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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40:13

第五卷 狗男女 第十一章 殘局

    在絕對優勢的力量面前,歪腦筋呀壞主意啊,都是小孩子逗人發笑的把戲,你真是個廢物。

    “切,你也只是仗著超自然力量耍狠的野獸。”勞薇塔恨恨地想。

    她倉皇地帶著獸人姑娘逃走,但栓在林外的馬,早因為那場戰斗帶來的威壓,嚇得癱瘓在地上,無論姑娘怎麼指揮鞭打,都挪動不了一步。

    沒法子,勞薇塔只能背著昏迷不醒的塞西莉亞步行,因為要保守秘密,與幫派槍手約定會面的營地在一片布滿丘陵的荒原,離大路有小半天騎馬的路程,如果靠兩腿來走,得花上一整天。

    幾次,勞薇塔都想扔掉塞西莉亞,好加快前進速度,但她還是忍了下來。

    “馬蒂達已經被放棄了,要完成後續的計劃,得有個新工具,這獸人姑娘單純得很,可以被我利用,不能為了一時的安穩,讓以後寸步難行。”

    只兩個小時,本就身心交瘁,還帶著一個半大姑娘在雨中跋涉的勞薇塔,實在走不動了,她氣喘籲籲地在一條溪水旁停下,找到了一個不算深,洞口長滿青草藤蔓,剛好能隱蔽住入口的洞穴。

    “倒黴,干糧和備用的武器都遺落在馬上了,當時只想著逃,沒隨手拿著。”淋過雨,渾身濕漉漉的難受極了,體力消耗過多,肚子也不識時務地叫喚起來。

    “兩次,頭托付給我的任務,被你打亂了兩次,還把我逼得狼狽不堪,好吧,我陪你玩到底,如果你不死,遲早會嚴重威脅到頭的安危。”勞薇塔一邊想,一邊檢查著塞西莉亞肩腫上的傷口,很深,皮開肉綻。不過沒再流血了。她貼在丫頭胸口,聽到還有心跳聲,松了口氣。

    得處理治療下傷勢,不然還是有生命危險。

    在逃亡時點火,無疑是不理智的行為,勞薇塔猶豫再三,報著賭博的心理,走出洞穴。拾取了幾把還算干燥的斷枝。幸好打火機隨身帶著,她點燃樹枝,一股濃煙嗆得姑娘眼淚直流。

    她脫下自己的開襟亞麻衫,只穿著小吊帶,蹲在籌火邊,把衣服烤干,然後撕扯成一條條布片,將塞西莉亞的傷口包裹好。

    塞西莉亞的呼吸很平緩,這獸人姑娘生命力旺盛得就是只小野獸。

    “等天黑就離開,不然沒武器沒食物。在荒原拖得越久越不安全。”

    陰沈地太陽懸掛在天空。大概是中午時分,洞口的草叢忽然間被撥開了,還傳來一陣從喉嚨里發出的呼嚕呼嚕聲。兩點寒光在洞穴里顯得格外分明。

    勞薇塔駭然一驚,習慣性的摸腰,“該死,槍已經被扔掉了。”她從地上摸了塊石頭。

    一只長得像貓,但比貓大上許多的灰棕色野獸,將半邊身體探了進來,那是只猞猁,耳尖長滿黑色簇毛,瞳仁是一條豎起的細長狹縫,應該是剛捕獵飽餐歸來。兩頰的毛發上沾了不少血。

    顯然這里是猞猁的窩,見有人侵犯了私人領地,它張著嘴,露出鋒利地牙齒,發出示威的低吼。

    火讓它很畏懼,不敢更靠近,但也不願離開,一直在洞口徘徊。

    “該死,如果有把槍。十只也不怕。”勞薇塔頗有種英雄氣短的感覺,這個能指揮著一個大型黑幫百來名槍手,與陰謀騙局為伍的女人,現在居然被只大貓給堵住了。

    枯枝本就不多,籌火慢慢的黯淡了,大貓把頭伸了進來,死死盯著,仿佛等著那發光發熱的東西一旦熄滅,馬上就和佔據了它巢穴的敵人,來分個勝負。

    “呼嚕呼嚕。”

    聲音是從勞薇塔身後傳來的,把她嚇得心中一緊,不知什麼時候甦醒了的塞西莉亞也像只大貓般,向前伏著身子,兩只小耳朵豎立著,嘴張得大大,露出一對小虎牙,黃褐色的眼眸同樣閃爍著野性地光芒。

    “食物……”她好像還恍惚著,完全把自己當成了茹毛飲血地動物,正貪婪地打量著面前的那堆肉。

    檢剜哀嚎一聲,飛快地竄了出去。

    “好餓。”塞西莉亞喃喃著,又把目光投向了勞薇塔,鼻翼煽動著,“好香,龍脈的味道。”她一副垂涎欲滴地饑渴表情。

    她剛準備撲過去,身子一動,就栽倒在地上,被扯動的傷口重新冒出血來,劇烈的疼痛終于讓姑娘清醒過來。

    她愣愣地環顧四周,眼眸越來越濕,然後化為了號啕大哭,“芭蕊阿姨呢?馬蒂達姐姐呢?怎麼只有這個不太熟的女人在啊,嗚嗚,塞西莉亞好痛啊。”

    “這些君王級的龍脈,怎麼都是群難以用常識理解的怪胎。”勞薇塔頭疼似地摸著前額。

    連綿一天的陰雨在黃昏時才逐漸消停,空氣中依然散發著一股潮濕糜爛的氣味。

    “好一場惡戰!”看著林間仿佛被龍卷風刮過的痕跡,特別是那道幾乎將整個地皮翻起的鴻溝,勞薇塔覺得背脊發涼,高等超自然者間地戰斗,果然不是她這個剛入門的新手所能夠想象的。

    她鼓著勇氣,和塞西莉亞一道倍加小心地回到了遭遇到影王刺客的林地。

    勞薇塔得知道那場戰斗的結果,特別是被解開禁錮的聖武士,她必須要弄清對方的死活。

    不然,頭因為她的失誤,在關鍵時刻,又多上了一個敵人。

    “最好兩個同歸于盡。”她期盼地想。

    獸人丫頭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仔細嗅來嗅去,尋找著戰斗留下的痕跡。

    “是那個臭怪物地血,她居然受傷了,呸呸,味道真惡心。”

    “呃,嗚嗚嗚嗚,另外的那灘血是我的,塞西莉亞好可憐啊。”

    最後,在往東方向的地面上,發現了一灘灘延伸出林外的淡淡血跡,她用手指沾了一點,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舔了舔,又哭又笑地喊叫,“這些血是馬蒂達姐姐!她還活著!”

    最糟糕的狀況,兩敗俱傷。但一個都沒死。勞薇塔嘗試地問,那能找到她嗎?”

    塞西莉亞搖搖頭,“有樹葉擋著,雨比較小,血還沒完全被沖掉,但出了林,我一點也聞不到了。”

    “該死,現在沒有人手了。無法搜尋下落,而且真找到聖武士,獸人姑娘也不會幫我。”勞薇塔想,“要重新調遣來兩隊槍手,至少得一周時間,希望還來得及。”

    坐騎沒跑掉,似乎已經恢復了精神,正吃著嘴邊的嫩草,不時打著噴鼻,抖抖毛皮上殘留的水漬。

    勞薇塔從掛在馬鞍旁地插兜里面。找出備用的手槍。檢查了下彈夾,又拿出干糧和肉干,和塞西莉亞分食。餓得前心貼後背的兩人,總算讓肚子有了些慰藉。

    這一整天同甘共苦的經歷,讓她和塞西莉亞的交情深厚了許多,至少小丫頭看到她,不再喊“不太熟的女人”而是“勞薇塔姐姐”。

    “嗯,我好像忘了誰。”勞薇塔尋思著,她望了望獸人姑娘,而對方,正好也疑惑地看過來,兩人對視了片刻。

    十秒鐘後。塞西莉亞又哭了,“我……我把芭蕊阿姨給忘了!”

    芭蕊•席拉娜正躺在一處灌木叢中,大片隱蔽用的落葉樹枝將她覆蓋,只露出口鼻。

    塞西莉亞為了來救馬蒂達,只好把團長匆匆藏起來。

    讓人陷入昏迷的麻醉藥,使她到現在還沒醒來。

    “按劑量,還會睡上大半天。”灰眼姑娘神情復雜地瞟著芭蕊,恨不得立即掏出刀子,在睡美人那張能讓男人們犯罪地臉上。來上幾刀,但旁邊的獸人姑娘,讓她打消了這個沖動的想法。

    “在雨里凍了一天,最好讓你得感冒病死。”勞薇塔咬咬嘴唇,然後擺出嚴肅的表情,她彎下腰,直視著塞西莉亞濕潤的眸子,“知道嗎,都是因為你的緣故,才讓席拉娜小姐受到危險的。”

    她用不容質疑地語氣說道,“如果你還待在紅雀,那麼劇團里所有的姐姐,都會受到傷害。”

    在這片沒有大型肉食動物存在的荒郊野嶺,它無疑是食物鏈最頂端的猛獸,至高無上地獵食者,旱獺、野禽、青蛙和蛇,都是它菜譜上地常客。

    不久前,丘陵地的王者遭遇了嚴重的打擊,被兩只從未見過地生物,趕出了巢穴。

    這讓猞猁神經質的四處奔跑,每到一處,草叢里都傳來小動物匆忙躲避的響動。

    夜深了,它停在溪水旁,用長滿倒刺的舌頭,舔著清澈的流水。

    空氣中有股淡淡的血腥,猞猁停止了飲水,覺得倍加饑餓。它順著美妙的氣味,躡步追蹤了過去。

    猞猁瞧見,在溪邊某塊平坦的岩石上,俯面躺著一只陌生的動物,手低垂在水里,動也不動。

    是那種蠻橫強佔了它巢穴的動物!猞猁咆哮著,警惕地在遠處排徊,血地味道誘惑著它。

    本能的食欲終于超越了恐懼,它小心翼翼地走近,聞著氣味,應該是具還沒腐爛的屍體,完美的一大坨鮮肉,能安逸地享用幾天。

    縴細的手猛然間�了起來,速度快得讓猞猁來不及反應,它被死死掐住了咽喉。鋒利的爪子不停撕扯著,在那只手臂上抓出深深的抓痕。

    馬蒂達•赫本喘息著,這個美麗的姑娘衣裳襤褸,遍體鱗傷,白金色的秀發已然被穢泥苔蘚染得發汙,她茫然地注視著手中地獵物,完全感覺不到痛。

    “活下去。”她腦海里只有這個念頭,手指的力量越來越強,檢側抽蓄著,隨著喉骨的粉碎聲,身體軟塌塌了下來。

    她慢慢湊過去,咬開獵物的咽喉,喝著滾熱的血,那滿是腥味的液體,讓馬蒂達沒喝上幾口,就得強忍住惡心欲嘔。

    她滿臉是血,月光下、溪水旁,不停傳來令小野獸們毛骨抹然地吞咽聲。

    熱血讓空虛的胃腸似乎好受了些,昔日莊嚴的聖武士團長,安諾最美麗的花朵,此刻狼狽落魄到極致,馬蒂達大聲喘著氣,從胸腹到口腔的血的腥臭,讓她像個鬼怪。

    她望著溪流,水面上隱約反映出一張憔悴蒼白的臉。

    她恨水中的影子,恨自己這具被玷汙了的身子。

    被異端的怪物,赤裸著擁抱,還是主動入懷。也許對常人,只是令人難堪的經歷,但對狂信徒而言,這本就是不可寬恕的,淫欲的大罪。

    他們的潔壽道德觀不僅是對別人,對自身也同樣嚴格到頂點。

    還有協助過異端,干出過滅絕人寰的殺戮。

    就算是因為腦子受傷,被邪惡的異端支配監禁,但已犯下的罪,已沾上的血,再也清洗不掉。

    淫欲、助敵、認異端為親,馬蒂達恨不得讓自己去火刑架上死上十回。

    更令她畏懼的是,她覺得心中有股恨意,不單是對褻瀆了她的異端,還有……安諾的教會。

    她什麼都記起來了,包括童年的,本已被遺忘的記憶。

    她是個混血的雜種。

    這仇恨讓馬蒂達惶恐不安,幾乎要喪失理智,從小被灌輸的信仰,被認為是天地間必須得侍奉的對象,她怎麼能去恨,怎麼能去憤怒呢?

    不然,這十幾年來,在她心里搭建的巍巍聖殿,不都要崩潰了麼?

    那整個世界,她還能去哪?

    “光明之印啊,請寬恕我,請寬恕我這個不潔的,墮入黑暗的僕人。”馬蒂達顫抖著,手指深深陷入臂膀的血肉,她突然寧願自己還沒有清醒,好逃避這無法直面的現實。

    平靜流淌的溪水,蕩漾起了微微的漣漪,讓她水中的影子,變得扭曲支離破碎。

    又下雨了麼?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39:20

第五卷 狗男女 第十章 聯手下雨了

    積聚了大半夜的烏雲破開了,閃電劃過夜空,飄灑的水珠,紛紛瀉入人間。

    “這該死的雨。”幫派的七名槍手正聚集在野外丘陵地的一處半止,坡,點燃了兩堆籌火,現在不得不弄熄。他們把馬栓在樹旁,不遠處有幾棟早以廢棄的木屋。

    “懷特邁恩小姐還沒到,我們約好在這里踫面的。”。

    “耐心等候。”帶頭的幫派分隊隊長說道,他示意手下稍安勿躁,先把小姐要求的那個女人看管起來。

    芭蕊被包裹在一個大麻布袋子里,有魔藥成分的麻醉劑效力相當強,讓她依然昏迷不醒。

    “我得說,這妞身材太辣了,簡直是偉大!”一個槍手將芭蕊從馬背上卸下來,扛在肩膀上,他笑嘻嘻地說,“不如我們先享用一番?”

    “你哪個指頭動了她,我就斬斷哪根!”隊長叱喝,“多學點規矩,這是小姐要的女人,是死是活怎麼對待,完全由她來決定。”

    他們把芭蕊扔進一間木屋,鎖好門,隨時派人查探。

    過了一個小時,天蒙蒙亮,雨勢稍緩時,一個幫派成員從避雨的屋子里走出來,抱怨著,“小姐怎麼還沒到。”

    “快來了,離這里不到四里路。”有人回答他。

    “你怎麼知道的?”槍手轉頭問,這問題馬上轉變為,“你是誰?”

    “如果說路過,你會相信嗎?”安•考利昂坐在屋檐上,衣裳干淨整潔,紛落的雨水在她身邊五碼就改變了物理軌跡,完全淋不到她。

    “兩個龍脈,是我要等的人。”姑娘笑容嫣然,“那麼,領路的雜兵也就派不上用場了。”

    戰斗持續了三分鐘,血伴著雨漆透長滿青苔的泥土。

    “似乎聽到了槍聲。遲疑著停止了前進。”安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輕輕吹了聲清脆的口哨,“沒關系,我就去找你們。”

    至于被綁架的芭蕊,安根本沒放在腦海里,既然一直昏迷,沒看到自己的容貌,那麼。以她地自尊,沒必要多殺一個毫無危險的普通人。

    獵人的待獵對象,應該是相等的。

    捕殺即將開始。

    她離開後不久,坡地一簇茂盛的常青灌木叢里,悄悄地露出個滿頭都是泥巴碎葉的小腦袋。

    “幸好女怪物沒傷害到阿姨,不然、不然……”塞西莉亞揮舞著拳頭,她小心翼翼從灌木中鑽出來,四肢著地,一邊警戒著,一邊慢慢朝關著芭蕊團長的屋子爬行而去。

    血的腥味讓姑娘有些興奮。同時肚子開始餓了。

    堅固地鐵鎖被手指輕易地擰斷。塞西莉亞敏捷地跳進去,解開麻袋。“阿姨,醒醒。醒醒呀……”不管怎麼用力搖晃,芭蕊團長的眼眸緊盞著,獸人姑娘只好將她背起來。

    “幸虧我夠機靈,不用和怪物踫頭,又救了阿姨。”塞西莉亞得意地想,她值測著敵人能量的軌跡,好選擇相反的方向逃跑。

    那洋洋自得眉飛色舞的表情,很快凝固凍結了,塞西莉亞委屈極了,她想撕心裂肺地痛哭一場。想隨便找個陌生人來毆打,以發泄心里的憤慨,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是馬蒂達姐姐的味道,她為什麼也來了?我……我現在該救誰?”她帶著哭腔問自己。

    獵手于樹梢間穿梭,將身形巧妙地隱蔽在影子里,用超自然的感官,牢牢鎖定獵物所處的位置。

    在龍脈之力的支配下,哪怕蟋蟀在遠處爬過地輕響,風吹落樹葉地微動。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二十分鐘後,她找到了她們,近在咫尺。

    “……先是死鬼伊戈•安德希,現在又輪到這兩個,怪事,難道有人在無盡深淵里搭了天梯,讓幽靈們重返世間麼?”安•考利昂震驚極了,她透過樹葉的縫隙和滿天雨霧,看到出現在眼前地,是兩個曾經見過,早該死透了的女人。

    一個是會玩火的聖武士,在黎明堡的郊外,被她刺穿了頭蓋骨。

    另一個是在灰岩山脈,追殺過卓爾法•隆奇的狡猾姑娘,也應該已跌落懸崖,粉身碎骨。

    “好吧,也沒什麼。”安很快恢復了平靜,眼眸綠色的瞳仁和霧般的綠芒溶為一體,“管它是鬼魂還是活人,我倒要瞧瞧,你們能反復活幾次。”馬蒂達停了下來,她站在林間的空地,雖然腦子不清醒,但聖武士對危險的直覺,讓她遲疑警覺,裸露在衣服外的肌膚,起了層雞皮疙瘩,手慢慢挪動到腰間,摸上了騎士劍地長柄。那張麻木不堪的臉,流露著幾絲不安和恐慌。

    勞薇塔顯然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但她從馬蒂達怪異的舉止上,察覺出了問題,不由得凝重起來,剛才傳來的槍聲,也許不是走火,或者那群槍手想打幾只野味,而是營地出了事。

    她掏出手槍,上膛,警惕地向四周張望。

    身後傳來踩動落葉的細微響動,勞薇塔猛然轉身,槍口火花四濺,她看到一只被驚飛的長翎鴉雀,驚鳴著撲扇著翅膀,朝空去飛去。

    “原來是鳥,大驚小怪的。”勞薇塔松了口氣,剛想收起槍,幾滴鮮紅的,絕不是雨水地液體,滴落在她的手背上。她駭然�頭,那只鴉雀,在飛過她們頭頂時,無聲無息地炸裂開了。

    落雨、薄霧、樹梢的枝葉,甚至空氣,似乎都被噴薄飛濺的血染成了紅色,那些血,像巨大蜘蛛結成的網,停滯在半空,不停交融,扭動。

    一只飛禽,哪來的這麼多血?

    手背劇烈的痛,那幾滴血,仿佛擁有了生命,如一只只長了鋒利口牙的蟲子,朝著皮膚里鑽。

    “……未知能量,三秒內,皮膚縴維極度角質化”,勞薇塔發動著龍脈,讓肌膚變得堅硬。趁機甩掉血水。

    更多的,含有龍脈能量,強烈腐蝕酸性的血,比雨落得還急。

    “律令,庇護!”淡黃色的光模覆蓋在獵物周圍,每一滴血落到上面,光模就顫抖著微微縮小幾分,等血雨落盡時。能持續一分鐘,堅固得可以擋住火炮轟擊的神術,不到十秒,就被腐化干淨。

    第一回合,平手。

    一道寒光突如其來,劃向勞薇塔的脖子,“銻”,地一聲金鐵相交的脆響,一柄帶著白火地長劍擋住了致命的攻擊。

    勞薇塔連退幾步,後怕地出了身汗,然後舉起槍。望著重新返回樹上的人影。

    她瞳孔瞬間縮小了。心髒不聽話地亂跳,居然是那個人型的女魔鬼。

    “是你……我的手下呢?”她聲色俱厲地喊道。

    “待會你可以去地獄找他們。”安•考利昂沒重量似地在枝葉上行走,她尋找著下一次攻擊的最佳角度。

    灰眼楮的女人很好對付。除了槍,近身能力幾乎為零,聖堂武士還有幾分厲害,不過動作比昔日僵硬多了,剛才的法術,和防御地那一劍,更出于本能反應而不是自我的戰斗意識。

    第二回合,安摸清了對手的底,那麼,下一回合。該解決掉她們,還是多戲耍一陣子呢?

    太容易就弄死,真沒成就感。

    她細長的手指彈奏般地在虛空劃著概圓的圈,一團團黑色的濃霧隨著手指的軌跡憑空湧現,然後被無形的手擠壓捏扁,化為如小石子般堅硬的固體,“啪”,安嘟著嘴,念念有詞。做了個彈飛石頭的動作。

    白色地光芒籠罩于馬蒂達全身,化為蒼白地火焰,一堵純火焰的牆平地而起,黑與白,在嘶叫著互相抗衡。有的黑團,被聖焰消融,有地,將火焰撕裂開一條條小口子。

    火牆漸漸頃顧地崩塌了。

    馬蒂達杵著劍,痛苦地半跪在地上,臉、肩膀、腹部,十來道彈孔似的傷口不停淌著紫黑色的血。勞薇塔反而毫發未損,第三回合的攻擊,全部被聖武士姑娘擋住了。

    “怎麼你只會防御,不知道攻擊?”安奇怪地問道,“當初的你可比現在厲害多了,居然連我放了水的力量都擋不住。”

    獨立思考能力被禁錮的馬蒂達,只知道依靠直覺本能地進行防備,對付幾個普通的保鏢不成問題,但遭遇了龍脈中的佼佼者,連招架之力都有所欠缺。

    槍聲響起,勞薇塔拼命開著槍,直到子彈打光,還渾然不覺地不停撥動扳機。

    “什麼準頭啊。”安嘲笑,“其實,你就是個累贅,說實話,除了那半瓢水的龍脈,你根本沒資格參與到這場戰斗,十足地廢物。”

    “切。”勞薇塔咬著白牙,發泄似地甩掉空槍。

    影王的殺手,為何會出現在面前?有地方露出了馬腳?

    她深呼吸,用余光觀察著周圍的地形路況,尋找著撤離的機會。

    “該死,我跑不過她的。”提起體能和敏捷,勞薇塔也就是個普通女孩的水準。

    “狡猾的小狐狸,又在盤算鬼點子了?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歪腦筋呀壞主意啊,都是小孩子逗人發笑的把戲,這是姐姐教你地學問喔,至于學費嘛,就拿小命來換吧。”安有資格從容不迫地椰愉幾句。

    “厲害的刺客女士,您今年滿四十了麼?”

    “咦?”

    “更年期的老女人,就是喜歡聒噪。”

    “牙尖嘴利,待會姐姐會格外調教你的……誰?”日子太無聊,讓安總舍不得早點結束美好的狩獵時光,她正準備再斗幾句嘴時,突然覺得有哪里不妥當。一瞬間,情況突變,周圍的空氣泛著波紋,棕色的樹皮、青色的苔蘚、嫩綠葉片的顏色、風、雨、呼吸、心跳,無數細微的聲音,以及光與影,還有面前落敗的敵手,將被什麼事物阻礙了般,她什麼也看不見了,眼里的世界只剩下灰色。

    不是她們消失了,而是她被關住了。

    “深紅檢控官”的領域之力全力開動,安的身體化為一道虛影,躲避開來的同時,手中的匕首呼嘯著飛了出去,直直插入地中。

    “倒黴,還差一點兒,‘豬籠草’就能完全困住她了。”小女孩氣急敗壞的童音在林間回蕩,髒丫頭滿身淤泥。一頭從鋪滿腐土和爛葉的地底鑽了出來,連爬帶滾,狼狽極了。她心有余悸地看到,方才隱蔽的小地洞塌陷了,周圍十來碼的黑泥,都因為匕首上地龍脈,覆蓋上一層非自然的暗紫色。

    “能不被我察覺,潛行到身側的人。只有你呀,親愛的小塞西莉亞。”安•考利昂笑得就像個和藹親切的鄰家大姐姐,“今天是我的吉祥日嗎?一直找不著的敵人,居然會自投羅網。”

    塞西莉亞有些發抖,還是堅定地擋在了馬蒂達身前,她低聲下氣地商量,“考利昂大姐頭,我不和你打,你把那個白金頭發的姐姐讓給我,而長著灰眼楮地女人。反正我不熟。想怎麼處理都隨便你。”

    “你的朋友?”

    “用不著你管。”

    “才離開地下世界多久,你就有了朋友?對刺客而言,朋友就是個拖累。”安似乎很遺憾地搖著頭。“如果能忍住不出手,好好躲著,我還真發現不了你。”

    “我們三打一,人多欺負你人少。”塞西莉亞壯膽似地喊道,渾然不覺她剛才準備把勞薇塔當成停戰協議的贈送品。

    “廢物小狐狸就不用算在內了,你這個昔日地下世界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龍脈者,加上能召喚聖焰之影的聖武士,兩位君王級聯手,本來還有得一打。”安淺笑,“可惜一個放棄了最拿手的潛伏。一個不知為什麼,變得又呆又傻,發揮不出五成力。”

    第四回合開始。

    氤氳繚繞的黑霧,時而如滿是倒刺的鞭子,在獸人姑娘身上血淋淋的挖下一塊皮肉,時而像長短自如的匕首,幾次差點割斷她地喉管。

    塞西莉亞只能憑借敏捷不停躲閃,無法侵入到對方身邊五碼,不觸踫到敵人地身體。她掠奪生命力的本事就使不出來。光憑正面作戰,她差了安•考利昂老大一截,小丫頭的龍脈特點,本就適合出其不意地偷襲捕食。

    如果真被她地豬籠草完全抓住,哪怕半神也得吃上大虧。

    可惜,塞西莉亞再沒有機會了。

    “不要逃、不要逃……嗚嗚嗚嗚,你們也來幫忙啊。”她哭喊著,一邊流眼淚一邊戰斗,這個姑娘一向怕痛,但這次,她堅持了下來。

    勞薇塔根本插不上手,眼看著援軍逐漸力竭,就快支撐不住,她冷靜地計算著利弊,終于下定決心,將一包粉色的藥末,塞進了馬蒂達的嘴里。

    那是頭交給她的,控制著聖武士魔藥的解藥。

    不過發揮作用,還需要一段時間。

    馬蒂達含著藥,不知道吞咽,勞薇塔只能俯下身子,從地上的窪坑中,吸入滿口汙濁的汙水,然後嘴對嘴的渡給她。

    聖武士姑娘嗆得直咳嗽,還是有大部分藥末順著水,流進了胃里。

    塞西莉亞又急又羞,那個只見過幾次,不怎麼熟的女人,不來幫她也就罷了,居然還有空閑和馬蒂達姐姐玩親親。稍一分神,一條黑色的霧鞭,狠狠地抽在了她地肩胛。

    一聲慘烈的尖叫,塞西莉亞被彈出去很遠,深可見骨的傷口讓她翻著白眼,活活痛昏了過去。

    “好了,輪到你們了。”女惡魔拍拍手。

    “我……我不想死……”勞薇塔嘶啞地吼著,被雨打得透濕的頭發緊緊貼在額頭,她居然轉過身來,背對著敵人,抓著馬蒂達染滿鮮血的衣服,在細雨紛飛中大喊大叫,若瘋若癲。

    沒意思,居然被恐懼徹底毀滅了理智,安沒勁地聳聳肩,殺氣騰騰的架勢反而慢了下來。

    灰眼楮姑娘的眸子中閃過一絲詭意,她在盡量拖延時間,讓解藥起作用。

    被解除魔藥的聖武士,不再是工具,而是敵人了,那麼,就讓她和女惡魔拼個死活,總起全部死在這里強。

    無數記憶的碎片,失而復得地心智,對世界與自身的認知,不停湧入馬蒂達的腦海。

    她微張著嘴,一種憤怒和莫名的情緒,開始燃燒,越燒越旺。她想吶喊。

    當安•考利昂不想再看瘋女人的表演了,正準備痛下殺手時,她望見本已失去戰斗能力的聖武士。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而瘋女人,飛快地挪動腳步,轉身就跑,路過塞西莉亞時,她猶豫了下,順手把昏迷的獸人姑娘抱起,不再回頭地逃走。

    安挑挑眉毛,發覺又被小狐狸地演技蒙騙了。但追過去的路。被突然恢復了精力的聖武士擋住。

    “異端……”馬蒂達還有些恍惚,但她認了出來,眼前詭異的女人,就是曾經交過手,差點喪命于其手的異端刺客。

    曾經發生過的一幕慕,讓馬蒂達喘息,幾乎被之擊倒。

    “為什麼,我曾經救過你!”

    “請懺悔,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種罪。”

    她舉著劍。對準那個搜尋了數年的深淵怪物。

    “我要回歸天國地懷抱了麼?也好。你救過我,現在還給你了。”

    她眼神渙散地看著怪物,慢慢合上眼。

    “爸爸。你不要我了嗎?”

    她撲入怪物赤身裸體的懷抱,小動物似地在他胸口磨蹭,還有那根熱熱的,逐漸昂起頭來的東東。

    “光明之印啊,求您拯救我這個被褻瀆被玷汙的僕人吧。”馬蒂達悲嗆地大叫,血如泉水般,從傷口再度噴了出來,滾滾蒼白的冷火,沸騰著、搖曳著,哭泣著,她眼楮像要滴出血來。“骯髒的、不潔的、都得毀滅,在天國不朽的意志下,一切邪惡終將土崩瓦解。”

    仿佛比太陽還強烈的,莊嚴肅穆地光,以馬蒂達為中心,在林間升騰。一把以聖火為刀刃,顏色蒼白地雙手大劍,在光輝中誕生。

    聖武士舉起劍,步伐不穩。

    “又來這招?我不是說過。真劍反而對我更有效。”安不屑地看著劈斬而來的火焰巨劍,在她混亂法則的龍脈領域里,這種純能量地攻擊,是最沒效果的。

    心頭湧現的一絲危機感,救了她一命。

    如果說馬蒂達所召喚的蒼白之火,是天國聖焰在凡間的投影,那麼這把劍,則是完全由真正的神聖之火所形成。

    福蘭用永恆之櫃的神力拯救過她,那與神術同源的力量,對聖武士而言,簡直是劑效果猛烈的大補藥。不知不覺中,已經改變了姑娘的身體。

    蒼白地正義,只有在幾名大主教的全力協助下,馬蒂達才能勉強使用的傳奇級招式,現在獨自就能召喚出。

    這是連大地也能劈開,無法防御,至高無上的偉力。

    神聖的巨劍、沸騰的火焰,讓馬蒂達宛若威風凜凜的神祗。

    一條宛若自然之手雕琢而成,蔓延幾十米的巨大鴻溝,出現在林地,十來棵被掀翻的樹,東倒西歪地從中截斷,碎葉斷枝漫天飄舞。

    安•考利昂左臂地袖子被絞成布條,整條胳膊血肉模糊,軟綿綿地垂下,“骨頭斷了……只是稍微擦到,就差點廢了整條胳膊,如果被砍中……”她驚魂不定地出了身冷汗。

    “吃過春藥麼?生猛了好多。”安猶豫再三,恨恨地看了眼正持劍,戒備,似乎要蓄力發動下一次猛攻的聖武士,選擇了撤退。

    “目前的勝負是一比一平手,下次,我們再重新來過。”她留下這句話,輕盈地後退,很快消失無蹤。

    假如換了名更老練的刺客,完全能看出,聖武士已經是強弩之末。

    但畢竟安在被洗腦前,只是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戰斗層面因為天賦而強大,但在戰意和精神上,卻比不得真正在生死邊緣排徊掙扎過的殺手。

    劍的光芒越來越黯淡,最終化為無數螢火蟲般的光點,溶解在空氣里。馬蒂達吐了一大血,眼前發黑,這種完全由生命力施展的招式,只一劍,就幾乎讓姑娘當場氣絕身亡。

    “總算嚇走了,其實,我連站著的力氣都快沒了。”她淒涼地笑了笑,隨便選了個方向,艱難地一步步朝著林外走去。她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眼楮睜不開了,支撐不住地倒下。

    還沒停息的雨,帶走她的體溫。

    “好冷呵,我要活下去。”她輕輕地呻嚀,“求您了,至高無上的天國,別拋棄您已失去清白的僕人,不然,我還能去哪……”

    穹蒼悶雷滾滾,快停了的雨,又急促了起來。

     *************************

    好吧,這章寫完後,仔細想想,如果從後宮的角度考慮,出場的都是豬腳身邊的女人。

    大婦秘書情人加叛逆養女加loli寵物,完全是福蘭家族的內部矛盾……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37:55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九章 罪

    “我真是個歹毒、冷血、蛇蠍心腸、小心眼的女人。”勞薇塔•懷特邁恩自言自語,“不過,做個壞女人,有什麼不好呢?當我追求良善時,這世道是怎麼對待我的?我的好,給頭一個人就行了。”

    她看著手下傳來的密函,“已經按照計劃,在那棟屬於金雀花家族的別墅放了把火,然後立即撤退,沒露出任何馬腳。”

    勞薇塔狡猾地笑著,她留下不少似真似假的線索,如果那個叫里德爾的家夥如頭所料,是個深藏不露的野心家和聰明人,那麼一定會被蒙蔽。

    聰明人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但會迷信於自己做出來的判斷,那麼,只需要設下誤導思路用的陷阱,讓他自個推測出錯誤的想象。

    姑娘又拿起另一份報告︰

    “紅雀劇團的車隊,正朝西行,目前停留在離據點四十里的一處集鎮,如果再不采取任何行動,按腳力,她們會于五天後離開拜倫邊境,請指示。”

    “瞧,你這個下賤的大胸脯,居然敢勾引頭,我說過不會輕易放過你的。”灰眸姑娘伸了個懶腰,“生活只教會了我一件事,對敵人慈悲,就是給自己留下後患,這道理用在情敵身上,也同樣妥當。誰能擔保,你從安諾演出回來後,不會又對著頭死纏爛打?”

    “下賤的貨色得有下賤的懲罰,把你賣到東邊去?不,如果你突然失蹤,頭會懷疑,追查真相。“勞薇塔托著下巴,“找幾個大漢輪奸了你?該死,雖然很適合淫蕩,勾搭別人愛人的你,但我不喜歡。”她想起了自己曾受到的遭遇,那是苦痛。充滿灰暗的記憶,“得找個方法,徹底毀掉你的自尊,讓你沒臉再見頭,對,沒臉,我要親眼看著毀了你的容,酸液、火灼或者刀片!看你拿那副醜模樣。再怎麼去發騷。”勞薇塔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眯著眼,“請原諒,頭,我知道你對大胸脯有好感,但這恰好是我最擔心的。無數詩歌和戲劇都描敘過,嫉妒的女人,是最卑鄙無恥的。請讓我任性,不遵從你地意願一次,我保證。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鎮上的居民熱情地歡迎了紅雀劇團的路過,鎮長攜伴當地的名流紳士親自接待,還不好意思地朝著名的大明星妮可•綺莉女士索取了簽名。

    應付完眾多的崇拜者後。妮可松了口氣,她卸下禮儀的面具,回到被劇團整棟包租下來的鄉村旅館,這是棟單層,由紅磚、灰岩石和木材混搭地大屋子,有著紅瓦片屋頂和兩根煙白,毗鄰集鎮旁的長滿浮萍的小湖。

    廳里裝潢得很隨意,剛添入大壁爐里的柴火有些受潮,噗滋噗滋地跳著火星,老舊的巴洛克式架子上擺放著幾掛燻臘肉。雖不氣派整潔,卻有種家的感覺。

    斐瑞管事戴著老花鏡,在壁爐旁翻看著行程表,妮可問,“團長晚上又沒胃口嗎?”

    “勞倫先生剛送飯過去了。”斐瑞憂心地說,“也許我們能找個醫生來。”

    “心病,靠藥是治不好的。”妮可搖了搖頭,穿過走廊,在團長的臥室門前。她瞧見勞倫端著餐盤剛從房間里退出來,盤子中可口的煙燻肉燒菜心、臘腸片和皮蛋粥幾乎沒動過。

    “這樣下去,身子會拖垮的。”勞倫說。

    “卡西莫多真不是個東西,虧我一直把他當成朋友。”妮可管不住自己地嘴,嚷嚷著,“長得又怪,又不體貼,只有瞎了眼地女人才會喜歡他。”

    “妮可,別說了。”臥室的門開了一條小縫,芭蕊•席拉娜憔悴無神的臉探了出來,說話帶著飄,病怏怏地,這個美麗地女人仿佛蒼老了幾歲,“請讓一個瞎了眼的失戀女人安靜地待一會。”

    “女人得有魄力,如果勞倫敢拋棄我,我絕對不會有半絲半毫的傷心。”妮可插著腰,“好好吃一頓,再埋頭睡上一大覺,明天早上,把所以不快樂的事兒通通忘掉。”

    “但,我怎麼能忘記呢?”芭蕊的聲音有著種絕望的滄桑,“我原以為,美好的未來就在眼前,暖和的家庭,心儀的愛人,可能還有可愛活潑的孩子,但全毀了,他不喜歡我,他甚至沒來送行,只是托人前來收回了當日投資在劇團地款子。”她越說越激動,淚從通紅的眼眶滾落,“我連最後質問他的機會都沒。”

    她“踫”地關上門,又把自己鎖在房間里。

    “阿姨又在哭嗎?我不喜歡她哭,弄得我也很難過。”獸人姑娘塞西莉亞站在樓梯口,微微抽泣著,“以前不是挺好麼?芭蕊阿姨總帶著笑,大個子雖然不笑,但我能看出來,他也很開心,為什麼要分開呢?”

    妮可嘆著氣,走上前抱住小丫頭,“大人的事你不懂,人活著不能永遠快樂”,她又狠狠瞪了勞倫一眼,“特別是男人,最靠不住了,你以後一定要當心。”

    “別教壞小孩。”勞倫無奈地笑著,“卡西莫多可能有不為人知的苦衷,他不是個無情的人。”

    “男人總會幫著男人說話。”妮可哼了幾句,拉著塞西莉亞的手,“今天到姐姐房里睡,我們不理臭男人了。”

    “我才不和姐姐同床睡呢,你老說夢話,吵死了,還踢人。”

    “小孩子亂講話,鼻子會變長的。”妮可臉有些紅,然後小聲問,“我睡覺的姿勢,真那麼難看?”

    塞西莉亞堅決果斷地點點頭。

    “老朋友,瞧,劇團很溫馨地氣氛,因為你,差點變得一團糟,幸好還有小塞西莉亞來緩和。唉,既然知道沒有結局,當初就不要讓人期待。”勞倫望著一大一小打鬧的背影,搖搖頭,“可能你最開始不忍心拒絕,但溫柔,會把插在身上的刀子,刺得更深。”

    風景總會因人的心而變化,被烏雲籠罩著蒼穹。無星的夜讓快活的人覺得是種夢幻的浪漫,而憂愁的人卻更加心情低落,芭蕊團長淒涼地將整個身子蜷縮在沙發椅上,頭發松散地垂著,風從敞開的窗戶飄進來,將柄黃色地簾布踢來拽去。她知道應該理智,對成熟的女人來說,感情並不是生活的全部意義。

    “我單純在哀悼失落的感情罷了。只是……這哀悼期稍微長了點。”她嘴角有絲自嘲地笑。

    從窗戶望過去,不遠處的湖水黯淡,像個黑糊糊的活澤,集鎮不比夜生活豐富的大都會,才十一點多鐘,村里的燈火就逐漸消失,芭蕊突然想喝點酒。

    趕了一天路,劇團里地人大多都早早睡下,芭蕊不想和旁人打照面,從側邊的長廊來到廚房。搜索了一陣子。在櫥櫃里找到了一瓶用了大半的料酒。

    嗆口極了,芭蕊帶著自憐自艾地心情,將澀得要命的酒喝了一大口。揉著胸膛,渾身發熱,她一手提著酒瓶,推開通往後院的門,沿著一條碎石子小路朝湖邊走去,那里沒建築遮擋,風很急,讓燥熱的身體舒服多了。

    “切,死卡西莫多,你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難道我除了你,就沒別人愛了麼?”她囁喏,鱉著嘴,把剩下的酒灌下,揚手,狠狠地將瓶子扔進湖水里。她很快又安靜了下來,雙臂環抱在胸口,眼神卻不知遊到哪里去了。

    空腹讓酒精發散得很快,沒一會。眼前的景物就開始發晃。

    她似乎感覺有人走近,以為是勞倫或者妮可,打了個嗝,口齒不清地嚷著,“又不是想自殺,別管我,等會就回去。”

    然後,一只大手伸了過來,手掌里沾染了麻醉藥劑的濕巾,捂上了她地嘴鼻。

    醉意讓芭蕊大腦混亂,她還沒來得及明白發生了什麼,就倒了下去。

    距離大約兩百米地小樹林里,有雙幽幽的眼眸正注視著湖邊發生的一切,嬌小地黑影坐在一根橫著的樹枝上,兩條曲線優美的小腿在半空中搖搖晃晃,她非常不滿地抱怨,“效率真慢,我還等著你們繼續帶路呢。”

    安•考利昂最近的心情很不好,生活簡直沒勁透了,除了兩個月前,按哥哥的指派,除掉了一群聖武士後,就馬上清閑了下來。

    散步、在山谷里聽鳥的歌唱,翻看幾本過期的雜志,每天的時間凝固了般,過得真慢。

    直到一周前,哥哥喊過她,“里德爾•唐•萊因施曼先生幾天前遭遇了綁架,已經獲救,而之前金雀花家族還收到幾封恐嚇信,大小姐查出,上面有死鬼伊戈•安德希的指紋。”

    “伊戈•安德希?”她很吃驚,覺得不可思議,“那家夥的頭顱,可是我親手斬下地。”

    “我跟了安德希十幾年,也檢驗過那顆首級,是他的不會錯。”影王喬•考利昂輕輕敲著桌子,“但大小姐卻起了疑心,她似乎懷疑我們用了什麼法子,欺騙了她。”

    “讓我去面見大小姐,親自和她說說吧。”安心里亂得慌,她想起了真正將伊戈•安德希引誘出島,殺死了他的那個能變身的男人,安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想起那人,腦袋就漲得發痛,正猶豫著是不是對哥哥說出這個小秘密時,喬擺擺手,讓她把已到嘴邊的話又重新咽了回去。

    影王知道一些秘密,昔日的首領伊戈,就是因為謀殺了那位小姐的“情人”,導致喪失了金雀花的扶植,世上唯有他才清楚的知道,面前地便宜妹妹,就是那情人的妻子。

    他可不能重蹈覆轍,讓大小姐認出安的容貌,並猜測出自己是那場滅門慘案最大的幫凶。

    當初是實在沒有可信任的人手,才讓妹妹戴著面紗,去和佩姬簽訂盟約,現在,絕對不能讓她倆再踫面。

    “其實,我們為什麼要聽從一個沒半點能力的弱女子指揮?就憑借影王目前的實力,自由自在多好。”安聳聳肩。

    “再強,也無法對抗一個國家,哪怕是你,可以輕松地對付一百名普通士兵,但敵人是一千名,或者五千呢?”喬皺眉,這妹妹在龍脈中的確強大無雙,也使她非常迷信自身的超能力。但就算半神,也得頹敗于國家龐大的戰爭機器下。

    現今的社會制度嚴謹,文明驅散了蒙昧,幾百年前,安諾的光明之印靠施展神跡,引來無數追從者,讓皇帝大君也低下高昂的頭的例子,無法再復制。

    更何況他們只是一群黑暗中高超的刺客。能制造恐慌,能讓大人物們惶惶不安,卻無法靠恐懼來征服社會與人心。

    “里德爾是在蒂羅萊附近被綁架地,你去查查,而且按大小姐提供的資料,對方也擁有龍脈者。”

    “龍脈?”安來了精神,她不懂政治,也琢磨不透世間的法則,只對生死間的搏斗有興趣。

    剛離開哥哥的宅樓,準備去清點行裝時。一個男人喊住了她。

    “考利昂小姐。您是要去哪?”

    是卓爾法•隆奇,她撿回來的那個半老男人。

    “蒂羅萊。”安簡潔地向他說明了任務的內容,卓爾法摸著亂成一團的斑白花發。眼眸中閃著光。

    “你再想什麼鬼主意?”安笑著說,對她而言,這個男人實力並不強,但很聰明,什麼也瞞不住他,經常能揣摩出一些隱藏在幕後地真相,在組織中,隱約已經有了軍師的架勢。

    所以哥哥明知道他是被皇室通緝的對象,也仍然把他留了下來。組織里很多龍脈是沒受過正規教育,在醒覺前碌碌無為的平民出身。真正能依靠智慧行事的人,寥寥無幾。

    “綁架……蒂羅萊……”卓爾法又詳盡地詢問了不少細節,良久,才說道,“現在去蒂羅萊毫無意義,等你到了南部,想找的人早已離開。”

    “那麼,我就得白跑一趟羅?”

    那群綁匪很奇怪的行為模式,我似乎聞到了陰謀的味道。卓爾法低頭想著,來回走了十幾圈,猛地�起頭來,“你去巴拿城,托曼,萊因施曼公爵的長子,目前正在靠近邊境的城市巴拿,守株待兔比盲目地尋找,要方便得多。”

    “為什麼?”

    “資料不足,我無法近一步地分析,來探究緣由,也弄不明白這些計策具體是想針對誰。但如果沒猜錯的話,托曼是下一個被襲擊的目標。”卓爾法回答,“這不是一場普通地綁架案,也不是對個別的人,他們是想讓金雀花內部亂起來,互相懷疑。”

    “但你怎麼能篤定是托曼而不是別人?”

    “很簡單,巴拿城離蒂羅萊大概五天路,假如是我,想迅速地把陰謀進行下來,也會選擇托曼閣下。”

    “隆奇那個老頭簡直神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在安•考利昂趕到巴拿城的當天夜晚,一群蒙面歹徒襲擊了托曼的宅都,他們和私人守衛對持了片刻,虛晃幾槍,投擲了燃燒瓶,在警察趕來前就溜之大吉。

    姑娘不是來救死扶傷的,根本沒管,只是待在陰影里觀賞了一場好戲。

    她沒發現哥哥所說的龍脈者,只是群不入流的雜兵,于是遙遙綴著歹徒,跟蹤了下去。

    現在,她望著歹徒又綁架了一個姑娘,將她迷昏,拖上了馬,從小路出了鎮,偏離大道,朝荒野奔馳而去。

    “還沒見到幕後的指使者,也沒瞧見什麼龍脈,我快沒耐心了。”

    安玩弄著匕首,那柄鋒利的銳器在指尖令人眼花繚亂地旋轉,大概等待了五分鐘,姑娘輕靈優雅地跳了下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塞西莉亞渾身顫抖,雙頭抱頭,整個人縮在床底,小尾巴上地絨毛,都如鋼針般豎立著。

    “怪物,是那個怪物來了。”她牙關打顫,竭力隱蔽住自己的氣息,如果說在君王級龍脈的世界中,安幾乎沒有弱點的綜合能力最為強大,馬蒂達摻合著神術的招式攻擊力非凡,那麼,塞西莉亞控制能源和偽裝自身的水準相當之高。

    這也是上一回,她能從女怪物眼皮底下逃掉的原因。

    “芭蕊阿姨……被他們抓走了!”獸人丫頭急得想哭,卻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終于,她用滿是灰塵的小手擦了擦眼眶的淚珠,把小臉蛋弄得髒兮兮地,“我說過,芭蕊阿姨對我可好了,誰要欺負她,絕對不放過。”

    那黃玉般的眸子里,有種視死如歸的神采,她告別似地看了眼酣睡正香的妮可,努力抑制住刻骨的恐懼感,躡手躡腳地從窗戶翻了出去,凝神辨別了一下方向,全速奔跑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34:11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七章 瘋子是夢麼?

    佩姬臉上蕩漾著渴望的笑意,眸子里流盼著的熱情,她比他大五歲,正值女性燦爛到極致的年齡,連呼吸都帶著香甜的誘惑。她渾身赤裸,除了腳上鮮紅的,鞋跟足有半尺高的馬靴,和脖子上皮革的項圈,再無半絲片縷。

    “你要干什麼?”他覺得心髒拼命跳搏,仿佛正有幾百匹奔馳的馬拽著,大腦一片空白。

    “我想做的,便是你正在想的。”佩姬聲線沙啞,帶著赤裸裸地挑逗,她輕咬他的耳朵,將手慢慢伸入睡衣扣子間的縫隙,輕輕撫摸,冰冷的觸感讓他開始呻吟。

    “噢,請……請再用點力。”他喘息,渾身發抖。

    力度似乎重了些,但不夠。

    “再用點力。”

    還是不夠。

    “天,求您了,踐踏,用力地踐踏,讓我感到痛,感到正在受折磨,這便是我正在想的!”他忍不住了,大聲嚎叫,“請讓我興奮,鞭子……蠟燭……狗嚼具……什麼都依你,等會再輪到你,你也得依我。”

    劇烈的痛苦讓他達到了高潮,讓他眼球無意識地轉動,讓他醒了過來。

    他滾到床邊,腦袋正抵著床頭櫃的桌角,房間里陰郁幽暗,仿佛充滿了諸多無形的魂靈,它們包圍住他,無聲無息地奚落與嘲笑。

    果然是個夢。

    “又來了……我該沖個澡了。”朱利爾斯•馮•科摩感到滿身熱潮潮的汗,睡袍的褲襠濕了一大片。

    穿過走廊時,朱利爾斯看到妻子的房間還透露著淡淡的光,那張緊合的門遮擋了他的夢,拒絕了他的愛,他不由得又開始想象方才的夢境。

    所有人都認為,拜倫地儲君是個無害的好人,女孩兒陶醉地贊嘆他的溫柔,男人們則暗暗譏諷他的柔弱。總之,在物質社會中,好人、溫柔或者柔弱,都算不上是個好形容詞。

    而對朱利爾斯來說,他覺得自己正處于地獄之中,一個孤寂,被欲望所煎熬的地獄。

    他愛佩姬,刻骨銘心地愛。瘋狂地愛,就像他愛那些曾養過的波斯貓。

    貓真是種充滿魅力的動物,野性勃勃,倨傲得藐視著主人,和他珍愛的妻子一般。

    那些貓哪里去了呢?朱利爾斯記不起來了。

    他得先去洗個冷水澡,也許自瀆幾次,讓體內地火焰冷卻。

    浴室鏡子里印著的美男子,有張蒼白文雅的臉,身體消瘦,他看著鏡子。里面的人仿佛正懦弱地避開他的凝視。他想起了父親。

    他伸出一只手死死扶著牆壁,感到突如其來的頭昏眼花,胃中一陣痙攣。眼皮不斷地跳動。

    周圍的一切都蕩起了漣漪,一副副破碎的片段浮上心頭……

    “繪畫?詩歌?戲劇?”父親嘲弄著,卻因為說話的聲音過大,引來了咳嗽,“所謂的情操和文采,是有力量地人,繼續充實自己地彩衣,你得把精力放在更重要的地方,學習那些能保護自己,能掌控他人的東西。”

    父親彎下腰。期待又嚴肅地說,“我地孩子,我愛你,不想你變成一個懦夫,科摩家族永遠是拜倫的王,一位大君應當坐在御座上。”

    這是愛麼?

    朱利爾斯不清楚,他只知道,父親總是警惕又忙碌,從未聽到。他溫和地和自己說過話。身邊的護衛侍從,沒一個能交流的,只會回答,“是,我的殿下”或者“請別,很危險,殿下。”

    孤獨感讓朱利爾斯發狂了,他不了解《君主論》和《強硬手腕》那些經典著作的內涵,只知道死記硬背,他用銳利地刀片割自己的手臂,疼痛讓可憐人感到他不再是具行屍走肉。

    “你再干什麼!”父親知道了這件事,趕來,揭開他的衣袖,心疼不安地看著結疤的傷口,問道,“瘋了嗎?”

    “不,我發覺自己怕疼,所以想鍛煉忍耐。”慌亂中,朱利爾斯撒謊了。然後他看到父親眸子里閃爍著贊許,“好孩子,科摩家的後代都是堅強地人,但這種鍛煉的法子太瘋狂,你可以……”

    朱利爾斯沒在意父親的循循善誘,他只在心里吶喊,“父王誇獎我了!”

    他突然愛上了受痛的感覺。

    另一個人生中的意義,是十一歲那年的某個夏日。

    他瞞著父親,躲在花園里,想模仿昔日那些偉大和永恆的詩人,創造一行長詩。

    他絞盡腦汁,用繁花似錦的修飾語來妝點文字,渾然不覺外界,直到一只縴細,皮膚白淨得宛若透明的手,蠻橫地將寫滿字地紙奪了過去。

    “……那是裝我罪惡的靈框,蛆蟲、蒼蠅和腐爛,地獄的盡頭,我的歸宿……什麼亂七八糟的?”說話的是位穿著男式夾克,頭發短短的姑娘,她不以為然地評點著詩詞,“無病呻吟,毫無力度。”

    她背對著陽光,臉龐被陰暗的影子籠罩,金色的燦爛的光順著她的身軀蔓延,一瞬間,朱利爾斯以為自己看到了遊步人間的美神。

    “我……我是想寫首詩,力圖描繪出絕望心境,您知道,悲劇往往是不朽的。”他結結巴巴地回答。

    “只靠美麗的文辭,寫出來的也是蒼白無力。”

    “您很懂詩與藝術?”

    “不,我煩那些東西,不過世上許多東西都是相通的。”她斬釘截鐵地說,“力!不論是歡喜,還是悲哀,文字想打動人心”必須充滿力。”“那什麼是力?”

    “嗯……”對方好像沒詞了,她跺跺腳,仔細想了片刻,忽然把手中的紙揉個粉碎,“瞧,這便是力,把喜歡的、珍惜的事物打爛,破滅。”

    朱利爾斯不知道這位剛成年的姑娘只是在嘴硬,他從未見到過,有女性用如此成熟的口吻和他交談,宮廷里的都是群說話細聲細氣的侍女,他又懂了兩個詞︰“傾慕和……毀滅。”

    他去問父親那個女孩是哪家的小姐。“金雀花家族的長女。佩姬•唐•萊因施曼,我見過一次,小小年齡,就和她那位公爵父親一般,把所有人都當成傻瓜。”

    朱利爾斯沒聽出來父親話語中地厭惡,他只念叨著那個名字,“佩姬。”

    “佩姬。”他無意中觸踫到了水蓮蓬頭的開關,冰冷的水讓朱利爾斯打了個冷顫。清醒了過來。

    水雖寒冷,卻澆不熄胸腔中的火,他又想起來了飼養過的那些貓。

    他摸索著,從衣服內兜掏出一支被撕去標簽的小玻璃瓶,匆忙吞下三顆黑乎乎的藥丸。

    第二天,出現的妻子面前地朱利爾斯,依舊笑容溫柔,舉止文雅,無論是談吐、用餐還是細微的肢體動作,都完美得能當禮儀課上的模範。連最注重儀表的紳士也自嘆不如。

    良好的教育和皇室的優雅。在他身上顯露無疑。

    “睡得可好?”他用銀柄的餐刀切下一小塊煎嫩排,“昨晚淩晨,我還瞧見你房里亮著燈。遲睡對健康有不良影響。”

    “你偷窺我了?”佩姬挑著眉毛,把沙律包沾著盤子里的醬汁匆匆咽下,這動作很粗魯,但姑娘做起來卻帶著一種豪爽的俐落勁。

    “不要誤會。”朱利爾斯有點害羞,“無意中看到的。”

    “我在思考弟弟被綁架地事情。”

    “前天不是已經傳來了消息,里德爾獲救了,雖然被殘忍地切掉了尾指。你別因此過于憂愁了。”

    為他發愁?佩姬不屑地想,她說道,“綁匪地行為邏輯很古怪,我覺得挺有趣。”

    “古怪?”

    “綁架只出于兩個目的︰利益和報復。從頭到尾。歹徒都沒有要求一個銅角的贖金,而報復?殺掉八個保鏢,與萊因施曼一族為敵,只為了砍斷他地一根手指?這復的哪門子仇。俗語說雷聲大,雨點小,總有古怪。”

    “可能是個行事毫無理智的瘋子所為。”

    “神經失常的人,往往走極端,只注意眼前的快意和滿足,他們對周遭的事物疑神疑鬼。認為世上所有人都想謀害他,于是要麼選擇躲避,把自己藏得死死的;要麼發狂,襲擊他認為威脅到自己的人,歹徒動手了,又輕描淡寫地放了里德爾,要知道,金雀花原以為這是場政治上的陰謀,還準備著應付所有突發狀況。”

    “精神失常有很多種狀況,躁狂、抑郁、焦慮,還有些人更特殊,比如我知道一個病例,有個病人,平時儀表堂堂,為人嚴謹極了,但只要犯病,居然會在人來人往的街頭裸奔。而且事後還對發生過地事一無所知,完全沒有記憶。”

    “我才知道你還是個腦病專家。”

    朱利爾斯含糊不清地回答,“書上偶爾讀過的,覺得很奇異,所以記了下來。”

    “所以,那個歹徒,就算是瘋子,也是個非常特殊的瘋子。”佩姬聳聳肩,“我挺想念坦丁的。”

    “只要你樂意,提前結束蜜月也無關緊要。”

    “在回去前,我還想到個地方瞧瞧,可惜沒有資格入內。”

    “拜倫的儲妃,我的妻子,難道還有什麼場合不能去?”

    “聖格朗王家研究院。”

    朱利爾斯舌頭似乎打了結,他停滯了一陣子,“以前那地方沒什麼,但現在……”

    “永恆之櫃,安諾的聖物,我想看看,能讓約安……不,父王為此發狂的神器,到底是什麼模樣。”她直言不諱。

    “佩姬,我不願拒絕你的任何要求,但,”朱利爾斯地聲音有點顫抖,又帶著懇求,“為何你會知道這個秘密?我愛你,不想在純潔無暇的愛情中摻雜入政治,我不是傻子,不會不清楚金雀花和皇室間骯髒的斗爭,但我不願去想,只要你能陪伴在身邊。父親身子很不好,如果傳言中的光明之印的聖物真的那麼神奇,可以讓父親恢復健康,我不能讓該死的政治打擾他最後的希望。”

    “你總算有了點勇氣,表現得不錯。”很難得,佩姬給了他一個笑臉,“和我出身的家族無關,單純個人的好奇心,你不必清楚我是怎麼知道的,但我保證,絕不會做出對父王不利的舉止。”

    當然不會。想徹底脫離金雀花的掌控,目前還得依靠約安八世的威嚴,直到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他老人家得安穩地繼續活著。拜倫的局勢平衡,還不是被打亂的時候。

    他凝視著她的眼楮,她的眼神坦然,良久,朱利爾斯微微點了點頭,“你是我的摯愛,我會竭盡所能,來滿足你的願望。”——

    第八章殘骸

    拜倫南部,蒂羅萊警察總署,一位身材修長,打扮入時,左手戴著黑色皮質手套的年輕人正聽取著局長的匯報,他面容疲憊,一對眼珠深凹在青灰色的眼窩里。

    細心人能察覺,手套處裝尾指的那部分布料是空的。

    “那小夥子是誰?連局長大人也畢恭畢敬。”有路過的探員,不明就里地詢問同僚。

    “喔,那可是坦丁大家族的公子哥,幾天前綁架案的受害者,總之,是不與我們這些小警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人。”

    “一個人也沒抓住?”里德爾的語調陰沈。

    “很遺憾,歹徒仿佛人間蒸發了。”

    里德爾冷笑,“人間蒸發?”

    “因為現場里沒留下任何可以表明歹徒身份的東西,本署查詢過原屋主的口供,那間郊外的小別墅在兩年前就賣出去,一直沒住人。因為是匿名交易,所以這條線暫時沒法子追進。”

    “繼續。”里德爾的語調陰沈。

    “本署還用內線追查了當地黑幫,幫派的家夥消息總是比我們快一步,但這次,他們也毫無頭緒。”

    “也就是說,你們根本什麼也沒查到。”他很憤怒,一群遭天譴的家夥,侮辱了他,把他變得缺了根手指的殘疾,但當地的警方卻說,找不到有價值的線索。

    “還有條線索,我得說,不是行家絕對注意不到。”局長誇耀道,“我們在屋外車欄里的馬車上,找到了一間被巧妙隔開的小密房。”

    “對,我就被裝在那里面,顛簸了幾天。”

    “整輛車子已經確認是綁匪留下的,也被收拾干淨,但我從一個細節發現了砒漏。馬車的車軸是帶彈簧的高價貨,和別的部位相比還算暫新,摩擦留下的痕跡很少。顯然是才換上去沒多久。”

    “這線索有意義麼?”

    “高價車軸不是普通小廠家能生產的,而注重品牌地大廠商,往往會在軸輪上烙印商標,綁匪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特意把商標磨損了,但他們沒料到,有時候廠商也會在車軸內部多烙一個。

    我們把車軸拆下來,切割開。鋼管的反面,有著貓頭鷹的商標與011231的數字,夜鳩牌,著名的大廠商,制度嚴謹,那串六位數代表生產日期和出廠編碼,所以我們連夜派人前往該廠,查到了這根車軸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被賣出的。”

    “我不喜歡別人賣關子。”里德爾的口氣明顯不耐煩了。

    “抱歉,先生,在大半月前。佩納的夜鳩車配件專賣店。”

    “賭城佩納麼?”里德爾摸著下巴。忽然想到了什麼,“具體地時間,而不是含糊的半月前。”

    “是十九天前。下午六點。”

    和他想的一樣,十九天前,他那位倨傲,看誰都不順眼的大姐,正在佩納度蜜月,因為是儲君夫婦出行,官方都有詳細的記載,皇家的車隊是在那天下午四點離城。

    綁架他的凶手,與佩姬一前一後離開佩納,這只是個巧合麼?或者他們也同樣想綁架王妃。但沒得手?比起這個猜測,里德爾更願意相信,是他的大姐在搗鬼。

    “現在你是第一順位的嫌疑人了,親愛的姐姐。”里德爾覺得斷指地部位疼得更厲害了,“假如是她想報復被兄弟們聯手踢出金雀花地恥辱,那麼我不會是唯一的受害者,大哥托曼和三弟弗朗士也同樣面臨危險。”

    一位警察急匆匆地闖進來,手里拿著一封封口處蓋著紅章的信箋,在拜倫警察局之間來往地官方信函上。綠色的章子代表普通,黃色代表特快,而紅色則是非常緊急的事件。

    局長飛快地拆開,掃了兩眼,臉色大變,他對里德爾說,“天,大事件,托曼閣下,您的兄長,于前夜遭遇了襲擊,所幸地是因為宅院防備嚴密,沒有受到傷害。我們認為這是起有預謀,專門針對萊因施曼所有成員的恐怖行動,先生,從現在開始,您得接受警署全方位的保護。”

    傷口火辣辣地疼,幾乎讓里德爾英俊的臉開始扭曲,“看來,我得找兄弟們談談了,既然有人不念血脈的親情,那麼,我們還顧及什麼呢?”

    佩姬不知道,她的弟弟正謀劃著什麼。大小姐穿著厚重的白色橡膠外套和長雨鞋,在鼻子前扇了扇,想把嗆人地消毒藥水味道驅散。

    “兩位殿下,請隨我來。”聖格朗王家研究院的院長說道,他帶著兩人穿過幾道被荷槍實彈的警衛守護的鐵門,走廊牆壁是厚實的岩石塊,隔幾步路,頭頂就出現監視儀。

    “這項目直屬于皇室內務局,沒有陛下的口諭,任何外人不得擅自入內。”院長低聲對朱利爾斯說,“最多只能待半個小時,我已經盡了全力,其實您大可直接請求您的父親,尊貴的皇帝陛下,並不需要拜托我。如果陛下發怒,我這個忠誠卑微的僕人,難以承受那雷霆之怒。”

    “您別擔心,父王不會知道,而且管理內務局地那位宮廷法師也已經私下默許了,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朱利爾斯微笑。

    最後一道密封的門開了,佩姬環顧這層寬闊的大廳,心頭湧上一股神奇的感覺。

    鋼鐵的儀器、無數紅、綠的管線,和一群表情嚴肅,同樣穿著白外套的人,他們不停低聲交談,又為水晶屏幕上偶爾波動的電波而大呼小叫。

    一切的焦點,是大廳正中間,半人高的青色台子上,由巨大玻璃櫃籠罩著的事物,聖物、神器,諸多的稱號讓佩姬原以為那會是帶著神秘符紋,光看看就覺得非凡的存在。但隔著櫃子,她只瞧見,那里面擺放著幾截褐黃色,腐爛衰敗的爛木頭,木頭的紋理中,有著一絲絲血管似的暗紅色細小條紋,除此之外,再無任何奇異之處。

    “這里可以說匯集著全世界最頂尖的科學家。越研究,就越發現,這些不起眼的小殘塊,具有著偉大的能力。”院長示意實驗開始,一位研究員走到櫃子前的控制台旁,將手指摁進凹槽,不遠處三台蒸汽機轟鳴了起來,連接著玻璃櫃地電纜開始通電。瞬間,一道道電弧在櫃中竄動。

    佩姬看到,幾縷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暈,出現于爛木頭的周圍,但只維持了極短的時間,光的斑點就退隱于空氣中。

    “這次是三千伏的電壓,但奇跡仍然只持續了幾秒鐘。必須得有更先進完善的發電設備。”研究員解釋,他等電流完全消失,打開玻璃櫃地小門,從里面取出一只透明的小托盤。上面釘著條正在掙扎的蚯蚓。

    “半截蚯蚓。區區幾秒鐘,那無法解釋的力量就讓它完全恢復了,不可思議的細胞活化能力。”

    “那。它能對人產生作用麼?就像傳說中的,給予凡人不朽?”

    “人的結構太復雜了,而殘骸能產生的力量有限,無法對比昆蟲更龐大的軀體起作用。”

    “只能是蟲子麼?”

    “根據那本筆記所記載,它真的能給人帶來無法衰老地生命,只要有更多地時間,我們也許能挖據出它所有的潛力。”

    “筆記?我能看看嗎?”朱利爾斯好奇地問。

    “我的好殿下,別為難我了,那屬于特級機密。”院長擦著汗,“不過您有興趣地話。可以去參觀陳列室,那里都是在費都地地下水道,和聖物一起被發現的,其實也沒什麼,均是些破爛玩意。”

    朱利爾斯看到妻子正聚精會神觀察著聖物,決定不去打擾她,“那好吧。”

    陳列室就在大廳的一角,但里面放置的東西,果然和院長說的一樣。全是破爛,有帶血的衣服,破碎的眼鏡架,被壓扁的儀器。

    “收藏這些有用嗎?”

    “起初就那幾台壞儀表有作用,我們配合筆記的內容,仿造出了實驗器械,而且功率更好,其它的”,院長不以為然,“如果不是怕遺漏了什麼資料,這些汙穢地破爛不配進入這棟最權威的研究間。”

    朱利爾斯很快失去了興趣,他隨手翻了翻陳列品,準備離開,剛要出門時,注意到了什麼。

    “這是什麼?”他問,那是一枚略帶青色的石頭,缺了一部分,材質有些像綠松石,但黯淡無光,死氣沈沈。

    死氣沈沈?朱利爾斯不經意地給它下了個擬人的說辭。

    “用儀器測試過,不是寶石,也沒有特別,大概是下水道某塊青磚的碎片,或者是儀器上掉落的按鍵。”

    朱利爾斯夾著它,在眼前轉動,他似乎覺得,接觸到石頭的手指,微微發燙,還帶著一絲不為旁人察覺的閃光,刺痛了他的眼,粗燥地石子表面,那些岩石的紋理,扭曲了起來,像個黑色的旋渦,旋轉著……

    旋轉著……仿佛要把他吸進去……

    “殿下!”院長的呼喚讓朱利爾斯回過神來,他恍惚地問,“我怎麼呢?”

    “您發了一小會呆。而且,事先約定好的時間快到了……”

    “好吧,我會記得您這次的慷慨相助。”朱利爾斯拍了拍院長的肩膀。

    “雖然有嚴令,但誰不想在未來的陛下身上,投資一份友誼呢?”

    院長興高采烈地想,這個昔日優秀的學者,已經越來越像個政客。

    欣喜若狂的院長,絲毫沒注意到,太子殿下,偷偷把石頭放進了衣服的口袋。

    沒人膽敢檢查拜倫儲君的行裝。

    回去的路上,佩姬感到很奇怪,只要待在一起,便不停地尋找著話題,仿佛只要能逗她稍微露出點笑容,就心滿意足的小丈夫,正在發呆。

    雖然這個懦弱的男人不在耳邊聒噪,能讓大小姐能安靜地思考。但正在奔馳的馬車並不是個想問題的好場所,她想隨便聊聊來打發時間,“你在想什麼呢?”

    “噢”,朱利爾斯的聲音輕飄飄的,“我再想,不朽。”

    “能真正把握住人生的人,不會追求額外的生命,當死神光臨時,可以心滿意足地離開,只有尋找不到生存意義的人,才會幻想漫長。就如舞台上的戲劇,精妙絕倫的,看一次就能愉悅;鱉腳糟糕的,看一百回也是乏味。”

    “如果那聖物,真能治好父親虛弱的身體,並讓我和你永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那多美好啊。”朱利爾斯幽幽嘆了口氣。

    “別把我扯進你無聊的夢想,這讓我惡心。”她把頭偏向窗外,和猴子就是話不投機。

    看著妻子輪廓秀美的側臉,朱利爾斯把手伸入口袋,用指端撫摸著奇怪的石頭。他嘴唇輕輕蠕動,似乎正在和冥冥中某種不為人知的事物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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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31:35

第五卷 狗男女 第六章 伊莎

    伯騎士建築行負責的公牛大道隧道工程位于坦丁東城,全街有四里長,是連接凱旋門和城市內部的重要交通鈕帶,離大道半個街區的奧古斯都廣場上,樹立著代表拜倫公路起點的零里程標志,這條公路年頭很久了,幾乎與坦丁的歷史同歲,維修改建了無數次,挖樁開表面的黝黑瀝青,能找每個時代不同的道路材質,紅磚、青石、水泥……

    福蘭•弗萊爾眨眨眼楮,仔細閱讀著由當局提供的地狀資料,他在套裝外披著一件麻色的厚帆布工作服,在一片被翻開的石礫磚塊中穿梭。

    “這里離坦丁的主下水道最近。”他在地圖上用紅筆劃了個圈,對工程負責人穆爾說道,“將所有施工人員分為幾隊,每隊只負責特定的區域,而我們的人,則完全接管有價值的地段。”

    “沒問題。”

    “還有”,福蘭拿出另外一張地圖,指著城市往東大約十里的一片原野,“天鵝行宮,按傳統是儲君的采邑,我需要一條能潛入的密道。”

    “很麻煩,十里太遠了,城外沒有可利用的下水道,靠硬挖的話需要很多的人手,而且還得大型機械,這樣很難瞞住外人。”穆爾回答。

    “不用,坦丁東城外便是台伯河,有一條地下水渠負責引淡水入天鵝行宮,給我連通到那里。”

    教父和面前的這位伯爵,到底合謀著想干什麼?穆爾疑惑不解,但他壓制住了好奇,點頭贊同,“那麼,能節省大量的時間。”

    穆爾是個忠誠人,福蘭很感謝勞薇塔帶來了這個好幫手,不過對灰眸姑娘,福蘭卻對她的個性深感困擾,並不是指勞薇塔不值得依賴。而是這姑娘在考慮事情時,總將他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為此,勞薇塔不惜手沾血腥,與黑暗為伍。

    “她總得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總想著我的事。”福蘭在心里嘆了口氣。

    下午三點多,福蘭乘坐馬車回到流金街的建築行,剛走進一樓大廳,負責接待工作的貝拉米太太就對他說道。“有位女士在您的辦公室等候您。”

    “是誰?”

    “她沒說名字,但……”

    “也就是說,隨便讓一個陌生人待在我的辦公室里?”

    貝拉米太太揣揣不安,“但那小姐漂亮極了,我以為是您地……朋友。”

    福蘭準備再說點什麼,但瞧見貝拉米太太惶恐的表情,搖搖頭,“下不為例。”他朝樓上走去。

    “難道不是老板的情人?”貝拉米太太奇怪地想,“那麼可愛的姑娘,嬌滴滴地說要見老板。又能說出老板的許多事。誰忍心拒絕她呢?”

    誰忍心拒絕伊莎呢?

    在坦丁無關政治,只盡情于玩樂的舞會,伊莎•唐•萊因施曼的名頭遠遠比她的表姐佩姬要來得響亮。雖然很多人說這女人只是個膚淺地花瓶,但也得承認,那是最精致最漂亮的花瓶。

    伊莎個子不高,虛歲剛滿十八,帶卷的栗色香發,紫羅蘭色的眼楮,惹人注目的臉蛋和窈窕的曲線讓人們心下贊嘆,特別是那張娃娃臉,透露著一股天生的純真,讓人覺得。不管她說些什麼刻薄的話,或者擺出目中無人頤指氣使的姿態,都像個小妹子在撒嬌賴皮,當不得真。

    她崇拜自己的表姐,從小就跟在表姐地身後轉悠,經常模仿佩姬地口吻,但同樣評價別人為“猴子”,從佩姬嘴巴吐出來,像是帶著毒氣的冷風。令人怨憤難堪,而由伊莎來講,就讓人不以為然地哈哈大笑。

    “如果那丫頭能稍微聰明點,至少辦什麼事能比我順利。”佩姬曾經說。

    今天她本來很開心,在中午時,還有一位被社交圈的淑女們謂為俊小夥地貴族青年圍著她打轉。

    “伊莎,美麗的伊莎,你的微笑讓冬日充滿焰火,你的顰眉又帶來徹骨的寒夜,請別在折磨我了,殘忍的伊莎。”

    肉麻的情話讓金雀花家族美麗的公主得意揚揚地神采飛舞,她並不喜歡面前的男人,但她愛這種被人視為珍寶的感覺,享受這種萬眾矚目地光輝。

    說到底,這只是個淺薄的小女人。和眾多的上流階級青年一樣,不為生計發愁,也沒有什麼野心,衣食無憂沒頭沒腦地在劇院、舞會、旅遊、戀愛、交際場中渡過光陰。

    “為什麼說我殘忍呢?親愛的戴維侖。”

    “噢,我……我聽說了傳聞,這快讓我崩潰了。”

    “傳聞?”

    “您的父親,不是想和伯騎士家族聯姻嗎?”

    姑娘的臉垮了下來。

    伊莎沒談過真正的愛情,她只將它想像成充滿各種美好事物,有飛舞落葉、薔薇花香、幽靜小道和漫天星子,超脫世俗似的神仙境界,她的情人應當是容貌超凡,貴氣而又溫文爾雅地公子,知識淵博,知道達奇和米開朗在繪畫流派上的不同,清楚所有詩人的代表作,並能提出自個的見解,而且懷著滾燙的情愫,如火般將自己融化。

    比如朱利爾斯太子殿下,就是那夢境的實物化。

    “真不愧是佩姬姐,總能抓住最好的,別人搶也搶不走。”她想。

    但現在,他們居然把伊莎和一個塊頭粗傻,面容猙獰的英格瑪土包子扯到了一起,真不知道表姐為何對他贊嘆有加,連父親都起了歪心思。

    她把卡西莫多•伯騎士,看成一個早年四處遊蕩,弄得滿身傷疤的野蠻人,一個身纏千萬,但絲毫沒有格調的土包子,一個會擺弄點什麼植物的像這種人,怎麼能和金雀花的公主相提並論呢?

    他本應該欣喜若狂,滿面紅光地載著滿車玫瑰,佇侯在門前;本應該笨拙地朗誦著抄來的情書,妄想著能討來哪怕百分之一的愛情,而自己,則鄙視地哈哈大笑,嘲笑他的無知和自不量力,把他弄成圈子里最滑稽的笑料。

    但他沒成為笑料,自己反到是了。那個該死的野獸。渾身銅臭的商人,居然輕描淡寫地拒絕了聯姻,仿佛自己是個無足輕重的鄉下丫頭。

    “我地伊莎妹子,聽說你被個醜八怪給甩了?”某個和她互相看不順眼,經常你諷刺我我嘲笑你的侯爵家閨秀,公開用這個話題來揶揄她。

    所以她正坐在野蠻人的辦公室里,準備狠狠地訓斥一番。

    房間裝潢得考究,地板上鋪著最上等的橡膠木。這種木頭的質地酥軟,踩上去又軟又舒服,辦公桌上擺著幾本皮面裝幀的厚書和一大疊報紙,她百無聊賴地翻了翻書,書名叫《霍貝爾人的原始法》,里面密密麻麻地鉛字和一條條瑣碎的注辭讓伊莎有些發昏。

    “……那是一種強力,它貫徹著野蠻法則地精神,將憤怒與報復充斥于規則之中,這雖基于人本主義,但法律卻不能混雜入人的情緒。必須冷靜、無情……什麼爛書。連插圖都沒。”姑娘想,在她的概念里,書應當和配滿彩畫與廣告的時尚雜志是等同的。

    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把伊莎嚇了一跳,她慌張地扔下書,又覺得這舉止太示弱,于是輕微地咳嗽兩聲,端坐起來,瞟著眼觀察面前的男人。

    這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地打量福蘭。

    衣服倒剪裁得體,沒有浮誇的閃亮飾物,他走到門邊,將黑色風衣和寬檐帽子掛到琺瑯漆衣架上,襯衫脹得鼓鼓的。顯露出一具異常雄健的男性胸脯,有著陽剛的優雅,手臂上也沒有想象中又黑又密地汗毛,臉部被無數縱橫交錯地傷疤完全毀容,表情卻很嚴肅,微微泛著點紅的瞳仁正泰然自若地望過來。

    “五分鐘。”他的聲音輕柔而富有節奏感,活像個生活在書本里地學者,與粗擴的外貌產生了奇妙的維和感,以至于伊莎沒弄懂是什麼意思。“呃?”

    “女士,你有五分鐘時間說明來意,我非常忙,四點左右,還有一個會議要開。”

    伊莎立即在諸多惡意的評語後面,加上了沒有教養的字樣,這麼冷淡地對待一位淑女,完全不是紳士應有的行徑。

    “我是伊莎•唐•萊因施曼。”

    “哦,是金雀花家族的小姐?有何貴干?”語調平淡,“你是有生意上的事務嗎?”

    “難道你沒聽說過,或者不記得我的名字?”伊莎覺得惱火,她難以忍受這種冷漠的無視。

    “喔”,男人稍微思索了片刻,“我雖然和萊因施曼有生意上地來往,也保持著一定的友誼,但無法記住每個成員的名字。”

    “該死!”伊莎突然覺得自己來這里是個錯誤,她企圖和沒記憶能力的野蠻人溝通,只能尖叫著嚷道,“必須告訴你,別想打我的主意,無論是現在,還是日後,只要我的父親,抑或佩姬表姐,像你提起有關于我的話題,你都得回答”不,!”

    姑娘喘著氣,臉頰漲紅,她等待著男人說點什麼。

    “還有兩分鐘。”福蘭平靜地看了看表,“如果你再沒別的事,我樂意將會面的時間縮短。”

    如果我夠力氣,真想掐死他。姑娘想。

    雪亮地光線將里德爾從意識的灰色地帶拖了出來,他模模糊糊地看到幾位警察打扮的男人圍在身邊,“發現受害者了,叫醫生來。”有人嚷道。

    “你們是……”他幾乎發不出聲音。

    “先生,我是蒂羅萊警察總署的巡佐,請放心,您安全了。”

    安全?

    疼痛讓里德爾從暫且的恍惚中清醒了過來,他掙扎著爬起來,急急地問道,“綁匪被抓住了嗎?”

    巡佐面露難色,“我們是接到線報,才找到這里的,但還是晚了一步。”他看到里德爾神情不悅,解釋道,“歹徒逃得很匆忙,甚至屋子都沒收拾干淨,我想能找到線索的。”

    “那就去查。”里德爾望了望斷指處的傷口,干枯發黑的血漬讓這個模樣英俊不俗的貴族青年眼中,閃過一絲凶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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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6-6-10 09:30:18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五章 肉票的怨恨

    里德爾•唐•萊因施曼從黑暗中醒來時,頭疼得厲害,眼前呈現出紅稀稀不停閃爍的影子,等他回憶起發生了什麼時,驚恐之情油然而生,只覺得一股冷氣襲遍全身。

    周圍黑洞洞的,漆黑中只能瞧見一些模糊糊的輪廓,身下顛簸不已,這是個正在運動中的狹窄空間。

    粗硬的麻繩捆扎在手腕腳踝處,緊繃繃地,幾乎要勒出血來,嘴里塞著一團臭布,里德爾從光著的一只腳推測,那應該是自己的棉布襪子。

    “至少有個好消息,那襪子我才穿了一天。”里德爾苦中作樂,他懂得盡量放松心情來保持頭腦的冷靜,失魂落魄的恍惚對目前的處境毫無作用,只能讓事態更壞。

    他繼續思考。

    為財的綁匪?不,能輕易地解決掉八名訓練有素的保鏢,可不是普通的角色;那是仇家?里德爾不記得他結過什麼化解不開的怨恨。

    耳邊突然傳來抽動木板的聲響,里德爾立即屏住呼吸,閉上眼,保持著昏迷前的僵硬姿態。

    “還沒醒。“入耳的是個怪異地聲音,聲線模糊囁喏,像是嘴里放了顆核桃,聽不出男女,那人很快又關上了門。

    里德爾飛快地睜開眼楮,努力把頭伸向門板,他辨別出,這里是棲被改造過內部結構的大馬車,正在路上行駛。

    “按委托,必須讓那小子好好接受懲罰。”不知是有意無意,門板沒有關牢,留下了一點縫隙,頭湊不過去,瞧不到外面的情況,不過能勉強聽到細微的交談聲。

    “哈,我們該怎麼處理呢?”

    聲音明顯猶豫了下,“事主不願招惹上大麻煩,但得讓和別人妻子上床的奸夫明白。如何管好自個的那東東。”是他那位漂亮情人納奧米的丈夫在搞鬼?一位榮譽受到侮辱的發狂男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但有這麼簡單嗎?門恰好沒關上,這番對談仿佛是故意說給自己聽的,一個看上去是無意中露了嘴風,但細加思索便覺得事有蹊蹺的陷阱擺在面前,綁匪想隱瞞真實地幕後主使。里德爾頭腦很靈活,金雀花家歷來沒有蠢貨,他躺在車廂地板上尋思著。

    “再去給那家夥打一針。免得他中途醒來。”很快,里德爾感到一根尖銳的細針粗暴地刺入了皮膚,隨之而來的眩暈感讓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免得中途醒來?他們早知道我醒了,該死,如果讓我查到……”再度昏迷前,里德爾的嘴角微微淤起一絲冷笑。

    ……

    王都坦丁拜倫的大皇帝約安八世陛下咳嗽著,他覺得身體越來越虛弱,除非了眼眸中偶爾閃爍的清明,他就如個枯萎的老樹。蒼老、充滿墳墓地氣息。冬日呼嘯的風。宛若死神無處不在的腳步聲,時刻提醒著陛下︰

    蒙冥主召喚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實驗仍然在進行,雖然我們已經集中了業內最有權威的教授。但他們都說,研究對象幾乎違背了現實的法則,目前正在用光譜探測儀尋找淹沒在神話中的真相。“皇帝忠誠的老主管說道。

    “物理、化學、自然……科學這門學派,理念混雜不清,比如引力這個概念,他們就有十來種解釋。”約安八世臉上老樹皮般的皺紋愈發深了,“但根據在費都地下和聖物一起發現的筆記,安諾地瀆神者已經接近成功,差點就獲得了不朽。”

    “不朽,它真地存在嗎?”老主管疑慮地說著。

    “我不需要不朽。再給我五年,不,十年,我就能為皇室打造鞏固無法動搖的地位,讓國內的勢力處于均衡互相制約地狀態,給孩子掃清登基的道路。金雀花?拜倫的權柄應當是皇家的黃金獅頭鷹。永恆之櫃,我只能依靠它了。為此,哪怕和安諾翻臉。”皇帝揉著胸口想著,他又問道。“我的那位老朋友,最近遇到了麻煩事?”

    “萊因施曼議長的二公子,遭人綁架了。”皇帝忠誠的老主管回答。

    “勒索金錢?威脅政治上的妥協?”

    “我們的密探正在分析,令人費解的是,骯髒地綁匪並沒有傳遞任何要求。而且,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對方似乎有超越自然的能力。”主管想起了探子描敘地報告,至少有四名保鏢,肌肉帶骨頭,被莫名的高溫融化成一灘已經凝固成硬塊的油脂。

    “純粹的報復嗎?”皇帝笑著,但歡快地表情被劇烈的咳嗽打斷,他擺擺手,“不光是我,拜倫不少貴族世家,都或多或少地對萊因施曼不滿,獅子威風凜凜時,豺狼們會退避恭敬,但只要露出衰老的跡象,它們就會謀求著分食一口血肉。”

    “您是說,我們坐視不理?”

    “不,萊因施曼目前的敵人是個瘋子,還是個掌握著超自然之力地瘋子,將恐慌付諸于行動,政治,不能單純依靠恐怖行為,他干得雖然大快人心,但畢竟過了。”皇帝回答,“讓血騎士出動,找到他,盡量控制住他,如果不能,就除掉。一個正式和拜倫最頂端的家族為敵的勢力,不會突然憑空出現,我倒想看看它的真面目。”

    真面目是張美麗的臉。

    勞薇塔•懷特邁恩正興致勃勃地觀察著呆坐在床沿的木偶娃娃。

    花團綿簇的蕾絲和層層疊疊的裙擺將聖武士姑娘打扮得如童話中的公主,如果不是親眼目睹她召喚出的聖焰,勞薇塔也無法相信,在這具柔弱的軀體里,流淌著莫大的神威。

    “真是個好用又省力的優秀工具。”她托起馬蒂達縴細的下巴,打量著淹沒在麻木表情下的天香國色,“大胸脯,再加你這個長著幼齒臉的丫頭,頭的身邊老圍繞著漂亮妞,真讓人不快。”勞薇塔作了個凶惡地表情,“請放心,把追殺過自己的敵人好好供養起來,只有頭才會這麼溫柔。我可是個歹毒的壞女人,一定把你的價值揮取得連骨髓都不剩。”

    不知是手掐得臉頰疼,還是感受到了對方心中的惡意,馬蒂達不安地開始掙扎,混濁無神的瞳仁摻雜著絲絲恐懼。

    壞女人盈盈走到櫥櫃旁,從加了暗鎖地抽屜中拿出一方由整塊翡翠雕琢成的盒子,她揭開用藤蔓式銀箔包裹的蓋子,將一顆淡青色散發著酸澀氣味的丸子擰在指端。

    “吃藥時間到。”勞薇塔淺笑著。把藥丸塞進聖武士姑娘嫣紅的嘴唇,看著她和著口水咕嚕咽下。

    “嘴張開。“勞薇塔謹慎小心,她深知如果對方醒覺,一個不受支配的危險工具將帶來災禍,姑娘仔仔細細地檢查口腔,甚至將指頭探入,輕輕翻開濕軟的舌頭,篤定魔藥已進入聖武士的胃部才罷休。

    當穿著白色護理服地黎拉•貝瑞走進臥室時,眼前就是浮現著這般曖昧的景像。

    兩個美貌如花朵兒似的姑娘,正用奇怪的姿勢偎依在一起。薔薇般艷麗帶刺的勞薇塔,居高臨下用雙指夾著粉色的舌尖,馬蒂達喉嚨里發出嗚咽的哀鳴,面容憔悴蒼白得如束嬌弱的百合。

    也許在某些男人眼中。美人兒間的親密接觸是賞心悅目的風情,但對心理取向非常健康地黎拉而言,這是難以理解地怪壽。

    “你在干什麼!”她尖叫。

    勞薇塔抽出手指,牽扯出一條銀色的細長唾液,“檢查身體。”她不在意地回答,掏出絲制手帕擦著手,微微顰眉,每次看到這個護理士,勞薇塔就會想起灰岩山脈的遭遇,她與那個女惡魔地容顏何其相似。

    “現在是晚上九點。到側量體溫的時間了,還有,請不要再干奇怪的舉動。”黎拉氣憤地說。

    “好了,你照顧她吧。”

    “有個問題我必須問你,地下室為何有個綁著昏迷不醒的男人?”

    “你只是個小護理。”

    “但我有選擇為誰工作的權利,你們這是非法禁錮!”黎拉正義感十足地嚷道,“我可不願卷入什麼罪惡的事件當中。”

    “那人虧欠了本商行的大筆款項,小小的懲罰。請放心,馬上就會毫發無損地放他離開。”

    “果然是無惡不作的奸商!”黎拉想。如果不是舍不得可憐又可愛的小馬蒂達,姑娘早就辭職不干了,也不會老遠跟著他們來到南部。懷特邁恩小姐告訴她,這是趟在全國尋訪名醫,治療馬蒂達腦疾地旅途,需要一位專業的護理隨行,雖然黎拉很高興被別人稱呼為專業,但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對奸商卡西莫多的女秘書沒什麼好感。雖然看上去,對方待人接物溫柔和善,姑娘心里卻隱約覺得,這女人對待馬蒂達的態度,並不如表面上的關心。

    對,是眼神。她望著馬蒂達時,不是看著病人的憐憫同情,也不是出于家人朋友的關懷,而是……像商店的老板,正打量著一件壓倉底的貨物,尋思著如何賣上個好價錢。

    果然是什麼人就會有什麼樣地下屬。

    “待會你去地下室送次飯。”

    “我?”

    “對,我總覺得你的工作時間配不上所拿到的豐厚傭金。”勞薇塔調侶地說,當她在坦丁郊外的療養院,第一眼看到這個叫黎拉•貝瑞的女人時,就有了個好想法。

    望著女秘書走出房間,黎拉嘀咕著,“我討厭這個人。”

    她感到衣衫被誰扯了扯,馬蒂達緊緊拉住她的衣角,仿佛使盡力氣般,導致指關節都泛白了。

    “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你也要快快好起來。”黎拉承諾。雖然旁人不覺得,但她和馬蒂達朝夕相伴,有時要守夜,甚至會睡在同一張床上,黎拉明顯覺得,小馬蒂達眼眸的神采不再是黯然無光,至少多了那麼一絲生機勃勃。

    等病患慢慢盞上的眼臉,發出微微地輕柔呼吸後,黎拉嘆了口氣,她關好窗戶,先去了廚房,將涼透了的黃油土豆和炖油菜裝進飯盒,穿過走廊,朝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兩名體格強健,身著定制灰色外套的保鏢,佇侯在過道的兩側,伸手擋住她,“請留步。”

    “是懷特邁恩小姐讓我來的。”

    保鏢對視了一眼,“進去後別說話,辦好事立即出來。”

    房間里只點著一盞昏黃的煤油燈,黎拉手腳麻利地放下飯盒,準備離開時,忍不住瞟了畏縮在牆角,被腳銬鎖著腿。依然處于昏睡的男人幾眼,搖了搖頭,想,“欠債可不是好事,特別是欠那個奸商的錢,祝你好運。希望那個壞女人說的是實話,只是個小教訓,明天就會放你走,不然我一定想方法報警。“里德爾早醒了,鎮定藥劑的效力已經過去,他眯著眼,偷偷瞧著走進來的女人。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綁匪的真面目。

    實在是好運氣,煤油燈的光線雖然黯淡,但角度很好,那是個模樣俊俏的女人,綠眼楮,挺鼻子,金發,身姿苗條。

    “他們誤以為我還在昏迷,所以放松了警惕,很好,終于被我找到了砒漏。”里德爾咬牙切齒,“等我恢復了自由,這將是我找到幕後黑手的好線索。”

    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分析著到底會是誰對自己下毒手,納奧米的丈夫已經被排除再外,那個家族非常頗有權勢,但也不敢同金雀花為敵,綁匪也從來沒和自己談過贖金之類的話題。

    一個想法突然竄進了大腦︰家族內部的爭斗?有人在警告自己,乖乖地別惹什麼多余的事。

    是大哥,弟弟,還是那個沒什麼大本事,卻總想著得到好處的舅舅?

    “莫非是……大姐?”里德爾感到腿肚子開始抽筋,“……她知道了,和皇室聯姻的事,最先是我向父親提出來的?”

    里德爾畏懼他那位性格強烈的姐姐,不光是他,家族里所有指望著日後能繼承父親公爵頭餃的成員,都暗暗視她為不安的因素和對手,沒人想十年或者二十年後,拜倫的權利場出現一位名叫佩姬的女大公。

    所以把她趕到皇室去,對,是趕,金雀花家的人以固有的傲慢不屑著皇家,特別是繼承人是那個懦弱的朱利爾斯。

    “等約安八世歸天,朱利爾斯九世將是個完全的傀儡。”很多有遠見的人都這麼想。

    他想了一整晚,越想越覺得是家族中的人在對付自己,大姐最有嫌疑,但其他人也值得懷疑,他指不準到底會是誰,天麻麻亮時——里德爾懷里滴答的懷表聲提醒了他時間——門開了。

    兩個臉上蒙著黑布的男人走了過來,他們不發一言,開始毆打他,堅硬的鐵頭皮鞋幾乎踢斷了肋骨,讓五髒六腑都在翻滾。

    “瞧,老板吩咐過,得給她……他帶個紀念品,所以,別怨恨我們。”男人耳語著,摸出一把鋒銳的小刀,“這是你自找的,以後別多事。”

    在里德爾恐慌的眼神中,他們切下了他的小指頭。

    這次不是麻藥,而是深入骨髓的痛苦,讓里德爾實實在在地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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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8:14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6-6-10 09:29 編輯

第五卷 狗男女 第四章 幽靈

    皇帝圓柱塔滿身肥膘的管理員放下光線昏暗的馬燈,纏好旋轉式柵門上的鏈條,將彈簧鎖的拉桿扣進鎖眼,環顧四周,仔細檢查了窗戶,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他回到了管理間,弓起酸痛的背部,用毛巾擦拭著腦門上的汗珠,晚冬的寒夜,就是難熬。

    大約晚上零點的光景,日間和傍晚的喧鬧,已經消失在嗚嗚卷著雪的風中。

    “這起碼是三個人的活計。”管理員抱怨,“干嘛偏偏在下雪天輪到我值夜班。”

    按規定,他得整夜待在管理間,每隔兩個小時,就要巡視一遍圓柱塔的內部安全,看有沒有無家可歸的流浪漢侵入。

    這時候他聽到了一陣細微的聲音,隔得很遠,有點像走過木板的腳步聲。

    “我記得關好門了,但乞丐們翻窗搗鎖的總有法子進來。”胖管理員郁悶地想,他從牆角拿起馬燈,點燃,又從床底找出一支帶電的趕畜棒,管理間左側有段虛掩的木門,通往一段大約十五步路的過道,過道盡頭,就是圓柱塔最底層的窄廳。

    “我不管外面的風有多大多冷,這里是受當局保障的建築,馬上出去。”管理員嚷嚷著,但才走了幾步,就遙遙望見窄廳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里,漂浮著一點微紅的光,他愣了愣,心猛地抽緊了一下,當理智告訴他那不是怪談故事里幽幽的鬼火而是叼在人嘴里的煙頭時,熱騰騰的汗清已經滲透了內衣。

    濃厚的黑暗讓管理員完全看不見來人的臉,他摸著牆壁,想去開過道里的燈,那縷紅光落到地面,隨即,胖子的咽喉被人掐住,自己笨重足有兩百斤的身體被提了起來,雙腳離地。懸在空中,馬燈晃鎧一下滾到牆角,火苗搖綴了幾下就熄滅了。

    “噢,好老爺,好先生,您看上了什麼盡管拿。”管理員驚恐地叫道,勒在他脖子上的手微微松了松,他覺得觸踫在皮膚上地那只手冰冷無比。沒有半點人的體溫。

    “閉上眼,請相信,不會很疼。”黑暗中,那個人影在他耳邊低喃著,吐出來的氣息同樣如屋外的冷風。

    管理員翻了翻白眼,昏死了過去。

    “抱歉,嚇著您了。”福蘭放下正準備將對方敲昏的拳頭,緩緩將吐著白沫的胖子放下,望了望螺旋而上的石階樓梯,走了上去。

    十級。

    二十級。

    五十級。

    他數著。在台階第三百一十六級的轉角處停了下來。那里牆壁距離地面一人高地地方,有扇黑色樓空的雕花窗戶。

    輕輕推開窗子,福蘭從衣兜拿出單筒望遠鏡。朝外面望了過去。

    鏡筒里,顯示著議院大樓五樓的一間正亮著燈光的房間。

    “果然……”他喃喃自語,“這里恰好和公爵大人的辦公室,是一條直線,在鏡筒里能瞧得很清楚。”

    如果用粗俗點的說辭,時至新年的晚冬,毗鄰死寂之海,佔據著香料航道的立憲帝國拜倫,那至高無上,讓人神魂顛倒的權柄。就如個迷人的蕩婦,表面上貞潔矜持,暗地里和男人眉來眼去地勾搭,而某件突發事故,打破了情夫們之間刻意維持地平衡,開始變得急不可奈起來。

    “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薩瑪•唐•萊因施曼大公爵精力旺盛得像只發情期地雄獅,毫無困意,拜倫有夜間召開會議的傳統。大公爵閣下在今晚八點鐘剛出席完一場會議,正準備離開議院時,得知了一件令他震憤的消息。

    他輕輕敲著桌子,目不轉楮地盯著一群唯唯喏喏地親信。

    “兩個月前,我曾收到過一封匿名信,上面只有四個字︰背叛……

    懲罰……”公爵說道,“對于一位長老院議長來說,如果沒有政敵,那倒顯得不可思議,而且靠無聊的恐嚇來威脅的敵人,我見得太多。但今天,紙上的恐嚇,變成了現實。”

    斯特朗是新任的安全廳代理廳長,自從薩瑪靠自己女兒遇刺事件,趁機將支持皇帝黨的高德佛里廳長趕下台後,隨即將這個親信扶上了廳長的位置,這個男人正坐立不安地說道,“我並沒有查到有哪個家族想對尊貴的金雀花不利。”

    “沒有?今天,我又收到了一張紙條,只寫了三個字︰開始了。起初我沒有多加留意,可在會議結束前,萊因施曼在南部的消息網傳來緊急訊息︰里德爾•唐•萊因施曼,我的兒子,三天前在南部地公路上失蹤了,當地的警察只發現了他保鏢的屍體,而我們掌管安全廳的斯特朗先生,卻只會說‘沒有’!”

    “我馬上讓秘密警察的精銳探員前往南部,調動一切資源來找到公子的下落。”斯特朗滿頭大汗。

    大公爵灰藍色的眼眸中似乎噴薄著實質化的怒火,他停了停,讓口吻保持平靜,“但我奇怪的是,敵人為何要綁架里德爾,那孩子很少參與家族地私密內務,他們並不能從他身上得什麼秘密,是想嘲笑萊因施曼?還是想展現自己的能力,以近一步勒索?請注意,能找到里德爾固然很好,但安全廳的第一任務,是查到敵人是誰,以及他們的目的。”

    “請恕我直言,拜倫沒有哪個家族願意直接和萊因施曼家族為敵,除了……”一名親信皺眉說道,“除了……御座上的那位。”

    薩瑪一邊沈思,一邊在房間走來走去,他渡步到帶著圓頂半弧形落地窗的封閉式陽台上,望著黑洞洞的天穹,“不像是那位的手段,但慎重起見,還是得對皇室更加留意……”

    話沒說完,薩瑪身側的一扇窗子,像被拋投的石子敲擊般,發出脆響,兩人高的玻璃窗戶上,出現了蛛網式的細微彈裂。

    槍擊?!片刻的驚詫後,公爵大人立即被隨從們團團圍住。但這里是五樓,刺客從哪兒開的槍?

    “慌什麼。”薩瑪眯著眼叱喝,推開隨從。大步走到窗前,推開窗子,風立即呼嘯著灌進來,他觀察著議院大樓周圍在夜色中顯得黑魅魅的建築群,把目光停在遠處的一棟高塔上。

    “只有皇帝圓柱塔地高度,才能讓刺客開槍,馬上派人去查查。”

    薩瑪說,同時暗村。“這種距離,哪怕最高明的刺客最先進的槍械,也無法對人產生威脅,不是暗殺,倒像是一種挑釁和警告。”

    福蘭轉身朝樓下走去。

    他懷中的槍,是拜倫地下世界手工最精湛的私槍,但有效殺傷距離最多只有70米。除了大型的攻城弩炮,沒有哪種武器能阻擊到數百米遠的目標。從望遠筒看到,那發子彈力道以盡,連玻璃窗都沒穿透。

    而且。他的槍法只能算還不錯。哪怕神靈賜給他能無視空間距離地神奇武器,想準確擊中幾百米外的人,也是萬萬不能。福蘭是朝著寬闊陽台上的大落地窗開的槍,很幸運,第一發子彈就達到了目的。

    “先得讓敵人們互相猜疑,朝看似死譚其實暗流湧動的池塘里,扔進帶來漣漪的石子。”他想。

    胖管理員依然昏迷不醒,福蘭繞過他的身體,掃了眼故意扔在地上的煙蒂,穿過連著管理間的走道,打開門,把黑色風衣地領口提了提。

    很快消失在夜地暗影中。

    秘密警察毫無頭緒。

    皇帝圓柱塔的管理員清醒後,直嚷著有個怪人襲擊了他,但沒瞧清楚對方的模樣。“那人詭異極了,活像個幽靈。”管理員說著,不由打了個冷顫。

    現場只發現了一個吸了半截地煙頭,懷疑是刺客留下的。但這點微乎其微的線索又能起什麼作用呢?

    他們把精力放在了盤查近日內來到坦丁的可疑份子身上,依舊一無所獲。

    一周後,正在蜜月旅行中的佩姬,拿到了一份報告。雖然人不在坦丁。但大小姐有自己的渠道得到任何消息。

    “通過化學測試,煙頭和兩封恐嚇信上的指紋都屬于同一個人,我們調查了司法廳情報中心的檔案,但結果卻令人震驚,這指紋和一個在五年前,于坦丁行刑場被處以碟刑的死囚非常相似,那個死囚名叫伊戈•安德希,是罪名昭著的黑幫走私頭子,但如您所知,指紋檢測學還屬于摸索實驗階段,也有可能是誤查……”

    “伊戈•安德希?”佩姬用手指拉扯著垂在頰側地頭發,“我曾看到過他被斬下的人頭,雖然已經有些腐爛,但為什麼他的指紋又出現了?

    這倒值得深思。”

    作為一位精通法學的專家,佩姬非常了解指紋學的起源和發展,這本就是幾十年前司法界一名法官研究出的學識。

    她還記得很久以前,曾經有過一場爭辯。

    “我覺得指紋學非常有創造力,簡直是天才的構想,試想一下,如果對每個有前科的人都有份指紋檔案,那麼,只要他們再度犯案,我們就能從現場采集到的線索,和指紋庫里地樣本對比,馬上能發現真相。”

    “可惜議會和財政廳不會對這種停留在實驗階段的構想撥款,拜倫有數以萬計的犯人,指紋庫相當于一個大工程,費時費力,而且這還關系到律法條款,沒有律文能支持通過指紋定罪的。”

    “可以先試點進行,如果的確頗有成效,就能推廣到全國的每一個,法院和警署。”那人笑著說。“律法條款?從法典確定以來,里面的條款都刪除添加過好多次,如果不能隨著時代改變,法典將會從公正的代名詞,變為頑固僵硬的石頭,法律必須保守,但保守不能無視新的發展。”

    “如果你不把公正掛在嘴邊,會更不像個猴子。”

    “好吧,你不把猴子掛在嘴邊,會更像個正常的好女人。”

    “這算是調戲麼?”

    “不,是忠告。”

    那還是她在費都當見習檢控官時的事,那段時間,她曾以為自己擁有了一個朋友。

    但終究是虛枉的,裂痕產生得似乎理所當然。

    “朋友,是指能站在同一高度同一地位的人,仰望和俯視間的落差,會攪碎脆弱到極點的所謂友誼,所以我讓你為家族辦事,為你打造前程似錦的道路,不過被你拒絕了。”她眼神有些離亂,但馬上又恢復了強硬,“所以說,猴子就是猴子,不過,我倒是幫你報仇了,讓私下行事的伊戈•安德希丟掉了性命——雖然我也是幕後的凶手,看,你這猴子所堅持所信仰的,讓你下了地獄,而被你鄙夷的我,現在依然享受著人世間千姿百態的樂趣。”

    “那麼,這個本該死去,卻活著出現的幽靈是誰?”佩姬把思緒轉了回來,想著,“是影王騙了我,拿著相貌相似的人頭來哄騙,還是有人披著伊戈•安德希的皮,在玩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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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7:31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6-6-10 09:28 編輯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三章 墮落的報復

    車禍麼?該死,差點把辜丸壓破!

    里德爾•唐•萊因施曼如此想著,但他馬上將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拋離了腦外,貼身保鏢霍多滿臉是血,身體奇怪地扭曲著,喉嚨被破裂的玻璃劃斷,就倒在腳側,看上去已經死了。里德爾咬牙支撐起身體,就想從翻倒在地面上的車廂里爬出來,同時高喊著車外保鏢的名字,“法斯特,出什麼事呢?”

    車外回應般地傳來幾聲槍響,不一會,槍聲霍然而止,隨即陣陣令人毛骨抹然的悲慘叫喊,讓里德爾停止了離開車廂的念頭,他把身體靠在破損的廂壁上,屏住呼吸,伸手入懷,握住了手槍。

    “遇到匪徒了?”他尋思。

    ……

    十分鐘前。

    “先生,不對勁。”保鏢霍多警惕地將車簾拉開一絲縫隙,望向窗外,然後低聲對他說。

    “怎麼呢?”里德爾擺弄著一只精致的限量版名牌打火機,他挑挑眉毛,停下手中的動作。

    金雀花家族的貴公子正在南部度假,事實上,每年強天他都生活在假日中,旅行、馬球、賭博、獵艷、遊艇……一切奢華的遊戲都是他的熱愛,“遊手好閑的里德爾”,家族中的人總是帶著笑意評價他。

    在信奉物競天擇弱肉強食這種叢林法則的金雀花,里德爾本應是個廢物般的角色,但出乎意料的,不但是家族內部,乃至坦丁和拜倫的社交界,人人都喜歡他,里德爾長得並不十分帥氣,但眼眸和臉上總洋溢著一種和諧的笑容,他喜歡交朋友,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平民乞丐,所有人都可以成為他的朋友。所有人也樂意成為他的朋友。

    有段傳聞,一天,和里德爾結伴遊玩的一個青年,在某個以旅遊業為主的鎮子上遺失了錢袋,里面裝著價值一萬凱撒的即付支票。警察沒辦法馬上值破,順手牽羊本就是最常見也是最麻煩的案件。

    “看來我得自認倒黴了。”朋友無奈地說。

    里德爾得知後,笑著說,“我來試試吧。”他戴上帽子走了出去。

    當天晚上。錢袋連同里面地票子,完好無損地被送了回來。

    “你怎麼辦到的?”朋友驚訝地問道。

    “噢,我認識當地的一個乞丐頭子。”

    “乞丐頭子?”

    “嗯,去年我瞧見街邊有個老乞丐很有趣,就去陪他曬了一下午太陽,再聊了聊一些察言觀色待人接物之類的理念,最後我們成為了朋友。”

    朋友哈哈大笑,“你和乞丐聊這些?”

    “吾友,乞丐可是這方面的行家,他們能一眼辨別出。哪個路人屬于荷包有錢。又樂于施舍,這里面訣竅可多著呢!”

    “堂堂萊因施曼家的少爺,學這些有用嗎?”

    “是沒用。但只要有趣就行了。”里德爾聳聳肩,“言歸正傳,旅遊區的盜竊通常和當地的乞丐流民密不可分,于是我去拜托了那位朋友,所以,你地錢包回來了。”

    “你真是交遊滿天下。”朋友佩服地說。

    里德爾此刻正在連夜趕往南部的蒂羅萊城,那里他有處私人宅都,漂亮的雙層聯體花園別墅,整個一樓被改建成聚會的場合,桌球室、牌室、酒吧台。仿佛像個商業性質的俱樂部,樓里擺滿了古董和鮮花。

    而二樓的臥室,則是欲望的居所,小美人兒納奧米小姐,大概早就在床上等著他,這也是里德爾急匆匆地原因。

    納奧米是位伯爵家的千金,可惜的是,一年前剛嫁了人,夫家也是拜倫有權有勢的家族之一。不過這並不影響兩人間地緊密關系。而且對男人來說,和別人地妻子上床,更加刺激。

    他們時常在蒂羅萊幽會,納奧米膽大極了,里德爾愛死了在濕熱的緊湊中,或者胸前那對雪白豐膩的夾擊下,釋放出堅挺地欲望。偶爾還嘗試過從後面來,雖然教廷的經義中,曾指明過肛門是身體最不潔的所在,與此有關的床第行為是極大的罪惡,但沒什麼,他和她都不是無聊的信徒。

    里德爾探頭瞟向窗外,時至晚上九點,外面黑魅魅的,幾名彪悍的保鏢全副武裝,騎乘著快馬跟隨著馬車,“我沒發現任何異常?”他問。

    “後面有輛車,從四十分鐘前就遙遙綴在我們後面了。”

    “也許只是同路。”里德爾不以為然,“加你,我一共有八名護衛,都是訓練有素的好手。”

    “我告訴法斯特隊長一聲,讓他去查探下情況。”

    正說著,後面的馬車突然加速,逼近了過來,保鏢們立即緊張了起來,一手牽住韁繩,一手摸槍。

    直到它超越了里德爾地車子,也沒任何事發生,“看,沒事的,拜倫沒強盜膽敢打劫一輛戒備森嚴的馬車。”里德爾輕松地說。

    那輛馬車行駛在前方不遠處,碾過濕滑的路面,在一條弧度很大的轉角,一個人影從馭座上站起身子,猛地砍斷了勒馬的套索,車廂按慣性繼續向前滑行了幾十米後,慢慢停了下來,橫在道路中央。

    距離太短,轉彎處又很狹窄,來不及停車和改變方向,轉瞬間,象雷鳴般“轟轟”地響了幾聲,和劇烈的搖晃後,兩輛車狠狠撞在了一起。

    頭頂上的車門突然被打開了,里德爾大驚失色地舉起槍,剛準備撥動扳機時,卻松了口氣,他借著淡淡的月光,瞧清楚了來人地臉,是法斯特,隨行保鏢的領隊。

    “治安真不好,等到城里,我一定要當地的警署給個說法。居然有強盜膽敢公開襲擊金雀花家族的人。”自覺得已經脫險的里德爾頓時感到渾身癱軟,方才緊張時還察覺不到的疼痛,立即卷土重來,劇烈的頭疼和額上正在淌血的傷口,讓他痛苦地呻吟,“快點把我弄出來!”

    法斯特沒有回答,只是帶著種奇異的神情死死盯著他,臉上油膩膩的冒著光,仿佛像個正在冒油的蠟燭。身體上微微漆透著一股詭異地蒼白色火焰。

    然後,他真的如點燃的蠟燭,融化了……

    里德爾呆愣地望著自己忠誠的保鏢隊長,就在距離不到一米的頭頂上,變成了一灘粘稠的透明的油脂,慢慢滴落到他的臉和衣服上。

    五秒鐘後,里德爾才覺得,這時候自己應該昏倒。

    福蘭•弗萊爾在彌漫地氤氳水霧中輕吸了一口茶。玉漿瓊液般的醇厚茶湯在舌間留下彌久不散的種種滋味,澀、苦、淡淡的甘甜。這里是位于流金大街著名的奧都伊奧浴場。供水系統雖然很完善,由魔晶加熱的暖水器在中產階級之間也相當流行,但除了非常古板的老人,和視在旁人前坦胸露體為不潔的虔誠教徒,普通坦丁人在嚴冬季節依然熱衷于去熱氣騰騰的大浴場泡澡,並將它當成社交的場合。

    “那麼說,你和野蠻地東方人干過一架?”

    “野蠻並不適合形容東方人,實際上,他們地文明遠比我們先進。

    我在荒漠中。遭遇的是那些遊牧民族,就如昔日征服過古邁錫尼的蠻族,遊牧民族也同樣是東方文明國度地心腹大患。”福蘭讓佇侯在獅頭式出水口旁的浴池服務生收走茶杯和托盤。站起來,順著有一半淹沒在水里的大理石台階,走上牆壁和浴池邊緣的過道,他將浴巾囊在腰間,但胸背皮膚上大塊的疤痕仍然醒目。

    “噢,你的體格,是婦人們最渴求的。”凱特子爵遺憾地瞧了瞧自己消瘦蒼白的身體,揶揄地笑道,“特別是那東東,簡直是……”他想了會。“出類拔萃。”

    “這話題可讓人難為情。”

    “得了,如果我有那種尺寸,會立即成為貴婦人圈子里的寵兒。”

    “剛才的話,有機會我會轉達給珍蒂女士。”福蘭說著子爵夫人地名字。

    “如果你忍心讓好友在寒冷的夜里,被趕到客廳沙發上輾轉難眠,那麼盡管告訴我的小珍蒂。”凱特哈哈大笑。

    凱特在更衣間磨蹭著不出來,這個貴族青年隨身攜帶著剃須刀、男式除毛器、薄荷味的頭油和毛梳子,在這個時代,油頭粉面並不是個指責沒男人味的貶義詞。它代表著一種有品味的舒適生活。

    福蘭將黑白細條紋的馬甲背心罩在襯衫外,走上二樓。

    奧都伊奧浴場二樓是一間頗有格調的高檔沙龍,茶幾和圓形小軟椅上鋪著喜馬拉雅色天鵝絨的墊子,提供咖啡、茶和特色冷海鮮拼盤,他要了兩份海鮮,手指摩擦著桌布,揉了揉額頭。

    里德爾•唐•萊因施曼,那位曾在費都見過地金雀花家族成員,已經被勞薇塔帶隊綁架了。

    “為什麼要從這個男人開始下手?”勞薇塔問道。

    “如果想在萊因施曼內部制造不安因素,他很適合。”

    “從調查的資料表明,這只是個借著家族的權勢胡作非為的花花公子。”

    “但我覺得,里德爾這個人並不簡單,他口碑極好,而且頗有關系網,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交情,從他的處事態度來看,我能相信他是在隱忍,這樣的人,一旦調動起所有的能量,非常可怕。”

    整個綁架過程在一刻鐘內就結束了,而他的便宜女兒馬蒂達•赫本,總算派上了點用場,在魔藥的支配下,聖武士姑娘就如個木偶般,沒有思想,沒有感情,聽從任何吩咐。

    事情很順利,但福蘭卻覺得胸口堵著慌,死了八個人,雖然是目標人物的保鏢,但罪不致死。他策劃了一場卑鄙的屠殺。

    福蘭殺過人,他處死了伊戈•安德希,那是對方罪有應得;他出于自衛,在某個伐木營地,殺死過四個強盜,但這是第一次,他為了自己的仇恨,剝奪了無辜人的性命。

    殺戮腥甜的味道,和莫大的負罪感,在他的思緒里翻滾不息。

    他可以用許多堂而皇之的大道理來安慰自己,但卻慰藉不了那作為人應有的良知。

    地獄中有個位置正等著他。

    拼盤很快端了上來,生蠔、扇貝、鹵海帶、鮮魚子醬,味道鮮美,福蘭食之無味。

    “噢,我得繼續剛才的話題。”換好衣服的凱特子爵笑著說,“強壯的男人總招人喜歡。你注意到右邊第四張桌子了嗎?”

    福蘭努力將腦海里的陰郁甩開,他轉頭望過去,靠近走廊的一張桌子上,正圍坐著三名嘰嘰喳喳討論著流行事物的貴族小姐,其中有一個,有著栗子色卷發,長而翹的睫毛,陶瓷娃娃般的姑娘,不停朝他張望,當目光接觸時,那個姑娘眉宇間立即升騰起一股厭惡,狠狠地回瞪了一眼,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別過頭去。

    “我並不認識。”

    “那是伊莎•唐•萊因施曼,雖然只是金雀花分支家族的成員,但漂亮極了。”

    福蘭似乎聽過這個名字,他想了想,沒有印象,搖搖頭說,“首次聽說有此人。”

    “你太冷淡了,在社交圈,伊莎可是眾多男人追逐的對象。”凱特奇怪地問,“到底我的伯爵大人,喜歡何種類型的姑娘?”

    “我欣賞有自我意識,生機勃勃的女性,而不是除了模樣,什麼都不會的娃娃。”福蘭無心回答這個無聊的話題,他隨口說道,腦子里閃過安玫的模樣,那個俏皮地,堅強地,張牙舞爪的小野貓。

    但凱特接下來的調你,卻讓福蘭緊緊皺起眉毛,感到莫名地滑稽和憤怒。

    “原來你對強勢的女人很有好感,天,那位女武神似地太子妃殿下,倒挺符合你的要求。”子爵癟癟嘴,“還真是特別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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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6:22

第五卷 狗男女 第二章 叛徒

    費怡•李莉斯萎靡不振地癱靠在窗邊的軟椅里,這位以柔善地微笑聞名于坦丁交際場的安諾使節,此刻猶如一朵飽受風吹雨打的薔薇,黑暗的魔鬼、欲望的火焰,已佔據了姑娘的心。

    她遲疑地,手指顫抖,拿起筆,純黑的墨汁在一疊信紙上描繪出宛若精致蔓藤狀的符紋,那是教廷的秘字,每一筆每一劃的不同,都代表著截然相反的含義,唯有真正的高層神職人員才能書寫和識別。

    而李莉斯只見過一次,姑娘出眾的記憶力,讓她在片刻間就記住了全部的細節和規則。

    當最後一筆完成後,李莉斯拋下筆,用手掌捂住臉,她感到手掌和臉頰間,有層濕漉漉的事物。

    “不光是為了我的私欲,同樣也為了安諾的利益,只有和佩姬殿下合作,教廷才能從強國拜倫手中,拿回聖物。”她輕輕說,“所以,請你們去死。”

    二月十一號,陵丘市城外的荒郊。

    通往城市的公路蜿蜒曲折,道路兩旁的灌木早已枯萎,現在是淩晨三點左右的樣子,除了呼呼的風聲和偶爾從空曠的野外,傳來的夜鳩鳴叫,再無聲響。

    “咳……這幅糟糕透頂的模樣,真是丟盡了身為聖堂武士的臉……”,德賈•貝魯斯喘息著靠在一棵禿樹突出的虯根旁邊,他想站起來,但兩腿軟塌塌的力不從心,內襯軟甲的袍子破爛不堪,如爛布條般地綴掛在身上,最嚴重的一道傷在右胸,深入骨肉,裂開肌肉的邊緣泛著紫黑的顏色。德賈甚至慶幸,自己的心髒沒被當場挖出來。

    他魂不守舍地環顧四周的環境,如果不是信仰與榮譽感支撐著肉體,他早已崩潰。

    一切就像場連綿永恆的噩夢。來得突然,卻無法結束。

    一定是哪里出了錯。

    德賈•貝魯斯是安諾暗堂廳特別分隊成員,他們的任務是潛伏在拜倫,查探聖物地下落,並隨時根據高層的指示行事。

    拜倫是安諾的教圈國之一,教堂和修道院林立,有信仰的公民都視光明之印為心靈的慰寄,這完美地掩飾了聖武士們的蹤影。沒人會對某個教堂多了位生面孔的神甫而起疑心。

    一周前,由最私密的渠道,特別分隊均接到了高層地密令,信上的字跡由一種添加了特殊材料的墨水所書寫,灌注神力時能微微透出銀白的光芒,而且約定的暗語也真實無誤。

    “一定有場大行動。”那時德賈欣喜地想著,他受夠了潛藏的日子,一位光輝無限的聖武士,怎能明知道邪惡的異教徒學者——科學在教廷眼中,的確是不折不扣的異教學派——正在褻瀆著神聖之物。卻畏畏縮縮地不敢上前。

    他們在一處偏僻隱蔽地地點會合。一共四個人,個個都身手高強。

    接頭點是處荒郊地風車磨坊,周圍是被積雪蓋住的幾畝農田。灌溉水渠結了層厚厚的冰,因為正值嚴冬時分,並沒有人居住打理,偏僻安全。

    但直至日落,教廷地高層聯絡人,還沒出現。

    “怎麼回事?延誤時間,可是懶惰的大罪。”莫菲將手中的《聖典》合上,緊皺眉毛,這是個嚴肅虔誠的中年人,空閑時總安靜地坐在一旁。默讀著聖典上的經文。

    “該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羅迪略有些不安地摸摸佩劍,他是個,嘴唇上剛長出胡子的青澀小夥子,性格雖有些毛躁,但信仰篤定忠誠。

    “而且迦太•莫托維塔大人也沒來。”莫菲在胸口劃著十字,“墮落啊。”

    一提到迦太•莫托維塔這個名字,所有人都流露出種奇異的表情。

    德賈走到磨坊的窗邊,撥開釘在框根上陳舊的軟皮革,朝外面查看。一片荒蕪的土地,黑地泥白的雪混在一起。顯得髒兮兮的,遠處有孤零零的幾棵柏樹,葉子已經脫落干淨,只殘留下光禿禿的樹枝,在愈來愈陰暗的低垂夜幕下,宛如鬼魂一般輕輕顫動。

    他接口說,“得承認,莫托維塔大人不在,我反而覺得更輕松,我就是看不慣他的手段,如果不是他突發奇想,讓馬西米單獨偽裝成什麼教授的身份,混進禁錮著聖物的居所,馬西米也不會因此被識破,而死于拜倫地衛隊手中。”

    “都安靜,天國羽翼下的神佑戰士,卻因為一點小變故而聒噪起來,看來你們還需要磨練自個的心性。”說話的是考克,資歷最老,經驗豐富,身居暗堂廳長老聖武士的職位,同時是特別分隊集體行動時的臨時隊長,他叱喝道,“在身後非議他人,本就是罪惡,更何況莫托維塔是教皇御前的長老級聖武士,按法王廳比暗堂和異端審判所同職高半級的規定,他的階級均在你我之上。”

    “但現在莫托維塔違背了教廷的命令,沒有按時前來會合,舉止輕浮和我行我素,絕對不能淩駕于信仰。法王廳的聖武士就這幅德行麼?”莫菲語調中摻雜著憤憤不平,還省略了“大人”的稱呼。

    考克隊長同樣對莫維塔的遲遲未至頗為不滿,他把憤慨埋藏在心里,解釋道,“其實,在離開安諾前,教皇陛下似乎對他另有一件特別指令“特別指令?”

    “我也不清楚,屬于一級機密,想必這就是他沒能前來的原因吧。”考克隊長嘆了口氣,“雖然莫托維塔喜歡使些骯髒不潔的詭計,但他依然是天國忠實的劍與僕人。暗堂廳也不應該和法王廳的人員產生矛盾。”

    “別人還好說,但他是個隱患,不加以節制,說不準,聖城會出現另一個里奧安格特斯,另一個罪孽深重的瀆神者。”羅迪輕聲嘀咕。

    “你這該拔舌的罪人,居然口吐如此褻瀆的名字。”考克聲色俱厲地吼道。

    羅迪面露羞愧,剛準備解釋和祈禱時,屋子外傳來一聲清澈地笑聲,那種宛若嬌小姐在野外遊玩時輕松愉悅的聲音。

    “怎麼吵吵的,難道起內紅了?”

    德賈貝魯斯猛然打了個冷顫,回過神來,他覺得從內至外。從心靈到肉體,都冰涼無比。

    雖然用律令召喚大天使的聖堂在幾百年前就已不存在,能掌控高端神術的人也寥寥無幾,但同時擁有三級神術和高超武技的聖堂武士,實力也遠遠超越了普通地戰士。

    而且還是四位聖武士聯手,哪怕面對敵人整整一只騎兵營,也能全身而退。

    但,莫菲死了。他的脖子被扭斷,腦殼幾乎被砸癟,碎裂成好幾塊;羅迪死了,小夥子的腹部被劃了個大口子,髒器流了一地,鮮血四濺。

    “天國啊,這是披著人皮的惡魔麼!”考克隊長整條胳膊完全廢了,壓碎了的斷骨駭人地刺穿了皮膚,“律令︰庇護。”他勉強用剩余的力氣施展著神術,轉頭對他叫道。“你快走。我擋住她!一定活著回去,把發生的事報告給教廷!”

    沒逃出一里路,德賈就看到遠處的平蕪之上。燃起了一股黯淡地銀光,轉瞬即逝,那是隊長用生命施展的自爆神術。

    除了他苟延殘喘,全軍覆沒。

    他走不動了,天穹慘淡的月亮,散發著青灰色的光。

    “很痛苦吧。”他突然聽到,耳邊傳來嚅嚅私語,鼻子聞到了淡淡的胭脂香味。

    “早追上你了,但獵物不跑了,獵人也就沒興趣在玩下去。”對方說。隨手把一件事物塞到他懷里。

    那是考克隊長的首級,雙目已被挖去,只殘留下兩個血洞,嘴微張著,仿佛正在無聲的咆哮。

    德賈想吼罵,想向天國禱告,但喉嚨被勒緊的窒息感,讓他的尖叫溢散成臨死前的嗚嗚哀鳴……

    “肩膀挨了一劍,手腕好像也有些骨裂。一次對付四個聖武士果然有些吃力。”女人笑著說,右臉頰綻出淺淺地酒窩,她甩甩頭發,剛準備離開,猛然站住,疑惑地望向右邊漆黑地灌木叢。

    “錯覺吧,一瞬間,似乎覺得有人存在。”

    大概過了四十分鐘,當屍體的血冷透時,一個影子才慢慢走了過來。這是個身材高大,穿著風衣的男人,從衣領處隱約露出地輪廓來看,他大約三十歲上下。

    “可怕的女人,差點被發現。還有,我可憐的貝魯斯。”他伸手撫下德賈仍睜大的眼楮,又翻開屍體的衣服,從死者的內兜里摸出一包防風火柴,給自己點了支煙,深深吸了一口,“不過,人笨就是笨,這次的密令,表面上貨真價實,但總覺得透著陷阱的氣息。看來我的嗅覺很敏銳,教廷內部果然出了叛徒。”

    他彈了彈煙灰,思索著,“不是羅蘭,那老東西已經灰溜溜帶著悲哀十字騎士團離開了拜倫,那麼,應該是還留在坦丁的費怡•李莉斯,教廷暗處地力量被一掃而空,又不敢因此發動對拜倫的全面戰爭,只能依靠政治上的交易,而那是她最擅長的,比起事後拿回聖物的大功,區區幾個聖武士的死活,可不會被教皇記掛在心里。更何況,死的是暗堂廳的戰士,而李莉斯是法王廳的人。”

    “但那丫頭居然連我也算計進去了。”當煙抽完時,他扔下煙蒂,“我來拜倫,可是受教皇陛下地御令,尋找馬蒂達•赫本團長。等事情了解後,一定好好和費怡•李莉斯算算帳。”

    “馬蒂達•赫本。”他把名字又念叨了一遍,吹了聲口哨,“安諾之花,神術與龍脈結合的高階女戰士,聖焰與槍騎士團的前團長,四年前做騎士巡禮時在拜倫失蹤,標準的瘋狂信徒,唉,那個只會把天國掛在嘴邊,腦子里長滿肌肉的教條狂,虧她還長了張漂亮臉蛋,安諾就是這種愚蠢之輩多了,才會日漸勢衰。”

    臨走時,他踢了踢德賈貝魯斯的屍體,“這樣也好,有你們這群頭腦僵硬的蠢貨不停嘮叨著什麼信仰什麼純潔,只會礙事。天國的榮譽?

    只有活著享受勝利時,才有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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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4:32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四十三章 感情

    “能力?”

    姑娘坦誠地脫下手套,青白的鱗膚微微泛起氤氳的淡綠光澤,她握住福蘭正在點煙的打火機,“……機械簧輪制品,故障率2.7%,三秒內,火石無法發揮作用。”

    福蘭疑惑地按下打火器,鐵制的磨沙輪鏗鏘有力地空轉了一下,但火嘴沒有噴出火焰。但幾秒鐘後,手指已經離開了按輪後,出氣口卻冒出熠熠生輝的火苗。

    “就如影王的成員,我想,我也是個龍脈者。”勞薇塔很緊張,她害怕頭會流露出厭惡的表情,把她當成怪物。

    但福蘭平淡地語氣讓她安下心來,“也許你會對此覺得難堪,但,有時與眾不同並不是壞事。”

    他張了張嘴,決定還是隱瞞自己那治愈的聖力。

    “所以說,我有資格陪在你身邊共同戰斗。”

    “你幫了我太多太多,有時我在想,該怎麼報答你。”

    用你的整個人來報答。勞薇塔當然沒說出口,她笑顏如花,“頭很溫柔,經常替別人著想,但太溫柔,反而不好。日後的斗爭會很艱辛,不能把沒自保能力的人卷進來。”

    “你是說……”

    “芭蕊,頭雖然裝得象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但心里比誰都清楚。”

    福蘭眼楮望著遠處,“是呀,我比誰都清楚。芭蕊是個很好的姑娘,我的確不能給她帶來危險。”

    “也許是我多嘴了,頭,你真的喜歡她麼?”

    他沈默良久,“其實我很自私。”

    “自私?”

    “紅雀劇團是個溫暖的地方,像家般的感覺,妮可潑辣熱情,勞倫總是樂呵呵的,小塞西莉亞惹人疼愛,而芭蕊。懂得照顧人,自強而善良。我貪圖著他們的溫暖,仿佛想找個心靈的庇護所般。和他們決裂,形同陌路,才能讓整個劇團安全。”

    “不能讓他們這麼繼續曖昧下去,否則潛移默化,頭會被那個該死的大胸脯勾跑的。“勞薇塔暗忖,“現在頭全心思地想著對付敵人。

    但事成之後,他也許會試著選擇一份感情。”

    任何企圖出現在頭身邊地雌性生物,都必須拖殺掉。

    他只能屬于我。

    她想將他完全地佔有。

    “在我的身上,沒有不曾被你征服的東西。你奪去了它的生命,也就將它的死亡攜去……”

    微風吹進黑河飯店五樓的排演室,棉布簾輕拍著窗,芭蕊•席拉娜把散落鬢角的幾綹頭發整理好,手支著下巴,靠在窗前的圓桌上,心不在焉地傾聽著劇團最後地排演。

    自從上次被勞薇塔鼓勵後。芭蕊團長就一直在想著感情上的事。

    按預定的計劃。劇團將在婚典表演結束後,前往聖城安諾巡回演出,但只要想到。她要和福蘭分離,心頭就覺得不安和刺痛。

    “……但願你將我帶去,只求你給我留下一雙眼楮,讓我能看到你。”妮可在幕布前繼續朗誦著愛情劇的台詞,不時和勞倫交換著默契的眼神。

    芭蕊微笑著看著倆人間無聲的交流,挑了一勺糖,撒進濃咖啡里,抿了一口,摻雜著淡淡苦澀的香甜,縈繞在她的味蕾。

    “如果說咖啡就是我和卡西莫多之間隔著屏障的關系。那主動與熱切,就當是蜜糖,現在咖啡有了,糖卻不夠。”芭蕊的臉紅得有些凶,一個無意識地想法不請自來,“親愛地勞薇塔說得對,暗示對那個呆木頭沒作用,我得更加坦然。”

    她猛地站了起來,動作幅度大了些。妮可停了下念誦,“台詞有什麼不妥麼?”

    “不,很好,你們繼續,我出門辦點事。”

    “你還要……”

    “劇團又不是離開了我就不行,有什麼事你和勞倫處理。”她說完,匆匆走進自己的房間,在鏡子前拉平裙子起皺的部分,整理儀容,充滿勇氣地對鏡中地可人兒點點頭。

    但來到福蘭的府都,按下門鈴後,芭蕊突然又覺得整個人亂糟糟的,像一艘迷航的帆船在人生之海的霧霄中失去了方向。

    門開了,灰眸姑娘探出頭來,“我以為你今天肯定會忙著處理劇團的事務。“她側開半邊身體,示意團長先進來。

    “卡西莫多呢?”芭蕊的聲音有些失望,“我沒瞧見他。”

    “老板有些公事要處理。”“幾時能回?”

    “估計晚上十點左右。“團長低頭看著雙手,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手背,“呃,我……我……”她想和勞薇塔商量下,沒競爭關系的女人間,不存在著什麼秘密。

    勞薇塔朝她走過去,臉上閃著暖人的微笑,她輕言細語地問,“吞吞吐吐的,你一定想說什麼,難道……”

    “卡西莫多在坦丁有蒸蒸日上地事業,不能任性地要求他丟下工作,陪著我一起去安諾。“芭蕊說著,“在坦丁大劇院表演的夢想已然實現,而聖城的修士禮拜劇場,也同樣是一個舞者的榮譽所在。”

    “嗯。”勞薇塔是個好聽眾。

    “曖昧下去,永遠沒有結果。”

    “如果能追逐到幸福,女人本就該主動。”

    “我準備從聖城巡演回來後,將劇團交給妮可,大約會花半年時間。那樣就能陪在卡西莫多身邊,但是應該在回來後再表白呢,還是在離開坦丁前。”

    勞薇塔緊緊握著拳頭,指甲都刺進了掌心,她平靜地說,“拖泥帶水的人永遠不會成功。”

    “但……”

    “老板最近經常吐苦水,說覺得雖然事業有成,但很孤單,言辭間流露著對你的欣賞。”她暗示著,“我晚上會出去,能確定關系,你去聖城也安心。”本來芭蕊還尋思著半年後,結束劇團生活時再挑明,但勞薇塔的話讓她有了信心。

    下這樣的決心是彷徨的,但一旦拿定了主意,她又感到松了口氣。

    布滿浮灰地書架一字排開。手抄本、裝訂冊、羊皮卷,無數的圖書堆積在架子上,福蘭從帶著滾輪的梯子上爬下來,凝視著手中書本上的名字。

    “《論自然雷電與電流力學地關系——賈薩文》”,福蘭花了一整天,在坦丁大學的圖書館查找資料,但結果讓他疑惑不解。

    “安諾的聖武士,為什麼要冒充成一位科學領域的教授。追捕異教徒?沒可能,又不是洪荒的中世紀。”他心念微微一動,“電流力學?

    我聽過這個名詞,那是在費都的下水道,自己剛剛甦醒時……”

    他回到家時,大約晚上九點多鐘,勞薇塔似乎已經離開了,大廳中靜謐無聲。福蘭打開燈,隨手脫下襯衫,露出滿是傷疤的身軀。

    吊燈突然熄滅了。一具溫暖的身子。從背後擁抱住他。

    一陣幾乎令人心跳停止地時刻過後,福蘭輕輕扳開環繞在腰間的手,“芭蕊?”他輕聲問。

    “呃。”身後人有些手忙腳亂。福蘭回過頭,望見團長眼帶幽怨地看著自己,性感的嘴唇微微地開啟。她沒穿內衣,只披了件薄綢睡套,在月光滲透窗根淡淡的光下,嬌媚的朋體在綢緞下若隱若現。

    月的清光。

    半裸的美人。

    有比這更誘惑的事麼?

    “你……”

    “我是想通知你,明天就是最隆重的公演了。”芭蕊笨拙地說。

    “哦,我會捧場的。”福蘭微笑,“但也犯不著高興得來個擁抱。”

    “演出結束後,劇團會去安諾。我已經收到了幾位主教地邀請。”

    “率領劇團,在名劇場表演,是你地夢想,恭喜了。”福蘭望了望樓上,“勞薇塔呢?她留你今晚過夜?”

    “她今晚不會回來。”

    “哦。”福蘭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麼,他擺擺手,寬闊的肩膀與肌肉上,那一道道醜陋的傷疤,在為情所困地人眼里。散發著野性剛強,但眼神安詳深邃,有種與黑夜極為契合的氣質。

    “可能你有些誤會。”

    “誤會?你很明白我想要什麼,而且我願意承認,是的,每當我在夜晚想著應該組建家庭,醒來時能感受到枕邊人的體溫時,我都想到了你。”芭蕊拼命說著,生怕一旦住口,就喪失了勇氣,“卡西莫多,告訴我,你也同樣這麼想的,哪怕只有一丁點。”

    她捂著胸口,手指旁,因興奮沖動而勃起的乳首,緊緊頂著順滑的綢緞。

    再出點好主意,我不會虧待你的。芭蕊興高采烈。

    我是想辦個真正的巡回劇團,有朝一日,能在大城市的歌劇院演出。芭蕊苦笑。

    留在劇團,和我一起經營紅雀,如果你想這樣,如同在神都前發誓般,請承諾,別在突然消失了。芭蕊期盼。

    她是個美麗值得去愛地女人,怎能讓人不動心呢?

    “不,我從未想過,只是把你當成商業經營上一個不錯的同伴。”

    福蘭聽到自己這麼說,“不想耽誤劇團明天的公演,你請回吧。”

    “噢……我明白了。“芭蕊死死凝視著他,慘然地笑著,“那,我們再試點別的。”她踮起腳,用手勾住福蘭的脖子,整個人陷入他的懷中,咬著他的嘴,她的唇焦躁炙熱,他的嘴冰冷徹底。

    她牽著他地手,帶領著它,緩緩向下移著,觸摸著一片濕潤暖和的所在,“看,我都濕透了。”

    “這不像平時的你,別瘋了。”

    “那你就當遇見了一個寂寞得要命的女人,你就當可憐她,慰藉她,只需要一晚。請別這麼冷血,後天我就帶著團子離開坦丁,你不必背負上什麼責任。”

    福蘭握住芭蕊的柔荑,將一件寬大的外套披到她身上,“我投資在劇團的錢,就……”他想了想,應該做得更絕然,“明天過後清算給我吧。”

    ……

    勞薇塔站在路燈下黯淡昏黃的光里,心緒不寧地看著手腕上的表。

    當指針移向十點二十時,她望見鐵柵門被猛地推開了,芭蕊團長淚眼朦朦地沖了出來,恍惚地看了看四周,扯緊身上的袍子,大概站了五分鐘後,揮手檔住一輛出租馬車。

    “黑河飯店。”她聽到芭蕊的聲音帶著弱弱的哭腔。

    “很好。”勞薇塔將手上只剩小半截的煙一口吸到底。“幼稚的女人,我還真怕你牽牽扯扯的,不過,別以為我會這麼放過你,請相信,嫉恨地女人狠起來,比蠍子還歹毒。”

    她朝屋子走去,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今晚,還是讓頭一個人呆著,我不適合出現。”

    �頭望去,夜空綴著稀疏地星辰,月亮被黑紗似的雲遮去了一半,顯得很冷。

    福蘭平吸了一口茶,坐在藤椅邊緣,馬匹與馬車川流不息經過屋外的主干道,遠方的建築物像瓊樓玉宇似地耀著閃爍的燈火。空氣里好像流淌著千億個薄明的光斑。讓城市包裹在輝煌之中。不時有禮炮隱約響起,彰顯著又有一位值得由皇家禮儀隊迎接的大人物抵達坦丁城,因為距離太遠。傳到耳朵里時,已變成了細細的微響。

    人世間地沸騰,讓郁郁的夜也溶化。

    諸多的思緒在福蘭的腦子里交織,還有一種可怕的,難以言喻的暴躁折磨著他。他喝了好幾杯涼茶,但還是覺得燥熱不安,陰暗的,負面的,正在燃燒著的強烈情緒,正從體內燙得他坐立不安。

    外面。人的聲音、車地聲音,雀躍地歡呼、狂熱地叫喊,交織成無數嗡嗡作鳴地噪音,伴著黑暗將他團團圍著,漸漸一切又變得死寂,無聲、無光、無語……

    曾經有個美好的日子。

    “你準備賣掉金袖扣?”安玫問,“現在家里還有些余錢,禮服、金箔懷表都沒了,你得有點體面的事物。好出去應酬。”

    “有更重要地東西需要買,午餐弄豐盛點,我會給你一個驚喜。”

    小野貓仿佛明白了什麼,染紅雙頰的些微羞赧讓她楚楚動人,“早點回來,其實那也就是傳統,不必要太破費。”

    快十一點,他回到家,屋子一塵不染,讓人感覺溫馨美好,餐桌鋪上潔白的餐巾,奶酪、肉末煎雞蛋和碎餅濃湯香氣裊繞。

    “奶奶還在樓上休息,等會我送飯上去,你有什麼話要說麼?”姑娘穿著僅有的緞質衣服,雙手緊緊交疊在胸前,期待著,嘴角有幸福的漣漪。

    “瞧。”他從外套口袋掏出一只紅綢包裹的小盒子,內襯的硬海綿上躺著枚閃亮的戒指。

    “我可沒說非要答應。”安政努力保持矜持和不以為意,一顆心其實怦怦狂跳。

    “答應什麼?”福蘭奇怪地說,“費都的司法界很難聘請一個被懷疑有不良記錄的檢控官,我得找點路子,等會有位法庭長要來聚餐,我準備送給他地妻子來示好。“安玫臉上有股難以掩飾的失望和沮喪,“哦。”

    “如果能找到工作,你不高興嗎?”

    “當然。“姑娘勉強笑了笑,“我去加兩套餐具,他們幾時來。”

    “不會久的。”

    半小時後,福蘭說,“我們先吃吧。”

    “但法庭長夫婦還沒來。”

    “來了再重新做點小菜。“安玫食如嚼蠟,她望了望手指上的戒指,福蘭非讓她戴上,說庭長夫人的手指粗細和她差不多,先試試戒圈的大小是否合適。

    “現在都過了午餐的鐘點。“吃完後,安玫小聲說。

    “我去巷口等等,你收拾好桌子。”

    不一會,福蘭轉了回來,“庭長夫婦派人通知我另有應酬,想邀請我一起參加。馬車就在屋外。”“你去吧。”“嘿,一起去。“車輪壓揮在青石板路上,讓車廂微微顫動,沒多久,安玫驚叫著,“天,快停車,我還把禮物戴在手上,也沒拿盒子,待會怎麼送人呀。“她慌亂地脫下戒指,捏在手里,害怕因此影響了福蘭的前程。

    “不是已經送出去了麼?”

    “咦?”

    當她看到福蘭從座位底下,拿出一束嬌艷的鮮花,以及手中戒指地背面,刻著自己名字的縮寫時,明白了過來。

    “那……我們現在是去哪?”

    “民政署的附屬教堂,萊姆探長正等著呢,他是見證人。奶奶和黑杰克也在後面的馬車上。”“壞東西。“她輕聲說道,依偎過來,臉頰輕蹭他的鎖骨。

    “嫁給我好嗎?”

    “嗯。”

    佩姬默然地佇侯在明鏡前,粉色的帷幔在她頭頂飄蕩。華美地珠寶首飾都佩戴齊備,縴細修美的手指上,戴著由最名貴材質打造的戒指,瓖嵌了六顆璀璨圓玉的耳釘,幽雅地躺在耳垂。曲卷有致的秀發間,那只錦繡繁花的王冠正中,瓖嵌著蔚藍無瑕的藍鑽。

    曼妙的紗裙輕披在有如象牙地嬌嫩肌膚,白色貞潔的婚紗,襯得她愈顯矜貴。

    朱利爾斯•馮•科摩明顯正抑制著心中的欣喜,他嘴唇顫抖,眼眸迷亂,竭力平緩呼吸,生怕粗濁的鼻息聲,褻讀了眼前那世間難逢的美。

    “佩姬小姐……”他喃喃地呼喚。

    “請不要加上小姐二字。明天我就是你的妻子。”

    “嗯。佩姬……佩姬……”朱利爾斯疊聲囁喏著,仿佛要將這個名字,永遠凝固在唇齒之間。

    大小姐淡淡笑了笑。嘴角上揚,這浮著微微媚意的笑容,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他體內悶燒的火突然爆發,積累的愛霍然噴薄,血湧上了頭,他略有些躊躇地走過去,慢慢捧起她地臉,指尖滑落眉梁,輕柔地撫摸著,想將那總是蘊含著傲慢與自尊的眉宇。寬慰得柔情似水。

    佩姬的身體僵硬了,手緊緊抓住飄逸地裙擺,漸漸地,她放松下來,睫毛閃動著,闔上了眼眸。

    朱利爾斯魂馳夢移了無數次,他妻子嬌艷的唇,該是怎麼的味道。

    有如山泉般的甘甜?

    有如火焰般的滾燙?

    有如天鞋般的幽香?

    那是有如冰川般的寒冷,毫無溫度和感情。令人不寒而林。

    廚師長快瘋了,他咆哮著,“誰擅動過蛋糕?”

    “噢,太子和太子妃兩位殿下,都分別來過廚房,檢查過婚宴的準備工作。”

    “我是說外人。”

    “沒瞧見。”

    在一張鋪墊著棉布的桌子上,放著一塊由酥黃的雞蛋面粉、雪白地奶油、暗紅的蜜糖制成的九層高的結婚蛋糕,蛋糕上用棉花糖和消毒過的綢緞作了兩個精致的小人新郎和新娘。

    新郎的頭被擰了下來,壓在銀色的糕點托盤的底下,妙筆點綴地五官,已經變得一團粘糊。

    婚禮第二天的報紙,紛紛用頭版頭條刊登著皇室婚禮的盛況。

    “當禮車駕過街道時,萬人空巷,人們載歌載舞,當盛裝的佩姬•馮•科摩殿下走下禮車時,整個坦丁沸騰了。

    王都的上空,響徹著公眾的歡呼︰太子妃萬歲!”

    福蘭放下報紙,自嘲地笑了笑,“看來,我正站在無數人的對立面。”大概是距離產生美,抑或是價值觀不同的緣故,拜倫的新太子妃很受公眾的擁護,人們欣賞她的美麗,贊揚她擁有自己的事業,而並非又一個深閨里的貴族花瓶,將她的傲慢視為理所當然的驕傲,她具備著一切強力偶像的元素,男人熱愛她,女人崇拜她,她的婚典,已然成為公眾的節日。

    “太子妃殿下萬歲!”人們都這麼熱情洋溢地喊著,大概,當歡呼變成皇後萬歲或者女皇陛下萬歲時,也同樣顯得自然。

    他將目光停留在副刊,“著名的紅雀劇團表現出眾,又受到安諾的邀請,現以離開坦丁……”他凝視片刻,把報紙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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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3:15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四十二章 密林的交易

    “砰……”槍的余響在獵苑御林的深處回蕩,大群宿棲在枝頭的烏鴉從樹梢騰空飛起,發出嘶啞刺耳的鳴叫。臨近黃昏,密集的樹葉遮擋住夕陽的光,讓林地充滿著鬼魅魅的影子。

    佩姬•唐•萊因施曼將滿頭金發高高綰起,穿著一套藍紫色的待獵服,從右肩至腰部的黑色皮帶,捆得緊緊,褲腳扎在長筒靴子里,她英姿颯爽地踩在覆蓋著一層軟軟松葉的泥土上,手里正握著一把膛口冒著淡淡白煙的短管獵槍。大狗“猴子”搖著尾巴,歡快地在前方奔走,不時回首巡視主人的位置。

    “我還真不是個好獵手,至少槍法爛得一塌糊塗。”佩姬注視著地面一只摩鹿倉皇奔跑留下的痕跡,懶散地甩了甩手,無論政治還是陰謀,大小姐都能用狡猾的智謀應付得遊刃有余,但人終究無法完美,在騎術、待獵、擊劍等各項貴族運動方面,她一直保持相當的弱勢。

    大狗在鹿類叢生的灌木間嗅來嗅去,忽然疑惑地�起頭,濕潤的鼻子抽動了幾下,對著空氣吼嘯起來。

    “殿下,請看好你的狗,以免引來侍衛。”安諾的聖武士使節費怡•李莉斯從陰影中走了出來,即便是扮演著密探的角色,她仍然穿著端莊的淺色上衣,扣子扣到領間,顯得刻板和一絲不。

    “他們還在一里之外,最快也得十五分鐘才能抵達。”佩姬隔著衣裳,揉了揉腰部,那道刺客留下的傷口,老是隱隱作痛。

    李莉斯輕輕走過去,如個順從的侍女般半跪在大小姐身側,將手掌捂在她腰間受創的位置,“律令︰一級治療術。”微弱的白光滲透進布料,一股溫暖的感覺輕柔地撫摸著傷痕,驅散了隱痛。

    “神術的確很奇妙。”

    “過獎了。先前您在危難時,教廷卻束手無策,教皇陛下一直感到深懷歉意。”李莉斯回答。神術在治愈領域終究是沒落了,安諾最具威名的大師,也最多能施展三級治療術,對危急到生命的嚴重傷勢早就力不從心。

    “雖然沒法子讓我立即完全康復,但能起個鎮痛劑地作用,倒也不賴。”佩姬笑著說。但聲調冷靜,“安諾的那位陛下,決定要和我合作了麼?”

    “教皇陛下尊重和信任您的虔誠,天國善待它的一切子民。”李莉斯說,“只要能拿回聖物,教廷願在一切事務上支持您。”

    “噢,聽上去很不錯。但我收到消息,羅蘭主教近日內的行動詭異。”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佩姬摸著大狗毛茸茸的腦袋,眼楮眯成一條線,露出種揶揄的笑意。“看來教廷地情報工作挺有效率。已經得知了永恆之櫃所在的地點,準備自己動手,那麼。我怎能相信聖城的承諾?”

    李莉斯沈默了片刻,“安諾給我的指示,就是對您表達友誼。”

    “看來我只是教會選擇的退路,而你,也無法參與到核心的任務,他們不相信我,同樣也不信賴你。”

    “信徒並不會因為天國的抉擇而猶豫動搖。”

    “把余後的人生,爛在某個封閉的修道院,就是天國對你的恩情嗎?你是以神學院第一名成績畢業地優等生,應該有更好地前程。”佩姬滿意地瞧見對方眼眸里閃過一絲動搖。她清楚李莉斯並非像表面上那麼古板虔誠,這個女人心中有股火般的欲望。

    “但……我無法選擇。”李莉斯覺得嘴干澀得說不出話來,不可否認的痛苦爬進她地眼中,姑娘想起了神學院的生活,因為一個叫馬蒂達•赫本的混血雜種,她從雲端高高跌落到庸俗的凡間。

    教廷並不看重一個只會背書,勉強能施展一級神術的末流聖武士。

    她清楚自個的未來,成為一個修道院的地區長老修女,差不多就是她在教會席位上的終點。

    “我需要教廷的支持。你期盼得到認同與重視。”佩姬誘惑著,當務之急是說服聖武士配合她的計劃,“以外交官地身份,擔任安諾長駐拜倫的使節,才能施展你的才華。”

    李莉斯深吸一口氣,接著長長籲出,她久久凝視佩姬的雙眸,好像要看透對方的魂靈。

    “安諾太自以為是了,教廷必須清楚,沒我的援助,他們沒法子得到想要的。別人求我,與我求別人,之間的區別宛如百丈鴻溝。”

    “您也貪圖著永恆之櫃的神力嗎?”

    “我對那幾塊破爛地殘骸毫無興趣,且別說能否有機會復原,就算完整的聖物擺放在面前,也算不上什麼。

    “那可是永生。”

    “人生太漫長了,而樂趣有限,當對所有的事物都感到索然無味時,永生是種絕望的牢籠,我並不打算體驗被關進籠子里的屈辱與磨難。”她湊到聖武士身邊耳語,“同我合作,能帶來你所渴望的一切。”

    “狡猾!”李莉斯下顧顫抖著,“你讓一個虔誠的女人墮落了。”

    “這是人與猴子間的區別,我們享受著地獄的甘美,同時也要披上天國華美的光輝。”

    聖武士消失在繁茂的林叢後不到五分鐘,舉著火把的皇家侍從們看到太子妃若有所思地透過樹木華蓋的罅隙,凝視著支離破碎的黯淡天空。

    “殿下,你不舒服麼?”

    “不,只是有些疲倦。”

    “太子殿下的車隊,已經來到獵苑莊園了。”

    “唉,結婚,的確是件麻煩的事兒。”

    賈薩文教授在林蔭小道前行,在道路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堵高聳的白色隔斷牆,頂端豎立著鋒利的通電鐵絲網。在牆壁轉角處建築著塔樓,守備著面容嚴肅的衛兵。這里是一片外界隔絕的區域,周圍三十里地了無人煙,四周滿是長滿灌木與松樹的林地。一路上,教授不下十次,看到路旁插著碩大的警告牌,上面用鮮艷的紅字寫著︰“私人土地,閑人莫入。”

    整塊區域受到精心的保護,只有一條公路毗鄰,道路上設著崗哨,只有持有邀請函與特別通行證的人,才能繼續上路。每隔十分鐘,就會有一只騎兵巡邏隊在公路上逡巡,而越靠近核心區域,戒備就愈發森嚴,顯示著並不歡迎不相干人士的來訪。

    “離此地十里,駐扎著一只騎兵營,有任何變故,他們會在一刻鐘內趕到事發地點。”賈薩文教授盤算著,“大規模的部隊調遣,瞞不過拜倫當局,悲哀十字派不上用場,只能當成吸引密探目光的誘餌,我得弄清楚這兒的警備情報,來決定特別分隊的人數。”

    三名穿著灰色皮革夾克,牽著獵犬,在腰間藏著武器的警衛走了過來,“您是洛比教授,還是辛努博士?請出示證件。”

    “噢,我聽過他們的名字,都是聲譽崇高的同行。”賈薩文從上衣口袋掏出證書與邀請函,若無其事地回答,“看來有項大發現,否則全行業內的精英,斷不會聚集到一起。”

    “賈薩文先生?”一名警衛掃了幾眼證件,轉身朝隔斷牆的門內走去,看樣子要去核對資料。

    “證件完美沒有破綻,而邀請函更是貨真價實的原件,真正的賈薩文教授遠在英格瑪,這里也沒人見過他的真實容貌。”他想著,“即便被發現,作為暗堂廳聖武士大師的我,也能在三名依靠槍械的守衛夾擊下,全身而退。“前去查詢資料的警衛很快轉了回來,他微微鞠躬,“教授,請隨我來。”

    “順利極了。“聖武士滿意地想,教廷的目標,安諾遺失的聖物,就在眼前了。

    他走進一條前後左右都是高牆的過道,面前有扇瓖著厚約十厘米鋼板的大門。“因為很機密,所以有幾處警哨。“守衛解釋著,做了個請稍後片刻的手勢,走進虛掩的鐵門,然後將它緊緊合上。

    緊緊合上?

    不到五秒鐘,聖武士就察覺到自己落入了陷阱。高牆上出現了至少三十名荷槍實彈的衛兵,居高臨下將槍口對準自己,過道兩端的門被從外面牢牢鎖上。

    剛才那名帶路的警衛出現在牆頭,“我是衛隊官麥瑞,本所有理由懷疑閣下是極端危險人物,請接受禁錮與審查。”

    “我受邀請而來,這便是對待客人的禮儀嗎?”聖武士緊張地轉動著眼球,狡辯道。

    “本所不記得有邀請過安諾的客人。”

    一瞬間,聖武士明白偽裝被識破了,優秀的危機意識與反射神經,讓他躲開了射擊過來,含著麻痹藥劑的子彈,他朝外門沖去,“律令︰

    巨力術。”他低喝著,只要十秒鐘,就能將鐵門砸塌。

    幾乎讓心髒都停止跳動的麻痹感,讓聖武士撲倒在地,渾身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淡藍色的電弧將他的衣服和皮膚燒得炭黑。

    鋼鐵門板上,早已通上了能瞬間擊倒一只野豬的強烈電流。

    直到喪失知覺,聖武士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犯了錯,露出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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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2:35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四十一章 夢想

    下蹲……屈膝……腳跟離地……直立……韌帶繃緊再鬆開……

    理療運動讓勞薇塔大汗淋灕,吊帶小背心幾乎透濕,傷口愈演愈烈的隱痛開始向全身擴展,仿佛正在埋怨她的魯莽。一刻鐘後,姑娘癱倒在地上,喘著粗氣。

    “比昨天多堅持了五分鐘。”半響後,勞薇塔才緩過氣來,頭配置的藥對骨裂與肌肉拉傷非常靈驗,但始終無法超越肉體的局限,能行走,但一旦奔跑或者跳躍,就會感到力不從心。“我可不能扯頭的後腿。”姑娘咧嘴一笑,勉力站起來,朝浴室走去,熱水應該燒好了。

    泡澡的確是種舒適的享受,勞薇塔躺在浴缸里,微閉著眼眸,清晨陽光透過浴室百葉窗的縫隙,在蕩漾的水波氤氳的熱氣與雪白的肌膚間裊繞。

    泡了大半個小時,直到微燙的水變涼,她才從水中站起來,用一條長毛巾裹住展現著美妙曲線的身體,讓潮濕的頭發披散在背後,拿出藥,將那些黑色的藥膏覆在大腿左側一道鮮紅的傷痕上。

    “希望別留下不雅觀的疤痕。”姑娘將干淨的新繃帶幫扎好,打開門,走到書房,從福蘭放在書桌抽屜里的銀箔煙盒中,拿了只細長的卷煙,嘬到嘴里。

    樓下的廚房傳來肉排和雞蛋在煎鍋滋滋作響的聲音。“大胸脯今天倒來得早,不過說實話,除了個別的菜式,她的手藝差勁透了。”勞薇塔以為是芭蕊•席拉娜團長又來了,蹩了蹩嘴,扶著樓梯的扶手走下去。

    如果拋開大腦,單純從美學的角度來說,勞薇塔私下承認,芭蕊的確很漂亮,特別是胸脯,洶湧澎湃得能讓男人們失魂落魄。而且那些自然而然,充滿著成熟女性韻味的肢體動作。自己怎麼也學不來。

    女人的天性讓姑娘嫉恨地憤憤不平,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蹙起眉頭,一屁股坐到沙發椅上,猛吸了一口煙,干澀的煙的味道讓她地喉嚨挺不舒服,難以相信,頭一天居然能抽兩包。

    “小心點。別讓熱油濺到身上。”調整了一會心情,勞薇塔扮演著好閨友好妹子的角色,笑著喊道,“這次別把雞蛋煎糊了。”

    “雖然我比不上飯店大廚的水準,但對付煎雞蛋和炸肉條還是遊刃有余。”

    勞薇塔吃驚地把煙掐熄,扔掉,快步走進廚房,她看見福蘭正熟練地將肉塊用刀刨成薄片,放到面包屑和打散的雞蛋里滾幾滾,然後扔到鍋子中。

    “頭。你回來了?”

    “剛回來。正趕上吃早餐的鐘點。”

    “事辦得順利吧。”

    因為背對著,勞薇塔沒瞧見福蘭咬了咬牙,目光里閃現出一絲隱約的迷惘。他很快恢復平靜,“很順利。”

    “但指紋,我是說連伊戈•安德希的指紋也要假冒,會不會太謹慎了。”

    “細節決定成敗,就像做菜,多放或少放鹽,味道截然不同。”福蘭注視著煎鍋,等肉片在沸騰的油里變成金黃色後,用漏勺撈起來,逼干殘留地油。再撒上蔥末、姜絲以及不能缺少的插皮,接著說道,“今天,我不想談論這些,隨便聊聊別的吧。”

    “偶爾讓自己放松也不錯。”勞薇塔靠在門邊,手指把玩著發梢,柔聲說,“那,頭想過以後的事情麼?”

    “以後?”

    “比如夢想之類的。記得小時候,我非常喜歡費都西大街商店里的一個紅色發夾,現在回想起,也只是很普通的貨色,早沒得賣了。但那時就是很喜歡,做夢都想買,隔著櫥窗望著它,仿佛是看見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現在就算是價值十萬的鑽戒,也帶不來那種感覺了。我想,這就是夢想吧。”

    “也許有過,但現在,怎麼也找不到了。”

    “一定會有的,人生很有趣地,可以去旅行,可以去冒險,也可以再找個對手斗智斗勇,總有種樂趣,會讓你沈迷于其中。”

    福蘭輕言輕語地回答,“大概吧。”他拿起一塊肉條,咬下半截,品嘗了下味道,滿意地想,“手藝沒有丟。”隨手把盤子遞過去,“味道不錯。”

    “那我得好好試下頭地手藝。”姑娘伸出手,剛接過盤子,失去手臂阻礙的浴巾隨即滑落,渾圓柔軟毫無遮攔的身子暴露在福蘭眼前。

    “噢,我忘了換上衣服。”姑娘聳聳肩,這是個事故,但是個好事故,勞薇塔想。

    “倒讓人難堪。”福蘭拾起毛巾,表現得很自然地披在姑娘身上,“你去換好衣服,吃過早餐,我們去街上逛逛。”

    “這算約會麼?”

    “算假期吧,可能以後,再也沒休閑地時光了。”

    直到走上樓,勞薇塔臉才開始泛紅,一種羞澀與眷戀的感覺縈繞著她,“我身材不比大胸脯差,好吧,就算差,也只遜色一點。”

    福蘭挑了挑眉毛,剛才他的確很尷尬。除去曾經的那次意外,他和姑娘一直保持著某種程度的距離。

    不過當坐到餐桌前時,兩人談笑風生,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每個人都帶著面具,無論是對敵人,對親友,對同伴,對愛人,天性讓我們掩飾真實感情,表現出想展現給別人看的情緒。

    人生,本就是一場假面舞會。

    坦丁熱鬧非凡,皇室近在眼前的婚典讓達官貴人們蜂擁而至,而根據傳統,頒布給公眾的假期,更讓街道上人山人海,車水馬龍。

    兩名觀光客打扮的遊人,正興致勃勃地遊覽著都城的風情,他們參觀了奧古斯都廣場地雕塑群,在美術博物館逗留了一個小時,又去了一家舒適的餐館吃午飯。

    “我記起你不喜歡吃內髒的,剛才點餐時忘了。”福蘭用刀切著盤子里的烤鵝肝,在姑娘的再三請求下,他變成了烏鴉的模樣,穿著相當合身的淺灰色外裝,在嘴唇上貼著整齊的假胡子,帶著眼鏡。並且用化妝技巧修飾了顴骨地陰影,讓他看上去是個充滿學究氣,有點英俊地小夥子。

    “如果有人請客的話,我倒什麼都吃。”勞薇塔偷偷皺著眉毛,整個吞下一塊帶著塗滿瞥汁的肝髒,帶著俏皮的笑容凝視著男人的臉。雖然她並非容貌至上,但姑娘對頭的這種相貌更感到親切。

    然後他們到東城廣場攀緣了有467級台階的皇帝圓柱,圓柱是座如塔樓般地建築。人們可以順著柱子里的台階,爬到帶著圍欄的頂端平台,這里是坦丁海拔最高的名建築,能一覽城市的全景,只在慶典和節日對外開放,兩名穿著華麗禮儀制服的驗票員佇立在底樓出入口的旋轉式柵門旁。

    “驗票不能快點麼。”

    “很抱歉,遊覽者太多了。”

    “我看到轉角處還有道側門,能從那兒進嗎?”

    “先生,那是管理間,不對外開放。”

    福蘭點點頭。安靜地排著隊。不再言語。而勞薇塔湊到他耳邊嘀咕,“總覺得你在打什麼鬼主意。”

    從高處鳥瞰城市,那些氣派的屋子、交錯縱橫的街道、以及馬車和行人。都變成方塊盒子和黑乎乎的螞蟻。風很大,以至于勞薇塔多花了五分鐘,在樓梯間地過道整理發型。

    隔著皇帝圓柱塔一個街道地是議會大樓,防守很嚴,臨近大樓的地段都被漆成紅色的鏈子攔開,每隔十步,就站著一名全副武裝地守衛,進出的議員都在胸前掛著通行證。

    “閣下,這里是政府私密的區域。”守衛擋住越走越近的福蘭。

    “抱歉,我是建築專業的學生。坦丁議院是科摩二世時期修建的,據說使用了當時最杰出的交叉拱梁技藝。”

    “如果沒有通行證,您不能再靠近了。”

    “但,我看到也有不是議員的人出入。”福蘭指著一個剛從大樓走出來,穿著淡黃色夾克的小個子男人說。

    守衛有些不耐煩了,“那是負責議院日常用品的供貨行員工。請您立即離開。”

    “好吧。”福蘭嘀咕著走開。

    勞薇塔正坐在不遠處地花壇旁,她把額上的頭絲輕輕拂到後面,迎了過去,“我現在能肯定你再動歪腦筋了。從奧古斯都廣場開始。你就圍著臨近議會大樓的幾條街道打轉,看來今天只有我在一個人享受閑情逸致。”

    “我承認,正在探測下地形,考慮如何能不動聲色的進入議院。”

    “用你的伯騎士行宮伯爵頭餃,想參觀議院易如反掌。”

    “那太引人注意,而且,也沒理由能單獨待在樓里的某個房間。”

    “某個房間?”

    “主席議長的辦公室在五樓。”福蘭簡單地說明,“我們再去市集看看。”

    坦丁最繁榮的商鋪街就在附近,整條街店鋪林立,商號錢莊比鄰。

    福蘭興致勃勃地進出商鋪,觀賞著各式各樣的商品,一直逗留到黃昏。

    “這又是什麼計劃。”勞薇塔忍不住問道。

    “隨便瞧瞧。”

    “你做事總有用意,讓我來猜猜,你準備洗劫商鋪來制造混亂?”

    福蘭調你,“這想法挺不錯。”

    “看來不是,那就是想買家鋪子來當秘密據點。”

    “值得考慮。”

    他們在人流間慢慢穿梭,勞薇塔喋喋不休了一路,咬定福蘭肯定又在繼續構思某種邪惡而完美地詭計。

    福蘭突然在一家地段偏僻門面狹窄的店鋪前停了下來,看著玻璃發黃的櫥窗,窗里角落的台布上,躺著一個款式老舊的鮮紅色發夾,邊緣有些脫漆,露出青白的底色。

    勞薇塔腳踝酸痛,半靠在路燈的柱子上,彎下腰,揉著腿,篤定地說,“很破的店面,倒適合偽造,看來我猜想的秘密據點很正確……”

    姑娘的話音變輕了,她看見了那只發夾。

    “小時候,我就是對這個望眼欲穿。”她驚呼,又想到了什麼,懷疑地望著福蘭,“莫非,你一直在找它?”

    “怎可能,我又不清楚款式。”福蘭哈哈大笑,“不過很高興你能完成童年的夢想。”

    很便宜的價錢,店主甚至慶幸能把它賣掉,但勞薇塔捧著發夾,臉上的表情迷離。

    “謝謝。”

    “別謝我,應該感謝你的運氣。”

    “嗯,我知道,但還是謝謝。”

    直到晚餐時,姑娘一直抿著嘴微笑,頭發上原先那只瓖嵌著白銀絲的瑪瑙夾子,已被打入了冷宮。

    暴食的確是原罪啊,連吃了幾回的麻辣大蝦,在下的腸胃罷工了。

    鬧肚子不是大毛病,但挺麻煩,特別是坐在電腦前壓迫菊花時的滋味。

    現在差不多好了,開始奮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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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21:13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四十章 一小時

    淩晨四點零六分。

    四時許的光景,仍然看不到半點破曉的曙光,黑色的、黑灰色的、淺灰色的雲層層疊疊,布滿佩拉斯特的天際。空氣中飄浮著潮乎乎的味道,幾絲冰涼的,難以察覺的細雨伴著風飄灑,也許即將有一場滂沱的大雨到來,也許隨著太陽的出現,又將是個沈悶的晴天。初冬的氣候,永遠陰冷得讓人捉摸不定。

    福蘭把衣領提了提,以便能遮擋住大半個臉,他避讓開一輛早起的運貨馬車,在行道樹下的陰影中穿行。

    “梧桐大街,103號。調查過,沒有旁人,也沒有養狗。”

    他來到一道被常春藤布滿的高牆旁,辨認了一會門牌號碼,然後微微一彎腰,腰腿發力,在跳躍的同時,拉扯住藤蔓的睫葉,攀了過去,片刻後,來到了宅院的前庭。

    正門緊鎖著,福蘭轉到一側的窗台前,用膠布粘住玻璃窗,戴著皮質手套的拳頭砸了過去,玻璃發出細微的聲響,如蜘蛛網般的裂紋蔓延開來。他清理干淨碎片,探入手,將插銷拔開。

    福蘭站在熄著燈的黑屋,聽到有水聲傳來,他摸了摸腰側的口袋,朝傳來聲音的方向走去,步伐卻略帶著遲疑,仿佛步入的不是普通民宅,而是黑魅魅的無盡深淵。

    制偽專家睡眼惺忸地坐在浴缸旁,嘩啦的水聲宛若催眠曲,讓他哈欠連天。

    “不約而訪,請您不要見怪。”福蘭說,“我是來取貨的。”

    魯本•奈哲爾顯然嚇了一跳,他看清來人後,驚魂甫定地捂著胸口,嚷道,“你怎麼進來的。”

    “出門左轉的第二扇窗戶,你需要換塊新玻璃了。”福蘭微微領首,“時間很緊。抱歉。”

    “天,我得說實話,我討厭你們這些道上的人,總把別人家當成咖啡館。”

    “可能你需要幾個警衛,或者養條狗。”

    “我討厭牲口,而且干這活,能讓家里有外人麼。”魯本嘀咕著。

    “模具你完成了吧。”

    “當然,我在道上的聲譽可是頂呱呱。說兩天,就絕不會三天。”魯本隨手關上水籠頭,走出浴室,“你稍等。”

    福蘭望著他上樓的背影,摸了摸口袋。

    當天傍晚五點整。

    佩拉斯特鎮是個喧鬧的地方,夜生活極為豐富,中產階級將煙幕繚繞的雪茄館、帶點小彩地牌球室以及有舒緩音樂的咖啡廳當成社交與休閑的好場所。

    日間的流言閑事,飛快地從一張嘴巴鑽進另一只耳朵,然後耳朵的主人,為了顯示自己的見解。加油添醋地將剛聽到的事。如同親眼目睹般,繪聲繪色地再次描敘出來。

    大概晚飯快結束的鐘點,這樁聳人聽聞地案子就已街知巷聞。

    而佩拉斯特警署也如人們閑不住的嘴般忙碌。調查官格林探長注視著別墅左側,第二扇窗戶上破裂的玻璃,他走了過去,將手伸進半肘寬的空隙里,握住了背面的插銷。

    探長視線下移,拾起一片膠布,上面還粘著幾塊碎玻璃,“凶手是這麼進來的。”他將這個線索寫進了筆記里,又來到凶案現場,浴室里滿地是水。濕漉漉的。

    法醫官剛結束了檢查,他脫下塑膠手套,對等候消息的探長說,“肺腔有大量的積水,從後脖的傷痕來看,被害者被人從身後襲擊,而且凶手地握力非常大。”法醫官將躺在灰色塑料布上地屍體翻過來,指著脖子上五道青得發紫的瘀斑說,“瞧這力度。簡直象個老虎鉗子。”

    “具體死亡原因?”

    “昏迷後倒在浴缸里,而浴缸的水籠頭正在放水,他是在暈厥中,被水溺死。”

    探長不由得想象,一個骨骼粗壯地大漢,擰小雞式地將死者提起來,把他掐昏,獰笑著扔進浴缸,然後打開水籠頭。

    冷血的家夥,說不準,他就是站在一旁,看著冰涼的水,逐漸淹沒受害人的頭顱,灌湧進口鼻。

    “能查出準確的死亡時間嗎?”

    “從僵硬度來推測,大概是在淩晨四點至六點。”

    淩晨四點二十分。

    制偽專家返回時,遞給福蘭一個小巧的硬皮盒子,海綿底襯,躺著三只手指造型的粘土模型,指端精致細碎地烙印著螺旋狀的紋理,“使用前,用汗水或油脂擦擦,這樣就能留下你所期待的指紋。”

    福蘭拿出一只枯土手指,仔細觀摩了一陣子,他掌心都是粘稠稠的汗。

    魯本張大嘴,深深打了個哈欠,“我得好好睡睡了,如果有下次,希望別弄壞我家地玻璃。否則”,專家拉開外套,展示著別在腰間的小手槍,“子彈會讓人學會禮貌。”

    “我想,應該沒下次了。”福蘭嘴唇上揚,但臉部僵硬的肌肉,讓他露出怪異的笑容,他將手伸進口袋,握住觸感冰硬的槍柄。

    傍晚五點十分。

    “彈殼?”探長蹲下身體,揀起牆角的一小團金屬,“附件的居民有聽到槍聲麼?”

    “已經詢問過了,沒人聽見。今天清晨的風有些急,聲音傳不遠。”

    探長注意到證物里有把槍,他退出彈夾,“少了枚子彈,是受害者開的槍,顯然他沒打中。“一位警員喊道,“瞧,我發現了什麼,有間暗室!”

    二樓地臥室布置得富麗堂皇,室內安裝著一個墨綠色的大理石壁爐,沙發與坐椅上都鋪墊著厚實的繡邊軟墊,懸掛在牆壁的壁余上,放滿了貼著各種名貴標簽的好酒,看得出主人很愛享受生活。而在壁余後,隱蔽著一間狹窄的密室。地上放置著一只鐵桶,桶中有一堆來歷不明的黑灰,牆壁上橫貫一根鐵絲,上面懸掛著好幾張白紙,入門的左手有一張桌子,刻刀、墨水、鋼筆,顏料……各種精致的小器械琳瑯滿目,宛若大型文具店的展覽台。

    探長扒拉開鐵桶里的灰燼,里面混合著大量紫黑色的結晶體。“碘結晶?”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取下鐵絲上的白紙,用手指感受著紙張地滑膩,“是制作證件用的特種紙。”

    毫無疑問,這里是一處制偽的工作室。受害人有著不為旁人所知的身份。

    桌子邊放著一台被打開的小型保險櫃,警員正記錄著櫃中的發現。

    探長彎下身體,保險櫃分為三格,上兩格都堆放著幾萬塊現鈔和一些商務上的正規合同。但最底層空無一物。

    這又是個線索,說明凶手取走了櫃中的某些東西。探長將這些支離破碎地殘片,在大腦里拼湊成一副完整的地圖,受害人參與到某樁非法的勾當,或者掌握了對某些人不利的消息,于是被滅口。很合理的推淵,探長順著思路想下去,將案子定性為黑幫仇案。

    淩晨四點二十一分。

    “沒下次了。我想,我們應該永遠不會再見。”他看著魯本•奈哲爾,剛準備撥槍。

    “太好不過了。賺完這趟。我得收手了,如果被女兒撞見你們這些深更半夜破窗而入的黑幫份子,可大事不妙。”

    “你女兒?”

    “當然。我的寶貝公主。”一提起女兒,魯本的臉就洋溢出歡快的幸福,“雖然只會找我要錢四處旅遊,一年回不了幾趟家,但票子,不就是讓她快活的嗎?”他停住嘴,揮揮手,“我干嘛要和外人說這些?你還不走?”

    他也有家庭,我毀滅地不是一個人地性命,而是一個家庭的幸福。

    殺戮的決心赫然間如海潮過後。灘塗上沙子堆建地虛枉城堡般,崩裂開來幾分鐘後,福蘭佇立在漆黑的街角,緊皺眉關,流露著一種難以掩飾的煩躁。沈重的黑暗,宛若給他披上了一件陰郁的外衣。

    人是種不可相信的生物,特別是在貪欲面前。福蘭不信任制偽專家會永遠地保守秘密,除非他變成墳墓下的白骨。

    他苦悶地想,“還是真是軟弱呵。我曾放過了帕麗斯,結果差點讓芭蕊與劇團的朋友陷入危險,幸虧那個女人與她的計劃都同樣幼稚;沒有向卓爾法•隆奇痛下殺手,卻讓勞薇塔險些遭遇死亡。瞧,我曾經都干過什麼,那愚蠢的公正與滑稽地憐憫,是讓我給朋友和同伴帶來危險的麼?”

    他面容扭曲著,身子在顫抖,額頭爆凸起青紫色的血管,喉管發出低沈嘶啞的咆哮,內心天人交戰。

    我相信公正,冥冥間總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因果。

    如果你相信,那為何要復仇?只需要等待,等待那遐想中遙遙無期的審判降臨。

    我不願沾染上瘋狂無止境的血腥。

    你早就沾染上了,混入清水的一滴汙濁,與一片汙濁,難道有質的不同麼?

    我只是不想墮入地獄。

    你已在地獄。

    “我已在地獄。”他喃喃,返身,朝著方才離開地地方走去。

    傍晚五點二十七分

    一個探員疾步走過來說,“我們有個奇怪的發現。”

    閣樓屋頂破了個大洞,�起頭,就能望見天際逐漸隱退的夕陽余輝。地板有層薄薄的灰塵,能看出一排延伸到走廊的鞋印。

    “兩個入侵點?的確很奇怪。”

    “更奇怪的是,屋子外牆長滿了滑膩的苔薛,我們卻沒發現攀爬的痕跡,而且,”探員指著散布在地板上的一詫挖焦黑的殘渣,“除了這些,再找不到任何瓦片和木頭,那些被破壞的建築材料,到底哪里去了?”

    淩晨五點零三分

    福蘭再次越過牆壁時,聽到了一聲槍聲,是從屋子里傳出來的。

    他停住腳步,觀察著四周的環境,風在街角巷間穿梭的聲音,灌木草叢里微弱的蟲鳴,除了剛才的槍響,依然是個死寂陰潮的黎明。

    “不,不對,屋子里有什麼東西?”福蘭微眯起眼楮,掏出了槍,牆壁上的藤蔓將他的身形隱藏。

    不到五分鐘,別墅的門開了,一個男人緩步走到前庭。那人大約一米八幾的身高,肩膀寬厚,腦袋囊在斗篷里,他翻轉手指,“律令︰探刻人形生物。”

    福蘭胸口防御偵測類法術的魔法吊墜,微微晃動了下。

    “沒有目擊者。”男人滿意地點點頭,在虛空中劃了個十字,然後敏捷迅速地跳過圍牆。

    “兩日前,我曾在奈哲爾交易所遇見過這人。”福蘭從隱蔽處走出來,暗付道,“能施展神術,是聖武士?拜倫有聖武士並不稀罕,安諾的騎士團就停留在坦丁城的附近,但為何,教廷的神聖戰士,會出現在一個偽造專家的府都中?”

    因為馬蒂達的緣故,福蘭對安諾格外敏感。追上去打探究竟?他思索片刻,放棄了這個打算。比起追蹤一個身手高超的聖武士,有更直接的方法。

    在浴室,他瞧見魯本奈哲爾面朝下躺在往外溢著水的浴缸里。福蘭把槍放回口袋,下意識地將魯本撈了出來,人正昏迷著,但還有虛弱輕微的脈搏。

    壓擠胸口,排出肺腔的水,有四成可能性救活他。

    救活他?

    福蘭頹然地松開手,讓魯本的腦袋重新栽回了水中。

    他在對方的衣服上搜索了一陣子,沒發現要找的東西,于是朝樓上走去。在主人的臥室中,福蘭發現了那間暗房。

    保險櫃的櫃門敞開著,正在尋找的鑰匙就插在鎖眼上,但櫃中除了錢和普通文書,沒有福蘭感興趣的東西。

    “聖武士取走了他所委托的事務,並且殺人滅口。”福蘭無不諷刺地想,“所謂的光輝與神聖的使徒,和我不正是一路人麼?”

    他剛準備離開,又停了下來,伸手撥出那串鑰匙。詐騙的經歷,讓福蘭了解各種鎖的型號,保險箱的鎖芯以繁復的構造著稱,而開啟它的鑰匙,齒牙也顯得格外眾多,在鏈圈上,分明有兩把保險箱專用的鑰匙。

    “其它房間並沒有保險櫃,那麼,另一個應該在……”

    等福蘭走出別墅時,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棟黑  的屋子,已是座貨真價實的墓穴。

    “請安息,我只能如此虛偽地說。”福蘭囁喏,“公正並不愚蠢,憐憫也並非滑稽,但這些,不是我這種渺小的罪人,所能夠掌握的。”

    傍晚六點一刻取得了搜查令的探長,率人前往屬于死者的藝術品交易行。

    以經驗來分析,涉及到地下交易的人,不會把秘密都放在同一個地方。

    但他只看到,放置在交易行辦公室一個櫥箱中的保險櫃,已經被人打開。

    “歹徒委實狡猾,我們晚了一步。”探長沮喪地想,沒有更明確的線索,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一個個排查受害人近幾個月來,接觸過的所有人。

    那將是個漫長煩瑣的過程。

    而這個時候,福蘭正坐在馬車上,早已遠離了佩拉斯特鎮。他一邊尋思著找個合適的地方下車,轉變體型,以便返回坦丁城;一邊翻閱魯本奈哲爾近段時期接受各種委托的交易備忘錄,看著末尾那行文字,福蘭想,“賈薩文教授是誰?聖武士為何要托人偽造他的證件與檔案,並不惜事後毀滅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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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9:14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九章 凶殺

    晚上八點三十分,商館匯聚的流金大道不同於白天的嘈雜,處於一片安靜的的氛圍里。

    門牌號碼為六十四號的伯騎士建築行里,仍還有幾盞燈亮著。偶爾有幾位晚下班的職員,在路過時,無不同情地想,“唉,加班真是件苦差。”

    福蘭的公司已經上了軌道,古舊的辦公樓被修葺一新,看上去頗有幾分氣派。一人半高的半牆將室內分隔成許多小隔間,人為的給大樓劃,分出區域。保安室、文員室、器材室在底樓,設計工程師們則集中在二樓。

    行長辦公室佔據了大半個頂樓,裝潢得很雅致,牆壁瓖嵌著隔音的棕黃色雕花軟木,門窗的邊緣也包裹著一層膠墊,就算里面發生了地震,門外也很難聽到聲響。

    “建築業利潤很高,如果良性發展,每年能獲得投資額姚的回報。”勞薇塔查閱著財務報表,評價道。

    “我不希望在別人眼里,是個撈一票就跑的風險投機商,擁有穩固的產業,能更好地隱蔽自己的目的。”福蘭回答,他坐在帶木扶手的皮椅上,正在翻看一份寫滿暗語的名單。

    勞薇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這兩天她忙得不可開交,處理商行的瑣事、通過私密渠道拿到一些精通偽造的人士的聯絡方式,但姑娘洋溢著一股勃勃的興奮,她正陪著心愛的男人,在一場實力懸殊的賭局中,與敵人角逐較量著智慧。

    有什麼比這更有樂趣的呢?

    “梅萊是個老手,而且與幫派關系密切,忠實可信。”她提議道,姑娘走到窗台邊,拉開百葉扇,窗外的夜幕中,滿是星星點點的燈火,遠遠眺望。天上璀璨的星光,仿佛與城市的光亮連為一體,夜空與大地的邊疆,模糊不再分明。

    “魯本•奈哲爾……”福蘭將目光停留在某個名字上。

    “噢,這人我略有耳聞,他很浮誇,而且正處于破產邊緣,像這樣不夠低調而且急需用錢的人。很不安全。”勞薇塔很感興趣地追問,她提交給福蘭的名單上,全是在偽造行當出類拔萃地大師。她奇怪頭為何會選他?

    “梅萊更可靠,但他不在拜倫,還有幾個不錯的人選,不過找到他們得花上大半個月。而奈哲爾,目前人就在佩拉斯特,離坦丁只有一天路。”

    “應該慎重點。”

    “皇室的婚禮就在五天後,當那位大小姐擁有了正式的名分後,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呢?”福蘭眉宇間流露著莫名的煩惱。“在那之前。

    我們得準備好。”

    佩拉斯特是個中產階級匯聚的富裕城鎮,毗鄰坦丁,而魯本•奈哲爾則是鎮上有名的人士。他經營著一家藝術品交易行,經常在報紙上發表關于藝術方面地評價,住在私人的豪華別墅,喜歡馬球,每年花在馬球隊上的票子,多達十五萬,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成功人士的氣息。

    每個行當都有佼佼者,魯本•奈哲爾先生對外的身份,是個混得不錯的鑒賞家和藝術品商人,但在一些別具用心的人眼中。魯本是位天才。

    他的手指如沾染上了魔力,任何繪畫、文字、雕塑,都能在自己的家中,把它們完美地臨摹出來,而且與真貨難以區分。

    行里每年只賣出極少部分廈品,混在真品中,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察覺。

    但現在,魯本卻遇到了麻煩。

    他不久前,剛偽造了一副名為《盛宴》。據稱下落不明的名畫,通過自己地交易行賣出了高價。買家很快又找到他,“天,我花了二十六萬,你卻賣給我一件贗品!”

    “這不可能,一定是某些自以為是地鑒定師又在誇誇其談。”魯本反駁,他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就連顏料與畫布,都使用了特殊的制舊方法,讓這副新出爐地畫,在任何甄別下,都是百年前的古董。

    買家拿出一份報紙,“昨天剛出版的,葡蘭的皇家博物館,宣布獲得了一件珍寶,但在兩周前,我卻從你手里買到了它。為什麼會有兩副《盛宴》?我是該相信您,還是相信皇家博物館幾十位著名的專家?”

    這該死的外國黑市交易!這該死的葡蘭博物館!這該死的,突然出現在市場上的《盛宴》!簡直害死他了。

    “糟糕,看來我得解雇行里負責收購的鑒定師了,不瞞您說,我這回賠慘了,為質品付了二十萬,還搭上了交易行地聲譽。”魯本只能這麼說,“我將錢退還給您,是要現金還是支票?”

    因為這件事,交易行的生意一落千丈。魯本開始周轉不靈了。

    往往偽造大師只在初出茅廬時,會從外人手中,接一些領域內的活計,當他們有了錢,通常只選擇性地接受老熟人的委托,和陌生人合作,風險太大。

    魯本現在需要錢,來維持自己的開銷。他向道上放出風聲︰奈哲爾開始重操舊行了。只要有錢,我就給你干。

    所以他正待在交易行的辦公室里,用手扶著下巴,仔細聆聽顧客的需求。

    “一套指紋模具?”魯本•奈哲爾奇怪地問。指紋學的理念最初是由四十年前,拜倫一位司法界的人士提出地,他認為這是鑒別罪犯身份最有利的武器,但流通並不廣,而且沒有便捷的檢測器械,來完善他的觀點。

    “對。”回答他的,是位長得非常俊俏的年輕男子,栗色的柔順頭發,眼眸深邃如墨,手指修長干淨,身上的衣飾均價值不菲。

    魯本懂得行當的規矩,絕不詢問顧客的名字和目的,他轉入正題,“那你可找對人了,但這活很煩瑣,所以……”

    “錢不是問題。“客人回答,將一只小提箱放到桌面上,打開,里面是一疊疊嶄新的票子。

    “兩天。”魯本貪婪地看著鈔票,“我需要留著原始指紋的紙張或者布料,而且,最多7成象。”

    “已經夠了。”

    交易很快談妥了。

    敲門聲。一位模樣不錯的交易行秘書走進來,她偷偷望了眼福蘭,臉有些紅。

    魯本問,“什麼事?”

    “老板,有位先生堅持要見您。”

    又有客人上門了,他的手藝簡直是賺錢機器。魯本點點頭,“莫莉,你先送這位先生出去後。再請他進來。”他喊著秘書的名字。

    “我兩天後再來。”變身後的福蘭站起來。

    “請隨我來。”莫莉秘書說道。

    走廊上,福蘭與一個穿著高領風衣,戴著帽子的男人擦肩而過,當肩膀相踫時,福蘭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體內的聖力瞬間竄動了下,馬上又波瀾不驚地恢復平靜,似乎錯覺般。

    “抱歉。”風衣男子稍微頜首,“奈哲爾先生就在走廊盡頭地辦公室吧。”

    “對,您直走。朝右轉。第一個房間就是。“莫莉認出了,這男人就是剛才在大廳,要求見老板的那位客人。

    望著男人消失在轉角處。秘書嘀咕著,“不是讓他在廳里等著麼,居然亂闖,真沒禮貌。”她又轉向福蘭,“您……”

    福蘭摸著胸口衣服下的項鏈吊墜,那是威廉法師臨走前留給他的,能隔絕超自然能力的窺探,隱藏住自己的非人。

    “那個男人……”他體會著方才瞬間體內的變化。這種聖力不受控制,仿佛受到吸引般的情況,曾出現過一次。

    那發生在聖武士馬蒂達•赫本身上。

    “先生、先生。“莫莉秘書地連番呼喊讓福蘭回過神來。

    “怎麼啦。”

    “我看您站著沒動。”

    “噢,剛才我在想,貴行的生意不錯。”

    “謝謝誇獎。”莫莉回答,她不清楚老板私下的勾當,以為交易行的生意開始好轉了。

    “我自己能出去,你去忙吧。”福蘭笑了笑,唇紅齒白的笑容,讓莫莉的臉開始發燙。

    瞧他的模樣和打扮,一定是個喜歡藝術的貴公子。天。我有未婚夫了,明年就要結婚了,別在胡思亂想,離這種危險的花花公子遠點。莫莉想。

    她語無倫次地說,“您今晚有空麼,我六點整下班,也許,我能為您介紹下佩拉斯特鎮。”

    魯本•奈哲爾小心翼翼地朝裝著一滿底海草灰的小鐵桶里,倒入硫酸,鐵桶中央擱著一條三角支架,他將顧客提供地一大塊薄碎布放到支架上,等著融入硫酸地海草灰,升騰起一股黑紫色的煙霧時,把桶蓋子緊緊扭上。

    新鮮海藻在菜市上隨處可見,而硫酸,則要去文具店買,人們習慣在使用羊皮紙時,朝墨水里添入一點硫酸,讓字跡更清晰更容易保存。

    制偽的成本很低,“我可是吃手藝飯地。”魯本想。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魯本捂住鼻子,揭開蓋子,等嗆人的煙幕散去,用鋌子將碎布夾出。

    布匹上顯示出不少淡淡的紫紅色指印,魯本在小型聚焦燈下仔細辨別,根據經驗,他辨識出大拇指、食指與中指的形狀。

    “指紋留下的時間太久了,不是很清晰。幸虧我是個行家,換了別人可搞不定。”魯本自豪地想。他將布固定在燈下,湊過身體,小心翼翼地將粘性極強的膠水順著紋理一點點塗上去,然後在膠水干透前,用軟毛刷蘸鐵礦粉,將粉末均勻地抖落在指印上。

    手指的異常靈活、精力的高度集中,讓魯本干得很順利。

    再稍等一會,用磁石吸附掉多余的鐵礦粉,剩下的就是用粘土制造指頭大小地泥塊,將指紋烤制上去。

    制偽專家忙了兩天,他完成了兩項委托,虛脫似地癱倒在椅子上。

    “淩晨四點一刻。”魯本望了望表,看著窗外依然陰沈的天空,掙扎著站起來,決定先去洗個涼水澡,吃點東西,在美美地睡上一覺。

    他徑直向浴室走去,在籠頭下擦了幾把臉,然後打開等待著紫銅盆浴缸放滿水。

    睡意讓魯本的眼皮直打架,“賺了七萬。”他盤算著收入,打著哈欠。

    “奈哲爾先生,您忙完了?”魯本突然聽到有人問自己。

    “忙完了。“他隨口回答,然後驚跳起來。

    “我時間很緊,所以不約而訪,請您不要見怪。”來人溫文爾雅地說道,仿佛自己是個受邀前來的貴客。

    這天下午,佩拉斯特警署的警察們接到了一起報案。

    他們在現場,看到一具腦袋埋在浴缸里的屍體,窒息而死。浴缸里盛滿了水,以至于死者的頭發,像糾結的水草,在清水中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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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6-6-10 09:17:54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八章 光的影

    清晨,勞薇塔來到書房時,被彌漫的煙氣嗆得眼楮發酸。她看到福蘭把頭埋在手肘間,趴在書桌上,似乎正在酣睡。他的手邊擺著一副象棋,棋面是個殘局,黑方的棋子所剩無幾,國王孤零零地呆在本方的邊線。

    唯一剩下的兵離白方底線只有一步,而對方將帥齊全,王後、象與車,牢牢保護著白王。

    一只玻璃煙灰缸放在桌角,里面的煙嘴堆得象座小山。

    “很不習慣啊。”勞薇塔看著男人寬厚的肩膀,沒被衣裳遮住的手腕和脖子處,露出交錯的淡紅色傷疤,與她熟悉的那個形象截然不同。

    她搖搖頭,輕步走過去,拉開簾子,把窗戶推開,讓旭日晨光與新鮮的空氣湧進來,然後打量著房間四周,想找條毛毯給男人蓋上。

    “不必了,我沒睡著。”她聽到椅子挪動的聲音,回頭,福蘭已經坐了起來,臉上沒有半絲疲倦的痕跡,反而透露著極為旺盛的精力。

    “你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夜棋?”姑娘笑吟吟地說。

    “你說,誰會贏?”福蘭朝棋盤仰了仰下巴。

    “白,局面太明顯了。“勞薇塔傾過身子,將白方的象朝斜線推進一格,吃掉了黑方逼近的兵卒,“持黑的人再沒機會了。”

    “對。”福蘭撫摸著被拿掉的棋子,“如果說黑方是我,那白方,就是我的對手。他們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能結束這場對奕。”

    勞薇塔愕然地望著福蘭,“我知道你有敵人,但一直沒對我明說。”

    “他們實力強大,盤根錯節。”福蘭回答,“而我能掌控的棋子少得可憐。”

    “現實又不是下棋。”

    “人世間本就是個大棋盤。”福蘭語氣很慎重,“你還來得及退出,拿著百萬財富離開拜倫,好好享受人生的絢麗多彩。這樣才幸福。”

    姑娘的眼楮和嘴唇都彎成薄薄的漂亮弧線,露出盈盈笑意,“是呀,不愁吃穿,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著怎麼花掉荷包里的鈔票,和英俊的男人約會,與名流紳士為友。真是很棒的人生。但,我已經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這你可得負責。是你將我帶到了目前地生活中,並讓我愛上了刺激與詭計所帶來的甜美。”看到福蘭想說什麼,勞薇塔作了個,“別出聲”的動作,繼續說,“我知道自個的幸福是什麼,所以,別替我選擇。”她湊過來,拿著一枚黑色的象,放到國王旁邊。“瞧。如果我加入,那黑色的棋子就多了一個,扭轉必敗的棋局。打倒不可能戰勝的敵手,比起平淡地人生,更讓我感到快活。”

    有個前提她沒說出來,只是在心底想,“當然,是待在你的身邊。”

    福蘭凝視著姑娘,城默了一陣子,“有些事,我應該告訴你。”他指著棋盤,“我的敵人。一個是金雀花,拜倫威名赫赫的豪門世家,國王與白象,就代表著它;另一個你也知道,是影王,兩枚白車就是他們。而權勢、金錢等等,則是白方的八只卒子,我的力量,吞不下任何一個子。而且。隨時會被反吃掉。”

    “那你有什麼計劃?”

    “第一步,也就是我來到坦丁,一直在做的︰讓白方忽視我這顆潛伏在身邊的黑兵,目前做得還算成功;接下來第二步,則是要制造一個,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敵人。“福蘭將一只黑車放到棋盤中間,把白方的車象卒都移了過去,將它圍住,“讓本不存在地威脅,來吸引了國王地火力。而我的兵,就能更順利地抵達底線,升變為象棋中威力最大的王後,將白王擊得粉碎。”他拿掉王,一把推倒白棋地所有棋子。

    勞薇塔興致勃勃地聽著,問道,“你忘了,白方還有一個王後。”

    “她是關鍵。”福蘭露出一絲奇怪的笑容,“也許你聽說過她︰佩姬•唐•萊因施曼。這是個不符合規則的棋子,能吃掉我的兵,也能吃掉自己這方的力量。”

    “這倒是個貨真價實的王後。”勞薇塔顯然早已從報紙上,得知了拜倫儲妃的名字。

    “敵人之間都存在著利益上的鈕帶,我得知道,國王想要什麼,王後想要什麼,臣服于他們的車與象,又想要什麼。讓他們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剪斷脆弱地鈕帶,棋盤上只有黑白雙方,對我太不利了,如果能多出紅方綠方紫方藍方,就能一個個分開擊敗。”

    “一座森嚴的城堡,和一堆互不相干的石塊,當然是後者好對付。”勞薇塔贊同道。

    福蘭站直身子,拿起煙缸,走到牆角的字紙簍,將煙灰倒掉,“還有一件事,我看過你分析影王的報告,在灰岩山脈發生的一切,你再詳細地說一遍。”

    勞薇塔用手指捋了捋頭發,把當時的情景完整地描繪出來,“……

    八個拿著武器的精悍槍手,在那女人面前毫無抵抗力。”

    “女人?”

    “仿佛魔鬼般的女人。”勞薇塔地腿肚子有點抽筋,那種揮之不去的恐怖感讓她很不好受,姑娘隱約察覺道,這恐懼,似乎不是心理上的慌亂,而是種仿佛本能般的敬畏,就如免子見了猛獸會逃竄,會顫栗。

    “她有多高?”

    “比我稍微矮點,一米六五左右。”

    “怎樣的相貌?比如頭發、瞳仁的顏色。”

    “金發,綠色的眼眸,單純來看,象個人畜無害的姑娘,但下手歹毒得很,而且,我總覺得她……”勞薇塔捂著額頭,秀眉緊蹙。

    “覺得什麼?”福蘭追問,聲音中渲染著一種意味不明的語調。

    覺得很面熟,就好像塹淖非蟆?(原文就是這樣)

    索著,她好像于很久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那個女惡魔,是在……費都?

    勞薇塔暗戀過一個好心腸的落魄檢控官,那人和妻子,在郊區的市集上開過食攤,自己曾無數次,站得遠遠的。羨慕地看著他們。

    “今天賺了不少咧。”

    “咱們的連鎖餐廳,又多了兩塊磚頭,再加一座大門口的擺設雕塑。”

    “喂,想好名字沒有?”

    “叫安玫連鎖便利餐廳如何。”

    “不好,應該叫福蘭與安玫連鎖便利餐廳。”

    黃昏時,他們邊收著攤,邊充滿夢想地交談著,臉上那種出自內心的幸福微笑。仿佛發著光。

    姑娘努力從泛著黯淡的回憶中掙脫出來,“不,沒什麼。”她回答。

    那個女惡魔,不可能是檢控官地可愛妻子。雖然模樣很像,但氣質上截然不同,那位步伐輕快得如只俏皮小貓的女子,怎可能在短短幾年內,變成身手恐怖得宛若夢魔的殺手。

    勞薇塔以為頭聽完後,會憤怒,會震驚。或許也會稍微緊張。但福蘭沈默地轉身,從抽屜里拿出兩個小羊皮袋。勞薇塔好奇地打開袋子,聞著從里面飄出來的酸澀草藥氣味。“植物?”

    “一副敷在傷口,另一副煮沸後燻洗,對你的傷有好處,而且不會留下疤痕。”福蘭點點頭,他對姑娘說,“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好好想悲”

    那種沙啞地聲音,和突然流露出的疲憊,讓勞薇塔覺得很不安。

    這一整天,福蘭將自己鎖在書房里。誰也沒理。

    “安玫,那是你麼?他們對你做了什麼?”

    天再次黑透了,房間里昏暗無光,螺形托腳的衣架、深色木紋的紅木書桌、胡桃木包革地沙發椅、牆邊的書櫃、牆上的裝飾油畫,天頂的吊燈,以及呆坐如雕像的人,這些無生命的與有生命的,都在夜的侵擾中死寂。寒冽的深秋冷風在屋檐壁角撞擊、哀號,讓玻璃窗輕輕發出細微的顫動。

    “請原諒我不夠聰明。想不出更快速更有手段地方法,將你從敵人地掌控中拯救;請原諒,我現在還竭力保持冷靜……遭天譴的,你們膽敢……”

    第二天的客人很多。

    先是芭蕊•席拉娜拎著一袋剛從市集采購地食材,來到福蘭家,她一進門就嚷嚷,“我剛在培訓班學會了土豆泥花菜填鴨、蘑菇炖牛小脊肉……咦,卡西莫多呢?”她問坐在客廳里的勞薇塔。

    “緊急事務,老板正在樓上處理。我想,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哦,那就讓你來嘗嘗我的手藝。”芭蕊已視勞薇塔為親密的閨友,愛情的參謀。

    “算了吧,早餐吃得太油膩了,會敗壞胃口。”

    好不容易打發走團長,建築行的穆爾跟著來訪。

    勞薇塔和他談了談最近發生的事。

    “也就是說,頭最後企圖讓那個女人懺悔?”姑娘皺皺眉梢,“頭的性格怎麼也變不了。”

    “憐憫也是威嚴的一種體現。達…”穆爾想了想名字,“達爾馬克女男爵如果乖乖地閉嘴,按吩咐前往國外,那她的下半生雖然不能富裕,但能平平安安。總比被裝進了海船變成終身奴隸強。”

    “但就是憐憫多了些,威嚴少了些。”灰眸姑娘淡淡地說,“以頭地能力,如果處事手腕更強硬冷血,不必被那些虛渺的所謂公正糾纏,他甚至現在就已成為地下世界最有實力的掌控者之一。”

    穆爾顯然不願非議自己尊敬之人的價值觀,他轉變話題說,“伯騎士先生和教父到底是什麼關系?”

    “你只需要知道,他值得信任。”勞薇塔回答。

    “噢,差點忘了,我是來向伯騎士先生報告的,當局剛派人前來通知,建築行的地下隧道工程設計圖,已經審核通過了。”

    “好的,我會轉達給頭。“勞薇塔話剛說出口,就察覺到失言了,她補充道,“這項工程也有頭的私下投資,與伯騎士先生合作完成。”

    在讓穆爾離開後,姑娘暗自譴責自己的慌亂,她憂心忡忡地望著樓上,頭從昨天開始,就關在書房里沒下樓。

    “剛開始時,頭還沒不妥。”姑娘思索著福蘭地變化,“從我提到那個什麼女君王龍脈之後,他就變得很奇怪了,但那不是因為敵人的強大而感到不安……”

    她凝視著天花板,悠悠想著。幾個小時後,樓梯口的一陣腳步聲,打斷了勞薇塔的分析,她看到福蘭穿著襯衣,步伐緩慢地走了下來,衣服上半截的兩顆扣子沒系上,袒露出結實的胸口。

    “頭,穆爾剛才來過,他說政府已經讓工程圖通過了。”勞薇塔識趣地沒有問出她的疑慮。

    “以後你負責建築行明面上的所有事務,不必知會我。另外,給我盯緊馬蒂達•赫本。”

    “建築行的事我會處理妥當,不過,那個聖武士,雖然被藥劑所控制,但始終是個不安的因素。”勞薇塔趁機說。福蘭曾告訴過她一部分關于聖武士的事,雖然尚不清楚他們之間恩怨的來源,但勞薇塔知道,那個姑娘對頭懷有敵意。

    “她還有用,當然,是指再被控制的情況下。”福蘭說,“一旦發現,她有清醒的跡象,就立即清除掉,我要的是一個聽指揮的木偶,而不是多出個敵人。”“嗯。”勞薇塔瞄向福蘭,繼續問,“那關于我們的敵人,準備怎麼來把那張棋盤變得混亂?”

    福蘭語調很慢,流淌著一種很冷的平靜,冷得有些蒼白,“一個名聲顯赫,無人可動搖的家族,最需要什麼?財富?他們唾手可得。地位?已是他們的囊中之物。所以穩固住現有的輝煌,直到千秋萬代,才是他們的追求。

    還有影王,一群有著超自然能力,能讓黑暗中所有幫派都敬畏的人,為何要依附于他人?因為他們並不滿足通過地下世界所帶來的利益。

    而那位大小姐,從來不喜歡屈居人下,受人擺布。乖乖服從指派,成為家族控制皇室的道具?我想這個念頭從未出現在她的思緒里。

    人與人之間,總是互不信任的,特別是那些喜歡玩弄權謀的人。一個想牢牢抓住權勢,一個想伸手要權勢,一個不希望權勢掌握到別人手中。就象三條交匯的河流,遲早會因為互相爭道,沖垮河堤。

    十年,或者二十年,積累財富,尋找敵人的弱點,是最妥善的。但我沒耐心慢慢陪他們玩下去了。得將那道脆弱的大堤,提前炸開。”

    勞薇塔覺得一夜之間,頭有些變了。但她說不上來具體是哪里。

    “現在,我需要一個擅長偽造文書,模仿筆跡的專家。”

    “專家?”

    “須得是此行中頂尖的老手。”

    姑娘若有所思地領首,“我印象里,有這麼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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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6:05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七章 女人們的時間(二)

    勞微塔天亮時才停止顫抖。

    整整三天了,她無法入夢,每一閉上眼眸,那個影子就從意識里跳出來,踩著滿地的鮮血,望著她詭異地笑。

    那笑容陽光燦爛,但勞薇塔只感到冷得刺骨,如同籠罩在永冬般的寒意中。

    在灰岩山脈的遭遇,那個實力恐怖到難以想象的神秘女子,讓她恐懼不得安寧,這仿佛烙印在意識深處的驚駭,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慢慢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夜黑時,她總是笑著說,“什麼狗屁君王,以為靠點超能力就能為所欲為?下次遇到她,我一定好好設計個陷阱,讓她知道人和野獸的區別。”

    破曉時,她雙手抱膝,蜷縮在床頭。身子不聽使喚地發抖。

    她很渴望某個男人的臂膀,渴望聽到某個男人贊嘆地說,“做得很好,我真離不開你了。”甚至渴望重溫被某個男人壓倒,被那只大手握住乳房時的脹痛。

    “頭,你快點回來”勞薇塔微微抽泣。

    不過當白天來臨,她出現在別人面前,姑娘總能裝得鎮定自若。

    特別是每天見到大胸脯的騷女人來訪時。

    芭蕊越來越討厭那個長著灰眼楮的姑娘。

    女人的直覺,往往在某個方面特別靈敏。

    這也是為何每天一大早,她來到福蘭的屋子,示威般地隔著桌子與勞薇塔相對而坐的原因。

    勞薇塔摘掉眼鏡,把頭從一堆文件里�出來,“老板還沒回來。”

    “哦,估摸時間和路程,大概今天能到坦丁。”

    然後就是一陣尷尬的沈默。

    不知過了多久,芭蕊看著杯子里的茶水由熱氣騰騰慢慢變得冰涼,忍不住開口道,“你該臥床休息。“最好睡到病好立即離開。勞薇塔清楚對方的話外之音。

    “老板沒怎麼把心思放在公司里,帳務和人員安排都很亂。他不在時。負責理清這些細節,本來就是我的任務。“勞薇塔在一封合同末尾簽了字,把文件夾合上。

    伯騎士離開我不行,你懂得他公司商業上的運作麼?芭蕊知道這個,什麼建築行副經理的意思。

    她氣呼呼地把剛端起的茶杯,放回桌面,嗯,如果團長地動作再大一點點,濺出來的水花再多點。我們可以把“放”這個字換成︰

    “摔”。

    “這騷女人年齡真的比我大麼?”勞薇塔椰愉地想,“幼稚。”

    她不懂頭想追求什麼。

    她不知道頭的真實身份。

    雖然勞薇塔也不怎麼明白,頭在干什麼,但她已經猜到,那是個大計劃。

    現在她應該做的,就是默默的協助。而不是熱烈地表達自己的感情,來制造他現在並不需要的困擾。

    “你喜歡老板?”勞薇塔突然說道,“所以對我懷有敵意。”

    這句話讓芭蕊猝不及防,她以為灰眼姑娘正式宣戰了,于是不甘示弱地回答。“我與卡西莫多在三年前就認識。相處得很好,而且……”

    勞薇塔打斷她地話,“那就大膽地去示愛吧。不說出來,又有誰會知道。”

    團長吃驚對手會這麼說。

    “我作為雇員,不應該對老板的私生活有過多的干涉,但您這幾天來的表現,讓我十分困擾。”“難道你不…”

    “莫非你以為我喜歡伯騎士先生?”勞薇塔笑著說,“他是個好老板,我和他有許多默契,但感情只局限于工作,所以被無妄的嫉妒糾纏,並不是我想要的。”芭蕊半信半疑。但勞薇塔臉上那種慎重的表情,實在不像騙人。

    “記住,老板是個木頭,別看他心思細密,但在情感上很遲鈍,我不相信,你沒作過什麼暗示。”她探試著問。

    “有是有……”芭蕊想起了許多,那些故意作給他看的曖昧,穿著睡衣在他門前排徊。換來的卻是冷漠的反應。

    不知不覺間,團長地思路順著勞薇塔地言辭,一步步走了下去。

    當中午時,芭蕊已經完全相信,勞薇塔並不是想像中的壞女人,她什麼都說,想把心里的郁悶都吐露出來。

    “卡西莫非還想念著他地亡妻,不能釋懷。”她幽幽嘆了口氣。

    亡妻?我從來沒有聽說過。勞薇塔暗忖。

    “那就用你的熱情去融化他。”她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著肉麻的台詞,同時關切地問,“你知道他妻子的多少事?也許我們能分析下老板的偏愛。”

    從一個普通女人嘴里套出想知道的事,對勞薇塔來說易如反掌。

    芭蕊回到黑河飯店時,她滿臉笑容,步伐輕盈。

    “一大早就出去,遇到什麼好事啦?”正在反復練習舞台細節的妮可,莫名其妙地問。

    “我得說,卡西莫非的助理懷特邁恩小姐,是個大好人,天,先前我居然還對她產生了厭惡之情。”芭蕊大聲說,“我想我們一定能成為要好的朋友。”

    在淩晨一點時,福蘭趕回了坦丁。他讓穆爾先回建築行提供地宿舍,然後快馬回到了家里。

    他推開門時,看到勞薇塔正在燈下,披著腳,將一疊疊文件歸檔放好。她面容蒼白,身形消瘦,手臂與腳踝都綁滿帶著消毒藥水味的淺色繃帶。

    家里燈火通明,連廚房和轉角走廊的壁燈都開著,亮得有些刺眼。

    當聽到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時,她就已回過頭來,站在半開的櫥櫃前,眼眸里閃動著期盼的光芒。

    很快,跳躍欣喜的光,轉變成一種沈穩。

    勞薇塔慢慢挪到福蘭面前,用交流公事的腔調說,“有件事你必須得知道,關于影王的。”

    “影王?難道在灰岩山脈,你遇到了他們?”

    “幾乎全軍覆沒,對方只有一個人。而且我還不能確定,隆奇是否真地死了。”勞薇塔將手探進櫃子,翻出了一個牛皮紙袋,“這幾天,我一直在分析影王的情報,但線索太少了,還有一些推測,你應該……”

    福蘭打量著那張枯槁的臉,下陷的雙頰和深深的黑眼圈。

    “以後再說。”他斬釘截鐵地命令。

    “事態急迫,他們的實力,並不是我們現在能對抗的,必須爭分奪秒。”

    “你現在應該好好睡一覺。”福蘭皺眉,“既然對手很強大,那更得保持好充沛的精力,以應付各種突發的狀況。”

    “嗯。”姑娘順從地點點頭,朝樓上的臥室走去。

    樓梯台階讓身體有傷的姑娘爬起來很吃力。肌肉牽動身上的瘀傷,骨裂處也刺痛無比,勞薇塔額頭泛出微微冷汗。

    然後她被攔腰抱起,勞薇塔的心髒開始忤忤地跳動,她欣喜地�頭望去,但只看到一張漠無表情的臉。

    直到臥室門口,福蘭將她放下,“明天,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

    姑娘覺得一股失望彌漫在心頭。

    她並不期望能發生什麼,但頭,能對她更熱情一點就好了。

    “等會我去調配兩種藥,對骨傷和淤血很有好處。”在勞薇塔剛走進門時,福蘭說道,他頓了頓,“你沒事,我很高興。”

    “那就給點獎勵。”

    “獎勵?”

    “沒人時,變回你另一個的模樣,說實話,頭的這副壯漢樣子,我還真不習慣。”姑娘舉起雙手,把福蘭因趕路而翹起的衣領翻好,笑著,把門關上。

    臥室黑漆漆的沒有開燈,她靠在門背後,嘴角凝固著淡淡的淤渦。

    女人總會因為男人的一句話,改變心情。

    勞薇塔站在黑暗里,突然覺得沒什麼可怕的了。

    書房。

    福蘭把姑娘整理好的文件放到書桌上,走到擺放煙草的櫃子旁,拉開小玻璃門,拿出其中的一個鐵盒,將褐黃的煙絲撒在薄頁紙,慢慢卷好,點火,很快,濃郁的煙霧在書房中飄逸開來。

    “影王。“他用力吸了一大口煙,手指習慣性地敲著桌面。

    “去找喬•考利昂,你的仇人還包括著他,當時就是那個殺手,殺了你奶奶,帶走了你的妻子。”

    伊戈•安德希臨死前的話,在福蘭的腦海里嗡嗡作響。

    雖然勞薇塔還沒詳細闡述她在山脈的詳細經歷,但至少已經說明,他尋找的敵人,大概隱藏的方位。

    可能安玫也在那里。

    福蘭努力克制住沖動,他必須得承認,目前所掌握的世俗力量,無法戰勝那群超自然的龍脈者。

    從理性上來說,正面衝突絕對是下策,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激蕩的情緒。

    “雜種!”他自言自語,聲音雖然很輕微,但語調中混淆著克制不住的戾氣,“考利昂,我發誓,如果安玫有半點損傷,我寧願將地獄帶到人間,也要把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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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4:25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六章 女人們的時間(一)

    下墜……

    耳邊呼嘯的風,仿佛冥神告死的吐息。

    她雙手亂舞,想抓住什麼來延緩下落的速度。

    快落到地面時,她終于抓住峭壁上一條蔓生的藤蔓,隨即而來的,是手臂肌肉近乎撕裂的劇烈痛楚。

    人的求生欲望終究戰勝了疼痛,墜落的巨大力量,讓她懸在半空,在冷風和黑稠稠的夜空下,蕩來蕩去。身子不停地撞擊在兩側的岩壁上,血肉模糊,他仿佛能聽見骨頭咯吱咯吱的呻嚀。

    難以想象的痛苦叫姑娘幾乎把嘴唇咬下一塊肉來。她拼命忍受著,縮著頭,以免撞到腦袋,蕩動逐漸減慢,她輕輕喘息,朝下望去,剩下的高度,足夠讓一個,已經重傷的人當場喪命。

    雙手越來越沒力氣,她快堅持不住了。

    “……生命特征︰極度虛弱……弱點搜索︰九處骨裂……三秒內……讓肌肉縴維和脂肪層變得更有彈性……”將左手捂在胸口,她兩眼發黑地使用著能力,同時松開了另一只手。

    兩秒鐘後,她躺在灰土四揚的地上,咳嗽著,姑娘想,然後眼皮愈來愈沈重,“如果能醒來,要去見頭,告訴他敵人就在……”

    如果能醒來……

    “喂,你睡了一天一夜了。”勞薇塔費力地張開眼眸,她看到一個胸部很誇張的漂亮女人,正面色不善地站在床邊。

    “只是去山里考察石料而已,居然弄成這副模樣。”芭蕊團長似乎想擺出一副厭惡的表情,但她看了看對方裸露在衣服外大塊大塊的青紫淤傷後,于心不忍地稍微放緩了口氣,“醫生已經檢查過了,又重新給你包扎了傷口。斷了幾根骨頭,至少一個月內,你得盡量臥床休息。”

    過了好一陣,勞薇塔才記起。她還沒死,而是活著走出了山脈,在鎮上醫院里略作處理後,直接租憑了一輛前往坦丁的馬車。

    無論是痛苦地在山巒間穿行,還是忍受馬車的顛簸,都是段噩夢般的回憶,光想想,她就覺得皮膚發緊。

    勞薇塔慢慢地傾起身體。環顧室內,她只看到一大一小兩個陌生的女人。

    “你是誰?”

    “芭蕊•席拉娜,卡西莫多的……合夥人。”

    “我是我是……”獸人姑娘撲到床鋪上,露出非常可愛的笑臉,“塞西莉亞,你是大個子地朋友麼?”

    “大個子?你是說伯騎士老板嗎?”勞薇塔記得頭在坦丁使用的名字,“我是他的下屬,也可以說是朋友。”

    “哦。“塞西莉亞點點頭,“又是個不能吃的人。”她很遺憾地想。

    “頭,不。我是說老板呢?我並沒看到他。”“卡西莫多去灰岩山脈找你了……”芭蕊吃驚地看到姑娘臉色大變。

    “走了幾天?”

    “還不到一天。估計是半路上和你恰好錯過……”

    “穆爾目前在都城吧,我是說建築行施工隊的負責人,快讓他來。”

    “急什麼?”芭蕊莫名其妙地聳聳肩。“我這就去。對了,要開飯了,你受了傷,就在客房里吃吧。”

    下午六點半。

    勞薇塔•懷特邁恩對滿桌的食物毫無興趣,她換過一身干淨衣服,心神不寧地用刀叉撥弄著盤子里的蘑菇。穆爾能追上頭的,她安慰自己。

    “卡西莫多並不在乎金錢,真地有什麼虧損,不會責怪你的。”

    “怎麼樣,客房還舒適吧。你想住幾天都沒關系,直到養好傷。”

    “你是因為工作受的傷,所以醫療費用還有事後的補貼,一定不會少算。”與勞薇塔的沈默呈強烈對比的,是芭蕊團長的喋喋不休。

    勞薇塔努力將擔憂壓抑在心底,她微微揚了揚眉毛,卡西莫多?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敢這麼親熱地稱呼頭的名字。

    話里行間,她很明顯地在宣告和頭之間的親密關系。就像一只下賤的母狗,在警告著他人,別侵犯自己地領地。

    “對了,你具體是在建築行負責什麼?”芭蕊繼續說。

    “這屬于公司地內部人事,外人並不適合問。”

    “瞧您說的,我雖然不管建築行,但多少也是卡西莫多的合夥人之一。”

    “很奇怪,老板什麼都對我說,但從來沒提到過您。”

    突然間,餐桌上,彌漫出一股肅殺地氣氛。

    團長放下叉子,冷哼一聲,“你只是個小職員罷了,懂什麼。”

    勞薇塔•懷特邁恩眯著眼,沒有回答,但眼眸里流露出一絲凜冽危險的光,讓芭蕊沒來由的有些害怕……

    “我認識卡西莫多時,還不知道你在哪鬼混呢!”芭蕊壯了壯膽,不屑地想。

    “就知道,會有劇團自以為很漂亮的騷娘們,纏著頭不放!”勞薇塔恨恨地在心底說。

    就連並不怎麼懂得大人間人情世故的塞西莉亞,也感受到了兩人間的扭曲緊張氣氛。

    “她們怎麼啦,你看著我我瞪著你。”獸人小姑娘奇怪地問吃好飯,正坐在沙發上翻書的勞倫。

    “你還小,不懂得這些。不過這是最好的學習機會,你遲早會面對的。”勞倫用朗誦十四行詩般的語調,輕輕說道,“瞧,勢力地毒、傲慢的香、撩人也殺人芬芳。這就是女人間的戰爭。”

    芭蕊•席拉娜坐在梳妝台前,垂闃眼睫,打量著鏡子中的自己。

    微微突起的顴骨、柔嫩的面頰都呈現一種典雅的輪廓,而豐滿的嘴唇和睫毛下波光流轉的大眼,又給她帶來令人勾起情欲遐想地艷美。

    眼角有幾絲淡淡的皺紋,讓她比起小姑娘來,多出了幾分成熟婦人的韻味。那種由骨子里透出的嫵媚與風韻,就如醇酒,需要時間的積累,才能恰到好處。

    現在就是醞釀得正好的時候。

    “團長,一周後就是皇室的婚典了,覺得我們還有什麼需要準備的麼?”妮可推門進來,然後看了看芭蕊身上那套藏青緞高領套衫,以及臉上的淡妝。

    晚上化什麼妝呀?妮可奇怪地想。

    “我漂亮嗎?”芭蕊撫摸著細微的魚尾紋,又拿出粉筆,將它們輕輕塗蓋。

    妮可定起迷惑的眉頭,“怎麼突然說這個?”她轉轉眼珠,嬌笑著說,“咱們的席拉娜團長,可是紅雀的當家大美人。瞧瞧,簡直是可以把男人們甜死的蜜糖。”

    “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詞。”芭蕊瞪了她一眼,又幽怨地在心底說,“三十多歲了,又能漂亮到哪里去,人家還是個小姑娘。”

    妮可覺得團長的神情,都透著點與平時不同的感覺。她偷偷溜出房,找到勞倫,“發生什麼事啦?怎麼今天從大個子家回來,芭蕊就神經兮兮的。”

    “沒什麼事,就算有,也是席拉娜團長的私事。”劇作家回答,“好妮可,至少在這節骨眼上,你得把心思全部放到戲劇里。”

    紅發姑娘奇怪地摸摸頭發,“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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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3:32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五章 戰爭沒有和平

    “讓克瑞根帶齊人手,在灰岩山脈匯合?時間上來不及。但十六個人,起不到多大的作用。”福蘭想,“去請求威廉大師的協助?他現在還沒離開坦丁。不,如果真按猜測中的那樣,敵人是另一批法師或者龍脈,我只會讓朋友卷入危險中。勞薇塔已經因為我生死未卜,不能再讓威廉也陷進來。”

    最後,他下定決定,“你們等候消息,我獨自去一趟。”

    穆爾叫道,“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單獨前往的話,目標比較小,容易隱蔽,除非近百人的大隊,否則十來人的小隊伍,除非讓敵人發覺,起不到其它的作用。”

    “那就讓我去,您是個商人,雖然很魁梧,但……”穆爾停下了話語,他吃驚地看到,福蘭只憑借著指力,就將堅固的袖木桌子,給活活撇下一角。

    “那就拜托了。請您一定要找到懷特邁恩小姐。”穆爾沈重地說,“無論是活著,還是已死去。”

    正在安排更詳盡的計劃時,施工隊的一名成員趕了進來,“穆爾老大,還有伯騎士先生,似乎有小姐的消息了。”他面色蒼白,吞了吞口水,對福蘭說,“先前我們一直見不到您,穆爾老大為了防止萬一,想借助警察的力量,以走失家眷的方式,向警署報了案,現在巡警局回復,在離灰岩山脈不遠的一座小城外,當地警方發現了一名女屍,那屍體和小姐很相似,巡警局希望我們去一趟……認……認屍……”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難以聽見。

    “小姐是在山脈間失去消息的,不可能在外面被發現……屍首……”穆爾的聲線有些顫抖。

    福蘭站了起來,“……無論如何,我得去次小城。希望不是勞薇塔。”

    四天後。

    割風幾乎大汗淋灕,剛被牽到馬廄,就四腿發軟地匍匐在地上。

    福蘭沒有稍作停留,直接趕到了當地的警署。

    “你是伯騎士爵爺?”接待他的探長非常驚訝,“請恕我冒昧,死者是您的什麼人?”

    “可能是我不久前失蹤的一位朋友,我現在只期盼,等會見到地不是她。“探長知道辨認親屬朋友的屍體。是件莫大的折磨,他同情地嘆息,“您隨我來吧。”

    從辦公室到停屍間的路並不長,一路上,探長喋喋不休地叨叨著。

    “那可是個很年輕的姑娘,看上去也就比我女兒大幾歲。”

    是啊,勞薇塔很年輕,都是因為我。

    “她是在一周半前,在城外野地的灌木叢中,被路人發現的。幸虧現在是深秋。天氣並不炎熱,否則我們早已下葬。”

    福蘭似乎看到,那一捧捧黝黑的泥土。慢慢撒在勞薇塔僵硬地身體上。

    “致命原因是重物撞擊後腦,直接導致死亡,我們懷疑凶器是鐵錘。”

    福蘭的眉毛抽蓄了下,鐵錘……

    “到了,先生,請稍候。“探長從腰間摸著鑰匙。

    門開了,因為是建在地下室,臨面吹來一股陰濕的冷氣。

    一張小小的鐵床,那具冰涼的屍體就躺在那里,瘦瘦的。仿佛縮了水。一層棕黑色的塑膠布,從頭到腳蓋在她的身體上,因為床太小,兩支胳膊垂了下來,微微擺動著。

    “您可以去確認下容貌。“福蘭剛走到跟前,手在顫抖,他剛準備掀開塑膠布,動作突然停住了,他目光凝聚在那雙垂落的手上。滿是泥巴的指甲,青紫色地皮膚……

    她並不是勞薇塔。

    勞薇塔並不喜歡向外人透露,自己有歌德人地血統,所以總是戴著長及至肘的厚手套。除了他,沒人知道,姑娘的左手,有著一層青白色地角質鱗膚。

    所以穆爾報案時,也無從向警方描敘這一最明顯不過的特征。

    福蘭覺得心里,猛然間松了口氣。

    “你怎麼呢?”探長見福蘭站著不動,詢問道。

    “她不是我要找的人。”

    “您還沒看呢!”

    “已經確認了。還有,剛才聽你說,是在路邊的林子里被發現的?”

    “對,有問題麼?”

    “那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福蘭又望了望屍體的手指,“指甲里,有不少綠色的苔薛。”“野地里到處都是,我認為是受害者在遇害時掙扎,雙手刨到地面所致。”

    “確切說,這些是類苔薛的水生藻類,葉片與根部都和陸生的有不少區別,死在林地中,指甲里可不會出現水藻。”福蘭朝門外走去,“死亡地點是在河邊,而且,後腦的致命傷,很可能是撞在河岸邊地岩石上。粘上的河水與樹林夜間的濕氣,都會讓衣服呈現陰干後的褶皺,所以你沒能直接判斷出來。”

    探長呆了片刻,興奮地喊道,“我就知道,肯定是那個混混干的,發現屍體的前晚,他就是在河邊逗留到大半夜,如果不是誤以為命案地點是在林子,早就把他抓起來了。”

    “真感謝您,爵爺……”探長喊著,但福蘭,已經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現在就要走?”馬廄的管理員攤開雙臂,“但我必須得提醒,您的馬已經很累了,它如果再跑二十里,絕對會癱倒,再也起不來。”

    “那我現買一匹。”

    “看來你真地有很緊急的事。”

    既然警署里的不是勞薇塔,那姑娘可能還在灰岩山脈中。從這里直接去山里,只要半天路。

    他隨身攜帶著韋夫畫出的地圖,還有幾日份的干糧。

    剛騎著新馬,走出城門,準備奔馳時,福蘭聽到一陣氣喘籲籲的聲音,“伯騎士先生,她回來了,懷特邁恩小姐平安無事!”

    命運在今天,眷顧了福蘭。

    如果穆爾晚來一步,又或者福蘭沒因為買馬耽擱時間,那麼,他會順利地找到韋夫曾停留的山洞,找到勞薇塔槍戰過的山間窄道,找到那片峭壁中的山坳盆地,找到隱蔽的灰影谷莊園,見到他失散的珍愛妻子。

    但無論是已不再認得他的安玫,還是影王的首領喬•考利昂,恨他入骨的卓爾法•隆奇,以及為數眾多的龍脈者,都能從肉體上,將他徹底摧毀。

    “小姐千叮萬囑,讓我一定要截住你,她有極其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稟報。“穆爾長舒了幾口氣,講道。

    “勞薇塔沒事?”

    “嗯,受了些不太嚴重的傷,人也消瘦多了,但能活著回來,已是萬幸。我看小姐的表情,她的確是死里逃生。”

    福蘭沈默地調轉馬頭,順著來時的路,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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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2:06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四章 聖力(二)

    芭蕊猶豫了一會,點點頭。她拿起手提袋,叮囑道,“吃光後把鍋泡到水里,早點睡,我明天上午過來洗……”正說著,她突然側了側頭,似乎聽到了什麼。

    “伯騎士先生,您在家嗎?”宅都外,有人正拍著圍欄門上的鐵環,大聲呼喊。

    “又是他!”芭蕊氣呼呼地說,她顯然很熟悉這個聲音,“這人在兩天里來過六趟,非要見你不可。”

    “非要見我?”

    “他是你建築行不久前聘請的工人頭子,但再緊迫的事兒,也不能和老板的健康相比呀。更何況,你當時還處于昏迷中。”

    福蘭終于記起了一件至關重要的事,同時,也聽出了那個人的聲音。是“建築行海灣分行施工隊”的負責人穆爾。

    “快讓他進來。“福蘭說。

    “頭將我們托付給您,是出于他對您的友誼與信任,並囑咐,有任何事都能與您商量,但我卻整整在門外等了兩天,才得到了見您一面的機會。”穆爾的話里充滿了牢騷。

    “他這幾日身體都……”芭蕊想辯解,但被福蘭揮手制止,“到底是什麼緊急的情況。”他沒有在意話語中的不滿之情,沈聲詢問。

    “一位受傷的幫……”穆爾看了芭蕊一眼,他不了解這個女人的身份,警惕地沒將幫派槍手說出來,“……幫工,回來報告說,灰岩山脈出事了,懷特邁恩小姐,以及她帶領的九名隊員,下落不明。”

    “到現在還沒任何消息?”

    穆爾點點頭,“按約定,懷特邁恩小姐在六天與兩天前,都應該傳來新訊息,但直到今天。仍然了無音訊。”

    懷特邁恩小姐?芭蕊立即豎起了耳朵,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而且還是個女人的名字。團長偷偷瞟了眼福蘭,發覺他的臉上,極其少有的流露出一絲緊張和不安。

    依照女人敏感的心理,芭蕊居然對一個剛聽說過名字,素未謀面的女子,產生了淡淡的敵意。“請容許我打斷一下。懷特邁恩是誰,而且,發生了什麼事?”

    “她是我在黃金海灣分行的助理,你沒見過。她去灰岩山脈考察當地地石料,似乎出了意外。”福蘭簡單地回答,他覺得芭蕊不應該再知道得更多,于是對她說,“你不是還要回劇團嗎?”

    “哦。”芭蕊無可奈何地走出大門,一路上,她還在想。懷特邁恩?到底從哪里冒出來的女人。

    “我們是在進入灰岩山脈的第三天。發現了卓爾法•隆奇的蹤跡。

    但之前,我和加里因為在攀爬險坡時,遇到了意外。我被撞得吐了血,而加里的腿更是骨折了。為了不影響前進速度,懷特邁恩小姐決定讓我們暫時停留在山洞里,帶剩下的八個人去追擊。”幸存者之一的韋夫說道,“我和加里等了兩天,留下的水和食物就快吃光了,可他們一直沒有回來。我們只好冒險下山,加里地腿在山上得不到治療,剛到山腳傷口就感染了,發起了高燒。我只好將他送到當地鎮上的醫院里,獨自趕回來報告。”

    “該死,你就不追上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居然扔下小姐,自己逃了回來。”穆爾憤怒地叱責,他焦急不安地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整個,幫派里,除了烏鴉老大,他最信服的就是勞薇塔。

    韋夫灰敗著臉。低著頭,局促不安。

    福蘭望了望韋夫沒有血色的臉,還有咳在毛巾上,帶著血絲的痰,“他盡力了,如果前路上真遇到了莫大的危險,連同勞薇塔在內的整整九個人,沒一個能回來,那麼他們兩個受傷的人趕過去也于事無補,反而全部葬送到那里,沒一人能回來請求支援。”

    韋夫感激地看了福蘭一眼,雖然當初選擇後撤,有一定的懦弱因素在里面,但更主要的,是他怕連個能活著回幫派報告地人都沒有。

    “那麼,你還有什麼情報能報告地?”

    “槍聲,小姐離開了大約六個小時後,我隱約聽到了很密集的槍聲,持續了大約一個小時。”

    “你確定?”穆爾懷疑地問。

    “確定。”韋夫肯定地回答。

    “山路盤旋崎嶇,在單純的地理上來說,要比平地近上許多,而且山里很靜,能聽到六小時路程外地槍戰,也很有可能。”福蘭想,“那就能找到勞薇塔遭遇敵人的位置。”

    “還有點,槍聲大部分是自己人發出的,而敵人,就只一個。”

    穆爾不相信,“你根本沒參與,光憑聲音能判斷出。”

    “可以的,我們的槍,是從葡荷走私過來的配件,自己組裝,開火時發出的聲音有些打顫,而我只聽到一個不同于此的聲響,聲音較為凝重低沈,是官方灰佬們的配槍。”見穆爾還是露出質疑的表情,韋夫拼命地解釋,“我槍法很普通,但耳朵很靈,這也是小姐為何會帶上我地原因。”

    “如果他說的是實話,那麼敵人就是卓爾法•隆奇一人?”福蘭皺眉,“這不可能,他沒神勇到能對付九個全副武裝的槍手。”

    他仔細看著韋夫的神情,不似作偽。

    到底勞薇塔和她帶領的小隊,遇到了什麼?

    光想象,起不到任何作用。

    “必須去那里一趟。”福蘭說。

    “伯騎士先生,您說得很對,目前我們以施工隊名義來到坦丁的人手是十六人,全部出動,也許還來得及。”

    十六人不夠,福蘭搖搖頭,敵人不依靠任何槍械,能完全殲滅九名槍手組成的小隊,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利用山巒間的地理環境,設下陷阱,但福蘭不相信勞薇塔會如此不小心到全軍覆沒的地步,還有種可能,以他對神秘力量地認識,幾個擁有著超自然能力的人,也能做到。”

    但卓爾法•隆奇如果擁有如此強大的幫手,就不會落到被他逼得走投無路的地步。

    事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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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6-10 09:11:13

第四卷 金雀花、影王與血騎士 第三十三章 聖力(一)

    “你嚇死人了!整整睡了五天!”芭蕊大聲喘了口氣,仿佛要把胸中所有的郁悶都傾瀉出來,她坐在床頭,拿毛巾敷在福蘭額頭上,小聲問,“還要水麼?”

    “不,我感覺好多了。”福蘭說,他看著團長憔悴的臉,深深的黑眼圈,滿懷歉意地說,“這幾天你一直在照顧我吧,真辛苦你了。”

    “沒關系,反正這段日子有妮可和勞倫主持劇團大局,我倒清閑。”芭蕊拍拍胸口,裝出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樣,她隨即又憂愁地說,“你這是怎麼呢?我根本沒聽過,會有這種一睡幾天的病癥,你是不是最近太勞累呢?”

    “可能吧,看來在適當時候,我的確要好好休息一陣子。”福蘭回答,他看了看房間,“威廉大師呢?”

    “你是說法師先生,天,太神奇了,他搬到家里來的那些神秘兮兮的儀器,我都從未見過。”一提到威廉,芭蕊立即興奮了起來,她看到福蘭想從床上爬下來,馬上制止,“你繼續躺著,我去喊他來。”

    “我身體已經沒事了。”

    “這可不由你做主,病人必須乖乖躺著。”芭蕊發號施令,頗有點女主人的架勢。

    五分鐘後,威廉捧著一大疊圖紙走了進來,他滿臉的胡子,眼楮眯成一條縫,邊走邊犯困,顯然是熬了幾宿。

    “你們談吧,我就在樓下,如果需要什麼,喊一聲就可以了。”芭蕊將門輕輕合上。

    “多虧你們了。”福蘭說,“我記得和上次比,睡眠的時間越來越長,這太影響我的計劃了,假如下次在最關鍵的時刻發作,會將我推上失敗的道路。”

    法師將手中的圖紙展開,里面滿是一條條顏色不同的波浪線,每條線旁。密密麻麻注釋著各種數值。

    “五天來,我一直在用魔法器械追蹤你體內的各種能量源。”威廉用手指劃著那些波浪線,“我必須得說,你是這世上,最奇特的人類了。你之所以能活著,完全是因為,那件名叫永恆之櫃地聖物,所殘留在體內的能量。它是你鮮活生命的源頭。”

    “這些我都清楚。”福蘭點點頭。

    “該怎麼說呢,如果用最通俗的解釋,你就是個大水瓶。”法師用手比畫著,“而那些能量,則是裝在瓶子里的液體。聖力如果沒有你這個載體,就會像陽光下的水跡般,馬上消散干淨;而你,也依靠著聖力存活。但瓶子里的水,終究是有限度。我們來想想,你每次昏迷前。

    都做過什麼。有沒有什麼共同點?”

    福蘭回憶著,“第一次,是在聖保羅城。第二次,是被通緝,由西部逃往黃金角海灣,至于共同點,如果加上這次……”他嘆了口氣,“我想自己早就知道了,但沒有重視,每次在進入睡眠前,我都使用過聖力,拯救過瀕臨死亡的人。”

    “平衡。對,這就是我想說地。”威廉喊道,“你這個水瓶上,掛著名為死亡的重物,惟有靠著瓶里大量的水,只能保持著平衡,你終究不是源源不斷的永恆之櫃,每使用一次聖力,就等于消耗掉了一部分瓶中水。聖力必須重新找到平衡的支點,來繼續維持你的生命,這就是你進入睡眠的原因。

    如果再這樣下去,當水被浪費干淨,或者只剩下一點點時,你這個,再也無法平衡下去的空瓶子,就會被死的重量所壓倒,‘砰’地破碎掉。”

    “雖然我不認為拯救生命是浪費,但得承認,的確是有些揮霍了。”

    “福蘭,我地朋友,我只是個鱉腳地法師,沒法子創造出能與聖物相同的力量,來補充你的消耗。”威廉難得地嚴肅,“如果你不想再變成冰冷地屍體,我惟有一個建議,別再使用你那所剩不多的聖力了。”

    “我保證,絕不會比仇人們先行死去。”

    威廉笑了笑,“好吧,我還等著你復仇之後,能來我的實驗室,要知道,天底下再也沒有像你這麼合拍的助手了。”

    “嗯,到時候,我們一起把你的終極變形術徹底地完成。”福蘭也笑了。

    他們都說著也許並不可能實現的諾言,以至于那笑容帶著絲絲苦澀。

    “我昏迷的事,目前外面應該無人知曉吧。”

    “我保密得很好,除了樓下的那位漂亮小姐,所有人都以為咱們在研究什麼……”法師想了想,“魔力振幅藥。結果老騙子伯瑞,還特意找到過我,想弄到一瓶,來完成他的強力召喚術。”

    “那得想個理由來解釋。”

    “理由早就準備好了。”威廉從口袋掏出一小瓶泛著氣泡的藍色液體,“這就是五天來,我們所取得地成果。”

    “這是什麼。”

    “一小抹蜥蜴尾粉末,三盎司提純過的蛤蟆膿泡汁,再加上一勺苦棘花油。”威廉摸著胡子哈哈大笑,“那個騙子,總是佔我便宜,這回輪到我報復了!”

    “喝了這種怪東西會怎麼樣。”

    威廉滑稽地做了個鬼臉,“天知道,反正沒毒,讓老東西拉幾天肚子罷了。到時再宣布,經過宮廷法師的親身實驗,魔力振幅藥的研究以失敗告終。”

    威廉和伯瑞的關系的確很好。

    這種以互相惡作劇和佔便宜所形成的友誼,是最難破壞的。

    福蘭好笑地搖搖頭。

    “我該走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威廉打了個哈欠,他走了幾步,回頭說,“對了,我準備離開坦丁了,好久沒回南部的法師塔,也不知道那個狗窩,會不會成為老鼠們地樂園。”

    “你什麼時候走?”

    “估計後天。”

    “那我就不送行了。”

    “沒必要,反正不久的將來,我們會再見面的,不是麼?”

    “當然。”

    “你是說法師先生要離開了麼?”芭蕊邊在廚房忙碌,“哎,他也不能多留幾天,也許會發覺我是個魔法天才。”

    聞著飄過來的香味,福蘭心情很好地回答,“對,然後還會求著收你為學徒。”

    芭蕊快活地笑了幾聲,不一會,她端著一鍋鹹蛋粥走出來,笑咪咪地看著福蘭,“大病初愈,吃點清淡的。”

    “你不吃麼?”

    “太晚了,我得回團子一趟。”芭蕊想了想,“你真的不要緊嗎?

    要不,半夜我再過來。”

    “沒關系的,我能照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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