章　大時代（六）



    “原來是這樣啊……”馮子友若有所思地點頭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問一下，兩位會不會經過雅庫茨克？”

    雅庫茨克是玄武王國在北方的交通樞紐，亦是北方軍事重鎮，玄武王國北方屏障。目前牛頭集團已經攻陷了雅庫茨克，只有小部分部隊留守，其余部隊正大踏步向著玄武王城攻擊前進。

    不過，在此刻的玄武王國北方地區，並沒有任何部隊有足夠的實力再度進攻這座軍事重鎮。

    人類雖然集結了最強的機甲部隊，但駐守海參崴的北方艦隊亦是妖族中的王牌精銳，又有絕對的制海權在手，面對人類進攻，打得極為堅決，目前人類的主力機甲部隊依然被拖在海參崴外圍。

    而叛亂的玄武王國方面主力則一直在向王城方向收縮。雖然北方是進攻人類的橋頭堡，但對于玄武王國本土卻沒有多大的戰略意義，所以一直駐扎在北方以威懾人類的大量部隊在玄武王宣布獨立後便迅速後撤，並沒有與牛頭集團發生大的戰斗，完整的保存了全部有生力量，使得能夠有足夠富余的兵力來防衛更重要的王國南部經濟與軍事中心。

    但這些情況顧東和洛雨並不了解，他們雖然有安可達魯監視器作為眼楮時時刻刻地觀察著這片土地，但畢竟無法做到面面俱到，也不可能掌握大局上的戰略變動。他們只是大約知道人類的機甲部隊主力目前仍在海參崴與北海艦隊持續激戰，而牛頭集團一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已經突進大半個北方，兵鋒直指南北分界重鎮克斯爾里諾。

    “我們……”洛雨遲疑了一下，偷偷斜眼瞧了瞧顧東。畢竟此行主導是顧東，即使從哪個方向走都差不多，但她也不好隨便做主，雖然她即使是做主了，顧東也會樂呵呵地表示同意。見顧東微微一頷首，她便繼續道︰“我們此行另有任務，並不去雅庫茨克，但會從附近經過，有什麼事情嗎？”

    “那個，目前我們所在的部隊已經被打散了，我們在之前接到最後的命令是各部隊自行運動，到雅庫茨克南部小鎮盧烏附近集結，但我們目前的情況實在是無力穿越妖軍散布的地區，如果兩位方便的話，是不是可以幫助我們……”馮子友說到這里，聲音低了下去，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當然，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請盡管開口。”

    “這倒沒什麼問題……”洛雨答應得極為爽快，“大家都是戰友，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反正我們也是順路。”

    聽到洛雨答應，馮子友大喜，連忙緊緊握住洛雨的雙手連連搖晃道︰“太感謝你們了，實在是太感謝了。我代表總……咳，全體官後向兩位表示感謝。哦，對了，還沒有請教兩位貴姓？”

    “顧雨，洛東。”洛雨輕輕拉了下想要報名的顧東，隨口把兩個人的名字重新分解組合報上。

    “顧雨，洛東？”馮子友神色微動，然後笑道︰“請原諒，我還真沒有聽說過兩位的名字。”

    洛雨微笑道︰“這很正常，我們兩個在戰神殿里是無名小卒，況且……戰神派主要弟子的名字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知道的，不是嗎？”

    “是啊，是啊。”馮子友干笑著應了兩聲，道︰“既然這樣，請兩位稍等一下，我們整體完畢就立刻出發。”說完，便帶著兩個部下匆匆離開。

    洛雨與顧東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道︰“他在說謊！”

    “你怎麼知道的？”

    “直覺！”這個答案是顧東提供的。

    “分析出來的！”這句話是洛雨說的。

    照道理來說，感性的女人應該提供第一種答案，而理性的男人應該提供第二種答案，但這里的兩位卻恰恰相反。

    洛雨皺了皺鼻子，道︰“直覺？那不就是猜的？你怎麼猜的？”

    顧東道︰“他說話的時候為了表明自己的袒裎，始終直視著咱們兩個，但當他說及他們這支部隊來歷和請求咱們幫忙的理由時，心跳加快，瞳孔微微收縮，不自覺地間斷性屏息，這表明他在緊張，請咱們幫忙時會緊張這很正常，但說明他們的來歷時他緊張個什麼勁？擺明了是心虛嘛。你為什麼認為他在說謊？”

    洛雨道︰“很簡單，他的理由簡直就是軍事白癡才能編出來的，大部隊行動哪有那麼安排的？況且，他們要是有軍事目標的部隊，又怎麼可能請兩個平民來護送？軍人有軍人的驕傲。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聽到咱們兩個名字的時候，明顯是在懷疑咱們兩個，但又害怕咱們發現他在懷疑，所以直截了當地說他沒聽說過以示袒裎，分明的欲蓋彌彰嘛。戰神派內部弟子跟戰神特遣隊和戰神兵團不同，他們的名單是高度機密，只有少數高層人士才能夠知道。可這個馮子友不過是個少將師長，怎麼可能知道這種機密，除非他還有其它的身份……總之啦，他這翻話漏洞多多，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懷疑的。”

    “哦……那你報假名也是因為這個？”顧東連連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

    “當然不是！”洛雨白了顧東一眼，“別忘了你在平城的時候已經被定為妖族間諜，這個消息肯定會在定罪的同時通報全軍，萬一他們聽說過你的名字或是看過你的照片，那不就糟了？”

    “有什麼可糟的？他們這兩個半人能把我怎麼樣？”顧東搔頭道，“就算是不能跟他們打，逃起來也沒問題。”

    “要是那樣的話，咱們還怎麼光明正大的跟在他們身邊了？”洛雨道，“這些家夥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鬼，你不想搞個明白嗎？”

    “不想！”顧東回答得甚是干脆，“他們想搞什麼跟我無關。”與洛雨不同，他畢竟並不是真正屬于這個時代的人，在潛意識中，他依然本能地把自己視為一個過客，因此除了自己的目的以後，對于其它的事情並不怎麼關心。

    洛雨沈默片刻，道︰“是啊，確實跟你無關，但跟我關系很大……如果時間不緊的話，我想弄清楚他們倒底在搞些什麼，會不會對進入這一地區的部隊造成什麼影響。畢竟……現在是戰爭時期。”

第三十章 大時代（七）



    “馮隊長，你應該清楚，他們兩個不是戰神殿的弟子，為什麼還要請他們護送咱們，萬一他們也是……”

    “先生，請放心，正因為我知道他們兩個不是戰神殿的弟子，所以才會邀請他們同行護送的。那個女人我以前在一次集會上見過，她叫洛雨，是洛元帥家的千金……”

    “什麼？馮隊長，你倒底想干什麼？明知洛漢章是政變的主使者之一，你居然還請她同行！”

    “先生，洛雨在半個多月前的安平戰事中失蹤，洛漢章曾經動用自己的關系大範圍尋找，直到政變前都沒有任何消息。雖然她在這里出現很讓人懷疑，但相信她本人並不清楚政變的詳細情形。”

    “那又怎麼樣？你也看到了，她簡直強得不像人，如果知道我們的身份和目的的話，只要擡擡手就可以把我們全都殺光，你這根本就是在拿我們的生命當兒戲！”

    “正因為她如此強大，我才邀請她同行的！這里已經處在戰區，人妖混雜，光靠我們自己根本沒有能力到達盧烏，這次如果沒有遇到他們兩人的話，相信我們很逃過狗頭軍的追殺。只要兩位不在他們跟前露面，就絕對不會有事的。”

    “馮隊長，我記得洛雨是技術軍官吧，她怎麼會變得這麼的……厲害，就算是戰神殿的普通弟子怕是也遠遠不能相比吧。會不會有什麼其它方面的問題，妖國間諜經常殺死咱們的軍政人員，然後變成他們的樣子潛入刺探情報，你說她會不會妖族的間諜啊。那樣的話，她根本就不會實心實意地送我們。咳，你也知道我們此行關系重大，絕對不能有任何疏乎，事關國家的未來……”

    “請放心。洛雨絕對不會是妖族間諜的。一來她剛才出場的時候，殺敵絕不留情，如果是間諜，沒有必要下這麼重的殺手；二來洛雨的身份特殊，如果妖族間諜真的頂替了她的身份，那麼現在就應該出現在首都或是機甲制造技術研究中心，而不是跑到這荒山野地里來；三來……”

    對話的三個人就聚在不遠處，其中一個半蹲在地上，工兵正在更換他腿上破損的部件，另一個站在旁邊，而馮子友則彎著身體，好像是在注意工兵的工作。雖然近在咫尺，但出于保險考慮，三人是用機甲通訊器以特殊的保密頻道進行通話，即使是身旁的工兵也並不清楚三人之間的這翻交流。

    勉強讓這隊伍中兩位特殊的士兵安下心來，馮子友站起身來，心里著實忍不住暗罵一聲“白癡”，轉身巡視其它士兵。

    趁著這會工夫，顧東跑去牽那火焰犀獸。走進森林，他卻不禁嚇了一跳，剛剛離開的時候，這里還是一片綠郁蔥蔥，但不過離開這麼一會兒的工夫，足有百多平米的面積已經變成赤地一片，別說草樹了，甚至連塊大點的石頭都沒剩下，整個一塊空地上平平整整，露著濕潤的泥土，簡直比人工整理過的還平乎，這要是手頭有種子，完全可以直接下地把這一片變成菜園子了。

    那火焰犀獸就站空地的一邊，身旁倒著顆足有一抱多粗的大樹，正慢條斯理地啃咬著，它嘴也大，一口下去就是好大一塊，連帶著地上的草啊石頭啊一並吃到嘴里，咯　　好像咬蠶豆般嚼幾嚼便咽了下去，端得是好胃口。

    顧東大奇，這十多天里，火焰犀獸雖然也吃得不少，但往往啃一顆樹也就飽了，從來沒像這麼樣個狠吃法，簡直就好像餓死鬼附體了一般，著實是嚇人。他走過去摸了摸火焰犀獸的腦門，吃得暢快的火焰犀獸便擡頭哞地叫了一聲，顯得甚是不爽。

    “你很餓嗎？”顧東知道這火焰犀獸智慧雖低，但算不上無腦，簡直的話還能聽得懂，所以才有此一問。

    火焰犀獸一聲不吭，晃了晃腦袋，又低頭啃那大樹，只是側了側身子，把個粗粗短短的脖子一側亮給顧東瞧。

    顧東看得真切，只見那火紅的皮膚上赫然有個黑乎乎的掌印，仿佛有什麼人拿手抓這犀獸的脖子結果被燒焦了一般，但那黑色之中卻泛著股子詭異的淡青。顧東摸了摸，便覺那掌印處又冷又硬，仿佛皮膚下藏了個冰塊。顧東微一沈吟，手掌一伸，電光在指間匯做一把小刀，往那傷處輕輕一割，便聽嗤一聲輕響，冒出一股白煙，煙霧中心有個拳頭大的白色圓塊晶晶閃亮，探手掏摸出來，便覺冰寒徹骨，竟真是個冰塊！

    他把玩著冰塊，忽覺密林東處有異，心思一動，整個人原地消失，下一刻已經出現在該處。

    嘩啦一聲，樹葉輕響，一抹淡淡的黑影仿佛輕煙般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枝葉之間。顧東看得真切，舉手一劃，電光　啦啦閃處，將那一處的枝葉盡皆炙作飛灰，近百米內視線無礙，但那黑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顧東緩緩飛起，身子浮在空中，思感順著天地間遊離的電子向四面八方擴散，呼吸之間方圓近一平方公里內的所有動靜盡皆掌握，卻沒有任何發現。

    這說明那黑影便在這轉眼工夫，逃出至少一千米的範圍，單就速度而言，幾乎可以與顧東這頭號逃命專家相媲美了。

    顧東落到地面，返回森林邊際，卻見火焰犀獸已經停口不吃，懶洋洋地趴在那啃了一半的大樹旁，發出輕輕的哼唧聲，脖子上的傷口這麼會的工夫便愈合得七七八八。

    “洛東，出發了！”洛雨的聲音在林子外邊響起，顧東一愣，才醒起這是自己現在的假名，當下領著火焰犀獸走出了林子。

    大塊頭的火焰犀獸一亮相，登時把那些機甲兵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妖怪，這些驚弓之鳥險些沒有當場開火，好在洛雨眼疾手快攔住他們才算避免了這場毫無危險性的誤擊事件。

    機甲兵隨即列隊出發，兩人牽著火焰犀獸跟在後面，顧東將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塊塞給洛雨，把剛剛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洛雨皺眉思忖片刻，道︰“如果這人不是路過的話，那就是一定是跟著這些機甲士兵過來的。事情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知道他是人類這邊的，還是妖怪這邊的，如果一直在旁邊看著的話，怎麼始終沒有出手呢？”

    顧東向來是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暫時先放一邊，洛雨還在皺眉苦思的時候，他就已經把這事兒拋到腦後了。

第三十章 大時代（八）



    密層層的草叢嘩一聲輕響，一個淡淡的黑影自其中輕飄飄飛出，仿佛一縷青煙般飄到密林邊際，遙遙眺望漸去漸遠的機甲部隊，尾隨在隊伍後方的那紅色的巨大犀獸，仿佛是個閃亮的超醒目耙子，大模大樣的向各方敵人標識出自己的位置。

    “什麼霹靂仙人，也不過如此罷了。”

    這發出輕蔑冷笑的黑影長得又高又瘦，背上掛著個一米多長一尺多寬的方盒子，穿著緊身的黑衣，蒙頭遮臉，只露出一雙眼楮，那眼楮血紅血紅，沒有眼仁與眼白之份，便好似兩個小型的紅燈泡，放射著微弱的紅芒。事實上，他剛剛並沒有逃遠，在隱入密林之後，便立刻潛身地底，鑽回到顧東下方。這正是利用人燈下黑心理的大膽作為。顧東以思感搜索四方，卻唯獨忽略了自己腳底下那一小片，被黑影輕松逃脫。

    雖然逃脫，但黑影卻感到些許遺憾，“這顧遠來威名垂震人妖兩族上千年，還以為有多大的本事，想不到聞名不如見面，卻也是個花哨架子罷了。如果能擊敗他的話……”他被自己這個想法激動到了，幾乎忍不住想要沖出去，追上顧東，大干一架。

    但沒等他把這個沖動的想法付諸行動，另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這麼做……”

    另一個黑衣人仿佛幽靈般在瘦高個子身旁冒了出來。除那一身醒目的黑衣外，這個人無論從身高體形還是僅露在外面的那一雙眼楮來看，都沒有任何的特別之處，屬于那種典型的扔進人堆里就找不到影子的主兒，即使是穿上向來殺戳、神秘等名詞聯系在一起的蒙面緊身黑衣，也沒有什麼強烈的存在感。

    紅眼的瘦高個劈手一把抓住後來者，咬牙道︰“你他媽的下次再敢躲在一邊偷聽我的想法，我保證你的腦袋和屁股會調換個位置！”

    “唔……你如果覺得吃虧的話，也可以聽聽我的。”那普通到極點的黑衣人輕描淡寫的將紅眼瘦高個的手拿下來，淡淡道，“你當年既然接受了這條路，就應該知道我們之間命中注定沒有任何隱私可言。”

    紅眼瘦高個冷哼了一聲，轉過頭，默然注視著已經縮成草原盡頭一個紅點的犀獸所在方向，目光越發的熾熱了。

    “我想我提醒過你了。”後來的黑衣人冷冷道︰“或許顧遠來並不像傳說中那強大，或許我們中隨意一人都可以很輕松的擊敗他，但是你不能動他！別忘了我們的計劃，這是唯一個把那老妖婆引出來的機會，如果因為你的輕舉妄動而喪失，後果怎麼樣不用我說你也應該很清醒。”

    “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紅眼瘦高個握了握拳頭，深吸了口氣，用平靜的聲音道，“我只是懷疑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倒底有多高罷了，我們憑什麼確信顧遠來到了妖都，那老妖婆就會出現？我看不出他有任何值得那老妖婆親自出手的地方，只因為那個死機器人的一句話嗎？把如此龐大的一個計劃構架在敵人輕飄飄一句話上面，還真是可笑。”

    後來的黑衣人默然片刻，道︰“我的立場你也是知道的，但少數服多數是我們的原則，對于這個計劃我們可以有意見，但必須堅決執行！”

    “我明白，但……如果我們可以想辦法堅定一下自己對計劃的信心，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紅眼瘦高個忽地笑道，“你想不想試一下？”

    “不想！別忘了你的任務是保證他們安全抵達盧烏，不要影響計劃大局！”後來的黑衣人好像幽靈般消失不見，空氣中留下最後一句話，“我沒有來過……”

    日落時分，機甲部隊抵達丘利曼，從這里沿著主公路一直向北，如果一路無事的話，只需要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盧烏。但在這種三方勢力混雜交戰的區域，沿著主公路前進不易于插上耙子被著敵人來爆頭，所以馮子友的計劃是在丘利曼補充給養後體整一夜，明日淩晨離開，從荒野前進，從托莫特和格哈達兩個城市中間的荒地越過阿爾丹河，直插盧烏。

    在馮子友原來的計劃中，並沒有進入丘利曼的想法，別說他們沒有實力進攻城市，就算是有也不能在城市中停留，一是他們承擔不起這種戰斗損失，二是在這種時候進入城市等于是拿著高倍擴音器向潛在的敵人大喊︰“來打我啊！”

    但是經過與狗頭妖軍的戰斗之後，他們丟失了大部分物資，尤其是對于機甲部隊最不可缺少的汽油與備用電池全部喪失，如果不補充的話，不等走到阿爾丹河，全部的機甲就得歇菜了。

    雖然相對于各種戰車來說，機甲俱有耗能低麻損低環境適應性強等諸般優點，但耗能再低也需要能源。機甲再輕便也是機械，光靠著人本身的力量是沒有可能驅動起來的，燃油提供助力能源，而電池提供各部位以及武器系統的電子操縱能源。馮子友部長途跋涉，本來物資濟養就要余下的不多，這麼一戰一丟，便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本來馮子友已經做好了丟棄機甲徒步前進的最壞打算，但就在這時，前方的偵察人員傳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丘利曼居然是座空城，別說人妖雙方的部隊，便連平民都不見半個！

    事實上這種情況在混戰地區並不罕見，由于戰勢膠著，雙方反復爭奪，人類部隊殺過來大殺一翻，死的主要是妖族平民和部分通敵的人類平民，而等妖族部隊殺過來，那死的主要就是人類平民和部分通敵的妖族平民。妖族通敵人類的說法看起來似乎很怪，畢竟就算是妖族中的和平反戰主義者也沒有向人類通敵的，但是只要你知道那些戰區里被殺掉的通敵妖族通常都比較富有或是家里有漂亮老婆或是女兒的，那麼就不會對此感到奇怪了。

    總之這麼殺過來殺過去，時間久了，平民也變得識趣了，一旦開戰便立刻拋家舍業地逃走，僅留下一個空城，等戰斗結束了再遷回來就是了。不過通常來說，做為戰場的城市往往也剩不下什麼，所以逃難者倒也省得再往回搬了。就好像顧東初次回來時落到的城市就是典型的例子。

    但丘利曼的情形卻是相當的古怪，那里並沒有任何交戰過的痕跡，整個城市都完好保存，對于馮子友這支窮途末路的部隊來說，無異是個大門四敞的不設防寶庫。

    馮子友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便下達了進軍丘利曼的命令。

第三十一章 混戰（一）



    丘利曼雖然是小城，但城區也能容納近四十萬人口，百多人的機甲隊伍走在空地上黑壓壓好大一片，顯得挺多，但進了城里，就跟落到了湖泊里的水滴般毫不起眼。

    在這種情況下，馮子友只能命令隊伍進駐城南，在臨近城邊的一家加油站附近駐扎下來，放出隨身攜帶的小型簡易無人偵察機對附近地區進行偵察，派出二十個以三人為一個戰斗單位的小組到臨近的商場超市或是電子器材專營店去尋找適合機甲用的備用電池，其余人員則就地給機甲自帶蓄電池充電，雖然民用電充注相對緩慢，但一晚上的工夫怎麼也能把電池蓄滿了。

    盡管是這樣，部隊能夠掌握的區域仍然不足整個城市的五分之一。那種機甲自帶的小型簡易無人偵察機雖然攜帶方便，使用簡單，但卻是近距離遙控型，通常用來配合機甲小組作戰用，每一個戰斗小組擁有一架，不能夠離開遙控機甲超過兩千米。

    打架無論什麼時節都是情報第一，有那特種小部隊可以深入敵人重圍奇襲作戰不假，但那都是靠著天上的眼楮給指路了，自打這戰爭進入現代以後，人妖雙方你一顆我一顆，可著勁地往天下扔衛星，近地遠地軌道上已經是塞得滿滿騰騰幾乎容不下地方了，戰事緊要的地區上面時刻都有至少二三十顆衛星盯著，中小部隊行動全靠電子屏蔽系統來做掩護，像是安平戰事中戰神兵團特遣師深入安平線，就是一次成功的中等規模部隊屏蔽奇襲作戰。當然最後因為意外而沒能達成戰果，那又是另一碼事兒了。

    如果馮子友的隊伍真是野戰部隊的話，應該可以使用衛星偵察系統才對，但可惜的是這支隊伍本身就有些問題，因為擔心鎖定位置，不僅不敢與戰區衛星偵察中心聯線，而且時刻大張著電子屏蔽系統提防人妖雙方的衛星監視，至于偵察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馮子友深知此刻情形的危險，但也無可奈何，只能盡最大可能把偵察兵撒出去，算是勉強把城市南部的四分之一情況掌握住。

    底下的士兵雖然也知道此刻情形不妙，但卻沒有主將那麼多心事，他們這一陣子萬里躍進，邊走邊戰，難得消停片刻，此時有了休整的機會，那還不抓緊時間？一個個卸了機甲，給插上電源充電，便自找地方躺下大睡。

    顧東與洛雨卻是不需要休息，兩人如今精神頭好得不得了，在森林里走的那十五天里，基本上沒吃什麼東西也沒怎麼睡覺，連西北風都不用喝，絕對比傳說中餐風飲露的神仙還要高上一層。

    兩人左右無事，給馮子友說了一聲，便牽著火焰犀獸到城里閑逛，也算是忙中偷閑壓馬路。馮子友不好阻攔，只是給了兩人一部通訊器，以方便隨時聯系。

    這街上冷清有如鬼域一般，就見著橫七豎八的車子列在道路上，千奇百怪的垃圾揚灑遍地，路兩側的商店大敞四開，門窗多數破損，里面多有被搶過的跡象，真是典型的逃難場景。

    這沒人影的路上固然可以愛怎麼壓就怎麼壓，橫著走豎著走闖紅燈踩過紅踩安全欄，就算是把交通規則犯個遍也不會有人管，但卻不適合做為壓馬路的環境。

    像這種空蕩蕩的鬼域也似的環境比較適合恐怖電影，絕對不適合愛情電影。情侶為什麼要壓馬路？交流感情是一方面，花錢是另一方面便，順便向行人展示自己對身邊的所有權，順便顯擺一下熱戀中讓人嫉妒的幸福才是主要目的。

    眼下這街上連個觀眾都沒有，對于純粹以壓馬路為目的的兩人來說，氣氛實在是讓人提不起興致。

    懶懶散散地順著大街向前走了一陣，見街邊出現一座服裝大賣場，店門大敞四開，里頭漆黑一片，店掛著一溜的彩色條幅，上面一行行大字觸目驚心。

    “跳樓大減價，賠本大甩賣”

    “不惜血本，回饋新老顧客”

    “廠家展銷，最新時裝，出廠價銷售”

    ……洛雨不禁眼前一亮，拉著顧東樂顛顛地往商場那邊就跑，“大減價啊，去拿幾件吧……”

    明知道是白拿還為減價的噱頭這麼興奮，這女人還真是難以理解的生物啊。

    顧東無語。

    大概是逃難的時候衣服沒什麼人來搶，商場里掛的服裝尚都完好，只有收銀台被砸得稀爛，令所有消費者深惡痛絕的驗鈔機翻在地上，雖然因為制造質量過硬沒有摔碎，卻清清楚楚印著幾層腳印。大概是搶劫者以前被這里印出過假鈔，所以才會對一機器如此痛下殺腳吧。

    不過，進來“采購減價貨”的二位高人對于這些不感興趣。

    進了商店，顧東隨手扔也個電球懸在天花板下，將整個屋子照得通亮，洛雨樂顛顛地跑進衣服架子當中翻找了片刻，抱著套衣服便跑進了更衣室。她現在身上穿的這套衣服也不是花錢來了，而是從海底下出來之後，趁著兵荒馬亂的當口，跑到海參崴市區里的商店順出來的。

    顧東覺得無聊，不願意這麼干呆著，便慢悠悠地順著往商店里面走，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在海參崴順出來的，雖然半個多月沒洗，卻依舊光鮮如新，只因為他走路的時候，時刻都把電力薄薄一層布在身周，什麼蚊蟲小咬灰塵泥土盡都無法靠身，堪稱節省衣服的無上法門。既然衣服不髒，他便也沒有換衣服的興致，其實就算是髒了一些，他換衣服的欲望也不會太強烈。想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一件外衣翻過來調過去三個月不用洗，掛在牆上一個月，然後再穿三個月，足穿半年才洗一水。這也是象牙塔里學來的本事。

    他剛剛往店里走了兩步，忽然生出種被窺視的感覺，便仿佛被嗜血的野獸盯住一般，全身汗毛倒豎，心中突地一跳，正待細察，便聽更衣室里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正是洛雨。

    顧東一機伶，身形未起，便聽轟的一聲，復合板釘成的簡易更衣室剎那間粉身碎骨，化為細碎得不能再碎的粉末，狂風般的爆炸沖擊波卷得室內衣服雜物四處亂飛，一條黑影伴著漫天飛舞的粉末飛出。

第三十一章 混戰（二）



    顧東眼尖，雖然事情發生極快，但卻依然看得真真切切，那自更衣室里躍出來的黑影又高又瘦如同竹竿也似，黑衣蒙面背著長匣子，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來的路數。

    那黑影也不是低手，一經躍出，身子在空中翻了個跟斗，腳踩著淩空飛舞的衣服，疾如風快似電輕飄飄地直奔屋頂而去，那身法姿態優雅瀟灑，飄飄然淩空而去，再加上身旁彩布（衣服）飛舞，如果扣除主角的打扮和環境因素，真如敦煌飛天般賞心悅目，看得打架雖猛但向來沒什麼儀態的顧大仙熊贊嘆不已。

    不過，贊嘆歸贊嘆，人卻不能不攔下。顧東身形一晃，啪啦電光一閃，便好似傳說中的空間轉移瞬間移動般原地消失，下一刻正攔在那黑影逃去的路上，舉手啪地打出一道閃電。

    那黑影低喝一聲，“來得好”，雙手在背後一抄，嗆啷一聲，自匣中抽出一對雪亮的彎刀，雙刀一架，正與迎面劈來的閃電撞了個正著，便聽轟隆隆一聲悶響，仿佛平地里悶雷炸起，光華大盛，破碎的電波如同疾雨般四散飛舞。

    那黑影自電光中沖出，手中寒光連閃，上一刀下一刀左一刀右一刀，剎那間也不知斬出了幾千幾百刀，只聽得尖銳的破空風聲連作一片好似中氣實足的吹奏高手鼓足了氣力吹響笛哨般不絕于耳，迸射的刀光燦若日出東方之萬道光輝，一時將滿層閃爍的電光盡數都壓了下去。

    顧東自打成了初階演化體，就沒見過敢跟他比快的，這黑影刀舞得雖快，但對如今已經直奔分裂演化階段而去的顧東來說卻還是稍嫌慢一些。他不禁心底好笑，覺得這黑影著實是班門弄斧外加關公門前耍大刀，當下雙手一錯，匯出一柄電光四射的長刀，就打算以快打快單刀破雙彎。

    不想那黑影卻突然間抽刀後撤，那速度卻比出刀時還要快上幾分，那滿室刀光剎那收斂得干干淨淨，便那似剛剛那驚天動地一擊只不過是一場幻覺一般。

    “難道這家夥知道敵不過我，所以主動後撤？”一想到自己手都沒動就把敵人嚇退，估計是傳說絕代高手特有的王八之氣已經溢出來了，顧東不禁歡喜異常，差點沒樂出聲來，“如今咱也是高人了，往這一立，千軍闢易啊。”其實千軍闢易這點，他早就做到了，而是可以讓千軍聞風而逃，只不過他自己不知道罷了。

    可他只高興到半截，忽見一物黑乎乎夾著風聲飛到近前，卻是個簡易圓凳。他也是反應得慢點，還以為是被剛剛勁風卷起來雜物，一伸手便把圓凳給接住了。

    轟的一聲悶響，半空里炸起一朵紅雲，墨脫黑的濃煙滾滾而出，旋風把在半空里飄著的衣服都扯成了碎片，長長短短的碎布條忽啦啦亂飛，就見一人啊啊叫著，帶著道黑煙直奔屋頂而去，砰砰砰悶響不絕于耳，連接撞穿了四層樓板，直飛上半天才算停下來。

    這哪是板凳啊，分明是板凳形炸彈。

    顧東呸呸吐了兩口，把飛進嘴里的飛灰吐掉，這才將護身的電光收了起來。他剛剛見機極快，一見那板凳爆炸，便立刻將身體護住，饒是如此，右手也炸得鮮血淋灕，幾個指頭都見骨頭，白生生的，幾塊破皮肉在那里掛著，瞧上去分外可怖。好在顧東受得傷夠多，這點小場面也嚇不住他，一面給自己治傷，一面順著破洞往回落，剛鑽進樓里，猛聽得又是轟一聲炸響，震得整個樓都一陣搖晃，門窗玻璃盡都粉碎，屋里的那些個擺設東倒西歪散了一地，濃煙順著破洞往上鼓，真好像下面開火燒爐子了一樣。

    這一響未絕，第二響、第三響接二連三的跟了上來，就聽得轟轟乓乓，那樓顫得是越來越厲害，大大小小的縫隙好像些怪異的蟲子順著牆壁往上爬。

    顧東一看這樓要支撐不住，又擔心洛雨出事，便趕緊地往下鑽回到一樓。

    此時整個一樓烏煙瘴氣，迷得人眼都睜不開了，顧東窮盡目力往濃煙深處瞧去，只見前面牆壁開了個大洞，從洞中可以看到街上兩個縱跳飛舞，一追一逃，所過之處炸得沸反盈天亂七八糟，逃的那人自是那個來路不明的黑衣人，而追的那個卻是洛雨。

    見洛雨已經逃了出去，顧東松了口氣，正要飛出去打太平拳，就聽頭頂咯崩崩一陣亂響，樓板碎裂，牆倒樓塌，可憐這好端端一個四層商用樓未毀在戰火之中，卻莫名其妙的遭了魚池之殃。

    雖然逃得夠快沒有被活埋在樓下，但顧東仍少不得被飛舞的亂磚頭砸了好幾下，盡管不痛，但也著實郁悶，撢撢身上的灰土，擡頭一瞧，卻見先出來的洛雨與那黑衣人打得正熱鬧無比，洛雨便發似著了魔瘋一般，抓著什麼扔什麼，就算是實心的磚頭經她的手那一轉，也變成了威力無窮的炸彈。那大大小小的炸彈真好似雨點般滿天亂飛，只可惜準頭都稍欠缺了一點，那黑衣人身法也快，沒有一個炸彈落他身上，只可憐那街兩邊的房子，無論高樓平房，盡都被炸了稀里花啦，哪怕是挨一磚頭也立刻炸倒，不過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小半條街已經變成廢墟了，要論這拆房子的效率，只怕洛雨已經算得上天下第一等的高手了。

    瞧洛雨扔得熱鬧，顧東也不敢上去湊熱鬧，生怕再挨一板凳，那可就不值得，只得戰戰兢兢地在一旁給洛雨掠陣，而且還得時刻準備著逃難，他吃不準那漫天亂飛的磚頭瓦塊里面哪個是一觸即發的炸彈啊。

    正瞧著，忽聽街尾那邊傳來沈重的腳步聲，顧東扭頭一瞧，卻是十數個機甲士兵正舉著槍以戰斗陣形急急匆匆奔過來，顯然是被這里的爆炸聲給驚動了，過來查看情況。

    他正打算過去攔住這些不知死活的機甲士兵，卻又聽街頭也傳來忽雜亂促的腳步聲，透過彌漫的煙塵望過去，正見數十個穿著土黃色城市迷彩的高大黑熊正扛著輕重武器從街角拐過來。

    還沒等隔街相方的雙方回過味來，街中央左右的對著的兩條小巷里黑影晃動，一邊湧出七八個重裝機甲士兵，另一邊沖出十幾個牛頭戰士，天空中忽啦啦竄起一片黑影，卻是一小隊蝠翼妖！

第三十一章 混戰（三）



    赫，這場面可不是一般二般的亂啊。

    簡單來說，目前場上的情況是這樣的︰黑熊和妖蝠是玄武王手下的，牛頭是帝國正統軍，重裝機甲士兵是人類北方戰事的前鋒部隊，而這支輕裝機甲兵的來路卻不是那麼地道。

    單從面上的情況來看，佔據絕對劣勢的是牛頭部隊，就自己一支不說，數量還少，而最佔優勢的是玄武這邊，既有地面暴熊，又有天上飛蝠兵種配合得當，但實際情況卻非如此了。

    這黑熊隸屬的暴熊兵團那是玄武王部下的精銳戰隊，與牛頭兵比起來，算得上是王牌對王牌。

    可蝠翼妖雖然也是玄武王那邊的，但這里面卻有又個說法了。

    自打伏擊列車一戰之後，蝠翼兵團損失慘重，除在了伏擊一戰中損失大量精銳外，安城外圍戰時，被牛頭集團出賣，讓人類後援來的空中部隊打埋伏被包了餃子，勉強逃出的少部分部隊回到基地又被牛頭集團下了黑手，整個死的干干淨淨，損失總兵力近三分之一。女土蝠回過頭來一琢磨，越想越覺得憋氣，總覺得自己和手下有被玄武王拿來當炮灰用的嫌疑，自那以後干活就不是那麼賣力氣了，除了原本在玄武王國內部的部隊依然參加戰斗外，剩余的主力部隊大部分滯留在太平洋一片無人島鏈區，熱火朝天的搞起墾荒建設來，等于把蝠翼兵團加上四個字兒，改成蝠翼生產建設兵團。除了搞建設，還十萬火急地搞大移民，除了早在起事之前就遷出的蝠翼族統統搬到了島上，其它關系的一些個長翅膀的空中種族也都帶了過去，一舉就帶走了妖帝國近半的空軍力量，那意思大有在海外自立一飛行國的架勢。

    說起來，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蝠翼妖是打女皇揭竿就從龍的老部隊，底子厚力量強，向來有空戰實力全球第一稱號，再加上遷過來的全都是能飛會打的種族，如果他們在四不著邊的大洋里面自立為國，估計一時半會誰也奈何不了他們。

    上面懷了心思，下面干活就顯見的不賣力氣了。這些個留在玄武王國內部的蝠翼妖士兵雖然是空軍可打起仗來沖鋒在後逃跑在前，絲毫沒有任何爭奪制空權的覺悟，幸好玄武王國還有危月燕的部隊可用，總算是沒讓整個領空成為各敵方勢力的後花園。

    帝國剩余的空中部隊中，另一只王牌兔族的空騎部隊在伏擊一戰中損失慘重，暫時再無戰力的能力，其它的除了與人類對峙，再加上必要的留守，能夠調動出來的一支飛鷹部隊。鷹族是妖族在歐陸站穩腳跟後新發展出來的種族，真正登上戰爭舞台也不過這一百多年的時間，雖然單兵戰力較強，但一來生育率低下，二來缺少大戰經驗，所以一直離著一線部隊的位置遙遙無期，要不是這一回帝國空軍逃跑的逃跑罷工的罷工，還真輪不到他們上陣平叛。

    而人類這邊，浮空多炮塔部隊雖然威力強勁，但速度堪稱空中蝸牛，用以防守佔領就是不錯，但沖鋒陷陣那是絕對不成，而東北其它的空中部隊已經在戰事初期就消滅得干干淨淨，只得從其它各戰線勉強抽出了一百架飛機組成東北遠征軍中的空中部隊，配合地面機甲部隊作戰，就這點力量勉強也就是能保住部隊的腦瓜頂，其它的事情什麼都干不了。

    所以東北戰場上此時的戰爭狀況大踏步向後倒退了前空戰時代，本應該是作戰主力的空軍卻成了配合兵種，而地面部隊成了左右勝局的關鍵。

    冒出來的這五方是各懷心思，都立在各自冒出來的街口，隔著正華麗大戰的兩人你眼瞪我眼，一面趕緊地向後面部隊呼叫，一面憋足了力氣隨時準備逃跑或是開戰。眼下這情況不明，無論是盲目開戰還是盲目逃跑都可能有全軍覆滅的危險，還得看清楚情況再做反應才是。

    說來也巧了，這幾支部隊都是偵察性質的小股部隊，他們從各個方向入城偵察，都是聽到響動才聚過來的，要不然的話，估計等到明天天亮都不會踫頭。此時總體數量上最多的反倒是輕裝機甲兵。不過偵察部隊後面可都有大部隊跟著，無論哪一方的大部隊上來，那其余幾股都肯定得吃不兜著走。

    至于立馬沖上去開戰？那更不用提了，且不說這些都是偵察兵，作戰方式向是踫上大股敵人開溜遇上落單的開抓，單是中間那打得轟轟烈烈的二位就足夠鎮得他們不敢動彈的了。

    這種高等級的戰斗，別說插手了，打從中間過去都得冒著生命危險。

    且不說這些後來的不速之客在那里各懷心思，正開戰的雙方是一個越打越郁悶一個越打越火大。

    越打越火大的自然是洛雨了。剛剛她興致勃勃地拿著選好的衣服去換，剛脫了褲子，就見地面上冒出個大泡，跟著這家夥就從地里冒出來，還擡頭往上看，角度位置真是再準確不過，剛好把那粉紅色的蕾絲邊丁字小內褲瞧了個明明白白。

    見過色狼沒見過這麼猖狂的色狼，見過偷窺的沒見過這麼明目張膽偷窺的！

    洛雨那是家教良好的淑女，想當年還在部隊當新兵的時候，就開著自己改裝的機甲壓路機把敢于偷窺女兵更衣室的一排士兵追得哭爹喊媽，整整壓塌了一排營房，如今她已經是大高手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怪獸群里都殺得三進三出，可萬沒想到如今陰溝里翻了船，居然被人看了個透徹！當時就立刻火冒三丈，不顧一切地追殺之。

    越打越郁悶的自然就是黑衣人了。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很郁悶，這架打得也太莫名其妙了。他是追著顧東他們屁股後跟過來的，覺得這地方不錯，沒有閑雜人等，洛雨又能去挑衣服了，憑著他的本事速度，趁著顧東獨自一人的空檔，沖上去三下五去二交上兩手，扁這徒有虛名的顧大仙人一頓，然後撤退走人，一分鐘完成戰斗任務，絕對輕松啊。

    這位盤算得倒是挺美，卻完全沒想過萬一不能速戰速決該怎麼辦。要不說自信過度就是狂妄呢。

    他瞅準了，一看洛雨美滋滋地拿著衣服進了更衣室，就立馬鑽進地底下，直朝著顧東所佔的位置而去，本來他這方位算得是準準的，誰知道等鑽出去擡頭一瞧，赫，兩條又光又滑的大腿，還個粉紅色的小底褲，再往上一瞧，眼楮一對，怒火熊熊！

第三十一章 混戰（四）



    “赫，好漂亮的腿啊，堪稱極品美腿！”

    這是第一想法。

    “呃？難道顧東有女裝癖，居然穿女式內褲？”

    這是第二想法。

    “不對啊，這是……”

    第三個想法沒來得及完成，洛雨的尖叫聲響起，隨手摘下牆上的試妝鏡對著地底下冒出來的色狼就砸了下去。

    黑衣人雖然一直跟在馮子友的部隊後頭，也看到洛雨和顧東為其解圍的那一戰，但洛雨落到狗頭妖中就立刻爆炸，他也沒看清楚那爆炸的原因是怎麼回事，一廂情願的以為那是洛雨以無上內力打出大殺氣拳法所致。這也不是不可能，他的同伴中就有好幾個有這種本事的，那一拳落下去，當真是驚天動地地動山搖威力無窮，相比來下，洛雨那一擊還算是小意思呢。

    本來要是洛雨一拳頭砸下或是一腳踩下來，那就他直接鑽回到地下開溜了，可一看洛雨居然拿東西來砸人，不免大是不以為然，“這小妞雖然有些本事，但終歸離不了人類情緒控制，一遇到點事兒就驚慌失措，居然連出招都忘記了。”

    有這麼一層想法，他就沒立即逃，而是一擡胳膊，打算瀟灑地擋住這當頭砸來的鏡子，然後財施施然帥氣離去。

    這一舉動的直接後果就是，可憐的蒙面高手被直接從地里給砸了出來，整個更衣室四分五裂，地面多出個深達十幾米的直線型坑洞。

    黑衣蒙面背匣子走錯路的高手昏頭漲腦地在煙塵里飛舞之余，便覺得非常郁悶，但更郁悶的事情還在後面呢，好不容易看到了此行的目標，正要動手一償所願，但刀剛劈到一半，後面的就飛來一板凳。

    拜托，這可是高手對招，不是街頭流氓打架，就算沒有什麼王八之氣擺兩個架勢說幾句廢話，也沒有道理這樣亂扔東西吧。

    但人家扔東西的主兒可不管這些，更糟的是那個徒有虛名的顧遠來一板登被炸飛讓黑衣人覺得很是爽快之余也是更為窩心——大家居然把如此重要的一個計劃壓在這麼個廢物點心身上，想想還真是讓人對未來倍感失望啊。

    只是眼下黑衣高手還沒有太多的心思為未來操心，因為圓凳後面還有衣架、塑料模特、搭腳的方凳、取衣的鉤子、裝雜物的箱子、炸出來的板磚……林林種種不可勝數簡直如同暴雨般向他砸下來。

    高手過招，一招失，招招失，什麼敗中取勝多是扯蛋，這位黑衣人自覺得怎麼也算得上這地球上數五數六的高手級別，可就因為失了先招連兵器都沒機會動，就被這位已經被氣得仿佛潑婦般的小姐給追在屁股後面拿東西神砸一通。

    且說兩人你逃我追，將半條街折騰成了一片廢墟，洛雨固然追不上黑衣人，可那黑衣人卻一時也逃不掉，只因為洛雨這東西扔得除了欠點準頭外還很講究落子布局，比如她扔出十個板磚有四個砸黑衣人倒有六個是封堵他逃跑方向的，黑衣人只能仗著靈巧無比的身法與護身功夫在山崩海嘯般的爆炸中左躲右閃，但想借機逃跑卻一時沒找到空隙。但實際上，他也是不甘心就這麼逃掉，畢竟主要目標就在身旁，一招沒過就走，也實在是太說不過去了。

    但事情的變化就是這麼出人意料，他渴望已久的過招機會卻突然間就到來了。

    正僵持著的工夫，洛雨忙里偷閑想起顧東，猛一回頭卻見顧大仙人正站在街邊牽著火焰犀獸在那里看熱鬧，不禁氣不打一處來，吼道︰“看什麼看，過來幫忙，今天我要不扁他一頓，你的名字就得倒過來寫！”

    雖然不理解為什麼洛大小姐打不到人他顧大仙人的名字要倒過來寫，但美女發話要求幫忙，那便是刀山火海也要迎著上。

    顧東答了一聲，挽了挽袖子，叮囑火焰犀獸不要亂跑後，便硬著頭皮頂著滿天亂飛的板磚沖著黑衣人撲了過去，卻沒有注意到那火焰犀獸看著黑衣人時一對小眼楮里便有兩簇小火苗在那里跳啊跳的。

    顧東加入戰斗的舉動卻是正中黑衣人下懷，他暗叫一聲天助我也，反手打黑匣子里往外飛快連抽，剎那間組成一柄長柄樸刀橫在胸前，大喝一聲，一貓腰先閃過後頭飛來的六七個磚頭，這才領刀斬向顧東。

    那刀在空中閃過一抹冷厲的寒光，刀到中途，四周冷風卷過飄起揚揚灑灑的灰色雪花，刀鋒上冰芒耀動，折起七彩光亮，仿若長虹經天。

    這一招氣勢嚴正，角度巧妙，力道實足，而且視覺效果極佳。所謂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若是有識貨的高手免不得要暗暗叫好，只可惜顧洛兩人手是極高的，但眼力卻沒有多少，周圍的那些觀眾更是一個識貨的也沒有，這一招使將出來不免有些明珠暗投的味道。

    顧東看這一刀來得又急又猛，又見洛雨為了配合自己出戰，扔磚頭的時候刻意避開了自己這個位置，生怕一躲閃再這讓黑衣人給溜了，當下不躲不閃，雙掌一合電匯出一面圓盾迎著那刀鋒架去。

    但那刀勢忽變，左一晃右一劃，剎那間幻起千般刀光，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冰寒晃動長虹交錯，也不知哪道是虛影哪道是真刀，端得是巧妙無比。

    不過顧東的應付招法也很簡單，他只是加大電量把那面圓盾放大到兩人大小自己將身子往後面一藏便算了事。

    說時遲，那時快，刀盾相交，便聽嗤啦啦一聲長響好似那冰水澆到了熱鍋底里一般白汽蒸騰。白汽之間便聽一聲低低悶響，兩人身形同時晃動後退，黑衣人橫刀一立，千點光芒閃動，無數長近半米鋒或利劍的冰椎不知何時在空中凝成，嗖嗖帶著急響扎向顧東。

    顧東身不搖體不動，電光漫體而生形成球狀將上下左右護得嚴嚴實實，任那冰椎密如急雨卻是巋然不動。

    這一翻交手下來，黑衣人更覺得顧東不過爾爾，心里暗暗鄙視一翻，身形閃動，又躲過洛雨扔的幾個磚頭，手中長刀一立，混在冰椎中就往前沖，卻沒看到千擲未中而有些抓狂的洛大小姐長發飄動準備換上性感戰甲放手大戰的樣子。

    當然了，事情的發展總是很出人意料的，洛大小姐並沒有機會在數方人妖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無限美好的身材和那身性感到讓色狼鼻血長流的戰甲，只因為那位滑如泥鰍般的黑衣高手終于被人放倒了，呃，說是人不是很恰當……

第三十一章 混戰（五）



    看到黑衣人夾著冰椎呼嘯而來，顧東叫了一聲來得好，彎弓急放，數十道閃電啪啦啦自護身電球中飛出，仿佛橫生密長的大樹枝丫伸展出去，將那飛來的冰椎盡數擊碎，一時冰屑共碎電齊舞，瑩光伴斷虹同飛，空中光電四射雲蒸霞蔚，如真似幻，別有翻奇異味道。

    黑衣人卻是托大，雖見這閃電來勢凶猛，卻是不躲不閃，長刀一掄硬頂而上。

    便聽轟隆一聲炸響，黑衣人被震得渾身發麻，雙臂劇痛，幾乎連刀都捏不住了，身不由己的向後下方急落而去。

    “好強的勁道！”黑衣人又驚又佩，卻又燃起無匹地斗志，全身戰斗力攸然提升，雙腳一頓，沒等重新躍上空中再與顧東大戰三百回合，後背就被重重踹了一腳。這一腳自上而斜下，不像是踹倒很像是踩，來得準頭時機恰倒好處，一腳就將力道將發未發的黑衣人給踹趴下了。

    黑衣人一時只覺得背椎劇痛欲斷，還以為又來了高手暗中偷襲，雖然心中略有些慌亂，卻依舊保持清醒，身子方一落地，單手一撐，離地半尺處的空中骨碌碌急速翻滾，扭頭瞧去，只見好大一對火紅通通的蹄子正迎面踩來，眼看著就要在面門上印下一對蹄印了。

    千鈞一發之際，黑衣人猛一扭腰，便好似炸了屍的黑毛大棕子般硬在空中直挺挺立起來，那對夾著烈焰的蹄子幾乎是貼著他鼻子尖掠過去，驚得他後背一陣發涼，未得及慶幸，後腦勺已經重重挨了一擊。

    這一擊又狠又準，僥是他這種高手也被敲得十二發暈，眼前金星一片，啪唧一聲便摔到了地上，露出身後正威風凜凜煞氣騰騰手執板磚叉腰而立的洛雨。

    黑衣人挨了這一計重擊什麼雄心壯志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得今天諸事不利，早知道出來打架之前先查查黃歷就好了。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他也沒那閑工夫後悔，雖然頭暈眼花，身手卻還零活，一落到地上，登時施展出神奇無比的土遁之術，攸地一下子鑽進地里沒了影子。

    洛雨剛拍了一磚頭，氣還沒解呢，一看這黑衣人鑽進了地里，也拿不準自己多大力能把這地耗子給炸出來而不誤傷到周圍那些圍觀的機甲兵，一時大急，回頭沖著顧東急吼吼地道︰“攔住他啊！”

    對付鑽地耗子顧東經驗豐富，當下應了一聲高高躍起急急落下，雙拳重重擂在黑衣人消失的地面上。這一擊下去，本來就已經變成廢墟的那半條街上的磚頭瓦塊統統飛上半天變成粉末，地面起伏，急速向著四周擴散，便好似起了一道波浪，浪頭過去，一片平坦沙礫。

    近百米外的地面突地爆起一股煙柱，黑衣人自煙柱中拋出，全身的黑衣都成了碎布條。

    洛雨怒喝一聲，拎著板磚就沖了上去，火焰犀獸緊跟其後，顧東也不甘落後。兩一獸圍住那黑衣人拳打腳踢，只將這位可憐的壯聲未酬先挨揍的黑衣高手打得遍體鱗傷，蜷在地上奄奄一息，痛苦之余卻還百思不得其解，“我明明是對準了顧東的位置過去的，怎麼就鑽進更衣室里去了？”

    高手過照突然間變成了群毆這種反差看得周圍各方人與妖都是目瞪口呆。

    洛雨拿著板磚狠拍了一陣，終于消氣兒，這才想起淑女的形象問題，連忙將板磚扔掉，拍拍手阻止了顧東與火焰犀獸，道︰“你不是妖怪吧，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跑進來……襲擊我？”

    黑衣人像個蝦米似的蜷在地上，沒聲音，沒動靜，仿佛死了一般。

    顧東蹲下伸手去揭那黑衣人的蒙面巾。

    這一翻接觸之下，他已經查知眼前這黑衣人的水平很不一般，如果不是這位夠倒黴沒機會出手的話，他要想收掉這家夥只怕還得花上好大一翻工夫，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人讓他有種極是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

    面巾扯掉，露出的卻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面孔，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高鼻深目，頭發泛著亞褐色，那雙緊緊盯著顧東的綠色眼楮里滿是憤怒、不甘與怨毒，仿佛與顧東有不共戴天之仇。

    顧東感到有些糊塗，很顯然這個他並沒有見過，可是那種熟悉感又來自何方呢？

    “不說是不是？”洛雨對這個被擒色狼的死硬態度很不滿意，喝道︰“顧東，電他幾下。”她話音未落，忽地刮起一陣旋風，卷得狼煙四起，不過眨眼間整條街一片混沌，嗆得人吸不過氣睜不開眼楮。

    顧東有電光護身不怕灰煙，看得真切，只見那混沌的風塵之中探出一只有如怪獸般的爪子抓向黑衣人，他立掌幻刀猛切下去，電閃一閃而過準確無誤地從爪腕處切過。沒有鮮血噴出，斷掉的爪子仿佛一股飛灰般化在風中消失無蹤。

    風忽地大了起來，攸忽間上百只詭異的野獸樣巨爪自風中探出，從四面八方抓向顧東。顧東掄動手中刀，將自己和洛雨、犀獸護在當中，萬刀齊發，將那些詭異的爪子盡數切碎，未及喘過氣來，便聽一聲低吼，巨大的怪獸自風塵中撲出，撲到半途化為一只近五米高的巨大拳頭猛砸下來。

    顧東凝起大量電力匯作一只巨大電拳與那襲來巨拳重重撞在一處。

    炸響聲中，狂風大作，將滿街的煙塵盡數吹去，視線為之一清，不過這麼一會兒工夫，不光地上那位被揍得奇慘無比的黑衣人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街口上的黑熊、牛頭和蝠翼妖那三只妖族小分隊也趁機從街面上消失，應該是正在大踏步後撤吧。

    洛雨剛才被風迷了眼，又因為相信顧東便沒有出手，此時見捉到的色狼被人救走，不禁又驚又怒，道︰“是什麼人？”

    顧東凝視著空蕩蕩的街面，默然不語，神色間若有所思。

    看到顧東這副樣子，洛雨禁不住問︰“你知道是誰？”

    顧東搖頭道︰“不知道，不過感覺很……熟悉，真奇怪，我明明沒接觸過這兩個家夥，為什麼全感覺這麼熟悉？”

    “會不是以前見過忘記了？”洛雨試探著問，顧東仔細回想，卻是不著頭緒。

    兩人也沒興致去追那些逃跑的妖軍，只顧著站在街中央那里瞑目苦思，正想得迷糊，忽聽一個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帶著無限驚喜叫道︰“洛雨，你怎麼會在這里？”

第三十二章 故人（一）



    發出喊聲的是一個重裝機甲兵，就站在那群機甲兵中央，黑黝黝的機甲外殼滿是斑駁彈痕，就如同其它的機甲兵一模一樣，沒有任何獨特之處。

    實際上剛剛出場的機甲都是亮銀色的，然後根據作戰環境需要噴塗上或綠或黃或白的速干霧化漆，但卻沒有這種帶著絲絲暗紫的黑暗偽裝色。這是戰斗的痕跡，大戰過後幸存下來的機甲都是這副模樣，那黑是鮮血、硝煙、泥塵種種物事共同作用下的結果，即使是干凝了依然帶著刺鼻的腥臭味道，清洗不掉，也無法掩蓋。

    聲音是通過機甲上的擴音器喊出來的，略有些失音，還雜著吱吱的干擾電流刺響，就好像位置不好的收音機，聽起來很是古怪。

    但更古怪的卻是聽到聲音的洛雨。她身子一下僵住了，臉上泛起那種混合了驚喜、痛苦、猶豫種種感情的復雜神色，似乎想要迫不及待地迎著聲音沖去，卻偏又挪不動步子，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微微發抖。

    相對于洛雨復雜的表現，那些重裝機甲兵就直接很多了，稀里轟隆地踩著重步跑過來，一部分圍著洛雨和顧東，一部分卻迎著遠處那些輕裝機甲兵走過去，遠遠地喊道︰“你們是哪部分的，為什麼沒有開通用頻道？”

    沈默片刻之後，那些輕裝機甲兵中有人回答道︰“我們是第七八八三軍團偵察分隊，奉命對這一地區進行偵察，你們是哪部分的？”

    “我們是東北集團重裝先遣軍第八師第一一八團。”

    重裝機甲兵如是回答。

    顧東突然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再一想洛雨的表現，便覺得心似乎有五十只耗子般當真是百爪撓心，一時坐立不安，真恨不得當即拉著洛雨先遠遁個千八百里再說。

    當然，他也只是那麼一想罷了，事實上他紋絲不動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座雕像般，臉上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表情，只是雙拳不自覺地攥緊。

    似乎感應到了兩位主人身上不安的氣息，火焰犀獸低哞了一聲，低頭緊緊挨住洛雨。

    最先走過來的重裝機甲兵將面罩放下，露出一張斜劃著道猙獰傷疤的斯文面孔，關切地問︰“小雨，你怎麼在這里？你沒有回大後方嗎？”

    “洛大……姜團長，好久沒見了。”洛雨終于澀澀地吐出這麼一句，雖然實際上兩人只不過才剛剛分別一個來月，至少對于洛雨來說是這樣的。

    “小雨……”姜子欣皺了皺眉頭，欲語又止，看到遠處的士兵正走過來，便道︰“你先跟著部隊，有什麼話回頭再說。”說完看了看顧東和那頭搶眼的火焰犀獸，面露狐疑之色，轉身向著與輕裝機兵接頭的士兵走過去，乘著背對顧東與洛雨的工夫，通過加密頻道命令守在周圍的士兵嚴密監視顧東的一舉一動。

    對于姜子欣的安排，洛雨沒有任何意見，事實上自從聽到姜子欣的聲音之後，她便好像失了魂魄一般，六神無主，也拿不出什麼想法了。洛雨沒有想法，那顧東自然也就沒有想法了，只是緊跟著洛雨，直接忽略周圍那些機甲兵表現出來的明顯警惕神色和那些有意無意對著他的槍口。

    隨著那些輕裝機甲兵，姜子欣等人見到了駐扎在加油站附近的馮子友部。

    此時，所有休息的士兵都已經被那場轟轟烈烈的群架給驚起，十二萬分警惕地守護在駐地四周，盡可能最大限度地進行濟養補充的同時，已經做好隨時撤出這座小城的準備。

    馮子友在加油站的值班室內會見了誠意來訪的姜子欣。

    雖然手下只剩下了百多個輕裝機甲兵，但馮子友的派頭卻依然不小。這其中除了他的階級要比姜子欣高外，大概還有那種習慣性擺譜的原因在內。

    那間小小的值班室內硬是擠下了四個輕裝機甲護士，而馮子友則坐在中央的桌子後面，一副很高深的模樣。只不過這樣做的直接後果就是，前來見面的姜子欣只能站在外面隔著窗戶與馮子友對話，除了房間里實在是再擠不下一個人外，更因為姜大團長也有自己的堅持，此時身處戰場，他是不肯脫掉戰甲的，而加油站的門勉強能過輕裝機甲兵，至于塊頭足可以裝下輕裝機甲兵的重裝機甲兵，那是除了把門擠垮外沒有其它能進去的辦法。

    對話的內容除了最開始的互致問候，便是相互詢問對方的情況，面對姜子欣的詢問，馮子友卻不再用原來對洛雨和顧東那套說辭了。那種瞎話騙騙外行人還可以，但用來騙身經百戰，且本身就是東北集團中層將領的姜子欣那就行不通了。實際上，馮子友並不知道他最開始的那套鬼話，連他心目中的那兩個外行人都沒有騙過去。

    此時他的隊伍搖身一變，成了直接接受軍部方面直接指揮的，擁有秘密使命的特殊部隊，此次深入敵區是為了執行一項特殊任務。並且以此為理由，擋住了姜子欣繼續詢問的苗頭。

    姜子欣倒並沒有深究，只是簡單地表示已經了解，然後又說他們一一八團就在後面已經接到開進丘利曼的消息，可以向馮子友部提供一部分急需的濟養。

    對此馮子友自然表示了極大歡迎與贊賞，但同時也沒有忘記囑咐姜子欣對于發現他們行蹤的事情一定要嚴格保密，不得輕易泄露，即使是對著東北集團司令部也不可以提起。

    姜子欣表現出一名職業軍人的高度素質，果然什麼都不再問，只是信誓旦旦地表明自己一定嚴守秘密。

    沒有什麼營養的對話結束之後，姜子欣請馮子友部安心休息後，這才轉身帶著部下離開。

    馮子友身後的其中一個機甲兵通過特殊的加密頻道贊道︰“馮隊長果然有本事，三兩句就騙得這姜子欣信得死死得了。”

    馮子友自持地一笑，道︰“這個姜子欣當年來首都參加表彰會議的時候，我見過他也知道他的一些事情，這位人稱姜瘋子，打仗不要命的手，估計也就是個沒什麼心眼的武夫罷了，對付他很容易。”

第三十二章 故人（三）



    *“這個顧東是……你朋友？”（靠，典型的沒話找話，沒話說就趕緊出來吧，還坐什麼，難道看著賞心悅目的美女就不想動地方？）“是，他是我朋友。”（就只是朋友？難道沒點別的關系嗎？不要不好意思，勇敢地說出來吧，我精神上支持你。）“他這人挺有意思的，是新認識的吧，我不記得你以前有這樣一個朋友。”（難道洛雨有什麼朋友你都清楚嗎？這話說得太不要臉了。）“不，不算是新認識的，我們……是老朋友了，很好的老朋友。”（直接說男朋友吧，我不會介意的，這家夥其實想知道的標準答案就是這個。）“咳，他這個人……你了解嗎？”（什麼意思？要搞人身攻擊嗎？背後議論人可不是正人君子所為。）“很了解，怎麼了？”（回答得好，就是要讓這家夥無話可說。）“安城戰事結束之後，我們收到過來自平城的一份通報，通報中提及妖族派出一個高級間諜潛入後方，名字就叫……顧東，而且傳來的影像資料也……小雨，你交朋友可千萬要小心啊，你的身份不比尋常，最近研發出了巨型機甲，肯定是妖族重點目標……”（靠，那是典型的冤假錯案，我從一千年起就跟妖怪們打架，居然也能變成妖族間諜，我冤不冤啊。你這家夥沒有確實證據的事情也敢亂說，打擊情敵也不至于這麼下作吧。）“顧東不是間諜，就算天下所有的人有間諜的可能，他也絕對不會是妖族的間諜！”（耶？聲音激烈起來了！好，好，小雨還是心向著我的，哼哼，小子你是枉做小人了，我和小雨那是出生入死同生共死的友情，不，是愛情，怎麼可能被你這幾句話給騙倒。）“小雨，間諜的卑劣手段層出不窮，你……”（喂，小雨已經作出嚴正聲明了，你還嘰嘰歪歪地，煩不煩啊。）“姜大哥，不要說了，請你尊重我的朋友。”（說得好，擲地有聲啊，姓姜的，還不趕緊地賠禮倒歉，然後掩面而去？）“好，好，不說這個，姜大哥不對，小雨，你別生氣。”（倒歉得一點誠意也沒有，小雨，堅決不能放過他。）“沒關系，姜大哥，我知道你這也是關心我。”（小雨……不是吧，這麼簡單就讓他蒙混過關，你心腸也太軟了吧。）“小雨，你不是回後方了嗎？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種混戰地區來了？”（什麼叫一個人？難道我不是人嗎？選擇性無視法也太強了吧，就算是看不到我，那大塊頭一個犀獸你看不到嗎？）“我剛到平城，牛頭集團的突襲部隊就到了，所以沒能回到首都，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就到這里來了，還多虧了顧東救我，我才能活到現在呢。對了，姜大哥，我給你看點東西。”（對，就這樣，多說我點好話，把我如何英雄救美，浴血苦戰的事情都講出來吧，這些都是我們共同的美好回憶……咳，算了，這也算不上是什麼美好回憶。）“砰”的一聲，房間中傳來輕微炸響，可以想像洛雨定是使出手段，把房里的某樣小東西給炸掉了。

    “這，這是……小雨，你怎麼會這些的？是跟戰神殿的人學的嗎？”（什麼戰神殿，那是我幫她得到的本事好不好，當時我可是拼了小命的，那叫一個險啊，你這種普通人怎麼可能理解這種神跡？）“不是，這是顧東使我學會的。”（聲音甜蜜蜜，好跡象啊。）“顧東？他也會這招嗎？他的本事很大嗎？”（哼哼，當然了，我的本事可是大得很呢，你們那個戰神殿還是我建起來的呢。）“他不會這招，不過，他的本事可大得很，你想像不到的大。”（耶？好像很崇拜我啊。）“能有多大？大得過戰神殿八大元老嗎？不是能大得過妖族二十八公爵？”（不相信？靠，小雨能說謊嗎？）“他跟很多妖族高手都動手過，基本上戰無不勝，即使是對著妖族四王之一的玄武，也毫不畏懼。”（那個，玄武那場戰就不要提了吧，我可是被打得一氣逃出好幾千里地，這個說起來也沒什麼面子可言。）“哦？這麼大的本事？他是戰神殿的弟子，還是其它什麼人？”（靠，你在審犯人還是查戶口啊？問那麼多干什麼？）“他是戰神派的人。”（這個答案提供得好，嘿嘿，我可不是戰神派的嗎？）“原來是戰神派的，能與玄武對戰，至少也得是八元老之一才行吧，可是……八元老不都是女人嗎？”（你問題還真多哎！煩不煩？這大敵當前，又在最前線，敵人指不定什麼時候殺過來，你在這種問題上糾纏不休，累不累啊。）“姜大哥，你不用懷疑，他確實是戰神派的人，這絕對不會有假。我們說點別的吧。安城戰事是怎麼結束的，你們怎麼打贏的？嫂子……還好吧。”（對，這話題轉移大法使得高明，再讓他問一會兒，肯定得問出事兒來。）“麗芸很好，她們團這次沒有參與遠東戰事，整修結束後，就調到……其它地方去了。安城一戰我們沒有打贏，是牛頭集團主動撤退的，妖族發生了大規模的內亂，玄武已經宣布獨立……對了，你研制的巨型機甲在後期發揮了巨大作用，你又有了個新頭餃哦。”（這馬屁拍得太明顯了，水平不夠，鄙視一下。）“什麼頭餃？”（小雨，你怎麼那麼笨啊，不外就是什麼機甲之母之類的，不用高估人的想像力。）“巨人機甲之母！”（看看，我沒說錯吧，想像力太貧乏。）“報告！”突如其來的超響亮聲音，把全神貫注偷聽的滕良文給嚇了一跳，噌地跳出好幾米遠，凝神戒備，擡頭瞧去，卻見一個士兵正大張嘴巴，萬分驚訝地望著他。

    緊閉的房門終于打開了，姜子欣出現在門口，“什麼事情？”

    士兵趕緊扭過頭來，道︰“團長，那個馮子友堅持要見您，說有重大機密要親自對你說，其它人一概不相信。”

    “花樣還真多。”姜子欣不屑地撇了下嘴，轉頭對洛雨道︰“小雨，你先好好休息一下。”說完，揮手示意那士兵帶路。

    顧東一看姜子欣離開，立刻蹭地一下子跳進了房間，動作之干脆利落把洛雨看得一愣，委實不明白這家夥猴急猴急的是為什麼。

    一樓即是繁忙的臨時團部指揮中心，姜子欣看到參謀長正走出去，心里一動，把他叫住，低聲交待︰“讓上面向戰神殿協查一下，他們是不是有個叫顧東的弟子？還有，向安城駐軍發詢，問一下他們當初發的那個間諜通報提及的間諜最後怎麼處置了，還有要是已經解除保密，那就把那個間諜的詳細情報都調過來……”

第三十二章 故人（四）



    *因為是這支可疑部隊階級最高的軍官，所以馮子友享受了單間以及特別的關照。這種關照的直接後果就是，當姜子欣見到馮子友時，他的臉上身上明顯有著許多可疑的青斑，眼圈烏黑，左眼腫成了一條小縫，鼻子還塞著紙卷，很是與街頭小混混剛剛被人暴扁一頓後的經典形象相似。大頭兵刑訓逼供技巧之差勁，在其身上體現的淋灕盡致。不過從這點也可以看得出來，顯然馮子友並不是主動想交待什麼天大秘密，而是被打得實在受不住了，這才不得不交待，一點也沒有打死也不說的覺悟。

    一見到姜子欣，馮子友立刻叫起抱天屈，“姜團長，你怎麼能讓部下這麼對待我？我是高級軍官，我有準將階級，你應該以高級軍官應有的待遇來……”

    姜子欣也不跟他說話，立刻扭頭就走，邊走邊對那兩個負責馮子友的粗大士兵道︰“再關照他兩個小時，要是老實了，再通知我。”

    “是！”兩個士兵同時答應，眼里爆起暴力分子扁人前特有的興奮光芒，好像惡狼盯著小羊般瞅著馮子友嘿嘿冷笑不已，缽大的拳頭捏得咯崩崩直響。

    “別，別，姜團長，我真的有話要說！”馮子友打了個哆嗦，猛撲上來，一把抱住姜子欣的大腿，鼻涕眼淚直流，蹭得團長大人一褲腿都濕淋淋地，“我也一大把年紀了，就算不看在我的階級上，看在我的年紀上，也不要這樣對我啊，尊老愛幼你們不懂嗎？”號啕大哭，淚水滂沱，簡直哭得跟剛剛被人拋棄的怨婦一般。

    可憐的一一八團在場眾人，從團長到小兵，統統陷入短暫時石化當中。

    本來看這位將軍揮軍敵後作戰，再怎麼差應該也是個意志堅韌的人吧，哪曾想他會這樣，還真是給軍丟臉抹黑啊。

    姜子欣連連搖頭，一腳把馮子友踢開，冷冷道︰“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們這是打仗，不是玩過家家，跟我講個屁軍官待遇。知道妖族那邊是怎麼對待捉到的高級軍官嗎？先問你投不投降，不肯就一點點殺掉，他們有本暢銷書叫人類酷刑大全，那些王八蛋最喜歡按著上面記載的各種酷刑一條條對付被俘軍官，而且還經常比賽，看看誰下手的人能撐得過更多種刑法，真要落到妖族手里，你以為你能撐得過幾條刑法？還尊老愛幼？你這種老頭在妖怪眼里人老肉粗，笨手笨腳，連吃的價值都沒有，能被痛快殺掉就是最幸福的好事兒！”姜子欣越說臉色越陰沈，仿佛再次看到那些看了不知道幾百幾千次的淒慘景象。

    這是一場種族之間不死不休的戰爭，長達千年的戰斗，讓雙方已經結下了不可化解的血仇，戰爭最終只能在一方徹底從地球上消滅的情況下才能終止。

    馮子友嚇得一哆嗦，他可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雖然不是前線將領，但他年青的時候也參加過各種戰斗，這年頭只要不是弱智殘疾，是男人就都上過前線，這些殘酷的事情誰都見過或是經歷過。

    “那個，那個……”馮子友抹著眼淚站起來，訥訥地說，“姜團長，可不可以讓你的部下暫時退下去，我有話要說……”

    姜子欣揮手讓部下都退出房間，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來，掏出根煙來叼上，又隨手扔給馮子友一根，“說吧。”

    馮子友點上煙狠吸一口，結果被劣質香煙給嗆得連咳了好一會兒，憋得滿臉通紅，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這才賊頭賊腦地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道︰“姜團長，我說的這個事情可是天大的秘密，請你一定要……”

    姜子欣不耐煩地道︰“直接點，別說廢話，你我的時間都有限。”

    “是，是。”馮子友大約是被姜子欣嚇怕了，生怕這位甩袖子一走，自己再被重點關照，那估計小命得去掉九成了。

    “首先我要表明自己的身份。”馮子友坐直了，整了整衣裝，板起青腫的面孔，嚴肅地道︰“我是首都衛戍部隊輕裝機甲兵團第三師師長，專門負責政府最高級別的安全事宜。”

    “哦，很了不起的身份。”姜子欣並沒有露出肅然起敬的表情，“那師長大人不在首都呆著，跑這大前線來干什麼？”從古至今，邊將例來瞧不起養尊處優的京將，這是千古不變的慣例，到了現代也沒有什麼改變，人性使然。

    不過，馮子友大約是對這點沒什麼了解，看到自己的身份沒能鎮住姜團長，不禁暗自腹誹，“瘋子就是瘋子，一點階級觀念都沒有，我可是京里的準將啊，到外面去就是中將大將見了我也得恭恭敬敬的。”

    當然，馮子友很聰明地沒有在臉上表現出心里所想，只是干笑兩聲借以緩解期望與現實這間落差過大所造成的暫時性不適，然後重新板起臉來，沈聲道︰“上校，現在我們的國家處在生死存亡關頭，所有有良心，心懷民主和自主精神的軍人是時候做出自己的選擇了！”

    姜子欣點點頭，很沒政治敏感性地說︰“是啊，現在人類國家全滅，整個地球上就剩咱們這一個人類國度了，四面都被妖軍包圍，真是面臨生死存亡，所以我們這些大頭兵才四處趕著打仗嘛，這一點三歲小孩子都知道，不用特意說出來。”

    “我說得不是這個！”馮子友只好再次干咳兩聲，“我說的是政變，上校，是罪惡的政變！那些陰謀家推翻了民選的政府，成立了獨裁專制的軍政府，這是對民主自由精神的最大褻瀆，他們將使我們的國家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他們這是在帶著十八億國民走向無底深淵！這種狀況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國人所不參容忍的，現在一切局面平靜，只是因為大家都把憤怒隱藏在心中，只需要適當的引導，就可以爆發出來，把這幫以武力上台的獨夫徹底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