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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2:47

第八十章 遷怒

    似是想起什麼,華如初揚聲打破屋內的沈默,“雲書,把今天帶回來的東西拿進來。”

    “是。”雲書萬沒有想到擔了半天的心聽到這樣一句吩咐,極快的去拿了盒子送進屋內。

    眉眼不敢擡的重又退出門去。

    摩挲著盒子上的雕花紋路,華如初擡頭,眼神淡淡的,眉間依舊帶笑,卻少了溫度。

    “茶葉做出來了,只是北方的茶樹品種和南方的不同,味道可能也有差別,你拿去給太子嘗嘗看,要是哪裡不滿意告訴我,我再想辦法改進。”

    祁佑沒有去接盒子,望著她,眼中有淺淺的怒意在翻滾。

    “如初,你遷怒於我。”

    抿了抿嘴,華如初不否認,卻也不會承認。

    “茶園那邊的人基本都帶出來了,不用我時時看著也不會有大問題,以後我不會再那麼頻繁出門,只是我在試著做一種新茶,不能不理會,你派個人和祁軍說一聲,做茶的事交由秋謹負責,她的話即是我的意思,有關於新茶的事告知於我就行。”

    祁佑定定的看了她好一會,就在她打算收回手時拿走了盒子。

    他寧願如初和他大吵大鬧出了這口氣,也不想讓她這麼憋著。

    可是……他早該清楚,如初是如何懂事知進退的人,成了他人婦,便斷不會讓人質疑她的婦德。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自己開口拒絕,他毫不懷疑如初會接納那個人。

    哪怕明知娘的意思是讓他收房。

    這就是如初,她在逼自己做個最合格的內宅婦人。

    可這同時也讓他明白,如初把自己的心守得有多嚴密。

    他現在只是她的夫,如此而已。

    也許原本因為他這段時間的接近而鬆軟了些許,可現在。她又是那個初入門時的華如初。

    沒有留下任何話,祁佑離開了。

    雲書看著閉著眼睛仿若睡著了的小姐,不知該如何勸慰。

    大少夫人被丫頭扶著從大夫人那裡出來的消息很快就傳播開去。

    沒多久,便有那多嘴的丫頭婆子把事情原委說了出來。

    祁林氏滿臉的幸災樂禍。

    而祁沈氏知道後卻沈默了很久,最終冷笑出聲。

    祁府真是平靜太久了。

    老太爺和老夫人知道時已經是次日早上,正好齊聚主院的日子。

    雙芷從不挑拔是非,和三房的人關係都親近,是個極聰明的人。

    這樣的事自然也不會從她嘴裡傳出來。

    可祁府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祁林氏,原就不忿大房在太子妃面前露了臉。趕了個大早趁著其他人都還沒來請安時便添油加醋的當笑話說了出來。

    老夫人聽後沈了臉,沒有如祁林氏以為的暴跳如雷,可這反常的沈默更讓她興奮,這不正說明老太太怒了嗎?

    祁沈氏來得稍慢一步,看這情形請了安後便退至一邊。安靜等著。

    祁武氏一夜未睡,精神極差,眼下兩團黑青,胭脂水粉都沒有遮得住,看著像是老了好幾歲。

    扶著劉媽的手來到主院,深吸一口氣,揚起笑臉走了進去。

    “娘。媳婦來給您請安,昨晚睡得可好。”

    老夫人掀了掀眼簾看她一眼,淡應道:“倒也不錯,不過你這精神倒是差了些。沒睡安穩?”

    祁武氏心裡一頓,掃了一眼屋內的人,看到二房三房的人似笑非笑的臉,心裡轉過無數個念頭。口裡卻道:“大概是興奮的勁頭還沒過,昨晚睡得晚了些。中午補著睡一會就好了。”

    屋裡的人都知道她說的興奮勁頭是因為什麼,祁林氏銀牙咬碎,有心刺上幾句,瞟到老太太的神情強自忍了下來。

    “你能被太子妃看重自然極好,可也不能因此就得意過頭,你的榮耀來自于誰尚未可知便在府內大耍威風,這事要是傳出去,怕是太子那裡也不好交待,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很平淡的話,平淡到幾乎沒有起伏,可話中的意思卻讓祁武氏燥得都想落荒而逃。

    太子妃會對她態度親近肯定有佑兒的原因,可昨天看到太子給華如初的手令後,她不得不懷疑也有她的原因在其中。

    畢竟,太子再怎麼樣和佑兒親近也不會管祁府內宅的事,不然豈用等到今日。

    太子妃卻不同。

    媳婦在幫太子做事,所以太子妃對她這個做婆婆的優待幾分,這樣,可能性很大。

    一想到她的榮耀是來自於昨天還被她狠狠責駡了的媳婦,她就滿身滿心的不自在。

    恨不得時間能倒回去才好。

    可同時,她也恨透了讓她如此尷尬的華如初。

    老夫人正想再刺上幾句,就聽到外頭傳來請安聲,“奴婢見過少夫人。”

    “免禮,祖母可來了?”

    “是,三位太太也到了。”邊說著話,丫頭邊打起了竹簾,華如初帶著笑意走進來。

    “祖母萬安,孫媳來遲了,請祖母責罰。”

    老夫人原本沈著的臉露出笑意,“不是你遲了,是今兒個大家都來得早了,別站著,坐吧。”

    謝了祖母,華如初又團團向長輩行了禮,這才到最下首坐下,眉眼乖順,看著和往常全無差別,不知道的人還當昨天根本沒發生什麼事,只是她們想多了。

    老夫人大感滿意,她還以為這孫媳婦膽小怯弱,又是新婦,碰上這樣的事就是忍下了也會滿腹委屈,見著她肯定會哭鬧一番,沒想到她會這麼懂事。

    祁武氏也擔心她會告狀,看她如此大松了一口氣,可心裡卻更不喜她,她表現越好不是襯托得她越不堪嗎?

    何其用心險惡。

    華如初還真就是這麼想的,適當的忍氣吞聲並不一定只能吃虧,就算明裡吃虧。暗裡也是可以佔便宜的。

    現在不就是?

    來主院用膳的只能是各房正妻和嫡子嫡女,華如初環眼看了下沒看到祁珍,不由得看了祁武氏一眼。

    顯然,老太太也發現了,皺著眉頭問,“珍姑娘呢?怎麼沒和你一起來?”

    祁武氏連忙站起來回話,“她身體有些個不舒服,媳婦讓她在屋裡歇著,忘了和您說了。”

    “病了?一會讓祁福去請了孫大夫來看看。姑娘家的身子要精細好。”

    “不用了娘,珍兒沒事,可能是昨日出去時累著了,休息休息就好。”祁武氏慌忙擺手,要是讓孫大夫去看哪裡還瞞得住。祁珍臉上的巴掌印還在,這都一晚上了都還沒消下去,她也後悔用力太大了,幸好沒轟在耳朵上。

    聽她這麼一說,不止是二房三房,就是老夫人都氣笑了,感情到了現在還不忘把髒水往孫媳婦身上潑。孫媳婦顧全了你的面子,你就要加把勁把她的面子裡子掃得乾乾淨淨才舒坦。

    也幸得孫媳婦是個軟弱性子,換成任何一個稍有點脾氣的都能和她沒完沒了。

    正想敲打敲打,簾子一掀。老太爺走了進來。

    眾人紛紛起身行禮。

    看也不看眾人,老太爺單單點了華如初的名,“茶做得如何了?”

    華如初福了一福,“已經出了成品。昨天帶回來給了夫君,這會應該已經呈給太子了。”

    “這麼快?不會有什麼問題吧。”眼角瞟了大兒媳一眼。又道:“有太子手令在,你不用擔心會有閒言碎語,誰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我會替她管上一管。”

    這是對祁武氏不滿了,華如初當沒有聽明白其中的意思,低頭恭敬的回話,“孫媳也不知道太子會不會滿意,兩個地方的茶樹品種不一樣,茶葉味道也不會完全一樣,不過大致的味道是差不多的,若是太子不滿意孫媳再去試試其他法子。”

    “辛苦你了。”

    滿室皆驚,就連老夫人都訝異的睜大了眼,這祁府有幾人能得老太爺一句辛苦了?

    老太爺這是……給孫媳婦撐腰來了吧。

    掃到祁武氏青了白,白了青的臉,老夫人轉開了視線,該。

    “行了,傳膳吧。”

    “是。”

    太子府邸

    太子聞昱丹坐在上首,莫問和祁佑各坐一邊,人手一杯茶。

    “茶香倒是差不多,聞著這個好像還要香一些。”

    莫問端到鼻端聞了聞,“確實要香一些,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祁佑也不理兩人,逕自端起來吹了吹,抿了一口。

    太子和莫問早習慣他的寡言。

    更因為他的寡言,太子才對他更放心。

    沒有找不自在的去問他味道如何,兩人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閉上嘴慢慢品味,感受著苦味去盡,甘味從胃部緩緩上升,最後,滿嘴茶香。

    不用問,祁佑也知道太子是極滿意的。

    如初的心思總算沒有白費。

    腦子裡驀然出現那雙清亮的眼睛,好不容易讓其中有了他的身影,一夕之間又被打回了原形。

    那麼難捂熱的一個人啊!

    “原及,你的夫人可有想要的東西?吾想賞她,只要她提的要求不過份,吾都滿足她。”

    原及,祁佑的表字。

    祁佑搖頭,“殿下不用如此,她做這些並不圖謀什麼。”

    “吾也沒說她有所圖謀,就你說話難聽。”聞昱丹失笑,“要是放在往常吾不會這麼感念她的好,可茶葉出現的時機恰恰好,幫了本宮不少忙,在朝,父皇漸漸重用我,雖說不全是茶的功勞,但是每日親手奉上一盞茶確實起到了極大的作用,讓吾和父皇關係親厚了許多。

    而在後宮之中……原及,你可知,花茶已是新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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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3:12

第八十一章 炫耀

    祁佑神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太子這番話和他根本無關一樣。

    莫問不由得搖頭,要說穩,年輕一輩中原及當屬第一。

    看他如此,太子亦無奈,偏他還挺喜歡原及這性子,也欣慰於他這麼多年沒有什麼改變。

    從小的交情,雖從地位上來說是主從,但私底下,兩人的相處並沒那麼嚴守規矩。

    情份上的不同就是莫問都及不上的。

    “占了你夫人這麼大便宜,要是我什麼表示都沒有,未免也太過過分,你回去問問她可有什麼想要的。”

    用的是我,而不是自稱本宮,這便是絕對的不同。

    莫問了然,太子想賞原及的夫人,不以君臣主從論,而是自己人。

    祁佑這才點頭,“我回去問問她,不過她什麼都有,恐怕沒有什麼需要的。”

    太子無奈的瞪他一眼,“你不就是想炫耀你夫人的十裡紅妝嗎?德性,我給她賞賜,也是讓她好在祁府立足,這點你都想不透?”

    便是沒有你的賞賜,她也能混得如魚得水,祁佑心想,卻不再拂了太子的好意。

    看他如此,太子才把這事揭了過去,問起茶園的事情來。

    “我叫了祁軍在外候著,茶園的事他比我要清楚。”

    太子側首吩咐,“宣祁軍進來。”

    “是。”

    隨著幾道通傳,祁軍態度恭順的進門,低垂著眉眼,前行了幾步便跪了下去,“小的祁軍,見過太子殿下。”

    “免禮。”這人是見過的,雖不常跟在原及身邊。卻也知是他信得過的人,神情間便舒緩了幾分。

    “茶園現在情況如何?茶葉做出了多少?”

    “稟太子殿下,茶葉才做出第一批,量不多,少夫人說要等太子殿下滿意了才繼續做。”

    太子很滿意,臉上就有了笑意,“這樣就挺好,回去後就照著這個做。”

    “是,小的遵命。”

    飲了口茶水。太子又問,“依你看,能出多少茶葉?”

    祁軍心下暗贊少夫人聰慧,把這些都一一交待過,也就接話接得極快。“稟太子殿下,少夫人說如果只做這種茶葉的話能出不少,但是她想嘗試做點別的,可能會要浪費不少茶葉,還不一定做得出,少夫人還說她在揚州才試著做茶葉時浪費了整整一園子才做出來,如果您不同意。她馬上停手。”

    祁佑掀了掀眼皮,繼又沈默著喝茶。

    如初這個餌拋出來,他都不信太子能忍得下。

    果然,太子眼睛一亮。“她說還能做出別的來?味道如何?”

    “稟太子殿下,少夫人說茶葉可以做出很多種,味道也各有不同,只是她也沒把握能做出來。只能試著做做看。”

    太子起身來來回回的走,他當然知道茶葉能給他帶來好處。卻也有限的很,到現在,好處已經見了底,但是……

    想起聞昱揚手底下那些聚寶盆一般的買賣,太子眯起眼。

    要拉攏人,要行各種方便不方便之事,銀子很重要。

    可他身邊沒有一個點子多腦子活的陶側妃。

    若是當初是他先碰上陶嘉……

    關於原及的這個夫人,名聲不顯,也不會處處表現。

    進了祁家門也有段時間了,卻從不見她在貴婦的圈子裡出現。

    固然有祁家沒落的原因,但如果有心,並不是沒有機會。

    她應該是不願意拋頭露面吧,和陶嘉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這是個撈銀子的機會。

    站定腳步,太子定定的看向祁佑,“原及,本宮需要銀子,茶葉能成為一個大的進項。”

    早在太子站起身來時便跟著起身的祁佑平靜的對上他的視線,“茶葉本就是太子的東西,太子想如何處理便如何處理。”

    沒從祁佑眼中看到猶豫,太子很滿意,重又坐下來,道:“我不會虧待你夫人。”

    這時候,祁佑卻沒有跟著坐下,而是鄭重的躬身行禮,“屬下有一事相求,請殿下應允。”

    “說說。”

    “內子膽小,府裡那些事尚且拎不清,如若讓她站到台前來必定會給殿子丟臉,殿下不妨派出信得過的人去學了那做茶之法,內子一定很高興能被殿下看重。”

    “你不願意讓她拋頭露面?”

    “是,她亦不願。”

    太子眉頭微蹙,“那本宮不是奪臣下的東西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不說本宮自己就覺得沒臉,就是本宮那二弟又哪會放過這個打擊本宮的機會。”

    “只是不讓內子出面,買賣該如何做就如何做,又有誰知道銀子的最後去向,殿下多慮了。”

    “不妥,本宮做不來那奪人財路的事。”

    莫問只管喝自己的茶,不參與進兩人的商談,可心下卻在暗哂,您恐怕不是做不來,而是不想擔那個名聲吧。

    祁佑太熟悉聞昱丹,比莫問更清楚他心底在想什麼。

    抓住身邊的一切機會為己所用,兩人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要不然光憑一個太子頭銜,他們今天如何能擁有和二皇子抗衡的實力。

    可這次,他是絕不會搭上如初。

    “殿下,昨天內子還在和屬下說她家人給她的壓箱底錢就是半箱金子和一疊銀票。”

    這是……炫耀吧。

    太子哭笑不得,這兩夫妻,真可謂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了。

    “本宮怎麼覺得和你夫人一比,本宮都成窮人了呢?”

    莫問這時候接話,“屬下也這麼想,和原及的夫人一比,屬下都要窮得揭不開鍋了,殿下,您看是不是給屬下漲點俸祿?”

    “本宮也窮,等本宮賺了銀子再考慮考慮這事。”

    如此,這事便這麼定了下來。

    這時。氣氛才松泛下來。

    伴君如伴虎,太子雖還不是君,可皇家之人的涼薄寡情是刻進骨子裡了的。

    以前莫問還覺著太子對原及會有不同,現在看來,若是原及做了什麼觸及太子的事,一樣落不著好。

    “殿下,屬下想起來內子想要什麼了。”

    開了條財路,太子心情甚好,遂笑眯眯的問。“想要什麼?”

    “她喜歡看遊記,若是殿下有,賞屬下幾本帶回去即可。”

    “她識字?”

    “是,世家小姐會的她都會。”

    那華家還是把她當世家小姐養大的?就他所知,武林中的女子會武的多過識字的。

    不過這個要求實在太容易滿足。太子沒有不滿足的理由。

    “這個容易,周良,你去尋太子妃,讓她多找幾本來。”

    “是,殿下。”

    祁府

    去主院請了安後,華如初便回了屋。

    天氣愈發熱起來了,雲書坐在小杌上輕輕給小姐打著扇子。邊偷瞧她的表情。

    也不知道小姐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昨晚姑爺沒有歇在小姐這裡,原本她還擔心會去姨娘屋裡,可一打聽,她就放下心來。

    “小姐。姑爺昨晚歇在了書房。”

    華如初看她一眼,“想說什麼?”

    “小姐,婢子自知身份不夠,您就是罰我。有些話婢子還是想說。”

    攔住她想跪下的動作,華如初懶懶的道:“說吧。我聽著。”

    雲書暗暗咬牙,小姐的陪嫁都是她自己挑,並且被挑之人也願意跟隨的,不是沒有老嬤嬤願意跟來,可是小姐就連奶娘都給拒了。

    私底下小姐說過,折騰年輕人就夠了,年紀大的就好好在華府養著吧。

    她知道,小姐是不想讓年紀大了的人跟著來受苦。

    可有些時候,她真希望有個年老有經驗的在一邊提點。

    她和秋謹等人忠心自然沒得說,可人生經驗到底是比不得多活了她們幾十年的人,有些道理懂得,卻說不清。

    小姐那麼聰明,只要有個人稍稍提點就會明白。

    丫頭裡面她最長,就是被小姐厭棄,她也要擔起這個責任。

    “小姐,您不該冷落姑爺,這事上姑爺沒有錯,拒了大夫人送來的丫頭,從頭至尾也是護著您的,您態度這麼疏遠不是讓人冷了心?您別忘了,那還有三個柔情似水的妾室在虎視耽耽呢!便宜了她們,您多不值。”

    她何嘗不知這個道理。

    可她要如何告訴關心她的丫頭,她疏遠他並不完全是因為昨天發生的事,而是她察覺到了自己心裡的鬆動。

    在她兩輩子加起來的認知裡,祁佑都算得上是優秀的。

    一個優秀的人刻意對她好,在她面前展現溫柔,只要她不是木頭人,不是心裡裝了別人,沒有一點異樣是不可能的。

    可是,她不能動心。

    她無法容忍感情上的不忠,更無法容忍屋裡那三個隨時等著他寵倖的姨娘。

    如果不是唯一,她寧願做個寬厚仁慈的大婦。

    只要守住了心,男人就是再娶進十個八個姨娘她都不會傷心難過。

    可一旦失了心,以後這幾十年她便會身處地獄。

    她都在地獄了,又如何能讓別人獨善其身。

    與其那樣兩敗俱傷,一開始就遠遠的處著豈不是更好?

    她不過是想要個孩子而已。

    “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對了,府裡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這段時間忙著做茶葉,都沒關注了。”

    明知道小姐是轉移話題,雲書還是只能接了過去,“三太太不知從哪弄來一對雙生姐妹花,做主擡了姨娘,新僻了一個院子給她們居住,聽說長得極美,這段時間三老爺都在她們屋裡。”

    一個美人便能勾人,何況是一對一模一樣的,三嬸這招還真是高。

    姨娘讓她沒了孩子,她便讓她們失了寵。

    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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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3:38

第八十二章 遠行和毒術

    “還有,大房這邊二公子和三公子要議親了。”

    華如初看她,“同時?”

    “應該先是鎮公子,不過可能會同時相看,兩位公子的年紀差不多大,要不是姑爺一直沒有成親,他們早就該議親了。”

    那倒也是,世家中成親早,而且都是沒有自主權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例外的少。

    盲婚啞嫁,能幸福的又有幾個?

    撐著頭,華如初懶懶的不想再說話。

    “小姐,您是長嫂,到時候可能需要出面,您要做好準備。”

    “爹娘俱在,上還有祖父祖母,就算要我出面也不過就是一個擺設,有什麼需要準備的,更何況有了昨天的事,我那婆婆估計看都不想看到我,我不往她面前湊估計她心情會更好。”

    “哪有您想的這麼好,您是祁府的長孫媳婦,出面待客是少不了的。”

    華如初幽幽的看她一眼,“雲書,你今天是存心來惹我嫌的嗎?”

    雲書捂嘴笑,“沒有的事,就是給您提個醒兒。”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嘴裡這麼說,華如初卻知道雲書說的不假,世家中就是長孫媳婦掌家的都不少見。

    這天,祁佑回得比任何一天都早。

    且沒有去往書房,直接歸了內宅。

    華如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外頭,這個男人不是個挺守規矩的人嗎?怎麼白日裡就來內宅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回得這麼早?”

    祁佑背著手,卻沒有回她話,“都退下。”

    雲書偷偷瞧了眼姑爺,看著不像是在生氣後才忐忑不安的領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華如初也不動作,等著他開口說明。

    走到她身邊坐下,端過她的茶飲了幾口。

    把今天太子府發生的事除了他要賞賜那一段外都說了出來。祁佑看著她波瀾不驚的臉,道:“被上頭的人惦記上的東西,哪怕是再不舍也要心甘情願的交上去,就算什麼好處也得不到,這個乖都必須賣。”

    華如初勾了勾嘴角,滿臉的無謂,“我早料到會如此,只要有點腦子的都知道這是一條財路,就是太子今日不提。他身邊的謀士也會提醒的,到時候最多就是分你一股罷了。”

    “這條財路原是你的。”

    “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如果一條財路能換來我在祁府的自在,合算。”

    祁佑沈默,雖然看似和往常無異。但是他知道,如初在疏遠他。

    明明知道,偏還無法可想。

    祁佑垂下眼簾,掩下其中翻湧的暴戾。

    如初是他成長至今唯一那麼想要的人。

    求而不得,最是煎熬。

    華如初心下也焦躁,抓起旁邊的紈扇搖了幾搖,看向窗外。

    景色真差。

    她想家了。

    想念家裡的美景。想念每一個家人。

    “我明日起要出遠門一趟,時間不定,你,好好的。”

    華如初回頭。眼中不掩訝異,成親這許久,這是他頭一次說要出門。

    她原還以為他的活動範圍就是太原而已。

    畢竟,太子倚重他早就不是新聞。

    “放心就是。屋裡的人我也會照看好。”

    祁佑深深的看著她,“其他人自有下人照顧。你無需理會,要是有誰惹到你頭上,你不用顧及我,我要的,是你好好的。”

    錯開他的眼神,華如初看向虛處,“若惹我的是婆婆呢?”

    “她不會。”

    這麼肯定?華如初不再揪著這個話題不放,起身準備回屋:“需要帶些什麼,我替你收拾。”

    祁佑隨之跟上,眼中有了溫度,“幾套衣服即可。”

    挑了幾套耐髒的衣服收進包袱,想了想,華如初把冬菲叫了過來,“出門在外需要的一些常用藥丸你那裡有沒有?”

    “有的,婢子這就去拿。”

    “等等。”華如初叫住她,也不管祁佑就在身邊,道:“你師傅教你的那些偏門你有沒有丟下?”

    秋菲臉上一紅,眼神遊移,不敢看向小姐。

    看她這樣,華如初哪還不知道答案,也不怪罪,她本就不是愛死死把人拘在框框裡的人,“分別用小瓷瓶裝上,把藥丸的效用寫好貼在瓶身上。”頓了頓,又道:“寫詳細點。”

    冬菲面上一喜,脆聲應下,轉身就要去做準備。

    夫人不許她弄這些,她只敢偷偷的學,就怕小姐知道了生氣,沒想到小姐根本就不怪她,那以後是不是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繼續研究那些師傅所說的歪門邪道了?

    想到這裡,冬菲在門邊停下腳步,回頭一臉期待的問,“小姐,您是不是允我以後學這些?”

    “我娘不許你學那些是不是?”

    “是。”

    抿了抿鬢角,華如初眼中是柔和的笑意,祁佑看得分明,只有在提起她娘家人時,如初才會笑得這麼真。

    “冬菲,我娘出自武林名門,她很清楚你學那些對我並沒有壞處,她之所以不許你到了冀州後再繼續擺弄那些,是擔心你給我惹來禍事,再者有些東西是有毒的,她怕你害了自己,也害了我,你要是實在喜歡,我在別院專門僻個屋子給你,在那裡面你想怎麼樣都行,我讓馬柏全力支持你,如何?”

    冬菲毫不猶豫的搖頭,“不行,婢子要照顧小姐您的身體,婢子不能離開您身邊。”

    “擔心我被人害了?”

    冬菲點頭,想都不想的。

    華如初笑,“如果我不願意,這祁府誰能奈我何?這院子裡全是我的人,就是有幾個安插進來的人也近不得我身,還能對我不利?若是這樣都能讓她們成功,那雲書她們就得回爐重造了。”

    “可是……”

    “就這麼定下了,明日一早你就去別院。讓春玉回來。”

    冬菲咬了咬唇,又興奮又不安。

    興奮於自己終於能得償所願了。

    可一想到要離開小姐身邊,她又滿心不安。

    “我的話都不聽了?恩?!”

    “婢子不敢,婢子,婢子謝小姐恩典。”

    不避不讓的受了她三個響頭,華如初示意她下去做準備。

    如拉家常般和祁佑解釋道:“冬菲和江湖郎中學了幾年醫術,看個頭疼腦熱的沒有問題,可她偏偏對毒術感興趣,內宅之中哪能允她如此放肆。出嫁前我娘對她耳提面命的,她也擔心真害了我,天天除了看那些個手紮,也不敢動手去做,不過我倒覺得讓她多學點沒壞處。夫君覺得呢?”

    “名字。”

    又撿錯重點了,華如初笑了笑,乖順的隨了他,“祁佑你覺得呢?”

    “屋裡的事你做主。”頓了頓,又道:“她若學得好了說不定以後能有大用。”

    “我也這麼覺得,夫妻本是一體,我總是希望你好的。”

    即是一體。你為何又要如此疏遠我?祁佑心道。

    驕傲如他,這樣的話自是說不出來,心裡卻又實在難受。

    他是真想和如初好好過日子的。

    想讓如初的心裡有他。

    可他們之間的障礙太多了。

    他現在的處境並不允許他隨心所欲。

    就是做了,也不見得就會比現在的情況更好。

    他需要時間。他們之間也不缺時間。

    偏有些事是最拖不得的,只會讓如初離他越來越遠。

    每每只要一想到這裡,他就有見血的衝動。

    祁佑站起身,“我去趟祖父那裡。回來用膳。”

    “好,我讓人準備你愛吃的菜。”

    多規矩的對話。多乖順的夫人,內宅婦人典範,讓人挑不出一點錯來。

    卻偏偏不是他想要的。

    他要的,是那個能和他肆意說笑,不管他說什麼她都能接上話的華如初。

    祁佑離開後,華如初站在那裡半晌沒有動彈。

    保持這樣一個態度,她也很辛苦。

    看祁佑露出難受的神情,她同樣不好受。

    可是,感情如果不能對等,她如何能交付真心。

    她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夫爬別人的床,卻無法容忍愛人精神上肉體上的出軌。

    祁佑給不了她她想要的。

    既然早知道給不了,又何必強求呢?

    她想得很明白,也知道這樣對大家都最好。

    為何實行時心裡卻也難受?

    雲書看得鼻子發酸,忍不住想勸慰,“小姐……”

    “讓我靜一靜。”打斷她的話,華如初轉過身背對著她,拒絕的姿態。

    “是。”

    呆呆的站了不知道多久,腳都有些麻了,華如初才緩慢的移到床邊想躺一會。

    眼神一瞟,被小櫥上放著的幾本書引了過去。

    她什麼時候放了書在這裡?

    坐到床沿,隨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只一眼,她就知道這不是她的書。

    她是搜羅了不少書帶來,遊記更是有一箱子。

    但這本,絕對不是。

    南朝有一個極為有意思的人。

    有才名,亦有俠名,是難得的在朝堂和江湖都被人承認的男子。

    做過官,手執長劍和人動過手。

    還不到中年卻拋卻一切攜著嬌妻遊山玩水,數年後,足跡遍佈于南朝的各個景觀地點。

    後來覺得自己走得太快,錯過了許多美景,硬是攜妻帶子的又在外跑了十來年。

    也是從那時候起,他開始寫遊記。

    到最後隱居山林時寫了足足七十本。

    有意思的是,他的遊記不賣,只送,若是看得順眼他會親手謄抄一本給你。

    若是不喜歡你,就是你家財萬貫,權勢滔天他也不理會。

    這樣的人原是最受排擠,沒想到他卻打破了這個定例。

    就是被他拒絕的人也會豎起大拇指說他一聲好。

    她想盡辦法也只拿了六本到手,可現在擺在這裡的,卻是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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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4:09

第八十三章 太子妃來撐腰

    翻開書,華如初卻一個字都看不下去。

    這是祁佑出遠門的次日。

    這樣一個為了討好你費盡心思的人,要守住心,何其難。

    院子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這在她的院子裡可少見。

    坐直了身體,華如初靜靜等著。

    來人是雙芷,陪著她一起進來的是春玉。

    “少夫人,太子妃娘娘來了,點名要見您,老夫人請您趕快過去,還有,老夫人請您一定要注意禮儀,不得惹惱了太子妃娘娘。”

    摸了摸松松的墜馬髻,華如初馬上起身,“稍等片刻,春玉,更衣挽發。”

    “是。”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雙芷是個穩得住的人,就是心裡再急面上也不顯,時不時還和陪她坐著的小丫頭說笑幾句。

    聽到腳步聲趕緊站了起來。

    此時,華如初已經換了一身湖綠色的衣裙,頭上是一色的碧綠寶石首飾,腳踩粉白蓮花鞋面繡鞋,在這大熱的天看著就覺得清涼。

    妝容只是淡淡,不會搶了太子妃娘娘的風頭,卻恰到好處的襯得她更亮眼幾分。

    雙芷突然覺得,恐怕就連老夫人這次都看差眼了。

    “等急了吧,頭一次和太子妃娘娘見禮,總不能失禮,讓祁府丟臉,也讓夫君被人笑話,雙芷,你替我瞧瞧我可有不妥的地方。”

    雙芷的視線在她頭上留連了一會,連連搖頭,“沒有,您這樣非常好。”

    華如初一副那便放心了的表情,擡步往外走,“快走吧。別讓太子妃娘娘久候。”

    祁府門庭冷落多年,偶有外人來也只是祁家姻親。

    皇家之人儀仗齊全的駕臨這已經是許多年來的頭一次。

    就連祁佑成親時,太子也只是帶了兩個隨從安坐,沒擺那太子威儀。

    用來待客的迎松院正門大開,竹簾勾在一邊,四個嘴角微微勾起,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身穿粉紫色宮中制式衣裙的嬤嬤分站門兩側。

    嬤嬤身後各四個年輕宮女,一色的粉紅色衣裙。極是美麗。

    華如初頓了頓腳步,深吸一口氣,抿著嘴角,滿臉緊張的急步走了過去。

    在門外便行禮,“祁華氏奉召覲見太子妃娘娘。”

    左側前頭的嬤嬤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她一眼。明瞭這就是娘娘今天要見的人,遂笑道:“快請進,太子妃娘娘正在等您。”

    “謝嬤嬤。”朝身後的雲書看了一眼,華如初拾步往裡走去。

    雲書暗暗慶倖自己準備充足,揚著笑臉往四個嬤嬤八個宮女手裡各塞了一個紅封,那模樣就像是本該如此一般。

    “小姐來得匆忙,也沒做什麼準備。請各位嬤嬤和姐姐們吃個點心。”

    撚了撚紅封,幾人笑得更親和了些,連連道著客氣,卻也沒有說不要。

    雙芷在一邊看得分明。知曉這也是太子妃娘娘對少夫人釋放出來的善意。

    若沒有太子妃娘娘首肯,她不信這些人敢這般明目張膽的收受好處。

    少夫人,怕是入了上邊人的眼了。

    老夫人越見年邁,她是祁府的家生子。最好的出路不過是成為府裡哪房公子的姨娘。

    可是,那並非她所願。

    在老太太身邊這麼些年。她見過太多齷齪,就是她的手也說不上是乾淨的。

    一想到後半輩子都得在這樣的環境下生活,她就背生冷汗。

    她年紀不小了,最遲明年一定會被老夫人許出去。

    原本她也認命了,可現在,她是不是可以另作打算?

    卻說那頭,隨著一聲唱喏,華如初低著頭進了正屋。

    眉眼不擡的請安,“祁華氏見過太子妃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免禮,這就是原及的夫人吧,成親時我沒能來賀喜,實在是遺憾,今日見著了這禮一定得補上。”

    說著,太子妃從手上褪下一個金鑲玉的華貴鐲子,朝華如初招了招手。

    華如初無視了刺在身上的各種視線,緩步走到太子妃面前。

    拉起她的手,把鐲子套了進去,左右看了看,太子妃滿意的點頭,“不愧是揚州那樣專養美人的地方出來的,這一身的好皮膚真讓人羨慕。”

    華如初規規矩矩的行了禮,“謝娘娘賞賜,妾身惶恐。”

    太子妃拉著她的手沒放開,細細打量這個幫了太子忙的年輕新婦。

    論貌,並非傾國傾城,身形更是嬌小,身子骨看起來遠沒有冀州女人的健康結實好生養。

    可那小巧的五官配上那白皙嬌嫩得吹彈可破的皮膚,襯著那白,眼睛更黑,鼻子更挺,唇色更豔,讓人移不開眼。

    陶嘉是公認的美人,一眼看去雍容華貴得仿佛天底下她最尊貴,那一身作派能勾男人的眼,女人卻不喜。

    可眼前這個沒那麼刺目的美,就是她看著也覺得順眼。

    怪不得太子說原及成親後回家回得勤了。

    屋裡藏了個這樣的美人,誰捨得讓她空閨寂寞。

    眼裡的審視漸漸退去,太子妃笑著,不自覺的帶出了幾分真,“能得如此貌美賢妻,原及好福氣。”

    老夫人一聽到太子妃駕到時心下就有了猜測,現在看她拉著孫媳婦不放,心下就更清楚了幾分。

    笑著接話道:“娘娘慧眼,老身這孫媳婦除了膽子小點上不得檯面,其他方面真是沒得說的,如娘娘所說,能娶到她是佑兒的福氣。”

    三房媳婦不管甘願不甘願,此時都捧著笑臉應和,這種時候沒人會犯糊塗。

    華如初微微低著頭,掩下自己的表情,在太子妃面前她不能表現得太過怯弱。

    倒不是想要表現。

    在府裡她怎麼裝都行,若是哪天露了底大不了就是被說上幾句難聽話,她根本不在乎。

    可太子妃不同,皇家人惹不得。要是讓太子妃知道她在她面前是裝的,一定沒她好果子吃。

    “看看,又害羞了,娘娘,我這媳婦就是誇不得。”

    祁武氏的話讓華如初心底暗笑,婆婆你銀牙都咬碎了吧!

    太子妃拍了拍華如初的手,側頭吩咐,“搬張錦凳來,就讓她坐本宮身邊。”

    “謝娘娘厚愛。”

    祁府人眼裡的怯弱。太子妃眼裡的寵辱不驚,華如初表現得極好。

    就是太子妃對她再親切,她也始終態度恭敬。

    不擡頭直視鳳顏冒犯,也不把自己踩進塵埃裡。

    太子妃更喜。

    “太子原想召你入府親自謝你幫了他的大忙,偏原及不樂意。說你膽子小,太子會嚇著你,現在一看,分明就是原及怕被別人看了去,自個兒當寶貝藏著呢,本宮倒要看他能藏到幾時,趁著他不在。明兒個本宮就辦個宴,把你介紹給貴婦們認識,讓他跳腳去。”

    老夫人大喜,要是祁家的長孫媳婦是太子妃帶著融入圈子裡。那意義絕不一樣。

    三個媳婦沒一個撐得起場面,孫媳婦好好打磨,說不定還真能有掌家之能,就算沒有。只要合了太子妃的眼緣,一切都不是問題。

    如此想著。就想起身替孫媳婦謝恩。

    沒成想華如初動作更快,淺淺福了福身,不表現得畢恭畢敬,帶著幾分極自然的信任親昵,道:“這是妾身求都求不來的福份,夫君也不過是擔心妾身不懂事丟了他的臉,萬不會攔著妾身擔起長孫媳婦的責任,只是妾身生在揚州,揚州的夫人小姐倒是認識一些,可冀州的貴人卻是不認識的,妾身也不想失禮亦或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讓夫君難堪,讓祁家沒了臉面,所以,妾身懇求娘娘再給妾身一點時間,等妾身熟悉一點後再去求您的提攜。”

    話說得極為進退得宜,即沒有駁了太子妃的好意,又把自己的難處隱諱點明,誰聽了心裡都舒坦。

    就是太原人,也不敢說完全把太子和二皇子的勢力分清楚了,更何況一個初來乍到的新婦。

    他這是擔心二皇子使壞,害得祁佑難為呢!

    太子妃笑得越加明媚,少了算計,多了真心,剛剛二十出頭的年紀,不算絕色的臉像是蒙了一層光。

    “是個知道自己斤兩的人,本宮在這裡應允了,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什麼時候來尋本宮就是,本宮說話算話。”

    “如此,謝娘娘體恤。”華如初一臉放下重擔的表情,微微擡了擡臉,道:“妾身今日占足娘娘便宜了,都不知道要如何回報您才好,妾身能拿得出手的東西不多,這個東西還請娘娘收下,聊表謝意。”

    這禮送得,真夠光明正大的,老夫人眨了眨眼,多看了華如初兩眼。

    接過她遞來的小盒子,太子妃縱然好奇,也萬沒有當面打開的道理,“那本宮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眼神掃過,屋內人的表情皆看在眼裡,太子妃知道自己今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想著出來的時間久矣,便起身道:“今日叨擾了,老夫人還請保重身體,也請老夫人轉達太子對老太爺的問候。”

    一眾人接連起身,老太太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睛都紅了,“是,老身一定轉告,老身代祁府多謝太子妃娘娘的照顧。”

    “也是祁家的人值得本宮真心以待。”太子妃扶了扶老夫人的手,旋即轉頭,對華如初道:“你也不要老悶在屋裡,閑了就去太子府尋本宮,本宮正好想找個伴說說話。”

    “是,妾身一定來,到時候娘娘可別嫌妾身嘴碎,趕妾身走。”

    “這還沒去呢,就開始給自己開脫了。”太子妃笑著嗔她一眼,帶著親近,看得屋裡其他婦人嫉妒得咬牙。

    華如初羞澀的笑了笑,不再說話,她今天表現得已經夠夠的了,再表現下去就要漏底了。

    一眾人把太子妃送至門口,直至不見才轉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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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4:35

第八十四章 盒子裡的禮物

    一進屋,華如初就一屁.股坐了下去,臉上冷汗直冒,把剛落座的人嚇得又站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剛還好好的。”

    華如初眼睛紅了紅,看向老夫人,牙齒打著顫,“祖母,我表現得,好不好。”

    “好,好,非常好,辛苦你了,雙芷,快扶少夫人坐下。”

    “是。”

    看她這樣,原本想刺上幾句的幾人悻悻的閉了嘴,吞下滿嘴尖酸的話。

    老夫人對華如初今天的表現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看向她的眼神更加慈祥,“太子妃願意和你親近是你的福氣,對咱們祁府也有著莫大的好處,以後每天上午你來我這裡,我幫著你把冀州的關係理一理,那些個夫人小姐你也要做到心理有數,就如你說的,不要招惹了不能招惹的人,給佑兒惹來麻煩。”

    “是,祖母。”

    看她如此乖順,老夫人越加高興,想起要去向老太爺回稟這裡發生的事,便站起身道:“各自散了去忙吧,那邊的丫頭,扶著你們家少夫人回去,好好給她洗洗那一頭一臉的汗,吃點好的壓壓驚。”

    雲書福身應是,攙著自家小姐快速離開。

    祁武氏不滿的要挑個理兒,她們做長輩的都還沒走,做媳婦的哪能走在她們前面。

    一回身,對上婆婆警告的眼神,祁武氏知機的閉上了嘴。

    老夫人這才扶著雙芷的手往主院上房走去,心裡徒留滿心的無力,一個個都只看眼皮子底下那點東西,沒點遠見。

    祁府現在能仰仗的唯有老三和大孫子。

    老三在他們三兄弟裡自然是最好的那個,可和佑兒一比便完全不行了。

    有著和太子從小相扶著長大的情份在,只要祁府沒有犯下不可饒恕的罪。太子得登大寶那天,就是祁府翻身的時候。

    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也之所以,就算祁府現在大不如前,也沒幾個人敢落井下石,為自己留下了餘地。

    這一切全因為佑兒,不說府裡的人要如何巴結著他去,怎麼著都不該在他不在的時候在他媳婦面前耍那長輩威風。

    回了院裡,推開雙芷的手,老夫人道:“你去把雕漆匣子裡的那套足金首飾給佑兒媳婦送去。”

    “是。”

    回了裡屋。老太爺竟然沒有如往常那般琢磨他那些兵書,而是站在窗前,似是在發呆。

    老夫人走過去,輕聲把剛才發生的事都說了一遍,臨了道:“太子妃看著很喜歡佑兒媳婦。今日來倒更像是來給她撐腰的,我打算把她帶在身邊一段時間,把冀州這邊的世家情況和她說一說,讓她心裡有個底,就是不為討好太子妃,做為祁家的長孫媳婦以後總有需要迎來送往的時候,她該懂得這些才行。”

    “是該如此。你好好教她,萬不要讓她和二皇子那邊的人扯上關係,若因此惹來太子的猜疑就是祁府的大難了。”

    “我也這麼想。”停了停,老夫人笑道:“佑兒媳婦那意思大概也是如此。不然也不會說怕招惹到不能招惹的人,以前看著她太過軟弱,撐不起場面,現在看著除了膽子小點。倒也不是扶不起來。”

    “膽子小可以練,總比那幾個頭髮長見識短的要好。那是教都教不過來的。”

    老夫人一聽就知道老太爺這是煩了那三個媳婦,怪就怪她當年挑媳婦的時候看走了眼,居然沒一個得用的。

    唯有三兒媳婦有點見識,又是出自沈家,可她偏偏是個爆炭性子,不屑和人虛與蛇偽,這樣的性子她很喜歡,卻不能讓她掌家。

    揉了揉眉心,老夫人長歎了口氣,她是真的累了,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看老妻如此,老太爺心下也難受,拍了拍她起了斑點的手,“難為你了。”

    “老爺,我是真的擔心啊!我要是哪天早上醒不過來了,這偌大個家可怎麼辦!”

    老太爺沒有說話,兀自沈默,若老天要亡了他祁家,他又能如何?

    話說兩頭,馬車上,太子妃軟軟的倒在錦被上,那慵懶的模樣哪還能看到在外時的長袖善舞。

    “原及這個夫人倒真有幾分意思,原本我還有幾分擔心,現在看著倒確實是原及的良配。”

    馬車裡陪著太子妃的只得一個陳嬤嬤,她是太子妃的奶娘,最得太子妃信任,說起話來也沒那麼多顧忌。

    拿了個靠枕墊到太子妃背後,陳嬤嬤笑道:“看著規規矩矩的,卻沒出一點差錯,老奴看不出她哪有一點兒的膽小。”

    “她們說你就信?哪個新婦進門是容易的?更何況她的出身也被世家看不起,若是不謹慎小心,日子才會更難過,我倒覺得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以原及那性子,只是有個好相貌是不會引得他天天往家趕的,再說了,若真是那愚笨之人,又怎麼會做出父皇喜歡的茶葉,那磚茶都被嫌棄得丟開老遠了,我也承她的情做了花茶呈給後宮中的貴人,還有做茶葉賣銀子的事,那祁軍怕是早得了她的話,隨著原及處置。”

    陳嬤嬤面上帶了些不喜,“聽您這麼一說,我怎麼覺得祁大公子這夫人心機也太深了些。”

    “她這哪是耍心機,自保罷了,太子還是最受益的一方,你有什麼可不滿的,快收了你那表情,我倒是挺喜歡她。”慢慢坐起來,太子妃又道:“把她送的那盒子拿來,瞧瞧裡面是什麼東西。”

    “是。”

    盒子不大,兩人都猜著是首飾,而且還是小件,耳環之類的。

    太子妃接了過去親自打開,在看到東西的那一刹就再也移不開視線。

    紫玉雖然難得,太子府卻不是沒有,她的繡袋裡便放了一顆,以求自己平安順遂。

    但凡有紫玉的人也都是如此。把個紫玉打磨成可佩戴的首飾,這還是頭一次看到。

    陳嬤嬤眼睛也移不開,說出來的話就帶了責備,“這也太敗家了,得浪費多少邊邊角角啊!”

    太子妃也不接話,把一對耳釘拿出來放在掌心,紫幽幽的光讓人的心都跟著安定下來。

    這樣的首飾,有幾個女人能拒絕得了?

    “幫我戴上。”

    “是。”

    陳嬤嬤上前,先取下耳垂上金燦燦的耳環。小心翼翼的從太子妃手裡捏起耳釘戴上,那力度太子妃都覺得疼,卻什麼都沒說。

    “老奴想起來,祁少夫人今天的首飾居然全是玉器,沒一點雜色。看著雖說比不得金飾富貴,卻要顯得清雅許多。”

    拿著手把鏡仔細照了照,太子妃嘴角上翹,難掩歡喜,“難為她捨得拿出來,嬤嬤,你替我想想回個什麼禮恰當。”

    “哪用您再回禮。她這是在謝您今日為她撐腰呢!”看太子妃這麼高興,陳嬤嬤也不覺得這是敗家了,再說,是真的好看。

    “老奴說句真心話。您別覺得是在恭維您,戴上這耳釘,您的氣質都比以往翻了個翻,老奴現在一點不覺得她敗家了。再敗家些才好,下次老奴看到她得問問她還有沒有。”

    “要臉不要。得了人家的就算了,還要上門去討。”太子妃哂了她一句,卻又忍不住笑,女人都愛聽好聽話。

    “老奴不是覺得這紫玉首飾更襯您嗎?揚州果真富庶,這少夫人的娘家也真是捨得。”

    “要不是捨得,哪會有十裡紅妝。”太子妃又照了照鏡子,才滿意的放下,拿出繡袋裡大拇指大小的紫玉把玩,“我都想把這顆去磨成首飾了。”

    陳嬤嬤一時之間不知是勸好還是不勸好,左右權衡了一番,乾脆揭了過去,“庫房有不少成色好的寶石蒙塵,您不妨多打幾套,太子見多了您華貴的樣子,換個樣兒說不定他會更歡喜。”

    太子妃垂首笑了笑,和太子成親三年,很快有了孩子,也不負眾望是個兒子,地位更是穩固,無人能撼動,和太子相敬如賓,不管府裡進了多少新人,每月也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她那裡,這是對她的尊重,也是向眾人宣告他對她的看重。

    她感激,也更用心的打理府裡瑣事。

    偏偏老天看不得她幸福,讓她和太子的嫡子早早的就去了,她的幸福也止步於此。

    太子對她依舊如同從前,可是失了嫡子,兩人的感情又如何能不受影響。

    再生個孩子迫在眉睫,偏生肚子不爭氣,到現在都還沒能懷上。

    太子勸她別急,她卻無法不急,在她生下嫡子後府裡添了一個庶子,一個庶女,太子對他們都極好,她哪能不多想些。

    傳言紫玉能溫養身體,她一直貼身戴著,希望能趕緊有好消息。

    華如初送她紫玉首飾,未嘗沒有祝願的意思在其中。

    這種不著痕跡的關心,她極為受用。

    心下對她就更多了幾分好感。

    有強大的娘家撐著她的脊樑骨,她無需爭寵穩固地位,但是,女人又豈能失了男人的寵愛?

    她不該浪費了這片好心才是。

    摸了摸耳釘,太子妃道:“如此,就煩勞嬤嬤去替我挑幾盒成色好的寶石,顏色不拘。”

    陳嬤嬤大喜,“是,老奴回去就給您挑,您放心,一準兒給你挑成色最好的。”

    “你做事我放心。”頓了頓,太子妃又道:“挑一盒子好的給原及的夫人送去,看她的穿著都偏素淡,你別挑那些個太過耀眼的顏色。”

    “是。”

    閉上眼,太子妃再也沒有說話,仿佛睡著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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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5:02

第八十五章 用心良苦

    祁府的小輩都是住在三進院裡。

    先是老夫人派雙芷送來一套足金的頭面首飾。

    然後是去而複返的陳嬤嬤送來太子妃的賞賜。

    一時間,祁府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這小小的院落。

    嫉恨者有之,沈思者有之,如祁珍那般真心為嫂嫂開心者反而最少。

    撥弄著匣子裡的各色寶石,華如初嘴角露出了笑意。

    今日還真是收穫巨大。

    只要入了太子妃的眼,祁府這些婦人就算再嫉妒不滿,又能拿她如何?

    她們可以不顧及,老夫人卻絕對會顧著。

    她看得分明,老夫人還等著她去太子妃面前替祁府掙臉面呢!

    她再努力一把,這內宅的日子說不定就不會那麼難熬了。

    正想著,春玉端著一碟子的千層酥進來。

    華如初還以為是春玉做的,也沒在意。

    春玉邊擺放邊道:“小姐,這是珍姑娘的丫頭送來的,還轉了珍姑娘的話,說她不方便過來,做了這個來為您慶祝。”

    祁武氏那樣心機深沈的人,怎麼反而教出這麼一個讓人喜歡的孩子呢?

    捏起一個咬了一口,華如初點頭,“進步了,不比你們做的差。”

    春玉沏了茶放到她手邊,笑,“珍姑娘聰明,也真心喜歡,自然就做得好。”

    吃了一塊,抿了茶水送下滿嘴殘渣,“你們分了吧。”

    幾個丫頭笑嘻嘻的行禮,“謝小姐賞。”

    “貧嘴,晚上給我拌兩個涼菜就當是你們的謝禮了。”

    “小姐,女子不宜多吃涼,夫人交待過的。”春玉滿臉為難。

    華如初瞪她。“我哪有多吃?一天能吃上一盤就不錯了,哪家小姐有我這麼可憐,想吃個涼菜還得求著你們?”

    大小丫頭都不敢接話,雲書卻知道小姐不是生氣,只是沒能滿足她讓她不高興了。

    抿嘴偷偷笑了下,雲書把那滿匣子寶石推到小姐面前,轉了話題,“太子妃賞賜的,得儘快打磨兩套出來。等您去太子府時得用上,您看看喜歡哪個顏色。”

    隨手點了幾個顏色,華如初就要起身,雲書趕緊拉住她,“小姐。這顏色太素淡了,在家時用用倒沒事,可若是去太子府卻不行,你再挑挑。”

    華如初不耐,“你看著挑就是,別事事問我。”

    “是是是,小姐。您去哪,我陪您。”

    “去書房看會書,不用人侍候了,各自去忙吧。”

    “是。”

    走到門口。華如初又回過頭來吩咐,“把那匹金蠶絲布拿出來,給我和姑爺各做兩套裡襯,老太爺和老夫人。還有公婆那裡各做一套,尺寸你們自去打聽。”

    “是。小姐。”

    次日,早膳過後華如初乖覺的去了主院請安。

    老夫人看到她馬上柔了表情,不再理會三個媳婦,向她招了招頭,“快到我身邊來,早膳用好了嗎?”

    “用好了,祖母呢?”

    “早早的就用過了,不用一大家子人聚到一起吃,隨便用點就成。”

    “您事情多,該多用一點,我有個丫頭會做幾道好消化味道又好的膳食,您要是不嫌棄,我讓她明兒個早早的做了給您送來。”

    老夫人高興得眉開眼笑,“好好好,孫媳婦的孝敬我當然不拒絕,明兒個早上我就等著吃了。”

    “是,一準兒不會忘。”

    “咳……”祁武氏輕咳一聲,從進門到現在,她這媳婦都還沒向她請安,就跟沒看見她似的,眼裡還有沒有她了?

    華如初心下暗笑,臉上卻有了驚惶之色,趕緊到祁武氏面前行禮問安,“娘今日身子可還爽利?珍妹妹呢?怎麼沒跟著您一起過來。”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下祁武氏原本只有一分的薄怒變成了七分,站起來就要斥駡,老夫人哼了一聲,不大不小,屋內的人卻都能聽到。

    祁武氏話都到嘴邊了,就要溜出來了,被這一聲提醒驚得咬了舌頭,疼得臉色都變了。

    “娘,您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用不用請大夫?”

    推開華如初上前相扶的手,祁武氏朝老夫人僵硬的扯出一個笑意,道:“媳婦想起有點事情要處理,一會再來侍候您。”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有佑兒媳婦在這裡就行了。”

    “是,媳婦告退。”

    又看了其他兩人一眼,老夫人開始趕人,“都各自去忙吧。”

    大房的吃憋讓祁林氏和祁沈氏心情愉悅,爽爽快快的告退。

    雜閒人等一走,老夫人就定定的看向華如初,掌家多年,大大小小的手段見識過,也用過,哪會看不出她剛才是故意那麼說的。

    這孫媳婦,好像也不如她表現的那般綿軟。

    這不但不讓她惱,反倒讓她喜。

    祁府需要這樣一個人。

    剛這麼想著,就看到華如初撲通一聲跪了下去,“孫媳婦不敬長輩,請老夫人降罪。”

    老夫人也不叫她起身,“為何故意激她?”

    華如初聲音打著顫,偶爾還能聽到牙齒磕到的聲音,老夫人又迷糊了,對剛才的想法有了動搖。

    “不是孫媳婦存心要和婆婆過不去,實在是……”停了停,平復了一下情緒,華如初才繼續道:“媳婦從揚州遠嫁來這冀州,原就倉皇無措,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這府中長輩親人也不是個個都對我存有善意,可唯有小姑子從始至終就敬我,對我好,我聽夫君說過,從小姑子能做衣裳開始,年年都會給他做,就是鞋襪香囊也沒有落下,對我好的人,對夫君好的人,我總想回報幾分。所以……”

    想起前幾天她每每出門都把祁珍帶著,老夫人就有幾分明白了,“你想求什麼?”

    華如初擡頭看老夫人一眼,又飛快的低頭,卻讓老夫人清晰的看到她臉上的擔憂和猶疑,“孫媳婦想求您把小姑子帶在身邊教她持家。”

    老夫人不解,“你婆婆一直在教她,有何不妥?”

    “媳婦不敢言婆婆的不是,只是……只是……”

    沈默了一會。老夫人才道:“起來說話。”

    華如初乖順的站起來,卻緊閉著嘴巴不再說話。

    子不言父過,做為兒媳婦,言長輩是非對錯更不行。

    她不願意做那背地裡告狀的長舌婦,也不能做。

    她只要提起這事讓老夫人記在心裡就行了。

    果然。老夫人沒有繼續問,而是仿佛剛才什麼都沒說過,把冀州的世家一一例舉出來,大皇子的勢力,二皇子的勢力,以及中立的,都一一點明。

    最後道:“這只是大概。中立的也未必就真的中立,有牆頭草,也有的是在觀望,在外不管遇上的是哪個勢力的。你都要留個心眼,別傻傻的誰說什麼都信。”

    “是,孫媳記住了。”

    揉了揉額頭,老夫人也有些累了。放下筆道:“今兒就到這吧,你回去再好好琢磨琢磨。明日你再過來。”

    “是。”快手快腳的給老夫人重新沏了杯茶,華如初這才告退。

    雙芷低眉順眼的沒有動作,心下卻暗道少夫人聰慧。

    點把火就跑,至於這把火要不要燒,怎麼燒,全交給了最有權力做主的那人。

    她還能脫了嫌疑。

    “雙芷,去查查祁珍那裡是怎麼回事。”

    “是。”

    兩盞茶過後,雙芷就掀簾進來,面帶異色。

    對上老夫人的眼神,雙芷很是為難。

    少夫人知道不能燒著自己,以不能言長輩是非對錯逃了開去。

    可她這個做奴婢的更不能啊!

    那是犯上,把她打賣了都是輕的。

    “怎麼回事?”

    雙芷腿一軟,就跪了下去,“老夫人,奴婢……奴婢不敢說。”

    看她如此,老夫人心裡一涼,生出一種還是什麼都不知道比較好的心思來。

    可一想到孫媳婦的欲語還休,牙一咬,“說,只要說的是事實,我就不治你的罪。”

    “是。”得到保證,雙芷才挺直了腰,把自己查到的問到的說出來。

    瞟到老夫人淩厲的眼神,膽顫心驚的繼續道:“奴婢去的時候說有些事找大太太,不讓門婆子通傳,在門口的時候聽到了一點,大太太正教珍姑娘一些個……一些個……”

    老夫人猛的一拍桌子,“說。”

    “是,大太太正教珍姑娘一些陰私手段,奴婢聽著,很歹毒,有些奴婢聞所未聞,姑娘哭,不願意學,被大太太打了小腿,奴婢偷眼瞧著,那裡都腫了,不像是一日就有的。”

    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

    她這是要把祁家的姑娘教成什麼樣?她這是和她的閨女有仇才要這麼毀了她吧?!

    哪家容得下滿腹毒計的惡婆娘?

    就算嫁過去得逞了,她瞞過去了,也不怕報應到孩子身上?!

    就如同祁府一般。

    她都能教的,必定自己是非常的懂。

    是不是她這麼些年的被壓制也是裝的?

    老夫人閉上眼,壓下心裡翻騰的怒氣。

    好一會後才又睜開,定定的看著雙芷,那眼神,讓雙芷心底發涼。

    果然是這樣,果然,老夫人遷怒她了。

    她一定會被老夫人賣了去,一定會的。

    “沒人發現你?”

    雙芷連連搖頭,“沒有,奴婢猜著可能這樣的事在大太太院裡太平常,並沒有遮掩,奴婢在門外聽了一陣,聽到腳步聲就離開了。”

    這當口,正是最忙的時候,做膳食的,清掃的,洗曬的,雙芷鑽了個好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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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5:27

第八十六章 聽牆角

    老天爺都想要收拾她啊!

    老夫人撐著椅子扶手站起身,“起來,扶我過去一趟。”

    雙芷心下一緊,腳打著擺子的上前扶著老夫人往外走去。

    她覺得。

    要天翻地覆了。

    大太太,要糟難了。

    而掀開這一切的人,她知不知道會引出怎樣的後果?

    越想,雙芷的心就跳得越快。

    這一刻,她決定了。

    她要投靠少夫人。

    她要為自己拼出一條路,她不要做別人的姨娘。

    寧願做一輩子的姑子,也不要做別人隨時可丟棄的姨娘。

    老太太極少出主院,去兒子媳婦的院子都是好久前的事了。

    門婆子看到老夫人領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過來先是一驚,然後便笑開了臉迎上去道萬福。

    老夫人去到哪房,可不就是給哪房長臉。

    “拿下她,堵住嘴。”

    門婆子滿臉的笑僵在臉上,心開始慌起來,老夫人這是找麻煩來的。

    看也不看她,老夫人逕自往裡走去。

    一路往裡走,跟來的婆子迅速制住院子裡見到她們的人,不讓她們發生一點響動,驚了裡邊的人。

    雙芷牙齒都在打顫,心裡無比希望屋裡的兩人這會都失聲,有些話要是被老夫人聽到,會翻天的。

    “哭什麼哭,就知道哭,娘這是為你好,你學也得,不學也得學,都給我牢牢的記到腦子裡去。”

    祁珍還是小聲的啜泣,屋外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委屈不願。

    祁武氏長長的歎了口氣,放軟了聲調。“一旦嫁人,要是運氣不好,進門就要做母親,母以子貴,你要是沒點手段怎麼能拿捏得住她們?”

    老夫人神情不再那麼冷厲,這些話都是正理,閨閣女子光女紅好名聲好還不夠,該會的東西還是得會。

    後宅裡那些個常用的手法學著壞不到哪裡去。

    “可是……娘,你這些都太過份了。人可以有防人之心,卻不能有害人之心,若是我照著您說的做,我便是失德,娘。我不要做,我不能給我未來的孩子蒙羞。”

    祁武氏厲聲介面,“要臉不要,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口口聲聲未來的孩子,像什麼樣。”

    屋裡沈默了一會,老夫人正準備轉身離開時,裡面才有了響動。

    “你做什麼?起來。”

    “娘。我求您,別再教我那些了,我不要變成那麼壞的人,爭寵有很多種方式。不用做得那麼絕,我不要我變成黑心肝,會做惡夢的,求您了。娘,求您了。”

    “黑心肝?我教你讀書識字就是讓你指著我的鼻子來指桑駡槐的?祁珍。我一門心思為你著想,你就是這麼對我的?啊,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祁珍又開始小聲的哭,斷斷續續的道:“娘,娘,我知道您對我好,我知道,可是您教的這些我學不會,從心底就抗拒這些,我怎麼可能學得會?娘,您放過我吧,您那不是在要別人的命,是在要女兒的命啊!”

    “心慈手軟,你倒是可憐她們了,誰會來可憐你?娘教給你的這些方子都是秘法,就是宮中太醫院的醫正也不見得能找出毛病來,你怕個什麼勁?”

    “人在做天在看,那是活生生的人,怎麼能那麼輕易就要了她們的命,娘,我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您要再這麼逼我,我就絞了頭髮做姑子去,我不嫁人了,一輩子不嫁,那樣就沒人能欺負我,沒人能壓我一頭,更不用背負人命,就為了那虛無飄渺的寵愛,娘,您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蠢貨,你以為姑子那麼好當的?一輩子青燈古佛,你受得了?聽娘的,男人身邊可以有很多女人,但是長期得寵的一定不能留,她生下的孩子更加不能留,男人的心會偏的,到時候你除了個正妻的位置還剩下什麼?你又能為你的孩子掙來什麼?在有了嫡子傍身後,讓你的夫君子嗣艱難你的孩子才會金貴,你的地位才會穩固,你懂嗎?”

    “爭寵有許多種方法,娘,不一定非要奪人性命。”

    “啪!”

    屋內屋外都是難堪的沈默,老夫人扶著雙芷的手用力掐緊,雙芷咬唇忍著痛,不敢弄出聲音。

    “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我先打死你作數,為你費這麼多心,到你這倒成了我陰險毒辣了?你就是那纖塵不染的白蓮花,你高貴,你心地仁善,到時候就是死了也要笑著死,把夫君拱手相讓是不是?”

    祁武氏氣得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身體都直發抖。

    “滾回房去,沒我的準許不得踏出房門一步,要是再敢和華如初眉來眼去,我讓你成親前一步都出來不得。”

    “娘……”

    “別叫我,不想看到你,馬上從我眼前消失。”

    祁珍眼淚趴噠趴噠的往下掉,跪在那裡不動。

    要是以前她就是再不願意也會勉強聽著,最多就是因為老學不會被娘抽打小腿。

    可現在,她不願意忍著了,每次聽娘說那些的時候她就覺得血腥氣撲面而來,晚上做夢也是血淋淋的畫面。

    她害怕,怕得晚上都不敢睡。

    偏還不敢告訴任何人,只能撐著。

    每個晚上一定要到實在撐不住了才能睡一會,可就是如此,有時候都會被夢嚇醒。

    如同被厲鬼纏住了一般。

    現在就已經這樣了,她不敢想像以後她真要敢這麼做會如何。

    就是陪命都有可能。

    她也知道自己太過心軟,可這不是病,不是用點藥就能治好。

    和嫂嫂在一起呆了十多天,她學到很多。

    嫂嫂不像娘一樣和她掰碎了細細詳說,但是每句話都能讓她想到很多。

    嫂嫂是在引導她自己想,而不是像娘這樣,霸道的把她認為好的一股腦想要全塞進她腦子裡。

    所以。她忍不住了。

    她想要抗爭。

    她斷文識字,看不起戲文裡為了愛不顧一切的女人。

    也看不起那些陰謀詭計耍盡,就為了一個男人的女人。

    她會有孩子,她想要讓她的孩子有個乾乾淨淨的娘。

    想讓她的孩子和她學到的是所有好的品質,而不是那些上不得檯面的陰狠手段。

    她想像嫂嫂那樣,在長輩面前是個軟軟弱弱的乖順媳婦,但是內裡卻活得自在。

    有時候她也想問:娘,你既然都懂這些,為什麼自己沒用呢?爹有四房妾室。現在五姨娘得寵,爹最小的孩子才七歲,怎麼也沒見你讓爹爹子嗣艱難呢?

    她不問,因為她知道若是她問了,無異於拿刀子捅母親的心窩。

    她不明白。外頭聽了老久牆腳的老太太卻明瞭了。

    以前大兒子身邊有個得寵的姨娘,育有一子,又有個好性子,足足有七八年大兒子基本都是在她屋裡,不要說祁武氏那裡沒怎麼去,其他通房丫頭都幾乎成了擺設。

    當年她也勸過,可他當面應了。背過身後該如何還如何。

    心不在那裡了,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勸得回來的,她明白這個理兒,只得丟開了手不再理會。

    約莫是十年前。先是六歲的孩子得了急症過世,然後是那個姓方的姨娘也沒能熬多久就隨了去。

    當時她以為是傷心過度才去的,可現在,她不確定了。

    祁府再敗落。子嗣卻是絕對傷不得的。

    看了身邊的壯實婆子一眼。

    婆子會意,上前一把把門推開。

    裡頭一坐一跪的兩人循聲擡頭。看清楚門口的人時頓時都嚇得變了臉色。

    老夫人……聽去了多少。

    祁武氏連忙上前,經過祁珍時暗暗踢了她一腳。

    “娘,您都好久沒來我這了,今天這是吹的哪陣風啊!快,阿珍,你還愣著幹什麼,沏茶去!”

    祁珍連忙站起來,動作太快,身體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劉媽連忙上前扶住,手心都濕了。

    “不用了。”老夫人自顧自的在主位坐下,也不看祁武氏,逕自吩咐道:“阿珍去我屋裡等著,其他人退下。”

    祁武氏心下發顫,卻還必須得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祁珍擔心的看她一眼,偷瞧到祖母看著自己的嚴厲眼光,頭一低,退了出去。

    雙芷領著所有人福身離開,順帶把門關上。

    屋裡只剩兩人。

    老夫人看著她,久久不發一言。

    祁武氏覺得背都濕了,想開口,又擔心話音裡露了怯。

    只得咬著牙撐著。

    好半晌後,老夫人才嘲笑般開口,“我才知道咱們祁府埋沒了人才,老婆子我就奇怪了,既然有那手段本事,為何還要表現出一副愚笨的樣子,讓二房占盡上房,還和三房置氣,你能得什麼好處?”

    “娘……”

    “你別叫我,先回答我的問題。”

    祁武氏心慌得發顫,拼命在心裡叫自己冷靜下來,只要老夫人不知道最開始的真相她就不用擔心,最多就是被痛駡上幾句,禁個足而已,這些根本不算什麼。

    不用怕。

    這麼一自我安慰,祁武氏真就冷靜了幾分。

    揚起一個和平時無異的笑臉,道:“做了您二十餘年的媳婦,我是個怎樣的人您還不知道嗎?我要真有那手段本事早早便使出來了,哪像現在這麼這樣被二房三房壓著,娘,您太看得起我了。”

    “哦?是我聽錯了,我也理解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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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5:49

第八十七章 徹底厭棄

    祁武氏抿了抿頭髮,笑容不變,“媳婦也不知道您聽了多少,估計就是聽到我在教訓阿珍,娘,我是真的著急了,阿珍明年就及笄,眼看著就到了該議親的年紀,可她還一味的軟弱,擔不起一點事,我只能拼命讓她多學點,就是一時半會學不會,記在心裡防著別人也好,總好過被人害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您說是不是如此?偏我一番苦心她還不能理解,也不知是聽了誰的挑唆和我強嘴,把我氣了個仰倒。”

    老夫人面上沒有一點表情,安安靜靜的聽她說完。

    “意思還是說我理解錯了。”

    “沒有的事,您也就是沒有把話聽全,換成我也會想岔,對了娘,您怎麼來了這裡?可是有事?使個人來喚媳婦一聲不就行了。”

    褪下手腕上的佛珠在手心一顆顆的撚過,老夫人閉上眼睛在心裡連連念著‘阿彌陀佛’。

    祁武氏剛落下去一點的心又懸了上來。

    婆婆的情緒不對勁,來的也突然,發生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了?

    “芸娘,到底是你藏得太深還是我一開始就識人不明?”

    “娘……”祁武氏大驚,下意識的就想為自己開脫,可對上婆婆的眼神,她覺得說什麼都是徒勞。

    老夫人起身走到桌邊,看著上面攤開的東西隨手撿起一張來看。

    祁武氏暗暗叫糟,她真是昏了頭了,居然沒在婆婆進門的時候就把這些東西收了。

    現在再去收,來不及了。

    不過也沒事,那上面的東西一般人看不懂。

    “芸娘,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出身了?”

    祁武氏臉色一白。是了,祁府現在是敗落了,可當年何其風光,那時候談婚論嫁,就是攀個皇室宗親都夠的。

    婆婆的娘家姜家當年雖不及祁府風光,卻也沒差多少,現在祁府淪為二流,薑家還屹立不倒。

    越是大家,會的東西也就越多。

    以婆婆的出身。懂得的恐怕比她要多多了,哪怕是看不懂,稍一聯想就能想到太多東西。

    一張張把紙收拾齊整,折了一折握在手裡,老夫人才擡眼看她。“你說我要是把這些研究清楚了,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當年的銳兒是不是就不會閉不上眼了?”

    祁武氏臉色更白,卻也只是白,神情冷靜,像是真的被冤枉了一般,“娘,媳婦膽子再大。也萬不敢動老爺的孩子,您怎麼會以為那是我做的?當年也是孫大夫看的診,他說是急病,您不信他嗎?”

    老夫人深深的看她一眼。“你說呢?還想把這些教給我的嫡孫女,恩?你是想毀了她一輩子是不是?如你這般活到四十歲還要失了體面,失了公婆歡心,中然從成親後就不願意來你這屋。也是因為早看穿你的本質了吧?你是想要你的女兒也落個你這樣的下場嗎?”

    “不,不會。阿珍會幸福,我會讓她很幸福,給她挑個最好的夫婿,一定會讓她幸福。”

    急急的說完這幾句話祁武氏就知道完了,這幾乎是等於承認了那事真是她做的,要是老爺知道……

    平緩了呼吸,祁武氏趕忙補救,“娘,誰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幸福,您那麼說真是嚇壞我了,若是衝撞了您,您懲罰我吧。”

    老夫人定定的看著她表演鎮定自若,別說,還裝得挺好,連眼神都是誠懇的。

    若是以前,她真就信了。

    信這大兒媳婦是個心無城府之人。

    “是好是歹,我心裡有個定論就夠了,你大可以不承認,我也不需要你的承認,芸娘,誰也不是傻子,祁家最亂的時候你也經歷過,我不想再起波瀾。”

    祁武氏心漸漸安定,只要老太太不徹查,她就無礙。

    “自今日起,祁珍搬去我那裡住,由我親自教導,你也別折騰佑兒媳婦,她要去太子妃面前替祁府掙臉面,要學的東西很多,我做主,以後她不用來你這請安了,芸娘,這事我不會讓中然知曉,我給你留著臉面,你省著點用,別再給折騰沒了,不然中然真要休了你,我不會攔著的。”

    看都不願意再看祁武氏一眼,老夫人往門外走去,走得很慢,有種步履蹣跚的感覺。

    一個人能藏得那麼深,她覺得背脊發涼。

    “娘……”

    “閉嘴。”老夫人猛的回頭,眼中是這十多年前從沒有過的狠戾,武芸娘想起,那年,老夫人是如何眼也不眨的仗殺了府裡二十餘人。

    這些年的溫軟,不是突然有了慈悲心腸,不過是不想再起干戈罷了。

    祁府,再也經不起那樣一場動盪了。

    緩緩的跪了下去,祁武氏不敢再說話。

    狠狠的看著她,最終,老夫人轉身離開,留下一句告誡的話,“不要讓我下狠心來處置了你。”

    劉媽進來看她如此,連忙把她扶回房,抹著眼淚,卻一句安撫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早早的就勸過,姑娘有些學得,可有些是不能學的,又不是下賤人家的女兒,要學那些東西才能為自己謀一個立身之處。

    大家千金講究的,是氣度。

    很快,老夫人身邊的林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頭過來,道了萬福後道:“老夫人遣老奴來為珍姑娘收拾些平常慣用的東西過去,大太太可有話要交待?”

    祁武氏茫然的看她一眼,腦子裡空白一片,只覺得來人陌生得緊。

    劉媽見狀,趕緊笑著迎上前,道:“我家夫人身體有些個不爽利,姑娘能得老夫人親自教養那是姑娘的福氣,也請老姐姐以後多多提點她,別讓她惹了老夫人的嫌。”

    “看你說的,珍姑娘秀外慧中,是個懂事的,哪用得著我提點。”林嬤嬤平平的如是道,看不出喜惡。

    劉媽知曉她在老夫人面前很有幾分體面,她的態度基本就代表了老夫人的態度,聽到她這麼說心裡就是一涼,她家太太這是被厭棄到了怎樣的程度?

    祁武氏回過神來,淡淡的掃了兩人一眼,躺了下去,“你們看著辦吧,我累了。”

    兩人對望一眼,行禮告退,自去收拾衣物瑣碎不提。

    老夫人回轉屋內,祁珍乖順的上前扶著,低眉順眼的模樣。

    在上首坐下,老夫人定定的看著她,“撩起裙子給祖母瞧瞧。”

    祁珍心裡再不喜母親的逼迫,也不想給母親帶去災難,更何況今天這事被祖母知曉,母親是萬萬落不著好的,再要讓祖母知曉更多,母親怕是會更難。

    “祖母……”

    “撩起來。”

    這便是沒有轉圜的餘地了,祁珍再不願,也只得把初子撩了起來。

    老夫人看了雙芷一眼,雙芷會意,上前挽起中褲的褲腳。

    新的紅痕,舊的青痕交錯著,明顯的高高腫起,慘不忍睹。

    雙芷看了都覺得疼。

    老夫人更是又氣又心疼,恨不得把那狠心的婦人拖到面前來,給她幾個大耳刮子,讓她清醒點。

    要是落了去不掉的印子,祁珍以後要如何嫁人?

    她就是存心要毀了她的嫡孫女啊!

    祁珍見勢不妙,連忙上前輕撫著祖母的背,邊輕聲道:“祖母別生氣,娘留了力道,不會留下印子,是孫女不爭氣,總學不會,娘擔心我嫁人後會吃虧,總歸,她是為我好的。”

    “都腫成這樣了,你還為她說話,她怎麼下得了手,哪家的千金不是嬌養著,生怕身上落了一點印子成親後會被夫君嫌棄?她怎麼就能這麼狠心!”

    “祖母您別氣,不會留印子的,您放心。”頓了頓,祁珍小聲道:“嫂嫂有偷偷給我一盒膏藥,我抹了,很有用,痕跡消得很快。”

    老夫人終於不再那麼急促的喘息,想起華如初那會求的事,不由得問,“你和她說過?”

    “沒有。”祁珍連連搖頭,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她還是知道的,“嫂嫂帶我去茶園做茶時我貪玩,踩了一腳泥,嫂嫂著人打了水來給我清洗,可能……是那會看到了。”

    “她對你倒是真上心,有個嫂嫂的樣子。”

    聽到讚美嫂嫂的話,祁珍笑眯了眼,單純的快樂,那笑都是乾淨透徹的,“嫂嫂待孫女極好。”

    若不是對你好,又怎敢和她說那樣的話,明知道會惹來婆婆的厭棄卻沒有退縮,這性子,她倒是真喜歡。

    祁府大大小小的主子裡什麼性情的都有,以前唯有一個三媳婦讓她高看一眼,現在卻覺得佑兒媳婦比三媳婦都要好上不少了。

    “你嫂嫂早前跪我面前求我,讓我把你帶在身邊教養,恐怕也是知道你在你娘那裡受了難,祁珍,好好敬你嫂嫂,就是以後嫁了人也不要疏遠了,娘家人是你的依靠,這祁府以後也唯有你的哥嫂才能撐起你的脊樑骨。”

    原來是嫂嫂在後頭幫她,怪不得極少出門的祖母會突然出現在母親那裡,還把她帶走了。

    祁珍紅了眼眶,卻還是笑著,“祖母,孫女一定會記著嫂嫂的好,萬不敢忘。”

    “你不要怨你嫂嫂多事就好,她膽子不大,卻敢為你這麼做,也算擔得起事。”

    “孫女謝嫂嫂還來不及,哪會怨,嫂嫂是為我著想,我知道的。”

    “那就好。”老夫人長長的歎了口氣,滿臉疲意,“以後你就陪著祖母住吧,祖母處事時你多學著點,和你嫂嫂說的你也要努力記著,對你只有好處。”

    “是,孫女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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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6:21

第八十八章 不休,怨恨

    從回了自己院子後,華如初就下令關門落鎖,任何人不得外出。

    次日早早起身去到主院請安時毫不意外的看到了跟在老夫人身後的祁珍。

    心下明白這事是成了,也不枉她表現一番。

    祁珍偷偷朝她眨了眨眼,馬上又避開了去。

    華如初了然,祁珍這是在告訴她,老夫人沒有怪她多管閒事。

    心下一定,福身行禮都虔誠了些。

    “祖母萬安。”

    老夫人當不知曉兩人的眉來眼去,淡淡的點了點頭,道:“起來吧,今兒倒是來得早。”

    “是,記掛著給您送吃的來,雲書。”

    雲書應聲,把食盒打開,從裡拿出燉得爛爛的粥,裡面放了枸杞,看著就讓人有食欲。

    又拿出幾碟子吃食擺好,華如初才道:“都是揚州那邊慣常吃的東西,您試試看吃不吃得慣,若是還行,以後我再讓人做。”

    “若是不喜歡呢?”

    “那便再做些別的,總有一樣能入得了您的眼。”

    “你倒是不折不撓。”這麼說著,眼裡卻帶了淺淺的笑意,臉上的疲意也沒那麼明顯了。

    華如初也不在意,“祖父用過膳了嗎?”

    “沒有,他習慣早早去書房坐一會,等等吧,快出來了。”

    正說著,就聽到了腳步聲,聽了幾十年了,祁夫人哪會不知道這是老太爺來了,連忙起身相迎。

    其他人見狀,紛紛上前。

    老太爺一進門,視線就落在華如初身上。

    想起昨天老妻說的那些事,對她不免就多了幾分思量。

    為個小姑子得罪婆婆,一個不小心還要擔上挑撥是非的罪名。她圖什麼?

    為了小姑子做到這個份上的,他這輩子頭一次見。

    不過就如老妻說的那樣,有這個擔當是好事。

    當家做主最怕的是什麼?

    擔不起事,一遇事就慌,只知道躲起來藏起來,不管他人死活。

    不管怎樣的大禍臨頭,有頭腦的當家人想著的都不能是如何保全自己,而是保全有用之人,留住有朝一日能東山再起的火種。

    所以。這麼多年他韜光養晦,全力栽培佑兒。

    現如今看來,這招棋可不就是走對了?

    就算眾人皆知祁府一日日敗落,只得祁佑一人撐著,又有誰敢輕辱之?

    只要佑兒不犯大錯。太子便會優待祁家。

    這是犧牲了佑兒換來的。

    想起那個小小的孩子眼裡流露出來的怨恨,老太爺就心頭泛酸。

    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一切都是為了偌大個祁家。

    閉了閉眼,老太爺到桌邊坐下,邊問,“佑兒媳婦怎麼來這般早,用過早膳了?”

    “是。孫媳婦用過了,昨日答應祖母會送來幾道好消化的吃食,便早早送來,祖父吃吃看。若是覺得還行,以後我還讓丫頭們做。”

    老太爺又看了她一眼,點了下頭,便不再理會。

    “開膳吧。”

    示意祁珍自去用。華如初恭敬的服侍兩老用膳,只要兩人多看一眼。那菜便已到了碗裡。

    再有氣性的人也挑不出毛病來。

    膳後,老太爺沒有如往常那般離開,而是點了祁珍的名,道:“以後就跟著你祖母,你母親那裡暫時不要去了,讓她這段氣性過去再說。”

    頓了頓,看了華如初一眼,又道:“多和你嫂嫂親近。”

    “是,祖父,孫女省得。”

    是個懂事的孩子,老太爺歎了口氣,硬了一輩子的心突然就軟了那麼一下,“你放心,咱們祁家就是再敗落,也沒有拿女兒去謀利的道理,祖父一定給你許戶好人家,你娘教你的那些都忘了,你用不上。”

    祁珍紅了眼眶,朝著上首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謝祖父祖母愛護。”

    “好孩子。”老夫人扶起她,說不出更多的話來。

    此時,各房的人陸續前來請安,難得的休沐,祁家的男人也齊齊到了。

    老太爺站起身來,看了三個兒子一眼,“跟我去書房。”

    每每休沐必會如此,三人也習慣了,向母親問了安便退了出去。

    沒看到大嫂,祁林氏不由得問道:“怎的大嫂還沒來?大伯都來了。”

    老夫人面色如常的回她,“她身子不爽利,早向我告了罪,這些天都會在家養著,讓祁珍代她在我跟前盡孝,這些天就隨我住了,你們也別去擾了她清靜。”

    怎麼聽著像是警告?祁沈氏眉眼一挑,雖沒說話,不信的神色盡顯。

    原以為祁珍只是來請安的,沒想到卻是住這邊了。

    不過身子不爽利,這還真是萬用的好理由。

    華如初只管安靜乖順的站到一邊,昨天大房發生的事沒有傳出來一點風聲,想來老夫人還是想給大房留點臉面的。

    哪怕是為了祁佑。

    瞟了旁邊的祁珍一眼,正好她也看過來,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自這日起,祁珍便隨侍在老夫人身邊。

    原就是個溫柔可人的好姑娘,處得久了,老夫人更是愛她的孝順體貼,對她好了許多,看得二房三房眼熱不已,此略過不提。

    卻說書房那邊,老太爺照例問了三兒子一些朝堂上的事,又敲打了二兒子一番,最後單獨留下大兒。

    祁中然有些不解,卻不敢多問。

    自他前程受阻後,他便在家沈默了許多。

    老太爺看了他半晌,想敲打的心思卻是淡了,既然指望不上,便不指望了。

    “以後祁珍就跟著你母親,至於緣由,你要有心就自去查,出去吧。”

    看到老父眼中的失望,祁中然心下難受。卻只能執禮退下。

    心裡有一團火在燒,那個蠢婦,又做了什麼好事?

    要查明白不難,得知真相的祁中然氣得手都在發抖。

    想起母親給她留的臉面,想到一雙兒女,他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可要他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卻絕無可能。

    母親的意思即是不讓他休妻,他便不休,但是休想他再進那個院子。

    自那以後,祁中然真就宿在了書房。要麼就是在妾室那裡。

    祁武氏氣得嘴裡發苦,抱著被子狠狠哭了幾場。

    兩人原就多年未有同床了,可到底,中然還是給了她臉面的,每日都會來她這裡坐坐。這也讓她有挺直腰杆的底氣。

    現在,他卻是連這點臉面都不給了。

    一時間,她怨恨婆婆說話不算話,明明說過不說給中然知曉,可第二天就告訴了他。

    怨完了婆婆,她又恨起了媳婦。

    她直覺的覺得,這事一定和她那個媳婦有關係。

    要不是她說了什麼。婆婆怎麼會突然來她這裡?

    一定是她。

    越想越覺得是如此,祁武氏把華如初恨了個咬牙切齒。

    華如初莫名打了個噴嚏,大熱的天,這噴嚏也來得太奇怪了點。

    雲書遞了帕子過去。“莫不是姑爺在念著您?”

    擦了下鼻子,華如初把帕子扔了回去,差點蓋到了雲書臉上。

    “操閒心,說不定就是有人在罵我呢?快點做活。都好幾天,就幾身衣裳都還沒做好。”

    “您又不讓小丫頭們做。光靠我和春玉夏言兩個,自是慢了。”

    “這是頭一次送兩老禮物,上點心錯不了。”

    “婢子懂得,所以速度也放慢了些,您別催,明兒一準就做好了。”

    華如初也不再揪著這事不放,抓起紈扇搖了幾下,這天氣一下子就熱得讓人受不了,算了下日子,已經將近一月未有雨了。

    掛心的幾件事沒有出結果,讓她更覺得焦躁。

    紫砂壺開窯練了幾次都沒成功,不說壺身有多好看,怎麼都無法避免的裂縫讓葛雲君愁得頭髮都白了,卻也越發的有了勁頭。

    他骨子裡就是真的愛折騰這個。

    茶園那邊也沒把新品種的茶做出來,茶葉浪費了不少,據說太子都頗有微詞了。

    現在不比以前。

    以前吧,只是呈上去得個歡心。

    現在這東西卻是能變成銀子的,九大州,除了揚州有一個茶園華家備著自用外,其他地方根本沒有這種茶,要是把這生意做大了,能撈來多少錢!

    一想到那個數字,太子心都是熱的。

    他手底下也有不少鋪子,但是全天下就沒有獨一無二的買賣,做的人多了,銀子也就分走了,哪抵得上這茶葉,說是全天下獨一份都不為過。

    所以每浪費一分,太子都覺得心疼。

    不能再這麼無止境的耗下去了,太子不喜是其一,再者說,那太打眼了。

    若是在揚州,全是自己人,她想怎麼折騰都行,冀州卻是別人的地盤,她做得太招眼對她沒有一點好處,可能反會麻煩纏身。

    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最想做的,是躲在背後悶聲發大財。

    把所有的底牌晾出來,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厲害的人是陶嘉。

    “雲書,你傳個消息給秋謹,明日起就不折騰了,讓她們幾個都撤回來,把茶園交給太子派去的人。”

    “是。”雲書知道這樣對小姐才是最好的,可一想到小姐在揚州的肆意就難受。

    要不是小姐願意折騰,浪費了一整個茶園的芽葉,這茶葉怎麼會做得出來?

    有舍才有得,太子也忒小氣了。

    竹簾打起,小丫頭敞著汗疾步進來,把手裡的匣子遞給華如初。

    “小姐,秋謹姐姐使人送東西回來了。”

    “怎麼流這麼多汗?這才幾步路,不知道避著點往陰涼地方去嗎?”

    屋裡的人就是跟著華如初最短的也有兩年,早弄明白她刀子嘴豆腐心的事實。

    小丫頭被罵了也不覺得委屈,反倒覺得這是小姐關心她呢!

    “去外頭洗洗,衣裳要是濕了就去換一身,這天太熱,別中了暑。”雲書安撫的對小丫頭笑笑,遂又吩咐其他人,“燕兒,讓廚房裡的人多備點綠豆湯,大家都喝上一碗降降熱。”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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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6:50

第八十九章 做出來的孝心

    搖了搖匣子,秋謹派人送東西回來,除了茶葉她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真的被她們做出來了?

    打開匣子,茶香味撲鼻而來,一粒粒飽滿的茶葉裝了滿滿一盒子。

    華如初大喜,“快,雲書,泡一盞來,我嘗嘗味道如何,記得第一杯先洗茶。”

    “是,婢子記著呢。”

    幾人都眼巴巴的看著茶杯。

    華如初看她們比她還期待的樣子,心下溫暖,遂道:“你們也各去泡上一盞,我要問問題的。”

    幾人對望一眼,歡快的應了自去泡茶。

    用杯子捂了一會,華如初才揭了蓋子。

    香味更濃。

    茶葉已經散開些許,茶湯是黃色的,顏色雖然透亮,卻著實太過深了些,看起來倒像是陳茶了。

    吹了吹,抿一口。

    第一泡久了點,味道很濃,苦味也過了些。

    不過就茶味來說,很正。

    “雲書,重泡一杯,洗茶的時候不用等,水浸濕了茶味就倒掉。”

    “是。”

    看到幾個丫頭面前那杯,華如初連忙提醒,“別捂著了,快揭了蓋子,茶葉太濃你們受不了。”

    小丫頭們連忙照做,再去喝茶時果然就皺了眉。

    好苦。

    華如初一看就知道都泡久了。

    雲書手快的重又沏了一杯過來,記住上杯的教訓,這次華如初沒有等多久,稍微捂了捂就揭了蓋子,果然,茶湯顏色要淺一些。

    抿一口,味道也淡了。剛剛好。

    這茶葉耐泡,若是用紫砂壺來泡,怎一個美字了得。

    這麼想著,華如初就覺得該去逼一逼葛雲君,說不定她一逼就給逼出來了呢?

    “拿個乾淨的杯子來。”

    把茶湯倒進另一個杯子裡,茶葉卻留在了原來的杯底。

    喝光了杯中的茶後才讓丫頭續了茶,捂一捂就把茶倒到另一隻杯子裡,如此反復,小丫頭們也看明白了。紛紛如此做。

    注意了時間,茶味果然就沒那麼苦了。

    看著那一匣子茶葉,華如初想了許多。

    秋謹只送來這一種,就說明她只成功了這一種,她想要的紅茶卻是沒有做出來。

    也是。紅茶的做法她也不是很清楚,上輩子她就不愛喝紅茶。

    可她不愛喝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愛喝。

    女人大多體寒,紅茶能起溫養作用,還能抗衰老,沒有幾個女人能拒絕得了這個誘惑。

    若是能做出來,太子撈錢就更多了,撈得多了。自然就記她的好,這個好,以後說不定就能起大用呢?

    和皇家中人交涉,多留個心眼總歸沒錯。

    “雲書。你親自去找祁軍,讓他帶一匣子……不,等等,我想想。姑爺出去多少天了?”

    雲書想也不想就道,“九天了。”

    九天。就是為太子辦事也沒理由會去個一年半載,再等等,若是在茶葉都做完之前他沒有回來,那便讓祁軍送去太子府,讓他露一臉得個賞也不是壞事,可若是能讓祁佑呈到太子面前,這個好處能得更大。

    “你還是親自去一趟,告訴秋謹,茶葉照做,速度稍微放慢,留下三分之二的芽葉以備做鐵觀音,先把那三分之一的做成原來那種綠茶。”

    “是。”雲書俐落的應了,旋即又問,“新茶叫鐵觀音?”

    想到陶嘉,華如初趕緊搖頭,“不,我就是隨口說的,到時候讓太子取名吧,你去問問秋謹,做出新茶的事有幾人知道,若是暫時沒外人知道就先遮一遮,要是有其他人知道了,那便大大方方的做。”

    “是,還有其他事要交待她們嗎?”

    “你先去,若是祁軍得閒,讓他馬上來見我一趟。”

    “是。”

    祁軍很快就來求見,由祁福陪著一起。

    華如初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太爺的意思,琢磨著沒什麼不能見人的,最多,就是注意下口氣,別說得那麼爽利就是了。

    壓著性子真是件痛苦的事。

    兩人見了禮,祁福便站到了一邊,眼皮垂著,表明了他旁聽的態度。

    華如初也不再管他,溫和的看向祁軍,“祁軍,你是大公子的人,可知道他這樣出去一趟一般要多久才能回?”

    “回少夫人話,大公子以前這般突然出遠門也是有的,長則一個月,短則十天半個月便會回來。”

    這倒也不算久,華如初點頭,“我好些天沒去茶園了,那邊情況如何?太子的人可好相處?”

    “少夫人放心,大家都好,太子殿下派來的人小的以前也見過,是殿下身邊得用的管事,初來茶園之時便說了,大公子和您的一片忠心太子都記在心裡,斷不會還為難了您的人,這些天他們都只是幫著做事,並沒有得罪的地方。”

    “那便好,秋謹她們把新茶做出來了,你應該也知曉,這事很重要,我原打算現在就呈上去,左右一想,覺著還是等大公子回來再由大公子親自呈上比較好,我現在想知道,新茶的事太子那邊的人知曉嗎?”

    祁軍也是個通透的人,腦子裡轉了幾圈便明白了少夫人這麼做的原因,這是讓大公子在太子那裡得臉呢!

    遂態度更加恭敬的回話,“因為是做新茶,就是秋謹姑娘帶著幾個人在那裡嘗試,太子殿下的人也沒去打擾,新茶做出來後秋謹姑娘就偷偷告知了我,並且讓我保密,說是先問過您的意思再說,所以太子殿下那邊的人暫時還是還不知道的。”

    不愧是跟了她好些年的人,秋謹的細緻是其他幾人都比不上的,也怪不得雲書說好好練練,秋謹做得不會比她差。

    “你們好好配合,把這事捂住了,等大公子回來了再說。”

    “是。”

    又問了問茶園的一些細節,祁軍都一一答了,華如初才著人送他出去。

    賞錢自是又給了不少。

    對於本份做事的人,她向來不虧待。

    倒是祁軍覺得今天的少夫人格外的溫和。

    祁福去了老太爺的書房,把剛才聽到的事詳細的複述了一遍。

    敲了敲桌子,老太爺向來冷厲嚴肅的臉溫和了幾分。

    “佑兒媳婦不錯。”

    祁福贊同的點頭,“是,很替大公子想。”

    “你以後注意著點,但凡佑兒媳婦的事你多上心兩心,她需要的東西也別打了折扣,吩咐門房那邊,來見她的人都不要攔著,給她行個方便。”

    “是,老奴記下了。”

    次日去請安,華如初比往常多帶了個長方形的盒子。

    現在大家也習慣她每天早早的帶上食盒來侍候兩老用膳了。

    眾人也沒多想,只當她是又弄了什麼新鮮東西來討二老歡心。

    用過膳後,老太爺照常去了書房,老夫人抿了口茶水漱口,望著那個一直沒打開的盒子問,“那是什麼?”

    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華如初滿臉的不好意思,扭扭捏捏的拿起盒子打開,道:“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孫媳婦針線活不好,這是身邊的丫頭幫著做的,尺寸是問的雙芷,您和祖父都試試,若是不合適,我再讓人改。”

    老夫人出身大家,好東西見過不知凡幾,看到這薄如蠶翼的衣服就明白了華如初的用心。

    因著這天氣過熱,她和老太爺最近吃的東西都少了,動輒就是一身的汗,過了早起那會就不願多動一下。

    想減了中衣吧,又擔心失了禮儀,天天只能這麼捂著。

    這孫媳婦從來不是口花花的表孝心,可做的著實比其他人要多。

    “這料子,是你的陪嫁吧,只有揚州那樣的地方才有這好東西。”

    “是,這料子很透氣,也不沾身,當裡襯穿著外面再穿上一件薄外衫就好,要涼爽許多,天氣還不到最熱的時候就如此讓人受不了,再熱下去怕是祖母都要無心理事了,咱們祁府還需要您打理呢!”

    “你這是拐著彎的說我最近憊懶了吧。”老夫人笑駡,眼中的笑意卻實實在在的做不得假。

    祁珍也上前湊趣,“嫂嫂這是看不得您偷懶呢!”

    華如初嗔她一眼有,“你這是在怪嫂嫂偏心,沒有你的份吧?”

    “你都知道,還不滿足我。”

    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好一陣,直看得人都要羞得發脾氣了,華如初才道:“你明年及笄,馬上就該議親,妝奩也該開始準備了吧,嫂嫂留著給你做添妝不好?”

    “嫂嫂……”

    “撒嬌也沒有。”

    “我不是……”祁珍小臉通紅,見說不過嫂嫂,乾脆賴到老夫人懷裡告狀,“祖母,您看嫂嫂,她欺負我。”

    老夫人笑眼看著兩人打嘴仗,心都是柔的,人年紀越大,越想看著小輩們和睦相處,這對姑嫂的感情不比親姐妹差,她看著也歡喜。

    “不知羞,這麼大還告狀。”

    “我再大,在祖母面前也是小孩,祖母,您說是不是。”

    “是是是,哈哈,咱們祁珍還是孩子呢!”

    華如初不再打趣,表現到這裡就夠了,老夫人喜歡看她們表演情深似海,她就表演,小姑本來就挺得她心,也不算是做假。

    而且在她面前表現得越自然越親近,老人越高興,再對比在其他人面前的軟弱害羞,她便會越加覺得自己對她是不同的,哪怕她軟弱,也會對她好,她要的,便是如此。

    兩老才是祁府的掌權人,哄好了他們才是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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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7:25

第九十章 說媒

    “嫂嫂說的是實話,到時候給你添妝,你身量還有得長,現在做了怕是明年就不合身了,這布可難得,量也不多,以後你再要我去哪裡給你找去?”

    華如初如此認真的說讓祁珍越加不好意思了,抿了抿頭髮,走到她身邊拉著她的手道:“嫂嫂,我是開玩笑呢,這是你孝敬祖父祖母的,我哪能沒皮沒臉的要你的嫁妝。”

    “嫁妝也不能總留著,該用還是得用,沒聽到府裡下人在傳我光是繡品就有幾屋子嗎?放著也放舊了,用了倒更好,到時候嫂嫂分你一半,幾屋子沒有,一箱子一定給你裝得足足的。”

    “嫂嫂……”

    “傻妹妹,哭什麼,就是我不給你準備,你哥哥也要去給你找來,我這有現成的,省些銀子不好?”

    祁珍紅著眼眶,半晌接不上話,有個這麼好的嫂嫂,誰能有她幸福。

    “好了好了,快收了你的金豆豆,剛剛還笑,這會又哭了,臉紅不臉紅。”老夫人意味深長的看了華如初一眼,她怎麼覺得孫媳婦這是在提醒她要給珍丫頭備妝奩了?

    華如初當沒看到,她還真就是這個意思,以祁佑對妹妹的看重,要是到了備嫁之時覺得妝奩少了他一定會去想法子多添上一些,到時候可不就是要花他的銀子?他的銀子不就是她的嗎?

    這帳她還是會算的。

    她嫁妝那麼多,一點也不介意再次利用起來。

    有些東西就是放上幾十年都能不壞,可有些卻不能。

    比如說那些繡品,年月一久便會失了顏色,哪怕揚繡再好,顏色也持久些。總也不能和新的相比。

    她又不是沒得來源,何必死死把著些舊的鎖箱子裡。

    又生不了崽。

    說起來,繡娘怎麼還沒到?

    老夫人摸了摸那極軟又極順的衣裳,眼中笑意更深,“你有心了。”

    華如初紅了臉,“祖母,您可別誇我,好像我做了多了不起的事似的,孝敬家裡老人不是我們做小輩的本份嗎?您再這麼說孫媳婦都沒臉再站在這裡了。”

    老夫人果然不再說。讓雙芷把東西小心的收了,複又和兩人說起這冀州的各家貴夫人。

    從主院出來,華如初馬上派人去問馬柏繡娘的事。

    “馬管家說前幾天有收到二小姐的信,嚴家堡這邊的堂口送去的,二小姐的意思是請繡娘費了些心思。工錢自然比揚州要高出許多,不然人家也不願意背井離鄉的來冀州,二小姐還答應她們可以帶著男人和子女一起過來,現在她們已經在路上了,估計再有得兩三天便能到。”

    手上不停的打著扇子,華如初點頭,“行。你們留心些,要是馬柏送了消息進來趕緊通知我,雲書,到時候繡莊我想讓秋謹去坐鎮。你看如何?”

    小姐這是擔心她心裡不舒服呢!雲書掩著嘴唇笑,“那可好,小姐,您千萬別想給婢子安排外面的活計。婢子說了,就守著您了。除非您出去,不然婢子也哪都不去,不守著您,婢子不安心。”

    “真應該給你許門親。”華如初歎息。

    雲書卻嚇了一跳,“小姐,婢子不嫁。”

    “別嚷別嚷,以後成了老姑娘別怨我不給你作主。”

    “不怨不怨,一定不怨。”

    橫她一眼,華如初又用力扇了幾扇,越扇越熱,這祁府真窮啊,冰塊都沒有。

    “小姐,雙芷姑娘求見。”

    兩人對望一眼,她剛從前院出來沒多久吧,怎麼雙芷又來了?

    “快請。”

    雲書替小姐攏了攏亂了些許的衣裳和頭髮,規矩的站到一邊,再不復剛才的親近。

    她非常清楚,不是每個主子都像她家小姐一樣縱著下人的。

    一旦傳出去,恐怕反倒會替小姐招來閒言碎語。

    小姐不在乎這些,她在乎。

    她不願意有任何一點髒水潑到小姐身上。

    她沒資格管的地方倒還算了,這些和己身有關的,她時時刻刻都注意著。

    在外人面前時,她從不逾越。

    儘量表現得和別家的丫頭一樣本份老實。

    秋謹她們幾個丫頭也是如此。

    她們以自己的方式愛護小姐。

    “奴婢給少夫人請安。”

    “快免禮,可是祖母有什麼事要交待?”

    雙芷規規矩矩的站著,恭敬的回話,“是,老夫人請您過去,有人上門來給珍姑娘說媒,大太太不方便待客,請您去做陪。”

    說媒?怎麼趕一塊了?華如初皺眉,想起那天祁佑說的話。

    祁珍絕對不能被二皇子用來對付祁佑。

    低頭看了下自己,並沒有失禮的地方,華如初起身,“這就走吧,別怠慢了客人。”

    “是。”

    前院正廳,老夫人雖說面上還是波瀾不驚,心裡卻轉了無數個念頭。

    雖說她從沒想過要把孫女高嫁,但這樣一門好親事砸到眼前來,她也有些暈乎。

    可是,為什麼蔣家會找人來說媒?

    若是以前的祁家她不會多想,可現在,兩家相差得太遠了。

    蔣家老爺子任朝中一品大員,極得聖上看重,長子時任吏部侍郎之職,次子才入朝堂就已是名聲鵲起,假以時日,成就不會比長兄差,說是滿門清貴都不為貴。

    蔣老爺子便是著人來為次子提親的。

    即是這樣的人家,蔣家次子又素有才名,長得更是玉樹臨風,不知道多少世家在盯著,貴女在盼著,怎麼就看中她家向來深居閨閣的孫女了?

    難不成是前些天跟著孫媳婦出門被看了去?

    這麼一想,心裡對華如初便有些不喜。

    “老姐姐,不是我說,這樣一門親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好人家,你還要考慮不成?多少人家盼都盼不到呢!”

    蔣家請來說親的是肖家老太太。在宮中太后面前都很有幾分臉面。

    就是在她心裡,也覺著這祁家太不識好歹了些。

    都破敗成這樣了,還擺什麼譜?趕緊應下是正經。

    要是攀上蔣家,對祁家好處是大大的有。

    偏人家還在考慮,要是蔣家看上的是她的孫女,早高高興興的應下了。

    聽她這麼一說,老夫人便有些不高興了。

    蔣家是門檻高,可她祁家就該在他們來說媒時上趕著把閨女送去?

    老太爺是個傲氣性子,就是祁家再勢微。也斷沒有用女兒換利益的道理。

    她祁薑氏更不樂意。

    竹簾打起,遠遠的,華如初便行禮,“祖母,孫媳婦來遲了。請恕罪。”

    看她那一頭的汗,老夫人哪還不知道她是趕過來的,心裡那點不喜也就淡了些,示意丫頭擰了帕子遞給她擦了汗,這才讓她過來給客人見禮。

    “祁華氏給肖老太君請安。”

    “快免禮,這便是那十裡紅妝轟動全城的新媳婦吧,長得真好。水樣的美人兒。”

    看樣子她的嫁妝還真是給她長臉,恐怕全城的人都記住了,不然也不會誰見了她都提這事。

    華如初紅著臉站到老夫人身後,十足的新婦樣。

    “你快別誇她。膽子小得很,成親這許久這還是頭一次出來見客,失禮的地方老姐姐你莫怪。”

    “我看她就很好。”肖老太太並沒有多把視線放到華如初身上,話鋒一轉就又扯了回去。“老姐姐可是有什麼顧慮?只管說出來,我要知道的必不瞞你。”

    老夫人歎了口氣。“老姐姐,我不瞞你,我確實有顧慮,不過也不好說,這樣吧,您今兒先回去,我和我家老太爺商量商量,明兒一準給你信。”

    果然是為這事,聯合從雙芷那打聽來的一些,她幾乎可以肯定這蔣家是隱形的二皇子黨。

    這是陶嘉的主意還是二皇子的主意?用這樣好的人家做餌,就那麼有把握祁家會吃下去?

    二皇子怎麼就沒多去查查祁家,百年家族,卻一直是低門嫁女,最輝煌的時候也不把女兒往宮裡或者皇室宗親府裡送,因為什麼不是很容易猜嗎?

    他是看準了祁家勢弱,一定會願意犧牲一個女兒來換取好處嗎?

    這招對付別人家還真會有用,可對付祁家,她不看好。

    沒有得到一個準信,肖老太君不太願意走,眼角看到華如初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眼珠子一轉,便道:“老姐姐,你那孫媳婦好像想到了什麼,你不妨問問她。”

    華如初很想給她個白眼,她想什麼,關她一個外人什麼事?

    老太太心下也不高興,卻也不好駁了她的面子,遂道,“想到什麼就說。”

    華如初走到老夫人跟前,背著肖老太太快遞使了個眼色,福身道:“祖母,孫媳婦只是想起來一件事。”

    老夫人心中一凜,順著她的話問道:“什麼事?”

    “孫媳婦前不久聽夫君說過關于珍妹的親事,好像是有了人選,並且也口頭有了承諾的,您要是再答應這頭,怕是不好。”

    出身大家,在祁家又經歷了許多,經這一提醒,哪會不明白其中有詐,來不及細想,手一拍額頭,面色不善的朝華如初發火,“幸好我還沒有答應,要是答應了,豈不是臉面都要丟盡了,孫媳婦,你怎麼也沒和我提一提這事?這不是得罪人嗎?”

    華如初一臉的委屈,低頭道:“夫君只是無意間說起,也沒有確定,孫媳婦不敢告訴您,您別生氣,以後再不會如此了。”

    “站一邊去,一會找你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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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8:09

第九十一章 煙霧彈

    話頭一轉,老夫人對著肖老太太苦笑,“你看,若不是叫了她過來,我還辦了件糊塗事,幸好錯還未鑄成,老姐姐,要不這事先放一放,我那孫兒出遠門辦差去了,等他回來我問清楚了再答覆你。”

    肖老太太此時的臉色已經不止是難看了,硬生生擠出一個笑,猛的站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道:“如此,我便告辭了。”

    “我送送你。”

    “留步。”

    老夫人並沒有再回來正廳,而是派人把華如初叫去了平日裡辦事的偏廳裡,那裡不當陽,沒那麼熱。

    祁珍正在那裡看帳本。

    揮退了其他人,老夫人嚴肅的看向華如初,“說說,怎麼回事。”

    華如初仿佛被嚇到了,額頭汗直冒,嘴唇發白,讓人看著就不落忍。

    老夫人也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太硬了,遂又放輕了語調,道:“是不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是,是……”頓了頓,華如初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拍了胸脯兩下,才把話說了出來,“祖母,孫媳婦曾聽夫君說過,二皇子要想對付太子,首先就要對付夫君和太子的另一個得力之人莫問,對付夫君首先就要讓太子和祁府失和,這樣,就算太子還是離不得夫君,也不會再如以前一般信任,珍妹是夫君的親妹,夫君猜二皇子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會派人上門提親。”

    門外走進一人,卻是一直在等消息的老太爺,“蔣家並不是二皇子黨。”

    華如初連忙要見禮,老太爺擺了擺手,在首位坐下,等著華如初回答。

    華如初臉色越加發白。祁珍看得擔心不已,生怕嫂子暈過去,連忙過去扶著她。

    感激的看她一眼,華如初始道:“夫君說二皇子一定用了心思,會來說媒的,必定是和他關係斐然,卻並不是鐵板釘釘的劃入他那一系的人。”

    偷眼看了上首的兩老一眼,華如初又道:“孫媳婦記著,前不久好像有二皇子一系的人上門來說媒。祖父祖母連人都未見。”

    兩老對望一眼,心下了然。

    好一個煙霧彈,好靈泛的心思,如他們所想的派了人來說媒,被早有準備的他們拒絕後。祁家自然也就不會再那麼提防,那麼,再讓一直保持著明面上中立的蔣家來為子說媒,但凡他們有那麼一點攀龍附鳳的心思,這門親便一定能成。

    就是老夫人,也未嘗沒有動心。

    “佑兒可有說他有好人選?”

    “說是和太子一起挑的人。”

    老太爺眼睛一亮,太子表明了態度就好。

    “回了肖老婆子的話。就說祁珍的哥哥已經為她說好了親,一女斷沒有二嫁的道理。”

    “自當回了,真沒有想到蔣家居然是二皇子的人。”

    “說是中立,真正中立的又有幾人。要麼是牆頭草,隨著風頭擺,要麼早就明珠暗投,自以為做得隱蔽罷了。”

    老太爺不屑的哼了聲。看向華如初的眼光帶著滿意,膽子小了點沒關係。這事上不也知曉利害的幫著推諉了過去。

    知大是大非就好。

    老夫人原本的那點想法在弄明白是這麼一回事後自是沒了,和藹的對華如初笑笑,道:“我這院裡沒人會做揚州菜,就不留你用飯了,回去吧。”

    看了祁珍一眼,又添了句,“阿珍跟著我忙了這麼些天,也沒休息過,今日就跟你嫂嫂去吧,兩姑嫂多親近。”

    “是,謝祖母。”

    “孫媳婦告退。”

    兩姑嫂沿著抄手遊廊往後院走,一路上祁珍都挽著嫂嫂的手,顯得異常親近。

    正悄聲說著話,前面迎面走來一行人,領頭的卻是極少見面的祁欣和祁柔。

    同為長房庶女,兩人向來親昵。

    祁佑不太關注內宅,和她們見面的機會都少,自然稱不上熟不熟。

    但是兩人知道祁佑是撐著她們長房的,自然也就帶了一分敬。

    可是對身為嫡女的祁珍卻只嫉恨羨慕。

    什麼都不用做便什麼都有了,現在還得了祖母的親睞,她們怎能不羨不恨?

    可再恨,禮不可廢。

    兩人稍微福了福身,“見過嫂嫂,見過珍姐姐。”

    抄手遊廊雖然遮住了太陽,可擋不住熱氣,華如初覺得自己都要化了。

    卻還得耐著性子說話,“免禮,兩位妹妹這是要去哪裡?”

    “回嫂嫂話,聽說蓉姐姐回來了,我們正要去拜見。”

    祁蓉回來了?看了祁珍一眼,她也搖頭。

    “那我就不阻著妹妹的路了,天太熱,我頭有些暈,珍妹,你扶著我點。”

    祁珍馬上急了,“哎?嫂嫂,沒事吧,雲書,快讓人去請大夫。”

    “沒事沒事,歇一會就好,走吧。”

    “好,嫂嫂你靠著我點,別走那麼快。”

    她現在是恨不得飛回屋裡去,一步一挪的難受死了,可後面還有兩人看著,她還得繼續裝下去。

    這裝病也是個技術活。

    祁欣和祁柔看了好一會才繼續往前走,邊抹著汗邊悄聲道:“咱們這大嫂果然身子嬌弱,這樣的天氣就受不了了,怎麼懷得上孩子,欣姐,你看到她穿的那衣裳沒有,真好看。”

    “揚繡,哪能不好看,我們是一條帕子都得小心著用,她卻能天天都穿著那些,這就是命,認了吧。”

    口裡虛應著,祁柔心裡卻不當回事,認命?她為什麼要認命?

    那麼大方的嫂子多巴著點總沒錯,平日裡是碰不上,這回終於碰上了,她也有個尋上門的理由了。

    多攢點東西才是正經,誰知道她們的妝奩會有多少?若是太少,以後去了夫家還不得被看低?

    大嫂可是有十裡紅妝,漏一點給她就夠她用了。

    回了屋。吃了一大碗用涼水冰著的綠豆湯後華如初才問,“那個出嫁的祁蓉回來了?不是懷著身孕嗎?這麼熱的天跑回來做甚?”

    滿足的擦了擦嘴,祁珍道:“誰知道呢,我和她們向來不親近,就算我為她們好心做點什麼,在她們眼裡都能解讀成別的意思,我才不去受這個氣。”

    “自來是庶子庶女巴結嫡子嫡女,誰讓你去向她們主動示好了?”嗔了她一眼,華如初搖頭紈扇繼續道:“回來了卻不來拜見我。成親那日也以理由推了,這祁蓉究竟是蠢還是怎的?得罪我對她有何好處?”

    “可不就是蠢,也就她自以為聰明罷了,不來倒也好,免得她出什麼麼蛾子。不過剛才碰上祁欣祁柔了,想必兩人會將碰上我們兩人的事告訴她,她就是再不想來也得來了。”

    “千萬別勉強,我也不那麼想見。”捏了一小塊瓜放進嘴裡,甜滋滋的,不錯,再吃一塊。

    祁珍也有樣學樣。吃得歡快。

    在嫂嫂這裡她覺得自在極了,也沒人會拿著那些規矩束縛她,不逼著她學什麼,神仙一樣的快活。

    想起嫂嫂剛才在祖父面前的表現。祁珍忍不住問,“嫂嫂,你明明一點也不膽小,為什麼在祖父面前表現得那麼害怕?在祖母面前你就不那樣。”

    “當然是因為祖父嚴厲啊!我自然害怕的。”

    她才不信。怕一個人才不是她那種表現,哪有人剛還怕得要死。一轉身就自在的要死的。

    不過嫂嫂這麼說就這麼是吧。

    果不其然,剛吃完一盤甜瓜,祁蓉就讓人扶著過來請安了。

    等著她進門的時間裡,祁珍悄聲道:“看吧,我就猜她會回來。”

    “你要不想見,去裡屋呆著。”

    “還是不要了,她知道我在的,避而不見倒讓她覺得我怕她了。”

    華如初看出來了,這兩人以往怕是有些不對盤。

    想想也就明白了,一個是嬌養的嫡女,一個是什麼都要自己去爭取的庶女,心理不平衡很正常。

    花廳裡的六頁屏風移了個位置,把左邊間隔了一塊出來。

    竹簾搭在門兩邊,偶有風進來,倒也讓這屋子不顯得悶熱。

    剛進門,華如初就把人看了個清楚。

    倒真是個美人,明明是個雙身子,卻不顯得笨重,若不是肚子挺起,看著倒像是少女身姿。

    臉蛋稍顯圓潤,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柔和了幾分,淺淺的上了個妝,倒是看不出皮膚的狀態了。

    “祁蓉給大嫂請安。”

    華如初並沒有攔著,實實在在的受了半禮後仿佛才似想起來她是雙身子,連忙讓人扶住她坐下,並讓人上了瓜果糕點,道:“來便來了,也不顧著自己點,行什麼禮,傷著孩子了怎麼辦,快吃吃看,瓜很甜,糕點是揚州的做法,不知合不合你口胃,要是喜歡,一會包了帶走。”

    好的壞的全是她說了,既知道會傷著孩子,怎麼就不讓她免了那禮?

    祁蓉氣急,卻挑不出她一點錯來。

    偏人家還一副好好人的樣子為她張羅這張羅那,根本讓人看不出她是不是有意在為難她。

    祁蓉也不敢急著下定論,順著她的意拈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唔,真好吃,又甜又軟,還小小的有點嚼勁,若不是理智還在,她當場就想問這糕點的做法了。

    “可是喜歡?”

    祁蓉矜持的點頭,“味道很好。”

    “你喜歡就好,雲書,你讓廚房多做點,一會給姑奶奶帶走。”

    “是。”

    “大嫂,這……這太客氣了,我在這裡吃幾塊就好了。”

    “沒事,就幾塊糕點,你還和嫂嫂客氣。”

    “那,謝謝嫂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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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8:36

第九十二章 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

    客客氣氣的說了一陣話,祁蓉提起了華如初成親之時的事。

    “那時候正是難受的時候,也不敢往嫂嫂你跟前湊,沒的擾了大家的好心情,嫂嫂不要怪我怠慢。”

    “哪裡的話,懷上孩子總是好事,自當自己多多注意。”

    不想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可老好人的面具也得戴好,華如初只得耐著性子,擺出最好的態度接話。

    “現在孩子可乖?沒有再鬧騰你了吧。”

    祁蓉一臉幸福的摸了摸肚子,眼神若有似無的掃了華如初平平的肚子一眼,抿嘴笑道:“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嫂嫂也不用羨慕,說不得現在肚子裡就已經有了小侄子了呢!”

    你哪知眼睛看到我羨慕了?華如初硬是把自己逼了個臉紅如血,“哪有那麼快。”

    “那可不一定,有那福厚的只得一夜寵倖就能懷上,嫂嫂可是福厚之人,大哥又寵愛嫂嫂,想必有個小侄子也不難。”

    華如初只是笑,她也不好再接話了。

    聽著像是恭維的話,可她總覺得不那麼對味。

    祁珍看不得她那副有子萬事足的嘴臉,再說,她這肚子裡的是男是女還不一定呢!

    遂道:“蓉姐姐進門才得四個月就有了身孕,想必我那姐夫待你也是極好的,妹妹真羨慕姐姐的福份。”

    祁蓉笑臉一僵,自家知自家事,她那男人是什麼德性她再清楚不過。

    要真是好,又豈會讓她一進門就當母親,在她之前更是有姨娘先她一步有了身孕,只是她向來要強,這些事沒臉和家裡人說罷了。

    明知祁珍不知這些事。可聽她這麼一說,心裡的火氣還是有些壓不住。

    這不是專戳人痛處嗎?

    忍了又忍,祁蓉才又扯出一個笑臉虛虛應付過去。

    沒多久,祁蓉便起身告辭。

    華如初把裝好的糕點遞給她的丫頭拿著,送至花廳門口。

    目送她們出了院子,祁珍才氣哼哼的道:“最不喜歡看她裝模做樣的樣子,在家裡時就是這樣,什麼事都就她有道理,就她做得對。其他人都是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哼,她嫁人我最高興了。”

    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臉,華如初拉著她回屋。

    丫頭們麻利的把屋裡收拾了一番。剛才的瓜果瑣碎都清理乾淨。

    “你還說我私底下和在外頭不一樣,你不也是,才認識你的時候,你連擡頭和我對視的勇氣都沒有,說話也是低著頭,要不是知道你是嫡小姐,我還當你是被欺負的庶女呢!”

    “現在不是嫂嫂縱著我嘛。我也就在你面前才會這樣,這段時間跟著祖母學掌家,我也學到了一些,祖母說得對。要是我嫁人後還這樣會被欺負死的,祁家是以軍功起家,哪怕是敗落了出嫁女也不能弱了祁家的名頭。”

    說到這裡,祁珍突然笑了。“嫂嫂,謝謝你成了我的嫂嫂。要不是你求了祖母,我現在肯定還被我娘逼著學那些,我的性子我清楚,那天要是祖母不出現,到最後必定還是我服軟,繼續學那些我不愛學的。”

    華如初安靜的聽著,安心接受了她的謝意,“總歸是你母親,她是以自己的方式為你好,你別記恨,恨也好,怨也好,那都太辛苦了,還不如丟開那些讓自己過得舒心點,你以後的夫君是你哥哥選的,也是太子那邊點了頭的,你嫁過去他們斷不敢對你有一丁點不好,你謹守了本份,讓人挑不出錯來便是,這樣,你的日子便也好過。”

    祁珍專專心心的聽著,末了,襝衽行禮,“謝嫂嫂金口玉言,妹妹都記住了。”

    “這麼客氣做什麼。”把人拉到身邊坐下,華如初莫名感歎,“你哥哥不在,那三房妾室安靜得我都覺著心慌。”

    “哥哥在時她們給你添堵了嗎?”

    “倒也算不上,不過總歸有點動靜。”頓了頓,華如初失笑,“真是,我和你說這些做什麼,姑娘家的,你也別理會這些。”

    “說不得一成親就要面對這些,學著點總沒錯。”

    絞著帕子,祁珍也沒了興頭,總算還記得這不是在自個兒的院子裡,複又挑了個話題,“嫂嫂,你是不是也好一段時間沒出去了?是不是因為我……”

    “有你什麼事,天氣太熱我懶得出去,茶園那邊都理順了,我不去也沒事,這麼大熱的天,誰願意一天到晚往外跑。”

    “別是因為我就好,哥哥怎麼還不回來,都出去好久了。”

    “快了吧,困了?”

    “恩,有點,看了一上午帳本,眼睛都發脹了。”

    “起來走走,別睡,雲書,去催催廚房,快點擺飯。”

    “是。”

    雲書剛走出門,就看到春玉領著小丫頭端著飯菜進來,趕緊幫著打起竹簾。

    邊道,“快點,小姐催了。”

    春玉一進門就解釋,“小姐,今兒做了兩道魚,多費了些功夫,所以有些遲了。”

    冀州人愛吃肉,吃魚的人少。

    揚州人卻偏愛吃魚,一種魚就能做出一桌子不同的口味來。

    來了冀州後,華如初吃魚的日子極少,曲指可數。

    “今日大廚房有魚?”

    “不是,是馬管家派人送到門房,門房的雲虎送到二門的。”

    華如初皺眉,看向雲書,“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雲書給她挑刺的動作不停,邊回道:“沒事,我問過雲虎,雲虎說祁管家吩咐過他,不是非常要緊的時候可以給您行個方便。”

    華如初一想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幾條魚嗎,小事,遂安安心心的吃魚。

    春玉小心的給祁珍挑刺,她們都是挑慣了的,知道怎麼挑不會有遺漏。動作還快。

    祁珍少有吃魚的時候,也不覺得多喜歡,可看到嫂嫂吃得那麼歡快,不自覺的也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

    唔,好吃。

    一道燉魚,湯都燉成了奶白色,這是需要時間才可以做到的,一道紅燒,聞著就香。非常下飯。

    兩姑嫂吃了個肚子溜圓。

    “撤下去,你們分吃了吧。”

    春玉盈盈行禮,“可好,婢子也好一段時間沒吃到魚了,謝小姐賞。”

    雲書刮她一眼。“先去給小姐拿梅子湯來消消食。”

    “就去就去。”

    讓一眾丫頭都去用飯,小花廳裡就剩姑嫂兩人。

    一人手裡拿了把扇子搖著。

    “嫂嫂,我在你這裡怎麼覺得什麼都好吃?以前我都不愛吃魚的,總覺得有腥味。”

    “那是做得不好,揚州人會吃會玩,有一個店鋪就是專做全魚宴,在揚州很有名。而且揚州臨海,又大片地方緊挨著大運河,俗話說靠水吃水,要想飽肚子。自然得在這水裡面動腦筋了。”

    “真羨慕,要是我也生在揚州就好了。”

    華如初聞言苦笑,真是孩子氣的話,外頭不知道有多少人羨慕她們投了個好胎。能出生在這世家之中。

    多聊了一會,又吃了梅子湯。覺得終於不再那麼脹後,兩人便雙雙去歇著了。

    卻說二皇子府裡,陶嘉正陪同二皇子用膳。

    外頭來回消息的已經等了有一會了,可哪怕是他等得腳板發木,也不敢去擾二皇子用膳。

    “外頭可有來回蔣家消息的?”

    管家看他一眼,恭順道:“是,冬安回來了。”

    “讓他進來。”

    “是。”

    管家朝他做了個手勢,冬安腳尖點地揉了揉腳,這才掀了簾子垂了眉眼倒頭便拜。

    “小的冬安,給二皇子請安,給側妃娘娘請安。”

    “事情成了沒有?”

    “回稟二皇子,事情沒成,據蔣家的人說祁大公子已經和人有了口頭承諾,現在祁大公子不在太原,得等他回來才能有準確的答覆。”

    二皇子臉色一沈,祁佑下手也未免太快了,是在防備他嗎?

    陶嘉輕輕握住二皇子的手,朝他嫵媚一笑,問還跪在地上的人,“祁家老太太可有意動?”

    “回稟側妃娘娘,聽他們的轉述,一開始應該是有的,最後是祁府的長孫媳婦突然出現,說祁大公子和人有了口頭承諾,老太太這才委婉回絕了。”

    “長孫媳婦?就是前一陣那個十裡紅妝轟動全城的?”

    “是。”

    二皇子突然道:“宮裡最近大受歡迎的茶葉明面上是太子呈上去的,可據我查到的,這事和祁府脫不了幹係,一開始我以為是祁佑用了什麼能人,後來卻得知祁佑的夫人會時常去那個茶園,比祁佑去得勤多了,嘉嘉,你說有沒有可能那茶葉實則是那個婦人做出來的?揚州人和海那邊的人打交道打得多,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

    陶嘉最近正記掛著這件事,這茶葉以二皇子的身份弄來並不難,雖然不多,可只喝過一次她就差點淚流,熟悉的味道,入口熟悉的淡淡的苦味都讓她覺得親切。

    她不得不懷疑有了其他人和她一樣來到了這裡。

    她原本以為自己只會喜,可喜過後卻是驚。

    有一個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老鄉自是千般好萬般好。

    可,她的優勢便不是唯一的了,那個人可能比她懂得的更多,比她更會謀算,比她更能複製原來那個世界的東西。

    若對方是個女子,那二皇子若是知道了必定不會放手。

    到時候,她還能獨佔二皇子的寵愛嗎?

    皇家薄情,她費了多少心思才有今天,才有了二皇子的在意看重。

    不能讓人奪了去,絕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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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9:00

第九十三章 陶嘉的試探

    想通這一節,陶嘉緊了緊握著的手,道:“昱揚,你不要因為看著我有本事就覺得全天下的女子都這般有本事,這和天份有關係,你當這世上還有第二個我嗎?”

    微微揚著頭,那驕傲自信的模樣迷花了人的眼,二皇子眼睛一瞟,其他人會意的紛紛退下。

    把人攬進懷裡狠狠吸了一口,看著那酌紅的臉頰,聞昱揚只覺得心飛揚都能飄起來。

    這麼聰慧的女子就在他懷裡,依賴著他,愛著他。

    由不得他不意氣風發。

    “我的嘉嘉自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可看到探子報上來的消息,由不得我不那麼想,不過就算真是她做出來的又如何,江湖出身的山野婦人罷了,又哪能和你比,你做的哪一樣不比她高貴,這是本質的不一樣,什麼是魚目,什麼是珍珠我還不會分嗎?”

    陶嘉撅了撅殷紅的嘴,輕哼出聲,“那我是魚目還是珍珠?”

    “這還用說?若你都是魚目,還有珍珠做甚,魚目就是珍寶了。”

    陶嘉這才被哄得展了顏,摟住聞昱揚的脖子就吻了上去,舔一舔,直舔得聞昱揚身上燥熱不已,想有所動作時陶嘉突然張嘴用牙齒咬住他的嘴唇輕磨,微微的刺激不僅不讓人生氣,反倒更讓人經受不住這種刺激。

    眼疾手快的抓住想逃的人,聞昱揚抱起她往裡屋走,“點了火就跑,恩?陪我午歇一陣。”

    “真的只是歇一歇?”

    “你還想做甚?是不是想我了?恩?有沒有想我?”

    “不想,一點不想,你昨晚不是在別人那裡痛快了嗎?哼,我現在不痛快。”

    聞昱揚輕笑出聲,為著這醋意歡喜不已。“我昨晚只是去看了看她,可什麼都沒做,不信?做給你看?恩?摸摸,他也想你了。”

    陶嘉已經衣衫半天,手裡握著那根東西,滿臉通紅,卻帶著股潑辣勁,“真的什麼都沒做?”

    “試過就知道了,來。坐上來,嘉嘉,快給我生個兒子,他一定會是最聰明的。”

    陶嘉意動不已,要是有了孩子。就是正妃的位子,她也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嫵媚一笑,陶嘉慢悠悠的解了身上所有的束縛,豐滿的雙峰,纖細的腰身,修長的長腿,細膩的肌膚。以及雙腿間黑色的一叢,勾得聞昱揚差點撲過去。

    耐著性子靠床坐著,沙啞著聲音催促,“坐上來。”

    陶嘉在這種時候從來不任性。乖順的坐到他腰上,擡起上半身,扶住身後某物慢慢往下坐。

    仰著脖子,似忍耐又似享受的樣子迷亂之極。誘惑之極。

    這樣的女子,男人如何抗拒。

    聞昱揚再也難以忍耐。一個挺身全根而入。

    “啊……”

    聲音婉轉,婉轉得勾人。

    羅紗帳內,身影起伏,帷幔晃動。

    皇子妃娘娘有事尋來,聽得裡邊的這番動靜氣得面色煞白,甩袖離開。

    青天白日就幹這勾當,要是被人傳出去,聖上會如何看待二皇子?陶嘉她是從那青樓出來的嗎?

    又過得幾日,祁佑還沒有回來。

    華如初琢磨著,若是再拖得兩三日還不歸,這事便不能瞞著了。

    茶園那邊有太子的人在,想瞞也瞞不住。

    “小姐,祁管家來了,婢子請他在小花廳候著了。”

    “他怎麼會過來?”

    華如初覺著奇怪,祁管家是老太爺的人,並不常來她這裡,有事也是雙芷來傳,今兒怎麼是他親自來了?

    雲書俐落的給她收拾有些散的衣裳,左右看了看沒有不妥當的地方後才扶著她往小花廳而去。

    看到她出來,祁福趕緊行禮,不待她問就道:“少夫人,二皇子府陶側妃娘娘突然駕臨祁府,指名要見您,您快跟老奴去前院。”

    華如初心頭一跳,“陶側妃?”

    “是。”看她怔愣在那裡,祁福著急,卻也不好多做催促,只得連連朝丫頭們打眼色。

    低頭看了身上的衣裳一眼,華如初搖頭,“這麼出去不好,側妃娘娘會覺得我對她不夠尊重,雲書,重新給我梳妝打扮。”

    “是。”

    祁福心下著急,卻也沒理由反對,只得按下心思等著。

    回了屋,華如初便道:“雲書,給我收拾,按著最妥當的來,不要像平日一般素淡。”

    “是。”

    把一匣子首飾拿在手裡一樣樣比照,最後挑了幾個有份量的出來,她一直嫌棄蝶戀花金步搖太過俗氣,這次卻拿了出來,還有金累絲鳳簪,玉葉金蟬簪,一對金起花手鐲,以及一對金累絲燈籠耳墜。

    雲書看得奇怪不已,這都是小姐平日裡嫌棄得看都不願意多看的,怎麼今兒會願意用上?

    因為那個側妃娘娘嗎?可上回太子妃來了,小姐也沒有這麼鄭重其事。

    “別分心,快點,別讓人久候。”

    “是。”

    梳妝完畢,華如初親自打開衣櫃挑衣服,把平日裡穿得那些都撇到一邊,選了一套蝶戲水仙裙衫,在這樣的天氣看著異常清新,著上後讓華如初看著多出了幾分婉約。

    “小姐,您這樣很好看。”

    華如初手裡捏了塊帕子,嘴角抿出個淺淺笑意,“這樣是不是像個千金小姐了?”

    “您本來就是。”

    她問錯人了,大概在她們眼裡,她這個主子怎樣都是好的。

    就是有不好的地方她們也得說好。

    “走吧。”

    祁福等得都坐不住了,聽到響動幾步走出花廳,居然把人攔在了外頭。

    “少夫人……”滿口催促的話看到華如初的盛裝打扮後便覺得什麼都不用多說了。

    “祁管家,久等了,走吧。”

    “是。”

    路上,華如初把自己到冀州後的事仔細思量了一番。

    陶嘉會找上門來,無外乎是自以為發現了她的不一般。來探口風來了。

    可是,她出身揚州,這便是最好的擋箭牌。

    這裡交通不便利,生在哪長在哪死在哪是大多數人的宿命,世家閨閣千金更是如此。

    一旦成了親,便是回娘家都不那麼容易,更何況是遠行千里。

    陶嘉出身陶家,即便那時候還不是一流世家,也絕不可能去過遠在南方的揚州。

    這便是她可鑽空子的地方。

    揚州臨海。是九大州裡和海那一邊的人打交道打得最多的,這茶葉嘛,出自哪裡還不是由得她說?

    倒是琳琅閣那裡得去個信,讓他們把茶葉加進和海那一邊的生意裡邊,說法自然也要統一。

    如此想了一陣。便到了待客的迎松院。

    重整了表情,就連眼中的所有思緒都收起,華如初示意祁管家上前交涉。

    短短一瞬,祁福便覺得少夫人和之前不太一樣了,具體哪裡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

    恭敬的躬身一禮,祁福上前。聲音稍微揚起,道:“少夫人前來拜見側妃娘娘。”

    外頭的人還來不及通傳,裡頭便傳出一道清亮的聲音,“快進來。哪有攔了主人家在外的道理。”

    竹簾被門口的宮女打起,華如初微笑示意,低頭走了進去。

    前行三步便襝衽施禮,“祁華氏給側妃娘娘請安。”

    “不用如此多禮。說起來還是本妃擾了祁府的清靜。”深深的看了下首之人幾眼,陶嘉笑語晏晏的道。

    老夫人連忙接話。“側妃娘娘駕臨祁府,是祁府之幸。”

    陶嘉笑意更深,應酬了幾句又把話題引到了華如初身上,“成親都將近兩月了,大大小小的聚會裡卻仍不見你現身,你可莫要脫離了大家才好,若是有不便或者不解的地方,只管來尋本妃就是。”

    一直安靜旁聽的華如初連忙福身謝過,自進門伊始,她都沒有擡頭。

    如此畏縮的反應,讓陶嘉心下生疑,穿越過來的人怎麼會這麼膽小?

    不說要做出一番怎樣的成就,最起碼不會如她這般連擡頭都不敢。

    這不對。

    還是說她是裝的?

    做為一個帶著作弊器的穿越者,又何必裝到如此程度?

    像她,不就為自己拼出來了一條路嗎?

    不然以陶家的家世,她如何能成為側妃,如何能得二皇子寵愛?

    華如初若真是穿越者,怎會不利用那些讓自己過得更好?

    若真是穿越者,又怎會在知道她開的那些店鋪後不找上門來?

    可是,茶葉的事又怎麼說?

    那個味道錯不了,她不相信有這麼巧合的事。

    這裡的人居然能把茶葉做得和那個世界無異。

    看陶側妃一直看著孫媳婦,老夫人心裡咯噔一下,強笑了下,小心的問,“可是老身這孫媳婦有何不對?”

    “啊,不,不是,本妃雖然只是第一次見她,卻覺得一見如故,華氏,我叫你如初如何?”

    華如初一臉的受寵若驚,“側妃娘娘,妾身惶恐。”

    陶嘉若無其事的笑,仿佛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事,“這有什麼,說不定我們還有其他緣法呢!對了,如初既來自揚州,不知道有沒有見過海那一邊的人?他們的國家是叫英吉利嗎?還是美利堅?”

    華如初眨了眨眼,滿臉茫然,“英什麼?美麗監?”

    陶嘉死死盯著她的臉,確定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不對勁後心下又是放鬆又是疑惑,便又笑道:“我也只是聽人說起,既然如初沒聽說過,定是他們胡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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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9:25

第九十四章 她以為的結果

    華如初一臉的恍然,“娘娘所說的美麗監是地名?那麼怪的名字妾身若是聽過,必定記得的,再者說妾身雖見過海那邊的人,卻沒怎麼打過交道,畢竟我朝風氣不算開放,落人口實總是不好。”

    “你倒還見過真人,我還就在書裡看過呢,真是羨慕得緊。”陶嘉嗔了幾句,便說起了她此行的目的,“二皇子從宮中回來帶回來了一小盒茶葉,我們用著都覺得喜歡得不得了,和那黑黑的茶湯放一起孰高孰低就不用說了,可那量實在是太少了,府裡大大小小的主子也不少,竟然都喜歡,如此一來分到手的便沒有幾片茶葉,所以,我就多事的查了一查這茶葉的來處,想在源頭這裡多買上一些,沒成想竟查到了祁府。”

    看了看手邊黑黑的茶湯,陶嘉笑得意味不明。

    屋裡的人皆恍然,原來這才是側妃娘娘來的目的。

    老夫人正要上前回話,華如初卻先她一步。

    “側妃娘娘明鑒,這是太子交待下來的差事,祁府也只是承辦,現在太子那裡也吃緊,就是祁府裡也沒有幾片茶葉,再者說,在其他人都才知道有這種茶葉的時候,祁家也不敢出這個風頭,若是拿來待客,倒更像是炫耀了,請側妃娘娘見諒。”

    “可是據本妃所知,這茶葉的做法是你提出來的。”

    華如初此時已經不止是面色慘白了,身子都在微微發抖,把個怯弱的婦人扮了個十成十,“回稟側妃娘娘,即是呈給了太子殿下,那便是太子殿下的了。”

    陶嘉這時候已經可以肯定這個婦人並不是穿越者了。哪有穿越者這麼窩囊的,倒像是個土生土長的土著,這麼一想著,客氣便收了起來,只管問清楚這茶葉的來源。

    “本妃如今好奇的是,你是如何知曉這茶葉的做法的?”

    “回稟側妃娘娘,妾身是揚州人,揚州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個稀奇古怪的東西,就是我的嫁妝裡都有不少是來自別處。這茶葉的做法是我兄長從一個蕃人那裡換來的,據那個蕃人說他是無意中得到的,因為他們那地方沒有茶樹,拿著也無用,其實揚州有不少人都知道這個法子。不過能做出好茶葉的少,妾身也是運氣,誤打誤撞的給做成了。”

    “真是如此?”

    “若是娘娘不信,只管派人去揚州海邊碼頭去問是不是有一個叫個葛榔頭的蕃人,他一年最少都會到揚州一次,碼頭許多人都識得他。”

    說得這麼明明白白,陶嘉反倒沒有追問下去的理由了。只是,難道那個葛榔頭是穿越來的?

    要不要派個人去查查?

    看了低眉順眼的華如初一眼,陶嘉打消了這個主意,她不能這麼大張旗鼓。這樣聞昱揚反而會留意,她要是調動誰去揚州也必定瞞不過他,就是真找著了一個穿越者,對她而言都是弊大於利。

    與其如此。倒不如當沒這回事。

    天下這麼大,在其他地方作威作福也就罷了。反正也威脅不到她。

    要是來了冀州,她少不得要好好招待一番。

    她就不信會有穿越者認不出那幾個商鋪。

    這麼一想,心裡最後那點擔憂也就散了,再看向堂下的華如初時便也沒了興致。

    美則美矣,不過一木頭美人。

    這樣的人不管是陶府還是皇子府她都見了不少。

    實在看不上眼。

    “本妃倒真想去揚州瞧瞧,可以本妃現在這身份怕是哪裡都去不得,罷了,不說這些,越說啊,本妃這心裡就越不是滋味。”

    說著,陶嘉起身,看都不看堂下的人一眼,逕自朝老夫人告別。

    客氣了幾句,祁家人把人送至門口方才返回。

    把其他人都打發了,老夫人領著孫媳婦回了主院。

    老太爺也就是陶嘉才來的時候去見了個禮便避開了。

    聽老妻說了外邊的事,再看向華如初的眼光就有了些無奈。

    “先是太子妃,現在是陶側妃,孫媳婦出了這風頭也不知是好是壞。”

    老夫人以前自然是覺得能入太子妃眼中極好了,可現在陶側妃橫插一杠子,再想到來提親的蔣家,心裡就怎麼琢磨都不是味。

    “以後這風頭還是不出的好。”

    “太子一個命令下來,你哪有拒絕的餘地。”瞟了老妻一眼,老太爺看向一直沈默,卻滿額頭汗的華如初,今兒這一遭,怕是把她嚇了個夠嗆。

    “孫媳婦,你別多想,今兒你表現得很好,沒出一點差錯,很好。”

    連著兩個很好足以說明老太爺心裡有多高興,話鋒突然一轉,複又說起茶園的事,“你有好一段時間沒出門了吧,茶園那邊撂得開手?”

    “那邊有我的大丫頭在,還有一些丫頭婆子也是在揚州時做熟了的,有她們帶著,不會有問題。”

    “如此便好,你若要出門只管去,後頭有我給你撐著。”

    明知老太爺這麼說是為了祁府,華如初還是挺感動的,有人給他撐腰了,總好過明明是為了別人忙死忙活,卻什麼都要她一個人扛著來得讓人心裡舒坦。

    “是,謝祖父。”

    “你今天也累到了,回去歇著吧,明兒不用那麼早過來了。”

    “是,孫媳婦告退。”

    聽著腳步聲漸行漸遠,老夫人歎了口氣,“倒是個知情識趣的,府裡前些時候有些不好的話在傳,雖然我馬上就制止了,估計她還是聽了去,不然也不會這麼長時間也不出府,就是老爺您不問我都要問了,可不能因為那些長舌婦耽擱了正事。”

    老太爺臉一沈,訓斥的話張口就來,“都是吃飽了撐的,閑的沒事就找人麻煩,孫媳婦這邊你多留心點,我看著她挺好,別讓人給埋汰了。”

    “您放心,我會多留心幾分的。”

    卻說回了屋的華如初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頭的金釵子給取了,剛才她真覺得自己的腦袋重了好幾斤。

    揉了揉脖子,安撫似的拍了拍,道:“你受累了。”

    “噗……”屋裡侍候的大小丫頭都沒能忍住,紛紛笑出了聲。

    雲書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平日裡也沒見小姐這麼耍寶的。

    “好了,雲書,別繃著臉,去給我準備一下,我要沐浴。”

    “現在?小姐,是不是太早了?都還沒有用飯。”

    “我全身上下都覺得不舒服,想洗洗,那幾個人不都被你用各種理由打發出去了嗎?剩下的都是自己人,無妨。”

    雲書無奈,只得去做準備,華如初出了會神,便逕自繞過屏風去往耳房。

    這個澡泡了有半個時辰,一邊泡一邊出汗,痛快夠了華如初才在雲書的連連催促下出了木桶。

    隨便套了衣裳,邊自己擦著頭髮邊回屋,口裡還在責備,“雲書,你越來越像個婆子了,人家婆子好歹還成親了,你呢?”

    “婢子這年紀本就可以做婆子了,要不您以後就把我當成婆子對待?”

    “你成了婆子不還是雲書?有差嗎?”

    兩主僕說得自在,在都是自己人圍著的屋子裡也沒有多提防,直到一腳踏進屋子裡了才覺出了不對勁。

    多了道綿長的氣息。

    兩人對望一眼,這是……

    “怎麼還站那裡?”

    平靜的腔調,前行一步看到端坐在圓桌邊喝茶的人,面容也依然是僵著的,沒有任何表情,可華如初就覺得這人在笑。

    “怎麼悄無聲息的就回來了?有沒有去見過祖父祖母?”

    “自是見過了,祖母說你今天受了驚嚇,讓我好好安撫。”祁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好幾遍,“嚇著哪裡了?”

    白他一眼,華如初示意雲書不用跟了,自己走了過去坐下。

    “都知道了?”

    “聽祖母說了,祖父都說你做得很好。”

    “那你覺得呢?”

    祁佑垂下眼簾喝茶,不接話。

    成親將近兩月,華如初也算了解了一點他悶騷的性子,就當是他也這麼認為了。

    不在意的問起他外出的事,“事情都辦妥了?”

    “恩。”祁佑有些遺憾,怎麼如初不追問呢?要是追問,他一定會回答,她真的做得很好。

    “對了,要和你說說茶葉的事,秋謹照著我說的做出了新茶,我讓茶園那邊一直瞞著,想等你去給太子報喜,這應該能讓你在太子面前得個好吧。”

    祁佑眼神更柔,就算如初心中沒有他,可她事事皆是在為他著想,為他打算的。

    若是她心裡有了他,那會是一個怎樣的光景?

    如此一想,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

    可感情這事,終是逼不來的。

    按捺下那些心思,祁佑道:“總歸是能讓太子多記住祁家一點,這是好事,明日我便去向太子稟報。”

    看了下外面的日頭,華如初皺眉,“不現在去?”

    “現在去更好?”

    陪伴太子多年,祁佑自是知道怎麼做才能更讓太子滿意,可他就是想聽如初說。

    “那是自然,出遠門剛到家,便又趕著送去這樣一個好消息,再加上你出去辦的差也辦妥了,這不是讓太子更高興嗎?”

    祁佑也不搭話,突然起身走到華如初身後,就在華如初猜想這個男人想幹什麼時,手裡半濕的帕子被人取了去。

    頭髮一縷一縷的絞幹,頭頂部分用的力度也是剛剛好,華如初忍不住放鬆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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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39:54

第九十五章 祁佑歸來

    太子府

    太子滿臉帶笑的攔住要行禮的祁佑,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回來得很快,事情都辦妥了?”

    “是,幸不辱命。”

    “哈哈,我今兒還和莫問說起你應該再有得三四日就會回來了,沒想到比我預料的還早,是真掛心著我的差事呢,還是捨不得新夫人寂寞?”

    祁佑不搭話,這時候的太子不是那個高高在上,決定他命運的人,而是小時候一起對著月亮磕過三個響頭的可以交付後背的兄弟,所以這時候,他不用表現得太恭敬。

    果然,看他這模樣,太子倒是更高興了,笑得更大聲。

    “你這性子讓我怎麼說你好,坐,陪我用膳。”

    “是。”一點不客氣的在太子下首位置坐下,祁佑把一直握在手裡的雕花黑漆匣子放到桌上。

    太子早就看到了,以為這是他從外面帶回來的什麼稀罕物,也就興致勃勃的看著。

    把匣子打開,香味撲鼻而來,一粒粒飽滿的綠色團子因為剛才的力道在匣子裡滾來滾去。

    “這是……茶?”茶香太熟悉,太子一聞就聞出來了,臉色大變之下馬上又問,“哪來的?別的地方也做出了茶葉?”

    “非也,這是茶園新做出來的。”

    太子愣了一愣,旋即大笑,“茶園做出了新茶?怎麼我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新夫人說做出來也沒幾天,中間又改進了兩次,一直到她覺得不錯才送到您面前來。”

    太子抓起一把放到鼻端聞了聞,揚眉看著他樂,“要是你今天沒回來呢?便一直瞞著我?恩?膽子不小啊!”

    “便是我今日未歸,明日祁軍便會呈上來。夫人早就做了安排。”

    祁佑把匣子合上,推到太子面前,剛才一個回答不好,他們做的所有好可能都抵不過太子的一個猜疑。

    但是如初是真正在為他著想,他不想提醒她這次做的有些魯莽了。

    以後再從別的事上提醒一下就是。

    聽到祁佑的回答,太子心裡覺得再妥貼不過,笑意又深了兩分。

    “周良,用這個茶葉去沏兩杯來。”

    “等等,殿下。這個茶葉的泡法和以前那種有些不一樣,不妨把熱水茶杯放至這裡來,由屬下為您沏茶。”

    “怎麼,還有個什麼路數?”

    “您看著就知道。”

    周良早知太子和祁大公子的情分不同,聽到祁大公子的建議後便去做準備了。

    很快就把滾開的熱水和茶杯呈遞了上來。

    祁佑去淨了手。把杯蓋擱到一邊,放了一杯底的茶葉後才又想起如初的交待,便又道:“周管家,再拿兩個杯子來。”

    周良自去拿,太子好奇的問,“只是兩個人喝,卻得四個杯子?”

    祁佑不語。打定主意只做不說。

    太子恨不得給他一下,怎麼從小到大都這麼個悶葫蘆的性子。

    就是面對他,不想說的他也照樣不說,也不怕他治罪。

    不過。他也確實捨不得治他罪就是了。

    名臣易得,一將難求。

    祁佑卻是難得的文來得武來得,胸中自有溝壑,就是領兵做戰都使得。

    他早就想好了。祁佑,他一定不會虧待了。

    他這輩子大概再也沒有對誰的信任能超過祁佑。是實實在在的把後背交付了的。

    把滾開的水倒進茶杯裡,一沖之後便把水慮掉,重又注水,用蓋子稍微捂了捂後便把茶湯慮進另一個空杯子裡。

    橙黃明亮的茶湯漾著水波,祁佑緩緩推到太子面前,“喝喝看哪個更好。”

    光是看著茶湯顏色,太子就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偏了,皇家鍾愛黃色,以黃為尊,綠色的茶湯固然看著就覺得舒服,可這個橙黃色的顯然更得他心。

    應該,也更得上頭那人的心。

    茶香撲鼻,深深的聞了一下,太子才淺淺抿了一口,回味半晌,眼睛越來越亮,“滋味醇厚,醇而帶爽,厚而不澀,這個好,原及,這個好。”

    “屬下拿到茶葉便過來了,還沒來得及喝,您稍等。”

    太子失笑,“你這是在報怨嗎?”

    “不敢,只是實話實說。”

    “快去沏你的茶去,本宮現在心情好,不和你計較。”

    “您平日裡也沒和屬下計較過。”

    斜斜看他一眼,太子眼裡的笑意都要滿溢出來。

    祁佑確實是還沒喝過,一回家就去拜見長輩,回屋後又等了如初一陣,再說了一會話,就被如初趕出來了,哪有喝茶的時間。

    如法泡制了一杯,只是看那顏色,祁佑就知道,只要味道不差太多,這味茶一定會更得聖心。

    喝了一口,味道也不比那種茶差,那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

    “夫人說這茶葉請殿下命名。”

    聞昱丹眼光流轉,一杯茶喝盡後才道:“你說,讓父皇命名如何?”

    “上佳。”

    “替我多謝你夫人,我記著了。”

    祁佑起身抱拳行禮,“屬下和殿下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要是所有人都有你們這般的忠心,我還用愁甚?好了,坐著吧,把這泡茶的法子好好教我,明兒個我進宮也得不出岔子才行。”

    “是,並不難學,這茶不能久泡,也不能喝隔夜茶,殿下記得提醒就是。”

    用過膳後,祁佑方才輕描淡寫的說起今日他還未歸家時陶側妃到妨,咄咄逼人的問詢茶葉的事。

    太子臉色一沈,怒從心起,重重一拍桌子站起身來,“她一個婦道人家,就算是有些小聰明也該在府裡安生呆著,去祁府如此這般。是挑釁本宮嗎?”

    祁佑不語,剛回家就聽到這樣的事時,他又何嘗不怒?

    趁著他不在,欺辱他的妻,從身份上來說他報不了這個仇,可是,不代表別人不行。

    被現任皇后算計,被二皇子打壓,這麼多年下來。聞昱丹是咬著牙過來的。

    越忍,便越忍無可忍。

    可在如今形勢對他大好的時候,他又必須繼續忍。

    聞昱丹鄭重的看向祁佑,“原及,你放心。這事我記在心裡了,今天你夫人怕是受了驚,你先回去,明兒就不用過來了,放你休沐一天。”

    這便是補償了吧,祁佑應聲告退,既沒有憤恨難平。也沒有不滿,平平淡淡的和平常無二。

    他越是如此,聞昱丹就越是覺得祁家為了他的大業受了委屈。

    現在還看不出什麼來,以後關鍵時刻才會顯出效用來。

    祁佑深知這一點。所以,他忍。

    回到家時已經天黑了,縱身下馬,把韁繩丟給祁亮。不理會一路的請安聲,大步往裡走去。

    院門沒關。如初在等他。

    或者是因為天熱,或者是因為不能給夫人出氣而焦躁的心瞬間安定下來。

    步入院落,大樹下微微仰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人安靜而美好。

    聽到響動,朝他看來,笑容自然而然的綻放開來。

    “回來了?用過飯了吧。”

    “恩,回來了。”

    祁佑走過去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不放。

    沒人知道回來了三個字對他來說有多大的意義。

    以前就是再閑,他也不會早早的回來家裡。

    太子體恤他,令太子妃在府邸給他收拾了可供他歇息的地方,他實在不想回來的時候便在那裡歇下了。

    就是回來,也是天黑才到家。

    他習慣了如此,家裡的其他人也覺得理所當然。

    他們好像忘了,這裡才是他的家,他理應記掛這裡,想歇息了時也該回這裡才對。

    他自己也忘了。

    直到被如初一聲‘回來了’喚醒。

    華如初也不問起他和太子說了些什麼,反正對她對祁府都不會有害就是了。

    “祁佑,我明天想出去一趟。”

    “好,我陪你。”

    “為他裡裡外外的忙活,我猜太子也該許你休沐了,有你陪著也好,實在是不想聽那些個話。”

    祁佑眼中閃過不悅,“有人編排你的不是?”

    “一天天的往外跑,總有人羨慕嫉妒,她們自己得不到這樣的自由,還不許她們拈酸說上幾句?堵之還不如疏之,說得多了沒人理會,她們自然就歇了心思。”

    “聽祖母說,娘為難你了。”

    “她現在都被關了禁閉了,我還能去和她計較?”華如初看他一眼,端了茶杯遞給他,祁佑也不接,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

    “我用陪嫁的金蠶絲布給祖父祖母還有爹娘各做了一套中衣,祖父祖母那裡已經送了,爹娘那裡明天你給送去,從外面回來,你總要去請安的,祖母已經許了我可以不去給娘請安了,她正在氣頭上,我才不要往她跟前湊。”

    “那就不送。”

    “她會更氣的。”

    “那是你的陪嫁,你該自己留著。”

    有人這麼替她著想,華如初自是高興,忍不住就笑得更歡快了,“大件金銀之類的我自然是留著,可有些東西不能留久了,還不如拿來做了人情,還能得個好,我還答應珍妹到時候給她添妝呢!對了,蔣家請人來說媒的事祖父有沒有和你說?”

    “蔣家?”祁佑心中一凜,蔣家向來中立,不要說他,恐怕就是太子都沒有想到他們會攪和進來。

    他們就這麼看好二皇子?

    偏太子還在努力拉攏他們。

    左思右想了一陣,祁佑起身,順帶把她也拉了起來,“我得再去一趟太子府,你先進屋。”

    “好,你快去。”

    走至門口,祁佑又回頭,“不得鎖門,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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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40:22

第九十六章 一夜春,宵

    祁佑的去而複返讓聞昱丹訝異,馬上起身讓人領進了內宅的小花廳。

    “原及恰是那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更何況是剛離開沒多久又返回,你別等我,先歇著,若是事情不打緊我再過來。”

    太子妃邊給他更衣邊溫聲應了,“原及那夫人挺和我眼緣的,我想召她來陪陪我,您看可使得?”

    “本就是自己人,自是使得的,我承了她好大一個人情,卻也不好出面謝她,你替我好好的招待她,大宅內慣是逢高踩低的,有了你的臉面,她也能免受祁府其他人欺負。”

    “是,妾身知道了。”

    握了握她的手,聞昱丹轉身大步離開。

    在他心裡,目前來說始終是大業最重要。

    一聽到腳步聲,祁佑便起身相迎,聞昱丹自己撩了珠簾進來,揮手道:“別行這些虛禮了,有什麼重要的事值得你剛離開便又跑回來?”

    祁佑也不客氣,真就收了那禮節,把蔣家請肖家老太太上門說媒一事如實說了出來。

    自然,如初的應對也一一說了。

    倒不是他想要讓自家夫人在太子心裡留個多深的印象,而是他需要借著她的話再一次表明祁家的態度。

    聞昱丹此時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難看,“你是說,蔣家投靠了二皇子?”

    “屬下讓人去查了,究竟如何還得看他們查得結果,不過,蔣家不可信了,也沒有必要再拉攏他們。”

    “既已經投靠了聞昱揚,本宮示好時卻又全盤接受,他們這是準備幹什麼?恩?做兩手打算嗎?牆頭草。本宮最恨的就是搖擺不定的牆頭草。”

    “也有可能是二皇子的意思。”

    祁佑這話不說還好,說了,聞昱丹更怒,老二這是想看他的笑話嗎?

    偏還真就讓他看了去,該死的蔣家,該死的,要不是老二走了這一步棋把蔣家暴露了出來,說不定以後他還真就得在蔣家這裡吃一個大虧。

    可是,偏偏他們又找上的祁府。

    老二就這麼想讓原及背主?

    若原及真背主。老二就是再看重他,他又敢用?

    閉上眼,把滿腔的暴戾死死壓下。

    老二,你棋差一著了,我不信任何人。唯獨原及例外。

    你可知道,若沒有他,早在小時候我就死透了。

    你只看到了他的忠心,可看到忠心的背後,他付出了多少?

    若不是為了他,原及又如何會成為現在這副模樣?

    笑不會笑,哭不會哭。就怕別人從他臉上看出什麼來害了他這個太子爺。

    他那麼小心謹慎一個人,汲汲營營到今天,又怎麼會敗在你那些齷齪手段之下!

    原本他還擔心他那個新夫人會給他扯後腿,現在看來。倒是白擔心了。

    在原及不在的情況下,她就做得很好,不止斷了蔣家的念想,還讓祁家二老自然而然的認了根本就還沒定下來的婚事。

    恐怕就是老二都沒有想到所謂的原及和人有了口頭承諾是假話吧。

    祁佑只是垂下眼簾。安靜的站在一邊,等著。

    好一會後。才聽到太子聲音沈沈的道:“原及,你妹妹的親事要馬上定下來,人選,就從那三人裡選,你挑一個最好的,只要本宮不敗,定不叫任何人輕賤了你妹妹。”

    祁佑這才拜了下去,“謝殿下厚待。”

    聞昱丹彎腰雙手把人托起來,“我們之間不用說這些,真要說謝,還真說不清是誰該謝誰,原及,你那個夫人很好,很好。”

    祁佑柔了眼神,“是,她很好,有她在,就是離家,我也安心。”

    重重的拍了他肩膀幾下,聞昱丹沒有多說什麼。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不說以後共富貴會如何,至少在共患難時,他們有著不輸兄弟的感情。

    正事說完,聞昱丹笑道:“前些天你前腳剛走,甄琴便去見了你夫人,她倒是想著去給她撐腰,你夫人給的那謝禮卻也太重了些,你一定猜不到是什麼。”

    祁佑也不問,卻用眼神催促。

    “你個悶葫蘆,和你說話最沒勁,總覺得是我一個人在自言自語。”雖是如此抱怨,聞昱丹卻也沒有繼續打啞謎,道:“是一對紫玉磨成的耳釘,甄琴喜歡得不行,天天戴著,還著人尋了庫房裡的紫玉給打了幾件首飾,可把管家給心疼壞了。”

    祁佑更不好接話了,誰家有一點紫玉不是好好收著貼身藏著?拿去磨了首飾要浪費多少?也就那個黃金壓箱底的夫人不把這當成一回事。

    “是不是在想這也太敗家了?”聞昱丹大笑,“我倒是覺得挺好,紫玉再好不也是玉,囫圇放著也是浪費,磨成首飾倒是體現出它的價值了,你是沒看到,確實好看得緊。”

    “屬下回去後會翻翻她的首飾盒,看看她到底有多敗家。”

    “哈哈哈,就是真敗家了你又能拿她如何?她娘家財大氣粗,一句這是她的陪嫁就把你堵嚴實了。”又拍了拍祁佑的肩膀,聞昱丹心情好了許多,“回去吧,過得兩日讓你夫人來府邸,太子妃想和她說說話。”

    “是,屬下告退。”

    直到腳步聲都聽不到了,聞昱丹還站在原地沒動,只是,笑容不再。

    滿臉冰霜。

    老二,咱們走著瞧,看誰能笑到最後。

    你欠我的,終有一日我會一點點全部收回來。

    這一夜,幾處燭火通霄達旦,幾處春宵苦短,幾處……輾轉思量。

    不管凡人各自如何忙話,天明依舊按時到來。

    閉著眼睛滾了一滾,華如初很想摟著被子繼續睡,昨晚被折騰了大半宿,只怕外面的丫頭都聽到了。

    幸好她沒有留丫頭在屋內侍候的習慣,不然也不用見人了。

    “醒了?”

    不用看就知道這人心情很好。吃飽喝足了嘛,她理解的。

    就是她付出的代價大了點,現在全身都是酸的。

    翻了個身,不理他。

    祁佑神情舒展,雖則沒笑,可那好心情是遮都遮不住的。

    長臂一攬把人摟進懷裡,看她還是緊閉著眼,卻控制不住的睫毛顫抖,眼皮底下眼珠子亂轉。靈動得一如她睜著眼時。

    捏了捏她鼻子,“不是說要出門?我們用了早飯就出去。”

    華如初立刻睜開眼,一骨碌爬起身,“洗漱。”

    就知道她在家裡悶壞了,祁佑靠著床。看她給自己套了件水綠色的肚兜,那欲遮還露的模樣,讓昨晚還未散盡的熱情瞬間席捲全身。

    避開視線,祁佑暗暗籲了口氣,又不是初嘗情事的愣頭青,他這表現可真說不上好。

    把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都遮住後,華如初把那套純白的金蠶絲中衣拿出來給祁佑穿上。

    “這就是你說的金蠶絲布?”

    “恩。我讓丫頭們給你做了兩套,夏天穿這個沒那麼熱。”

    上手摸了摸,還真是輕薄,又順又軟。穿在身上一點沒有憋氣的感覺。

    怪不得在揚州賣出了天價。

    挑了件天青色的外衫罩上,又把那些個小配飾都戴好,退後一步看了看,啊。頭髮沒挽。

    推著祁佑到梳�檯前坐定,把頭髮梳順了麻利的給他挽發。邊道:“我這手藝越來越好了。”

    “這話要別人說著才是讚美,自己說只能是……”

    “是什麼?”手一緊,祁佑有種頭皮都要掀了的感覺。

    “若是自己都這麼說就是手藝真的好了。”

    這還差不多,松了力道,華如初把頭髮盤好,挑了個金冠束好。

    她那裡有不少玉石,不如挑幾塊顏色合適的去給他做幾個玉冠,反正他生辰也快到了,就當是生辰禮。

    看著鏡子裡的男人,不是揚州男人的眉目如畫,他的五官,帶著一種淩厲的霸氣,這種霸氣隱藏在他淡漠的表相下,一般人只覺得這個人不好接近,絕不會想到,這個男人淡漠的外表下絕不是淡漠的性子。

    視線下移,對上男人專注的眼神,慌忙避開,揚聲道:“外面的,進來侍候。”

    門應聲而開,雲書領著四個小丫頭魚貫而入。

    屋裡陌生的氣味讓已經知人事的丫頭們臉都紅了,再加上昨晚聽到的聲音,更是頭都不敢擡。

    看她們的模樣,雲書只得讓她們去侍候兩位主子洗漱,她去收拾床榻。

    華如初坐在那裡梳妝的時候,祁佑拿過她的妝匣翻了翻,確定幾個匣子裡都沒有看到紫玉後就知道她應該還有沒擺上臺上的妝匣了。

    他送的那顆紫玉也不在其中。

    “聽太子說你送了太子妃一對紫玉耳釘。”

    “恩,她都特意來給我撐腰了,送她謝禮是應該的,對了,太子既然說起,可有說太子妃是否喜歡?”

    “那樣的飾品,誰會不喜?太子說你太敗家。”

    雲書盤髻的手一緊,華如初痛呼出聲。

    “小姐恕罪,婢子走神了。”

    “給我揉揉,頭髮別挽得太緊了,也別太鬆散就是。”

    “是。”

    祁佑默默看了雲書一眼,雲書只覺得背上發涼,手都僵了。

    好在他很快就移開了視線,在梳�檯上掃過。

    邊問道:“送了人,你自己還有得用?要不要把那顆紫玉去做了首飾?”

    “你不覺得敗家?”

    “你喜歡就好。”

    漫不經心的話反倒顯得格外真心,華如初看向鏡子裡的自己,笑得,很開心。

    女人都喜歡聽這樣的話嘛,她這麼和自己說。

    “那個紫玉先留著備用,除去那對耳釘,我還有一個墜子和一個釵子,不過都太起眼了,我不想用。”

    說著,拉開梳�檯上沒有一點縫隙的暗格,裡面躺著極為精巧的幾件首飾,以及那顆他送的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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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40:47

第九十七章 為他人做嫁衣

    收拾妥當,兩人去往偏廳用膳。

    剛坐定,就聽到外頭有人來報,“小姐,姑爺,三位姨奶奶前來請安。”

    華如初臉色還是如常,滿心的好心情卻瞬間退散,接過春玉遞來的粥用勺子攪了攪。

    “請三位姨奶奶先去堂屋喝茶吧,我們用了膳就過去,夫君看這樣可好。”

    這一刻,祁佑哪還不知道從昨天到今天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如初這樣的人一旦關了心門,再要撬開何其難。

    他這次好不容易才讓她軟了心防,卻沒想到那三人會這麼早過來。

    輕輕鬆松的壞了他所有的打算。

    祁佑還來不及答話,外頭綠柳已經開口,“侍候大公子和少夫人用膳是妾的本份,少夫人體恤我等,妾卻不該仗著少夫人心善就壞了規矩。”

    “那便進來侍候吧。”華如初笑得如沐春風,在祁佑看來,這自然不會是真的毫無芥蒂的歡迎她們,想制止已經來不及。

    可是在進來的三人看來,少夫人眉眼含春的笑卻像是在向她們宣告她的得寵,原本就被嫉妒佔據的心這會更是泛酸泛苦,百般滋味。

    憑什麼她們在那苦等,卻不見良人身影,少夫人卻能獨佔大公子的寵愛?

    比身份她們不敢比,可論先來後到,她們卻是可以占了先的。

    三人齊齊嬌嬌柔柔的屈膝行禮,“妾給大公子,少夫人請安。”

    “免禮,既然來了,那便侍候大公子用膳吧。”舀起粥喝了一口,唔。涼得剛好入口了。

    聞聽此言,三人俱是一喜,綠柳最先反應過來,佔據了最佳位置,拿起筷子望向桌上的各式早點。

    在她看來,這裡沒一樣是大公子喜歡的。

    難道這都成親兩月了,少夫人還是不知道大公子的喜好嗎?

    如此一想,心裡便有了些超然的感覺,論對大公子的瞭解。她敢說整個祁府都沒人能跟她比。

    夾了個白麵饅頭放進碗裡,綠柳柔聲細語的道:“大公子可有其他想吃的?妾去做可好?”

    “這些我都挺喜歡,身體不是還沒好?雲書,給她一個杌子坐著。”

    雲書忍笑應了,向小丫頭使了個眼色。

    小丫頭去搬了個矮杌子放到綠柳身邊。

    這時候祁佑又道:“放遠一些。”

    “是。”小丫頭應得大聲。放得也真夠遠,再遠就出了這屋子的門了。

    段氏和吳氏原本還恨綠柳的動作快,搶了先著,這會卻是慶倖了。

    把碗裡那個饅頭夾到一邊,祁佑重又拿了一個遞到如初面前,“像平時那樣,我喜歡。”

    華如初眉一揚就想刺上幾句。想了想此前的情況又忍了下去,不管那些人如何礙眼,這個男人從成親至今,始終都算是對得起她的。

    就是今天。都給足了她面子。

    她又何必斤斤計較,現在的情況已經比她預料的要好多了不是?

    再說,她也不想讓人看了熱鬧去。

    她好了,別人才能不好。

    接過饅著撕開。夾了些炒著肉的鹹菜放在其中,又加了一點醬後遞回給他。

    祁佑也不急著接過去。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口。

    華如初也不理她,直接放進他碗裡,擦了擦手,這才又開始吃自己的。

    知道她貪涼,祁佑給她夾了點涼菜,看得綠柳等人眼睛都瞪出來了,大公子對她們什麼時候這麼體貼過?

    喝了兩碗粥,華如初放下碗。

    吳氏眼疾手快的去擰了濕帕子過來,雙手遞給她。

    華如初也不介意她的殷勤,接過來擦了擦嘴,正要遞回去,被祁佑接了過去,抹了兩下嘴邊丟到一邊,道:“既是少夫人體恤你們,免了你們在跟前立規矩,你們照做就是,都回吧。”

    三人皆是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祁佑的眼神纏綿得華如初都看不下去了,心下生出一種‘你們要,就給你們好了’的衝動。

    那種厭煩太過流於表面,其他人沒發現,祁佑卻是發現了。

    從三人出現開始,他的視線就纏了一分在她身上,就擔心她因為這三個人把他所有的努力都給抹去了。

    現在看起來雖然沒有出現最壞的情況,卻也好不了多少。

    看她此時的樣子,生怕她說出不可收拾的話來,祁佑對三房妾室厲聲道:“都聽不懂話嗎?”

    三人再不甘願,聽到這語氣也只能行禮退去。

    只是那幽怨的眼神卻是纏了祁佑好一會。

    祁佑松了一口氣,看向面無表情的如初,正想說點什麼,她卻突然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笑語晏晏的道:“該去給祖父祖母請安了。”

    一口氣哽在那裡,上不得下不得,默默的憋了一會後,祁佑點頭。

    一路上,兩人罕見的沒有說一句話。

    去到主院的時候正是人多的時候,團團行了禮,陪著說了一陣話後,祁佑才說起要出去的事,兩老以為他們是要去茶園,問都沒問就點了頭。

    其他人見狀自然也不會多事的說不討喜的話。

    在祁府,雖然祁佑是晚輩,但是沒人敢真正得罪他。

    誰不知道祁佑才是祁府的指望?

    華如初原本想帶上祁珍,左右一想,便歇了心思。

    好一陣沒出門,華如初偷偷掀了小窗簾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

    街道太寬,便沒了那種喧鬧的感覺,時不時有騎著俊馬的士兵疾馳而過。

    除了自覺往裡靠讓路的,沒有一個人側目,顯然,這是太原常有的事,見慣了早就習已為常了。

    祁佑發現了她的小動作,自是不願意她被別人看了去。

    可一想到她這些天因為那些閒言碎語沒出門半步,便舍不理再管著她。

    扯了下韁繩,馬更靠近了轎子一些,既擋住了外頭的視線。又縱著裡面的人看外面的世界。

    這是他寵她的方式。

    不管她知曉還是不知。

    到得別院,馬柏把小姐姑爺迎進裡間,奉了茶後便道:“繡娘昨天上午到的,有兩個暈船得厲害,我請了大夫給她們看過,大夫說休養幾天就沒事,一共有二十四人,大都是攜家帶口過來的,我做主。讓她們都先行住進了這裡,對了,這是二小姐的信,一封拆了的是指名給我的,我拆了看了。一封是給您的,我沒敢動。”

    接了信,華如初責備的看他一眼,“我說過了,我們不是主僕,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外邊的事你做主就是。要是這裡住不下了,你再去尋一個合適的地方買下來,人家千里迢迢的來幫我,我也不能讓他們過得不安穩。到時候做活的事,夫君,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她這一問,不止是馬柏吃驚。就是祁佑都沒想到。

    他一直以為,如初是不願他沾手她的事的。就比如今天,她都只說要出來一趟,卻沒有說是繡娘到了。

    “夫君?”

    “你若信得過我,我自會給你安排好。”

    “當然信得過,不然又怎會找你幫忙。”華如初笑得像個小狐狸,她可不是一門心思鬧獨立的女強人,能借力的地方她非常願意借力的,千萬不要太高看她。

    “葛雲君那裡怎樣?還是沒有成功?”

    說起這事,馬柏苦笑,“那個固執的老頭子我拿他著實是沒什麼辦法,每次去問他都說只差一點點了,可就這一點點他硬是這麼長時間也沒整明白,我這些天又找著了一個匠人,一開始兩人天天針鋒相對,最近倒是湊一起去了,經常爭辯得臉紅脖子粗的,轉過身又沒事人似的說話去了。”

    “你派人把他們侍候好就行了,隨他們吵去,說不定吵著吵著還吵出點什麼來了。”

    華如初倒覺得這樣才像個真正的手藝人,堅持己見,固執,不爭出個一二三來不甘休。

    只是這麼純粹的人並不多見。

    馬柏找來的兩個都是這種性子,她倒是又多抱了一分希望。

    若是紫砂壺真做出來了,再泡上那茶,想想就美。

    等等……

    陶嘉已經懷疑她了,要是紫砂壺也是出自她的手筆,就是她不承認陶嘉都會認定她是老鄉了!

    這樣不行,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論勢,陶嘉現在比她強太多。

    要是她沒成親嫁人倒還算了,她自有脫身的辦法。

    可現在,她哪能那麼隨心所欲。

    要想享受到紫砂壺,又能讓自己不露了馬腳,她好像只有一條路好走!

    一想到這條財路又要斷了,華如初就鬱瘁。

    她怎麼覺著現在盡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自己賠了時間,花了精力,費了腦子,結果能得好處的還是祁佑,或者說是祁家!

    她能不鬱瘁嗎?

    繡莊的事應該不用有什麼紕漏吧!

    揚繡天下揚名,她最多就是幫著描幾張好看的圖。

    只要她不畫那些時代感太強的,陶嘉應該抓不到什麼把柄才對。

    怎麼就偏偏在冀州碰頭了呢?要是還在揚州,或者換成任何一個地方,她哪用這麼傷腦筋。

    “夫人?”

    看她好半天不再說話,祁佑輕聲喚了她一聲。

    華如初眼神茫然的看著他。

    祁佑溫軟了語調,“在想什麼?”

    “啊,我想起來個事,你把葛雲君引薦到太子門下吧,陶側妃現在必定是在盯著我的,他們不適合在跟著我,就是紫砂壺,也不適合從我手裡做出來,你轉告太子,若是能把紫砂壺做出來,不僅多一個生財的路子,就是自己拿來泡茶也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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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41:38

第九十八章 妾-避不開的問題

    祁佑正了神色,“太子拿了茶葉這條財路已經是心裡有愧了,斷斷不會再起這樣的貪心。”

    “若不是我想明白了,你當我願意把這條財路讓出來?”

    低頭看著自己修得整齊圓潤的指甲,面上盡是無奈,“也是我自己太過疏忽了,在茶葉這事上我就不該出這個頭,暗地裡把做茶葉的法子教給太子的人就是了,現在好處沒撈著,倒是被人盯上,陶側妃找上門來興許只是一個試探,二皇子的試探,有陶側妃在前,他興許是想找第二個陶側妃。”

    “你已成親,他若還想那個位子,就斷做不出奪人妻室的事。”

    “不用奪我去成為他的人,讓我為他所用就行了,就算只是如此,我也不會好過,陶側妃不會容我分走二皇子的注意力,一個處理不好,我就是命都要丟了。”

    屋裡暫態安靜得呼吸聲都聽得清,馬柏拳頭握得死緊,等著小姐繼續往下說。

    既然小姐能想到這些,就一定想好了退路。

    “祁佑,不妨和你說實話,對我來說賺錢只是樂趣,也是我想為我們將來的孩子多攢下一些家當,以後哪怕是祁家富貴盈門,他也有足夠的本錢不用去和人爭,有了這個底氣,在面對家族內的傾軋時他才能有個好的心態,若是需要他去爭去搶的都沒有他擁有的多,他又何必去爭去搶?我的孩子,我不想他變成那般面目可憎。”

    祁佑想說,你想得太遠了,可他出生於大家,在太原這個大小世家紮推的地方見過太多因著一點蠅頭小利親人反目的事,祁家若是一直如同現在一般勢弱倒還罷了。可只要太子得登大寶,祁府必定水漲船高。

    到得那時,因著利益,各房的人哪還會如現在這般安份?

    當時他雖然年少,卻也記住了不少事,不甚愉快的事。

    如初這麼做不是多心,都可以算得上是未雨綢繆了。

    再者說,她自己就把分寸把握得非常好。

    他不願意她太過出挑,她自己也只想避居幕後。這樣的話,未嘗不可。

    “你的繡莊瞞不住人,揚繡名氣太高,繡娘到來時又沒有遮掩,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就成為你明面上的產業。你來自揚州,有個這樣的繡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就是時不時去看看都在情理之中,揚繡很受歡迎,你們只管賺銀子就是,到時候可能宮中的貴人都會著人來購買,到時候記得好好打點。”

    聽他這麼說。華如初哪還會不清楚他是認同她說的了。

    有這麼一個保護傘在前,她還有什麼可懼的?

    “我省得,我是祁府的媳婦,祁府又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一系。到時候我尋了太子妃的路子,送一些揚繡給宮裡的貴人,有她們護持,我這生意才好做。”

    兩人以及馬柏就著繡莊的事商量了半晌。默契的沒有再提紫砂壺的事。

    這事的後續會如何,三人心知肚明。

    祁佑是萬不想讓如初沾上那些甩不掉的麻煩了。

    二皇子能和太子拼個旗鼓相當。並不只是因為他是皇后之子。

    兩人回轉祁府時已經太陽西斜,去主院陪兩老說了會話,又陪著用了晚飯後才相攜離開。

    “一會你把那兩套中衣帶上,去給公公婆婆請個安吧,祖母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要我勸你和父母多親近,你離家將近半個月,就是做做表面功夫,也該去請個安。”

    這時候天色已經漸暗,院中的大樹隨風搖擺,沒有了白天的燥熱,微風拂面,竟然極為舒服。

    北方的天,早晚溫差相差真大,華如初漫不經心的想道。

    “好,一起去。”

    “我不去了,婆婆看到我會不高興,你替我向公公婆婆告個罪,就說我今天出門累著了。”

    祁佑沒有多說什麼,點頭應下。

    進了院子,兩人也不急著回屋,就站在院中看著盛放的鮮花。

    雲書把包好的中衣拿來,華如初接過來放進祁佑的手裡,定定的看著他,“一出去就是半個月,你也該去三房妾室那裡看看了,免得讓人說我容不得人,使了手段讓你遠離她們。”

    他就知道他們始終避不開這個問題,除非這個問題的源頭不在了。

    可是,不說吳氏段氏,光是綠柳那裡他就做不得那麼絕,侍候他那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身體毀了,這時候把綠柳放出府,不異於是逼她上絕路。

    想必這個道理如初也是懂的,所以,想來想去,她這話竟像是說的實話,一也點不是在逼他。

    若有一點點在乎他,她又怎麼會把他往別人那推!

    他做得再多,換來的竟是如此。

    看姑爺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雲書大急,不由得低聲道:“小姐,您怎麼能把姑爺往別人那裡送?”

    “我只是讓他去看看她們,又不是讓他在那裡不回來了,都在一個屋簷下住著,就是祁佑不去見她們,她們也會尋各種機會來找他,何必到時候鬧得大家都難看?”

    “那您怎麼不把話說明白?姑爺要是不回來了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華如初走到老地方坐下,“若是他不想,誰也留不下,那是他的妾室,是他的人,就是他在府裡隨便抓個小丫頭一夜恩寵了,我也沒辦法,雲書,你不要太高看我了,也不要被他的態度迷惑,不過是把這當成一個征服的遊戲罷了。”

    “小姐……”

    “好了,我都不急,你急什麼,去準備準備,我要喝茶。”

    “是。”

    看著天邊的那一線亮光,華如初深深的吐出一口氣。

    披了張十七歲的皮,她怎麼就真的變天真了呢?

    哪怕是再告誡自己,終是被祁佑的態度打動了的。

    好在,還來得及。還收得回。

    一把銅壺,四個茶杯,紫砂壺還沒有做出來的情況下,這是喝鐵觀音的茶具。

    “你拿多了杯子。”

    雲書不好說這是給姑爺準備的,一拍腦袋,道:“以前總是拿雙份,這次給忘了,一會婢子再一起收了就是。”

    華如初懶得揭穿她的話,用木勺舀了兩勺茶葉。用滾燙的水洗了,再注了一次水,捂了捂後倒進另一個杯子裡。

    聞著茶香,看著橙亮的茶水,紛紛擾擾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姑爺出遠門的這段時間裡。小姐從不曾一個人在這裡飲茶,這還是頭一次,只得小姐一人坐在這裡。

    莫名的,雲書心底泛酸。

    那頭,祁佑先去見了父親,把東西送上後淺淺說了幾句就告退離開。

    來到母親的院子,祁佑眼神複雜。

    面對父親關心的眼神。他心裡是暖的,雖則兩人相處不多,但是父親該給他的關心從來沒少過。

    小時候在祖父的書房碰上,他還會抽空教導自己一番。

    這些。他都記得的。

    但是母親,他記得更多的是她那張陪著笑的臉。

    那不像是對一個兒子,倒像是巴結外人。

    緊了緊手裡的包裹,祁佑擡步上前。

    守門的小丫頭看到是他。滿臉驚喜的上前行禮。

    邊往裡走,祁佑邊問。“母親現在可方便?”

    “方便方便,大太太剛用過飯一會,這會正在歇飯氣。”

    劉媽走到門邊,正想打起竹簾透透氣,就看到大公子大步過來,狠瞪了一眼不知道通報的小丫頭一眼,揚聲朝裡道:“太太,大公子來見您了。”

    “佑兒?”祁武氏疾步走到門邊,恰好此時祁佑也走到了門口,當即就拜了下去,“孩兒給母親請安。”

    “快起來,聽說你昨兒就回來了,怎麼這會才過來?莫不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回稟母親,昨日回來就已經不早了,又因要事去了兩趟太子府,回來時已經很晚了,便沒有再過來,今日又早早出門,來得遲了,請母親恕罪。”

    祁武氏突然就覺得說不出的意興闌珊,真當她萬事不知嗎?今日出府不也是為了陪著媳婦?有那個時間陪媳婦,卻連向她請安都拖到了現在,真是個好兒子。

    兩母子一人站在門外,一人站在門內,就像這道門檻一樣把兩人劃分在兩個區域裡,門檻不平,隔閡不消,可要這門檻平了,談何容易。

    劉媽看得著急,陪著笑在一邊提醒道:“太太,您是不是忘了什麼了?”

    “什麼?”

    祁武氏回頭,看到劉媽使眼色,剛才那點惘然瞬間消失,重又露出笑臉,讓開身子道:“看我,都糊塗了,進來陪娘說會話。”

    祁佑沈默,腳步卻跟了上去。

    祁武氏心情這才好了些。

    落坐,劉媽去備茶,祁武氏問,“在外面可還好?怎麼看著像是瘦了些?”

    “都好。”

    “你媳婦可是和你埋怨我了?”

    “她沒有。”

    “哼,就是她埋怨我,我也得說,把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帶出門數次,一朝不慎就會毀了名節,她不能因為這不是她的血緣親人就如此不知輕重,要是真發生了什麼事,她擔不起那個責任。”

    原本在看到有幾分憔悴的祁武氏時,祁佑心裡已經軟了兩分,從祖父祖母那裡知道的事本打算就這麼揭過去算了,可現在看來是他錯了,他想揭過去,也得看別人願不願意揭過去。

    PS:昨天是學習日?有幾個人知道?湖南衛視做了檔書香中國的晚會,我想了老久都沒想出來昨天是個什麼日子,查了好一會才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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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言俞
男爵 | 2015-3-31 08:42:05

第九十九章 大公子,你不要我了嗎?

    祁佑擡起頭,就看到對面的人滿臉不忿的繼續道:“即便如此,婆婆幫著她,你父親也幫著她,好像錯的人不是她而是我一樣,佑兒,你說這天底下還有沒有講理的地方了?”

    祁佑張嘴正準備回話,祁武氏比他更快的又道:“這還算了,我不和她計較,可她呢?一轉身就去你祖母耳邊挑撥,害得我被勒令閉院自省不說,還把你妹妹帶走了,讓我們母女不得見,她這是想幹什麼?她一個才入門兩個月的新媳婦想幹什麼?又置我這婆婆於何地?”

    “帶祁珍出府是我的意思,也得到了祖母的首肯,再者,在祁珍的教養上,您該自省,咱們祁家就是再沒落,也不需要用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手段為自己固寵,那是小道,一旦被人發現傳了出去,你讓祁珍如何在夫家做人?又讓祁家未嫁的女兒以後怎麼許人家?就是給她一紙休書,祁府都沒有幫親的理由,你就這麼想毀了你唯一的女兒?還是說,兒女在你的眼裡,根本什麼都不是?”

    又冷又沈的話一句句砸下來,祁武氏人都懵了。

    她怎麼會想毀了祁珍?

    兒子已經和她離心了,她又怎麼會再讓女兒也離得她遠遠的?

    她沒有……

    劉媽後悔不已,剛剛她怎麼就沒有攔住太太呢?

    要不是最近太不順心,太太又怎麼會說出這麼不知輕重的話來。

    “這是如初用她的陪嫁給你做的衣裳,兒子告退。”把包裹放下,祁佑自顧自的離開。

    這間屋子,讓他覺得呼吸都困難。

    這時候,他最想讓如初陪在他身邊,哪怕什麼話都不說。

    只是這樣。他便覺得心安。

    腳步不自覺的加快,恨不得立刻飛到如初身邊才好。

    走到半途時記起出門時如初說的話,腳步猛的一頓,是了,如初叫他去別人那裡。

    站在原地轉了個圈,略帶幾分茫然的看了四周一眼,往綠柳的院子走去。

    綠柳今日上了薄薄的一層妝,把她五官的優點很好的突出來,眼波流轉之下。風情無限。

    知若比往日收拾得還要俏麗幾分,點了胭脂,衣服也是簇新的。

    比不得綠柳的媚,卻比綠柳多了青春。

    這種青春不是裝扮出來的,而是神采中體現出來。

    眼神中有期待。也有羞澀,唯獨沒有退縮。

    她需要這個翻身的機會。

    久等不到人,兩人都有些心浮氣燥。

    “主子,大公子該不會又回了少夫人那裡吧。”

    “說不準,一個軟弱得跟麵團似的小姑娘,大公子怎麼就上了心?不嬌不媚也能留得住男人?”

    綠柳眉頭攢起,一想起今天早上巴巴的趕去侍候。卻得了那樣的待遇,這心裡就怎麼想怎麼難受。

    “再叫個小丫頭去前頭問問,說不定是去了吳氏或者段氏那裡。”

    “是。”

    知若打起簾子,腳步還沒邁出去。一擡眼就看到大公子龍行虎步的過來。

    看到她也沒多看一眼,道:“你家主子可歇了?”

    知若連忙高高打起簾子,俏臉生紅,柔聲道:“回稟大公子。主子一直在等您。”

    綠柳聽到聲音就站起來了,很滿意雙芷的說詞。揚著一臉的嬌笑靠過來,“我還道大公子都忘了妾了,給大公子請安。”

    祁佑在主位坐下,揚手免了兩人的禮,“沏杯茶來。”

    知若連忙屈膝,“是,婢子這就去。”

    示意屋裡的小丫頭都下去,綠柳無骨似的倚到祁佑身上,吐氣如蘭的道:“大公子,您離開半月,妾想你了。”

    祁佑閉著雙眼,嘴角似勾未勾,人古來犯賤,想方設法取悅他的人他不喜,就是到這時,他都在想著那個沒心的人。

    想著,要是這句想你是從她嘴裡說出來,他該如何高興。

    “大公子,是妾失了顏色了嗎?您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了?妾沒想過要和少夫人爭寵,只是,只是妾真的想你了,自從少夫人進門,您便沒有……沒有親近過妾了,大公子……”

    祁佑睜開眼,清清冷冷的眼神明明還和以往一樣,綠柳卻打了個冷顫,她說了什麼惹怒大公子了嗎?

    “大公子……”

    簾子打起,知若低垂著頭奉上茶,偷偷看了眼靠在一起的兩人,心下羨慕。

    知若很有心,沏的溫茶,祁佑也是真渴了,端起來就喝。

    水一入口,祁佑就吐了出來。

    看著那黑黑的茶湯,祁佑再不想喝,放到一邊便起身。

    該死,他又想到了如初。

    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能想到她。

    “身體不好就早點歇著吧,我去段氏那裡看看。”

    綠柳臉色大變,猛的撲到他身後摟住他的腰,“大公子,您不要綠柳了嗎?”

    “我什麼時候說過不要你了?”

    “那您為什麼都不碰妾身?是嫌棄妾身了嗎?妾知道少夫人年輕,又長得出挑,可妾對大公子的心天地可鑒,大公子就是妾的天啊!”

    祁佑靜默了一會,掰開綠柳的手,回身看著她,“守好你的本份,不要和少夫人比。”

    “妾知道自己比不上少夫人哪怕是一根手指頭,可是妾敢說,妾一定比少夫人更愛您,妾的心裡只有您一個人,大公子,妾的身心都是你的,您不要拋棄綠柳好不好?”

    知若識趣的退到門外,豎起耳朵聽裡面的動靜。

    綠柳的急切祁佑懂,他知道,只要他稍微回應一下,這個女人就會對他死心踏地。

    可是現在,他滿心都是那個人的身影,都是。

    “綠柳,你冷靜點。我沒有不要你。”

    綠柳根本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兩個月,整整兩個月,大公子沒近她身一步,這是失寵的預兆,她如何還能冷靜得下來。

    一扯腰帶,肩膀稍微一抖,沒了束縛,薄薄的夏裝滑至腳邊。完美的身體盡入眼簾。

    “您就是不要綠柳了,大公子,您摸摸,妾的皮膚還是很好,不比少夫人的差。妾的身材也一定比少夫人豐滿,您知道的,是不是?”

    這是一具已經完全成熟的身體,比之如初的青澀自是要更吸引人,手也曾經無數次撫摸過,知道她的皮膚有多好。

    身體自然而然的起了反應。

    這種反應逃不開綠柳的眼睛,大喜著上前。手就要摸上去。

    祁佑退後一步避開。

    只是這點反應而已,他豈會忍不住?

    若是連欲.望都控制不住,他如何能成為讓太子信任的左膀右臂?

    “大公子,您喜歡的。是不是?既然喜歡,為什麼要忍著?是因為少夫人嗎?她這是七出之罪……”

    “閉嘴。”

    綠柳被這一聲刮得下冰渣子的低吼鎮住了,理智稍微回來了些許,一臉哀戚的看著祁佑。眼中的幽怨都要滿溢而出。

    “你現在這樣子太難看,我下次再來看你。”

    綠柳抱著他的腰不撒手。“大公子,是妾不對,妾不該那麼說少夫人,您別走,別走……”

    祁佑任她抱了一會,就在綠柳以為她成功了的時候,就聽到頭底傳來冷冷的聲音,“以後不要再讓我聽到你不敬少夫人,她犯沒犯七出,輪不到你來講,再有下次,你便出府吧。”

    用力甩開她的手,祁佑大步離開,走到門外,冷眼看向知若,“照顧好你家主子。”

    知若抖著聲音應下,偷偷擡眼看向遠走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回了屋。

    雖然早就預料到了屋內的情景,可當看到主子全身赤.裸的跌坐在地上時還是嚇了一跳。

    “主子,奴婢扶您起來。”

    綠柳全身都在哆嗦,知若還當她是冷的,趕緊扶著她到床上坐下,尋了中衣給她穿上,再蓋上被子。

    抹了下汗就看到主子雙眼無神的看著帳頂嘴唇微動,仿佛在說著什麼,湊近了聽了聽,“這麼護著她,居然這麼護著她,連說都說不得,大公子,您偏心,您偏心……”

    知若咬著唇,擔心主子出事,有心去請個大夫來,可現在都這個時辰了……

    看樣子今晚只能輪流看著了,實在不行再去擾少夫人。

    祁佑根本不知道他走後發生了什麼事,去吳氏和段氏那裡各坐了坐,他那一身的香味是綠柳平日裡身上帶有的,她們還當大公子是和綠柳歡好過才過來看她的,雖然心裡泛酸,免不得說上幾句拈酸的話,卻也沒有過分。

    只要不是少夫人獨佔了寵愛就好。

    祁佑樂得讓她們誤會,至少如初那裡不會有那麼大壓力了。

    世家長輩皆希望早點開枝散葉,若是一直傳言他獨寵如初,對如初沒有好處。

    原打算去書房湊合一夜,無意中居然又走到了熟悉的院門前。

    門虛虛掩著,也不知是如初給他留的門還是丫頭們自作主張。

    他不敢求證。

    推門進去,向行禮的丫頭揮了揮手,直接往居室走去。

    兩個小丫頭對望一眼,紛紛抿笑。

    就知道姑爺還是捨不得小姐。

    如初不愛點香,屋子裡沒一點香味,清清爽爽的,讓剛從三種不同香味的屋子裡出來的祁佑舒服了許多。

    皺眉聞了聞衣上的味道,想去洗洗,又怕擾醒了如初,想著一會去書房再讓人備水得了。

    撩起帷幔,床上的人摟著被子朝裡睡著,氣息綿長。

    真是個沒心的人,他都去了別人那裡,她居然還能睡得這麼安穩。

    小心的扯了截薄被蓋到她身上,靜靜的在床沿坐了一會,祁佑才悄無聲息的離開。

    直到門關上,華如初才睜開眼睛,鼻端的香味讓她想了許多。

    最後乾脆踢了被子,緊摟著睡了過去。

    管他的,愛跟誰睡跟誰睡。

    反正,她只要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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