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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6-7-23 08: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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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貓膩,曾用作者名北洋鼠,原名曉峰,七十年代生人,湖北夷陵人。
    處女作《映秀十年事》,而《朱雀記》成為新浪年度最受歡迎的作品,獲得2007年-新浪原創文學獎-玄幻類-金獎

   貓膩的文風細膩,辭藻在當代的網絡文學家中是數一數二的考究且華麗,故而作者經常會因為文辭和劇情的發展絞盡腦汁睡不安眠。也因為他細膩的鋪排,劇情的合理,他的文比大多數網文耐讀,其讀者也並非清一色的男性,有許多女性讀者也會被他文中的深刻感情感動,苦苦追文,於是貓膩也是前起點的三大婦女之友之一。

    2007年開始在起點中文網連載《慶餘年》,引起巨大的反響,曾被盛大文學某高層稱讚是一部不可多得作品,其文字風格細膩,架構有序,情節跌宕,內涵深刻。

    出道以來創作出《映秀十年事》、《朱雀記》、《間客》以及諸多的言情小篇,作品總點擊超過6千萬, 在兩岸均有出版實體書。而其中《朱雀記》摘得第四屆-原創文學大賽-奇幻武俠獎-金獎,《間客》榮膺起點首屆金鍵盤獎年度作品。在剛剛結束的第二屆金鍵盤獎評選中,貓膩憑藉《將夜》的精彩表現,一舉奪得年度最佳作家桂冠


【小說類型】: 玄幻奇幻 / 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太始元年,有神石自太空飛來,分散落在人間,其中落在東土大陸的神石,上面鐫刻著奇怪的圖騰,人因觀其圖騰而悟道,後立國教。
    數千年後,十四歲的少年孤兒陳長生,為治病改命離開自己的師父,帶著一紙婚約來到神都,從而開啟了一個逆天強者的崛起征程。


【其他作品】:《映秀十年事》《朱雀記》《慶餘年》《間客》《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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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6-15 05:07:56

後記
因為某些原因,這篇後記寫的非常散而且短,提前向您報告一下。

  1,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要強求,是擇天記這個故事想要寫的東西。這個故事最開始準備寫真龍真鳳真人,但因為擔心秋山君寫的太好,所以一直在強行減他的戲份。同時這個故事也說的是一個字,不管是離宮還是離山。這個故事當然也是謝謝你不客氣的故事,但最後幾十章我猶豫了很長時間還是把這六個字隱了,因為不想再別離。

  2,為什麼要寫少年的故事?因為我漸漸老了,失去熱血了,很害怕像書裡寫過很多次的那樣,變成漸漸向淤泥裡沈去的肥鯉魚,想要提醒自己,不能腐朽,不能害怕,就算不敢戰鬥,沈默也是一種態度。陳長生徐有容說,與魔族的戰爭他願意付出生命,但不想改變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徐有容提醒他,這話是不能在外面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3,刪了。

  4,下面的這些情節雜項因為篇幅原因沒有放進正文,但比較有趣:黑龍最喜歡吃紅燒雞翅膀,因為討厭鳳凰,南客徐有容的食譜裡,都沒有禽類。天書碑是世界碎片,彼此相聯繫,現在可以用來傳音,將來可以用來穿越空間。最後幾章提到王破沒有向陳氏皇朝復仇時,讓徐有容說了一句死國矣,那是開書之前就想好了的事情,強行用了。關於唐三十六,除了精神與物質都很富有這句話,還準備讓他說一句:我不是針對誰,在座各位都是……陳長生有病,所以看誰第一眼都關心這個,覺得對方都有病。莫言,蘇離,南客軒轅,包括唐三十六受傷那夜,也是一眼就瞧出來了。

  5,書友慶餘年問:貓膩大大,你之前在第110章一花一世界結尾說,你確定了唐三十六在現實中是誰,還說要等這本書完結了再公佈,我怕完結那天你看不見,所以提前發出來。答:那個人是我的好朋友蝴蝶藍

  6,前些年寫小說的時候我是很愛讀者的,現在不是愛,是尊敬,大家各自過好生活,這個很重要。

  7,我還是應該更愛這個世界,做的更好。

  8,八月份的時候會發新書,題材名字氣質精神,都還沒想好。噢,這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故事,感覺很拉風……

  以上都是真心實意的話,一點虛假都沒有。

  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這句話看著很套路,但也是真心話。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9 04:52:20

第一百四十一章 神隱之路

    新國三十三年春,發生了很多事情。

    首先是大周皇帝陛下頒布了一道旨意,要求離宮盡快推選出一位新的教宗。這件事情引發了軒然大波,沒有幾個人知道,在頒布那道旨意之後,皇帝陛下坐在皇位上發呆了很長時間,然後讓師弟給聖女峰寫了一封信。


    太平道上也很熱鬧,中山王因為炸醬麵的味道不對把新來的廚子罵成了牛屎。不遠處的薛府,在大朝試裏拿了第二名的薛業謹,出了天書陵第一件事情便是被母親帶著到處相親,每天夜裏長籲短歎。薛府旁邊那座周通的秘宅則是被莫雨暗中收了過去,最近下朝後她最愛做的事情便是與婁陽王在這裏研究酸蘿蔔怎麼做才好吃,看來她是真的懷孕了。

    前潯陽城奉圭君一直留在雪老城,據說是在學習歌劇的唱法,魔族的文明成果被大周王朝毫不客氣地舉世共享,最珍貴的通古斯大學者的研究筆記由朝廷與離山各自拿了一半。到現在為止,苟寒食已經三年沒有離開過主峰,日夜與那些研究筆記相伴,秋山君則只是看了三天,便不顧父親的苦苦懇求,單身離開,去往遙遠的寒冷的雪原。待關飛白知道消息從汶水趕回來後,已經看不到他,也沒有機會再問大師兄當年寫給梁半湖的那封信裏究竟是什麼內容。

    沒有人知道秋山君去了北海,在那裏他找到了伊春山人與鏡泊山人。他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直接告訴兩位山人,他準備在北海邊生活很多年,等到對方自然老死,然後會拿著通古斯大學者的筆記解剖研究他們的身體,希望找到讓魔族繼續繁衍下去的方法。兩位山人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他是個瘋子,笑了笑便同意了他的要求。

    第二天清晨秋山君看到南客,才知道她已經在這裏生活了好幾年,只是看起來她的病沒有好,反而有些加重。

    他微笑說道:“巧了,我最近新學一首劍曲,妳要不要聽?”


    ……

    ……

    世間一切都很好,唐三十六不怎麼好。

    在汶水城再如何囂張也顯不出本事,回京都又受不了折袖七間那對狗男女秀恩愛的模樣,老太爺身體健康,明顯幾十年裏還死不了,父親的毒已經全解,至少還能再活個幾百年,他能做些什麼呢?

    他去了城外的桃花山,進了那家桃花庵,要了一杯桃花茶,一坐便是三個秋天,卻始終沒能得到回音。

    落落過的也不好。春天的時候,她被正式封為太女,但那對她的生活沒有太大影響,除了讀書練功畫梨花之外,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看雲海,手指下意識裏搓著那顆石頭,神情寂寥。

    軒轅破沒有繼續領兵,也沒有跟金玉律去種地,而是做了落落的侍衛官。

    落落站在圓窗邊看著雲海發呆的時候,他也在看著她發呆,他知道殿下不會在這裏停留太長時間,因為殿下的修行真的很刻苦,而到了越過那道門檻的那一天,殿下便一定會去那個世界找陳長生


    暮色下的桐江如金帶一般美麗。

    小鎮上的生活還是那樣安寧而悠閑。

    翠綠的竹牌倒在牌桌上,引來一陣驚呼。

    清一色。


    徐有容靜靜看著竹牌,忽然說道:“感覺不錯。”

    婦人與另外兩個牌客正準備迎合兩句,忽然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她的這句話好像說的並不是牌。


    ……

    ……

    終年繚繞聖女峰的雲霧忽然散開,難以計數的珍禽異鳥從大陸各處飛來,如朝聖一般。

    一場秋雨洗桐江,世間各處都有感應。

    王破站在梧桐樹下,望向南溪齋方向,感慨說道:“了不起。”

    他很清楚,當年徐有容沒有隨陳長生一道離開,不是因為南溪齋事務多,或是天下大局未定。

    她只是不服氣,她要自己離開。

    當年陳長生在雪老城裏破境入神聖,有各方面的原因,過程無法重複。

    真算起來,徐有容進入神聖領域的年齡才是最小的。


    ……

    ……

    離開之前,徐有容收到了京都寄來的一封信。

    字跡很乾淨,和陳長生有些像,和餘人也有些像。

    信裏的內容,是餘人的原話抄錄。

    “三年後我會退位,把他找回來替我。”

    ……

    ……

    有人比徐有容更早離開這個世界,她也是去找陳長生的。

    黑衣少女走出深淵,望向前方那座雄偉至極的冰雪要塞,聽著城牆上傳來的喊聲,滿臉不解。

    如果她沒有聽錯,那些人喊的是龍騎士,但是風雪裏飛來的不是一群蜥蜴嗎?


    ……

    ……

    陳長生蹲在溪邊,用手帕仔細地擦拭幹淨水珠,起身穿過樹林,越過柵欄,向著遠處那座建築走去。

    頭發已經剪短,微微卷著,烏黑茂密,沒辦法再梳道髻,但看著也很清爽。

    他穿著的衣服洗的一塵不染,和別的魔法學徒形成鮮明的對比。

    或者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無論是學院裏的教授,還是牧場裏的那些大媽都很喜歡他。

    陳長生現在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學徒。

    在灰堡公國裏,像他這樣的魔法學徒有數萬名之多。

    他不擔心會被人發現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來自另外一個世界,哪怕這個學院有很多優秀的魔法師,甚至還有兩名魔導師。

    在魔法學院裏,他表現的非常普通,無論是魔力波動還是念力強度,都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

    如果他願意的話,那些微弱的魔力波動都可以隨時消失,變成真正的普通人。

    就算神明看到他,應該也無法發現他的真實身份,因為他真正做到了神隱於內。

    當他來到聖光大陸的那一刻,發現這裏的天地間到處都是聖光。

    那些聖光與他身體裏的聖光本來就是相同的事物,二者自然交融,這也意味著他真正的做到了與天地相合。

    是的,他現在是神隱境界,也就是天海聖后當年的境界。


    別的人類來到聖光大陸,應該不會像他這樣得到如此可怕的提升,但也應該會變得強大很多。

    天地之間到處都是能量。

    數年前,蘇離能夠一劍斬斷空間通道,想來也與此有關。


    在中土大陸的時候,他的劍雖然也很厲害,但應該強大不到這種程度。

    當初在遺棄之地時,他曾經有過疑惑,既然伽藍寺是空間裂縫,為何神明不從這裏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王之策對他說,那是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現在他明白了原因。

    神明在害怕。

    他害怕人類來到聖光大陸。


    ……

    ……

    暮色落在窗戶上。

    陳長生走到窗邊,望向學院外圍的草坪。

    草坪上,有很多老師與學生正在去吃晚飯,看見窗邊的他,都熱情地打著招呼。

    看著人們,他忽然生出一些不捨。

    到了離開的時候。

    這幾年他在學院裏非常認真的學習,整個大陸的歷史、魔法知識、地理與人文相關的記錄,都已經掌握的非常充分。

    而且按照他的推算,有容應該快來了。

    世界這麼大,他擔心她找不到自己。

    他曾經打聽過蘇離的行蹤,卻一無所獲,就連碰巧被他制住的一位紅衣大主教都沒有聽說過。

    能如此完美掩去行蹤與消息的人只能是那位刺客首領。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是教廷在刻意封鎖消息。

    他決定去一趟聖城,看看教廷的情形。

    最重要的是,他確定徐有容一定會去聖城。

    因為教皇在那裏。

    神聖皇帝與教皇是聖光大陸最有權力的人,誰也無法確定,誰的權力更大。

    可以確定的是,教皇是聖光大陸的最強者。

    他被稱為最接近神的男人。


    ……

    ……

    從綠弓郡到聖城,如果用最快的馬車,需要一個半月,可以說得上是漫長的旅途。

    很多旅客習慣在拉羅塞爾修道院稍做休整,補充一些食物。

    陳長生看著盤子裏的土豆泥與硬硬的黑麵包與炸魚,前所未有的開始想家。

    很隨便地吃完晚餐,他回到房間裏認真的洗漱,十點鍾的時候準時躺上床,開始睡覺,等待著五時醒來。

    奇怪的是,不知道是因為窗外的月亮太過慘白,還是秋蟬最後的鳴叫太過淒厲,他始終沒有睡著。

    看著床前如霜般的月色,他決定接到有容,陪她在這裏到處轉轉,然後就回去,不等落落她們了。

    做出了決定,卻依然不能平靜,他還是睡不著覺。

    陳長生沒有揮手把修道院四周所有的秋蟬全部殺死,也沒有召來一片陰雲擋住月亮,披了件衣服去院外散步。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修道院的最深處,那是一座石堡,沒有任何燈光,顯得格外陰森。

    對神隱境界來說,沒有不知不覺這種事情,他早就已經覺察到了問題,只不過不想理會。

    除了教皇等極少數存在,這個世界沒有誰能夠威脅到他,陷阱與埋伏更沒有意義。

    石堡地底有一座陣法,野草裏到處都是無形的魔力線,即便是大主教與聖騎士這種層級的強者,都無法越過。

    陳長生聽到了呼救聲。

    呼救聲來自地牢,撥開野草才能看到一個很小的通氣孔。

    地牢裏沒有點燈,但他能把裏面看得清清楚。

    關在地牢裏的人,頭上戴著被焊死的鐵面具,穿著破爛的衣裳。

    當慘白的月光落在鐵面具上時,更是顯得恐怖至極。

    鐵面具的縫隙裏,生著雜草。

    也不知道這個人被關在這裏多少年了。


    那個囚犯看到了陳長生,狂喜至極,甚至有些瘋顛,不停地用鐵頭撞著牆壁。

    陳長生靜靜看著他,等著他冷靜下來。

    “老師,救我!”

    鐵面人趴在通氣孔上,用顫抖的聲音哀求道。

    陳長生問道::“你是誰?”

    鐵麵人說道:“我是奧古斯都。”

    陳長生說道:“你在等我?”

    很明顯,修道院裏被人做了手腳,刻意引著陳長生來到這裏。

    能夠悄無聲息影響陳長生的判斷,必須要說,那個人的境界高深難測。


    陳長生更是從這種安排裏聞到了某種熟悉的味道,所以他這時候心情不錯,願意聽聽對方準備說些什麼。

    “一位自稱旅行者的先知曾經告訴過我,只要我耐心等等,真誠祈禱,您便會來收我為學生,救我出去。”

    鐵面人明顯沒有撒謊。

    自稱旅行者,也只有那位才會閑的無聊做這種事情。

    “你怎麼判定那個人就是我?”

    陳長生問道。

    鐵面人有些激動說道:“完全無視黎塞留那個惡賊設下的禁製,那就必然是您!”


    陳長生記得,那位叫黎塞留的紅衣大主教是神聖皇帝的支持者。

    “你到底是誰?”


    鐵面人說道:“我確實叫奧古斯都,曾經被封聖騎士,是神聖皇帝的孿生弟弟,已經被關在這裏很多年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再次顫抖起來,顯得非常痛苦,充滿了怨毒的情緒。

    他的目光裏自然沒有這些情緒,滿是希冀與緊張,害怕陳長生就這樣離去,隱有淚光。

    很簡單的一句話,便能推演出來一個很常見的宮廷故事。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要去聖城,我們可能不順路。”

    鐵面人焦急說道:“一定會順路!一定會順路!就算您要去地獄,我也會毫不猶豫跟隨您的腳步!”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要去的地方是神國呢?”

    ……

    ……

   
(全文終)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9 04:13:36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5-9 04:26 編輯

第一百四十章 聖光大陸之行

    回到離宮,再次談起王破離開的事情,徐有容說了一句類似的話。

    “死國矣。”

    王破放棄了向大周皇朝要公道的想法,放棄了向陳氏皇族複仇,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在精神層面上,這與為國犧牲沒有什麼差別。

    陳長生深以為然,然後又想到了師兄最後說的那句話。

    “在合適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任誰來看,這句話都是在說商行舟

    陳長生也不否認這一點,卻又總覺得這句話與自己有關。

    “我可能……會離開一段時間。”

    他有些猶豫說道。

    徐有容說道:“理由?”

    理由有很多,比如剛才那句話,比如師兄教小師弟練書法的時候那麼嚴厲,讓他想起了師父

    比如,很多大臣與百姓都在稱讚,說師兄太宗皇帝越來越像了。

    但這些理由都說不出口,因為都是他的猜想,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種猜想,真的很不負責任。

    他沒有說,但徐有容知道。

    她說道:“也許你想多了。”

    “是的。”陳長生看著她認真說道:“但太宗皇帝在做出那些事情之前,也不見得就是我們知道的太宗皇帝,他是所有人都稱讚的齊王,後來的殺兄弑弟囚父,也許都是他被逼無奈做的選擇。”

    徐有容說道:“所以?”

    陳長生說道:“我不想他成為第二個太宗皇帝,所以……我想離開。”

    “如果只是這個理由,我不支持,因為這完全是被動的藉口。”


    徐有容說道:“活著,應該是主動行為的集合。”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我自己也想離開。”

    徐有容再次說出那兩個字:“理由?”

    陳長生說道:“我想知道自己是從哪裏來的。”

    從十歲那年開始,他便在死亡的陰影下生活。

    天書陵那夜天海聖后幫他逆天改命,他終於不用再每天考慮死亡的問題,有資格考慮別的一些問題。

    生死問題之外,人生最重要的問題就是那三個。

    你是誰?

    你從哪裏來?

    你要到哪裏去?


    想要解答第三個問題,首先要弄清楚前面兩個問題。

    與魔族的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但已經不用再他做些什麼。

    商行舟黑袍說他來自聖光大陸,他想去那裏看看。

    “我接受這個理由。”

    徐有容說道:“但時間不要太久。”

    陳長生有些意外說道:“妳不準備和我一起去?”

    徐有容很認真地說道:“我是在京都出生的。”

    ……

    ……

    陳長生回到了西寧鎮。直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想與有容最後的那番談話,然後他想起來很多年前,在京都李子園客棧裏,唐三十六有容的評價——那是一個讓人無話可說的女人。

    這個答案讓陳長生稍微欣慰了些,卻忘了唐三十六對他的評價也是如此。

    他這個教宗忽然離開,不說不負責任,也確實讓人無話可說。

    深冬時節,溪畔的花樹已經變禿了,水面沒有花瓣,舊廟裏也沒有了書。

    陳長生在舊廟裏睡了一晚,第二天清晨五時醒來,用溪水洗臉,便向那邊走去。那邊是越來越深的霧氣,到最濃時便成了雲,雲裏有溪水,有蔓藤,有容易受驚的小鹿,還有很多影影綽綽、不知來歷的野獸。

    這些都他很熟悉的環境,沒能讓他的腳步有任何停留,直到走到那座孤單的高峰腳下。

    一隻獨角獸出現了,通體潔白,仿佛靈物。

    陳長生與它靜靜的對視著。

    他知道這隻獨角獸一直在等自己,已經等了很多年。

    “不用一定要和誰在一起,自己便很好。”

    陳長生看著它搖了搖頭,微笑說道:“去吧。”

    獨角獸有些不捨地離去,走十幾步便會回頭看他一眼。

    陳長生靜靜地看著它,沒有轉身離開,直到它消失在濃厚的雲霧深處,才繼續自己的旅程。

    孤峰被雲霧終年包圍,表面很是濕潤,到處都是青苔,還有不絕的流水。

    但對聖域強者來說,這些算不上困難,就像平地一樣。

    ……

    ……

    九天之前,太陽落入雲墓裏,再也沒有出現。

    第十天,陳長生來到了孤峰之上。(注)

    除了雲海,這裏什麼都沒有,特別冷清,令他生出孤寂的感覺。

    他坐在峰頂的石頭上,取出一個果子,緩慢而認真地吃掉。

    劍鞘裏有很多東西,包括食物,那是吱吱親自準備的,份量很多,但他什麼都沒有要,就吃了一個果子。

    就像他選擇攀爬,而不是別的方式來到峰頂,這可能是他需要的儀式感。

    吃完果子後,他抬頭望向天空,發現天空就在眼前。

    他伸手摸了摸,發現天空的觸感不錯,不像想像中那般堅硬,很光滑,有些彈性,就像有容的臉。

    他閉上眼睛。

    三千劍呼嘯而出,在雲海之上來回飛行,顯得無比歡愉,大概它們也知道,即將去往別的世界。


    ……

    ……

    陳長生到了天空的那邊,然後摔到了地上。

    並不是很疼,因為地面上是如茵般的青草,很是鬆軟。

    這是一片數百丈方圓的草原。

    陳長生回頭望去,只見被破開的空間晶壁正在緩緩合攏,天空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淡,直至要消失無蹤。

    他看得非常清楚,在中土大陸直抵天空的孤峰,在這邊看起來卻是正對著他。

    原來兩個大陸並不是平行的,而是垂直的。

    中土大陸對於這裏來說,就像是一道牆。


    那片草原真的很小,只是片刻便走了出去。

    草原外面,便是荒漠,白色的沙礫,構成了如白海一般的世界。

    九個太陽光線是那般的耀眼。

    陳長生隨意選了一個方向行走。

    一步便是數里。

    很快他便遇到這片大陸的原住民。

    越來越多的原住民。

    沒有人來詢問他的來歷,更沒有人敢阻攔他。

    原住民們敬畏地看著他,像潮水一般分開,直至露出那個祭台。

    天氣真的很熱,那個身穿白衣的僧侶卻坐在祭台上,任由陽光曝曬。

    當年,陳長生曾經隨天海聖后的神魂,在西寧鎮溪邊見過他。

    “我快要死了,氣血枯竭,所以有些冷。”

    白衣僧侶向他解釋道。

    陳長生說道:“這裏確實有些冷。”

    白衣僧侶說冷還有道理,他為何也覺得這裏冷?

    要知道天空裏的那九個太陽都是真的。

    “你是來接我們回家的嗎?”

    白衣僧侶問道。

    聽到這句話,祭壇四周的數十萬民眾,如潮水一般跪下,帶著哭聲祈道:“莫不為家園。”

    陳長生望向這些民眾,沈默不語。

    僧侶說道:“你師父曾經答應過我。如果你不同意,我會等著你師弟來做這件事情。”

    陳長生說道:“如果我能回來,會認真地考慮這件事。”

    僧侶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你想看來時的路?”

    陳長生說道:“是的。”

    僧侶說道:“你應該清楚,這裏並不是聖光大陸。”

    陳長生點點頭。

    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這裏並不是聖光大陸。

    如果聖光大陸如此之近,中土大陸上只怕早就被那神明奴役。

    這裏是曾經的主體文明大陸,如今的遺棄之地。

    那些熾烈的、灼熱的、看似充滿能量的光線,並不是真正的聖光,只是假象。

    這座大陸已經失去了所有能量,生機正在不停地流失,隨著時間,不停衰敗。

    “當年,我們把叔王的三滴血通過祭台送去了聖光大陸。”


    白衣僧侶說道:“然後才有了你。”

    他說的叔王,便是陳玄霸

    陳長生沈默了會兒,問道:“聖光大陸的人可以通過祭台來到這裏?”

    “這座祭台只能傳輸非生命的物體。”

    白衣僧侶搖了搖頭,說道:“叔王的血並沒有活性,遮天劍也不是活物。”

    陳長生說道:“但我是活的。”

    白衣僧侶說道:“難道你現在還沒有明白?你被送回來的時候,只是一顆果子。”

    陳長生再次沈默了會兒,說道:“那我是怎麼生下來的?”

    白衣僧侶說道:“同樣也是十月懷胎。”

    陳長生明白了,帶著一線希望說道:“她還活著嗎?”

    白衣僧侶有些憐憫地看著他,就像看著二十幾年前那個少女。

    “你出生的時候,她就死了。”


    陳長生沈默了很長時間,說道:“你們都是壞人。”

    這句話裏的你們指的是白衣僧侶、黑袍,還有他的師父商行舟

    “聖光大陸一直想通過這個祭台,打通空間通道。”


    白衣僧侶說道:“最接近成功的一次是十幾年前,他們等著商行舟用你發動神罰,或者用我的神魂為引。”

    直到這個時候,陳長生才知道,聖后娘娘當年對戰三位聖人的時候,為何會對西寧鎮溪邊僧侶的神魂最為在意。


    他看著白衣僧侶的眼睛說道:“如此說來,你是最壞的那個。”

    白衣僧侶沈默片刻後說道:“我沒有去過聖光大陸,但曾經感知過神明的力量,那不是我們能夠對抗的。”

    陳長生說道:“即便如此,也不能為敵前驅。”


    白衣僧侶說道:“如果不是聖光大陸通過祭台向這裏補充能量,這座大陸早就已經徹底荒廢了。”

    陳長生說道:“如果不是聖后,中土大陸也已經荒廢了。”

    白衣僧侶說道:“我一直覺得天海聖后沒有死。”

    陳長生想起來當初在西寧鎮,聖后娘娘曾經對這名僧侶說過,她自有傳承。

    天海聖后的傳承究竟指的是什麼?是餘人陳長生,還是徐有容


    ……

    ……

    遺棄之地,到處都是荒漠。

    在荒漠的邊緣,距離原住民們生活的綠州數十萬里的地方,有一片大海。

    這片大海裏沒有任何活著的生物,就像是一片死海。

    但再如何荒寂的世界,也會有些非常不一樣的生命存在,或者那已經不是生命,而是死靈。

    海面生起巨浪,寒風呼嘯。

    一隻十餘里長的幽冥骨龍,在風浪裏不停穿行。

    這隻幽冥骨龍並不是想向天地炫耀自己的力量,也不是想向神明訴說自己的絕望,而是被逼無奈。

    一隻松鼠蹲在骨龍的眼睛裏,就像是一個黑點。

    它看著撲面而來的浪花,根本沒有害怕,不時發出快活的叫聲。

    原來這隻幽冥骨龍是在陪它玩耍。

    海邊,一隻黑羊靜靜地看著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


    ……

    ……

    “我要去聖光大陸。”

    “我沒去過聖光大陸,也去不了。”

    “蘇離是怎麼過去的?”

    “如果我沒有猜錯,他應該是通過伽藍寺去的。”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很是吃驚。

    他知道王之策與吳道子一直在伽藍寺裏,應該是在試圖修複當年的壁畫,重續佛宗傳承。

    所有人都以為,伽藍寺肯定是在某個極為偏僻的深山裏,誰能想到,伽藍寺居然不在中土大陸,而是在遺棄之地。

    走進伽藍寺,吳道子還在牆壁上畫畫。

    然後,他看到了王之策

    王之策滿頭白髮,橫笛輕吹,不知道是在想念誰。

    陳長生沒有歉意,但有敬意。

    原來這些年,王之策一直在替人族看守最重要的通道。

    如果伽藍寺可以通往聖光大陸的話。

    “這裏有一空間裂縫,非常不穩定,需要時刻修補。”


    王之策放下笛子,對他說道:“吳先生做的便是這件事情。”

    吳道子盯著牆壁上的畫冷笑
說道:“當初在離宮裏,也不知道是誰把我打的那般慘,現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

    王之策說道:“我沒有太多時間精力去管別的事情。”

    自從知道王之策還活著,關於他有很多不好的評價。

    不理世事,便是不負責任。

    陳長生有過類似的想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些都是誤會。

    伽藍寺太過重要,與此相比,中土大陸那些權力爭鬥,生死搏殺,真的都是小事。

    “既然這裏有空間裂縫,神明為何不從這裏破開一條空間通道?”


    陳長生
問道。

    王之策說道:“因為神明也無法保證這條空間通道是單向的。”

    陳長生不明白這是什麼道理。

    王之策說道:“你去了那邊便知道了。”

    陳長生說:“您去過那邊嗎?”

    王之策說道:“我還沒有做好與對方見面的準備。”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蘇離與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負責任?”

    王之策說道:“好奇心是我們生而為人最美好的稟性,值得為之冒險,甚至付出所有。”

    陳長生說道:“我該怎麼去?”

    王之策把他帶著壁畫前。

    牆上畫著很多景物。

    有尖頂的建築,線條裏天然有著一種神聖的意味。

    有草場與白雲,有散落的小屋,有熱鬧的市場,還有看似陽光明媚、實則陰森的鬥獸場。

    從建築風格上來看,這些與雪老城很相似。

    壁畫上還有很多與人族不一樣的智慧生命。

    有些像工匠般的生命就像低等魔族,只是更加矮小,有些生命則是十分美麗,很像避居大西洲的秀靈族人。

    陳長生看的越來越入神,直到聽到鍾聲,才醒過神來。

    放眼望去,是青色的草場,碧空上飄著白雲,前方的教堂傳來鍾聲,一幢四方的建築裏傳來喊聲。

    那種語言與魔族語言非常接近,陳長生能夠聽懂,應該是上課的意思。

    原來他已經來到了聖光大陸。

    ……

    ……

   
(注:當然是升邪,希望豆子趕緊回來繼續寫網文吧,明天是最後一章,還會有後記,情緒略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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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3 01:53:53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涼好個秋

    從墓地爬出來的怪人是黑袍

    她的手段確實了得,竟是把所有人都欺騙了。

    是的,這片墓園並不是用來聯繫聖光大陸的祭壇,只是用來轉移魔君注意力的手段。

    但這片墓園確實是座祭壇。

    那些被用來獻祭的貴族,不是向聖光大陸獻祭,而是向深淵獻祭,用來幫助她複活。

    這種邪法,便是她能夠活這麼多年,很難被殺死或抓住的最大秘密。

    在過去的數百年裏,這樣的事情她已經做過兩次。


    建立與聖光大陸的空間通道的同時,她沒有忘記把自己的後路安排妥當。

    所以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的一劍天上來,確實讓她非常失望,痛苦至極,但不至於讓她絕望。

    只要還活著,便有捲土重來的機會。

    那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被人族強者殺死的準備,只等著通過祭壇複活便是。

    誰能想到,王之策不準備殺她,只想把她囚禁在伽藍寺裏,甚至為此不惜與人族強者們翻臉。

    這件事情真的有些嘲諷。

    黑袍沒有感動,隻是焦慮。

    魔君感受到了她的情緒,於是想辦法幫助劉青殺了她。

    名義上,他是想與她同生共死,其實不然。

    雖然那時候魔君也不知道黑袍究竟想做什麼。

    只能說,魔君真的很愛她。


    ……

    ……

    狂風呼嘯,積雪微動。

    她的視線落在雪地上,看到了雪裏那些殘留很少的金血。

    那些都是魔帥的血。

    魔帥是她最信任的同伴。

    她現在使用的身體便是由魔帥親自挑選、親自放進這個墓坑裏。

    黑袍知道隨後魔帥遇到了什麼事情。

    對此,她深感抱歉。

    直到最後,魔帥也不知道黑袍欺騙了自己,黑袍想連魔族也一起滅掉。

    黑袍蹲下來,伸手在雪裏蘸了些早已變色的金血,伸到鼻端嗅了嗅,然後吻了吻。

    她站起身來,向雪坡上方走去。

    在墓坑裏她停留了很多天,直到確定人族軍隊的戒備已經放鬆,才敢出來。

    這些天裏,除了雪水她什麼都沒有吃,還要忍受嚴寒的折磨,所以她現在非常虛弱。

    最重要的是,她現在需要重新修行,需要數十天才能有些自保之力,至於恢複到全盛時期的水準,只怕還要數十年時間。


    她慢慢走到雪坡頂部,望向遠方的雪原,有些輕微腐爛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想著這些天自己承受的嚴寒、饑餓,她覺得自己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復仇者。

    在雪原裏,她準備了很多藏身之所,還有食物,只要能夠走到那裏,便可以迎來暫時的安全。

    等到她恢複實力才會重新回到雪老城,不,直接回到南方久違的故國。

    她已經想好了到時候應該怎樣做,徹底擊敗魔族的人類,必然會再次陷入內部的爭鬥,無論是南北之間,還是朝廷與離宮之間,人族與妖族之間,甚至那對師兄弟之間,都會產生新的矛盾。

    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她將會利用的規律武器。

    復仇還將繼續。


    黑袍回首望向雪老城,生出淡淡的感慨意味。

    故事一般都是這樣寫的,會擁有一個開放的結局,等待著很多年之後的新篇章出現。

    但今天這個故事不一樣。

    黑袍準備走下山坡,消失在茫茫雪原。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雪地高高隆起,然後四散開來。

    一個非常高大的魔族從雪地裏站了起來,陰影落在了黑袍的臉上。

    黑袍只看了一眼,便確定應該是龐大固埃家族的成員。


    問題在於,怎麼看這個魔族都已經死了,是一個屍體,只不過因為最近天寒地凍,才沒有腐爛,像是一具僵屍。

    僵屍怎麼可能從墓園地底站起來,然後向自己撲了過來?

    黑袍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具屍體,眼瞳縮小,心想這究竟是什麼鬼?

    如果是以前,黑袍只需要輕拂衣袖,甚至只需要看一眼,便能讓這具屍體變成粉末。

    但現在她修為盡失,非常虛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想要避開都無法做到。

    轟!那具高大的魔族屍體直接壓在了黑袍的身上,把她壓到了雪地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雪地裏有一塊堅硬的石頭,剛好頂在她的頸部。

    啪的一聲輕響。

    黑袍的頸椎斷了,鮮血緩緩地流出,漸漸染紅雪地。

    她睜大眼睛,看著灰暗的的天空,充滿了憤怒絕望,還有一抹惘然。


    此時的她,就連快要落在眼睛裏的雪花都無法吹走,更不要說推開那具沈重的魔族屍體。

    她只能無助地等著死亡到來。

    片刻後,那具沈重的魔族屍體自己翻移到了旁邊。

    伴著嗤啦一聲響,那具屍體的胸腹部出現了一道裂口,一個人從裏面慢慢地爬了出來。

    那個人穿著件很單薄的衣服,身上到處都是血汙與汙跡,非常瘦削,臉色蒼白,散發著惡臭。

    不知道是不是用完了最後的力氣,那個人沈重地喘息著,躺在雪地上一動不動,就在黑袍的身邊。

    黑袍有些艱難地轉過頭去,看著他問道:“你是誰?”

    那個人的聲音很小,很沙啞,因為已經好些天沒有喝過水了。

    “我叫折袖。”

    黑袍知道折袖是誰,沈默不語。

    寒風在雪坡上呼嘯而過,遠處有騎兵駛過,沒有人注意到,在雪坡的頂上,有兩個人靜靜地並排躺著。

    如果有人從高空望下來,或者會覺得這個畫面有些唯美,他們很像殉情的情侶。

    遺憾的是,這並非實情。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黑袍幽幽地歎了口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問的自然是折袖如何猜到她會借用墓園裏的這具屍體複活。

    折袖說道:“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只是我來這片墓園的時候,剛好看到你也在。”
   
    當時人族大軍快要攻破雪老城,在那樣緊張的時刻,受傷的黑袍還有心情來到這片墓園,這說明這片墓園對她很重要。


    黑袍說道:“所以你一直在這裏等著我回來?”

    折袖說道:“是的。”

    黑袍說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你的想法可能是錯的?”

    那夜在魔殿她被劉青所殺,神魂借祭壇之力逃離,但她沒有急著離開,非常謹慎小心地在墓地裏藏了數十天。

    她想不出來還有誰比自己更能忍耐。


    更何況,折袖沒有道理為了一個推論在這片墓地裏忍耐這麼多天。

    折袖說道:“別的地方不需要我,我適合做些拾遺補缺的事情。”

    黑袍說道:“如果我始終不出現呢?難道你會一直等下去?直到最後變成真的僵屍?”

    折袖說道:“不會,確認你不會回到這裏的時候,我自然會離開。”

    黑袍問道:“你如何確認?”

    折袖說道:“狩獵的時候,最重要的不是經驗,而是直覺。”

    黑袍說道:“如果你的直覺出錯了呢?”

    折袖說道:“不是每次狩獵都一定能夠打到獵物,下一次再來就好。”

    黑袍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

    ……

    折袖重新出現的消息很快傳到京都,隨之而來的還有那條更隱秘的消息。

    直到看到信裏的內容,陳長生才知道原來黑袍並沒有死,然後死在了折袖的手裏——這件事情並沒有公開,因為折袖在信裏說的很清楚,他不需要這樣的榮譽,為了各方面考慮,這段插曲就當沒有發生為好。

    所以劉青還是以為黑袍是死在自己的劍下,覺得再沒有什麼職業方面的追求,確認朝廷與離宮不需要他去打聽曹雲平的消息後,他在徐有容桉琳大主教的見證下,非常平靜地結束了自己的殺手生涯,開始了自己的晚年生活。

    陳長生去了北兵馬司胡同,與陳留王見了一面。

    到了這個時候,陳留王自然沒有什麼再隱瞞的必要,平靜之中帶著幾分傲氣,沒有任何階下囚的自覺。看著這位曾經很熟悉的友人卻有些陌生的臉,陳長生終於明白了唐三十六為什麼一直不喜歡他。

    ——陳留王是一個非常冷靜而清醒的人,他活的非常明確,知道自己的一生究竟想要追求些什麼,於是他的欲望會顯得非常光明正大,也可以理解為赤裸,最終顯現出來的便是平靜,而這便是唐三十六最反感的矯情

    陳留王看著陳長生的眼睛說道:“在另外的歷史裏,也許最後是我贏了。”

    陳長生說道:“可能吧,因為那個歷史裏沒有我。”


    ……

    ……

    四年前,北兵馬司胡同裏的那個小院重新種了一株海棠樹。

    兩年前,天書陵的修複工程正式完工。十幾年前那場大戰以及十年前那次衝突裏被破壞的河堤與青石道都被修好了,在能工巧匠的用心打造下,沒有特別嶄新的感覺,有些修舊如舊的意思。

    看著青林,王破想起了荀梅

    他走上神道,沒有誰來阻止他。

    涼亭已經塌了,並沒有重修,汗青已經死了,這裏已經沒有守陵人。

    他走到峰頂,看著那座無字的天書碑,沈默了很長時間。

    他轉過身去,望向陵下的京都,視線最終落在皇宮上。

    天涼好個秋。

    他轉身離開。

    再也沒有來過京都。


    ……

    ……

    陳長生來到皇宮,把王破離開的消息告訴了餘人

    餘人神情不變,但赫明神將以及大臣們的表情明顯輕鬆了很多。

    人們退下後,餘人才對這件事情或者說王破這個人做出了自己的點評。

    “心懷蒼生,真國士也。”

    陳長生的心情有些沈重,王破的離開讓他想起了商行舟的一生。

    “師父這輩子也是就想做一件事,現在如果他還活著,肯定會很開心,但可能……也會很空虛吧。

    “也許。”

    餘人沒有把話說完,看著案上的那張紙
,搖頭說道:“用筆不對,重寫一百遍。”

    對書法課本來就很抵觸的小道士,眼裏滿是水光,可憐兮兮地望向陳長生,喊道:“師兄……”


    當年在西寧鎮舊廟的時候,如果餘人陳長生默書出錯,必然要被懲罰。

    這樣的畫面,陳長生見的太多,伸手摸了摸小道士的腦袋,笑著說道:“他是大師兄,我也要聽他的。”

    餘人說道:“所以說,在合適的時候離開,是非常美好的事情。”

    這是回答陳長生剛才的那句話。

    因為有些突然,陳長生怔了怔,才做出回答。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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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3 01:53:38

第一百三十八章 黑袍之死

    王之策的唇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眼神有些傷感。

    就在雪老城剛被攻破的當夜,就在聖光大陸入侵危機解決後的當下,他便要面對四位人族聖域強者的圍攻。

    “在您看來,這是很傷感的事,在我看來,同樣如此。”

    陳長生說道:“我看過您的筆記,還有很多與您有關的書,我真的很希望今夜沒有看到您,那樣你還是我心裏的傳奇。”

    王之策鬆開黑袍的手,走到台階下,看著眾人平靜說道:“抱歉。”

    緊張的氣氛忽然被一個聲音打斷。

    “我說……諸位能不能稍微尊重一下我?這裏是我的家。”

    魔君向前走了兩步,說道:“難道我不應該才是今夜的悲劇主角嗎?”

    唐三十六想著那些信,微笑說道:“悲劇往往源自彆扭,你還年輕,不算彆扭。”

    “我把這當成讚美。”


    魔君看著他認真地說道,轉身望向黑袍,情真意切說道:“你真準備和這個男人一起離開嗎?”

    黑袍微低著頭,唇角露出一抹淒楚的笑容,雖然臉色是詭異的青色,卻依然有種妖異的美感。

    魔君的眼神變得炙熱起來,說道:“我不會讓你走的!”

    風起無由,王之策不見如何動作,便回到台上,扼住了魔君的咽喉。

    一件法器落在魔君的腳下,摔的粉碎。

    剛才他用這件魔器對準了黑袍,卻沒有來得及擊發,便被王之策制住了。

    魔君臉色通紅,快要喘不過氣來,卻不停地笑著。

    王之策緩緩鬆開了手,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黑袍倒在地上,已經死了。

    一把看似普通的劍貫穿了她的身體,直接毀了她的幽府。

    握劍的,是一個青衣人。

    青衣人一直隱藏在魔君的陰影裏,直到找到先前的機會,才暴起出手。

    哪怕有魔君幫助,哪怕王之策的注意力都在王破等人身上,能當著王之策的面殺人,青衣人當然不是普通的刺客。

    他是天下第一刺客,劉青

    陳長生王破對視一眼。

    潯陽城風雨裏的三個人都到齊了。


    ……

    ……

    黑袍就這樣死了。

    王之策靜靜站在她的身前,不知道在想什麼。

    到最後,他也沒有出手。

    他把黑袍的屍身抱了起來,向魔殿外走去,很快便消失不見。

    唐三十六魔君說道:“謝了啊。”

    魔君說道:“我說過我愛她,沒辦法同年同月同日生,至少也要同年同月同日死。”

    唐三十六說道:“受不了你們。”

    魔君微笑說道:“以後不用受了,再見。”

    陳長生認真說道:“走好。”

    唐三十六有些艱難地走下輪椅,對他說道:“慢走。”

    走進如夜色的魔焰,魔君的身體漸漸變成虛無。

    直到最後的時刻,他的臉上還帶著笑容,有些滿足,有些詭異,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

    ……

    落雪了,雪花在夜空裏到處亂飄。

    那些光屑還在夜空飄著,就像煙花一樣。

    王之策抱著黑袍離開了雪老城。

    半城煙花,半城雪。

    遠處的雪丘上,一隻黑羊靜靜看著這邊。

    ……

    ……

    夜晚終究會過去,黎明一定會來臨。

    叛軍終於被擊潰,逃出了京都,平北營與羽林軍合兵一處,開始追殺。

    軒轅破把指揮權交給了人族軍官,留在了國教學院。

    一夜苦戰,即便是半步神聖的他也受了很多傷,尤其是被天海家的高手圍攻時,左肩被砍開了一道大口子,當時血流的像是瀑布一樣,連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奇怪,為什麼到這時候,自己還不覺得暈。

    當然,那些天海家的高手都死在了他的鐵劍下。

    想到很多年前,自己在青藤宴上正是被天海牙兒打成殘廢,軒轅破難免有些感慨。

    他知道,天海牙兒三年前便死了,據說是鬱鬱而終。

    走在國教學院裏,感受著師生們投來的敬畏目光,軒轅破覺得有些不自在。

    國教學院的師生,明顯把他當成了陌生人。

    他可是國教學院的故人,甚至好像還有個職位。


    藏書樓那邊要清靜很多,那道矮牆已經拆了,小樓依然保留著原狀,除了蘇墨虞之外、沒有教習與學生能住在裏面。

    那些房間是留給折袖唐三十六陳長生還有他的。

    小樓前有很多樹,靠近皇宮方向的林子裏大樹更多。

    軒轅破有些懷念,也有些遺憾。


    以前他經常在那片樹林裏撞樹,現在他不敢這樣做了,現在他隨便一撞,再粗的樹都會斷掉。

    走到湖的對岸,軒轅破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建築——廚房。

    當初的廚房被 無窮碧 毀掉,現在這個是後來修的,但沒有任何區別。

    軒轅破走進廚房,看著那些鍋碗瓢盆,想著陳長生少油少鹽的要求,便覺得嘴裏要淡出個鳥來,接著想到和唐三十六吃過好些次的水煮藍龍蝦澆白飯,又覺得口水要淌出來了。

    廚房裏沒有吃的,看來平時這裏沒有人用,軒轅破有些遺憾。

    離開之前,他看著整齊的柴堆沈默了會兒,把鐵劍插了進去。

    很多年前,他在這裏燒火做飯的時候,習慣性地這麼做。

    只不過今天他不準備再把鐵劍拿走,因為他想學學唐三十六陳長生

    數十年甚至數百年後,國教學院一名受欺負的新生在柴堆裏發現這把鐵劍,此後會發生怎樣的故事?


    對此,軒轅破非常期待。

    落落聽到這件事情後也很感興趣,笑了起來。

    很快笑聲便停止了,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昨夜很漫長,首先是皇帝師伯變成了一個太陽,緊接著,先生在雪老城裏與她通話,讓她不要亂動。

    雪老城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皇帝師伯這麼厲害,那我們還來京都做什麼?

    “我們做的事情是不是沒有意義?”

    她站在大榕樹上看著軒轅破認真地問
道。

    軒轅破站在樹下,擔心殿下會摔下來,說道:“您已經十幾年沒爬過這棵樹了,當心滑。”

    落落做了個鬼臉,熟悉地跳過一根樹杈,走到樹枝的前方,望向湖面。


    樹會長大,但形狀不會變太多。

    院長說過,過程比目的更重要,那我想……我們來京都當然就有意義。”

    軒轅破頓了頓,說道:“其實我並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你真是一頭笨狗熊。”

    落落
說道。

    軒轅破心想如果妳不是殿下,而是唐三十六,那我肯定不會放過妳。

    落落解釋道:先生的意思很簡單,我們都是要死的,目的已經注定,那麼過程當然才重要咯。”

    軒轅破很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好像確實很有道理。”

    落落看著湖面,發現了一隻非常肥大的錦鯉,卻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那一隻。

    那隻肥大的錦鯉漸漸向著湖底沈去。

    忽然,它擺動尾巴開始快活地遊動回湖面,帶起道道水花。

    落落高興地笑了起來。


    ……

    ……

    很多天後,陳長生一行人回到了京都。

    街巷間還能看到戰爭的痕跡,有很多倒塌的建築,聽說就連東禦神將府的花廳都塌了,好在沒有人出事。

    百花巷裏的酒樓更是損失慘重,兩場秋雨過後,依然不知道從哪裏還是會生出煙來。

    陳長生沒有先回離宮,而是直接去了國教學院。

    沒有多長時間不見,卻很是想念。

    落落正要撲進他的懷裏,忽然感覺到他身上有了些不一樣的地方,不由睜大了眼睛。

    陳長生點了點頭。

    落落啊的一聲輕呼,趕緊捂住了嘴,眼裏滿是驚喜。

    陳長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落落歪著腦袋,眯著眼睛,就像是隻小老虎,很是可愛。

    陳長生收回手。

    落落正準備繼續剛才的動作撲進先生懷裏,忽然看到了一抹白衣。

    她趕緊斂了笑容,認真說道:“見過師娘。”


    ……

    ……

    徐有容回來了,唐三十六也回來了,蘇墨虞初文彬等師生也回來了。

    當然,總有些人回不來了。

    關飛白白菜沒有來京都與苟寒食相會,直接回了離山。

    離山弟子們看到那些骨灰罐後,大哭了一場,然後大醉了三天。

    七間也很傷心,因為梁半湖師兄死了,但她沒有喝酒,因為除了傷心,她更多的是擔心。

    折袖沒有回來。

    他沒有回離山,也沒有回國教學院,草原上的狼族部落也一直在找尋他的消息。

    沒有人知道他在哪裏,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陳長生看著緊閉的房門,說道:“當年他能從周獄裏活著出來,沒道理就這麼死了。”

    唐三十六說道:“我也認為他還活著,因為他還欠我很多錢沒還。”


    ……

    ……

    雪老城迎來了嚴寒的冬天,鵝毛般的大雪不停落著。

    城裏因為王公貴族們死後留下的物資夠多,還算不錯,城外的日子則很難過。

    人族占領軍用嚴苛的律法維持著城裏的治安,城外則管不了那麼多,只看明年春天的時候,有沒有糧食援助到來。

    城北有片草坡,被厚厚的積雪覆蓋,根本無法看出來這裏曾經是一座墓園。

    只有偶爾露出雪面的黑碑,表明這裏曾經的用途。

    雪地忽然動了起來,漸漸隆起,然後積雪落下,露出一個人來。

    那個人穿著破爛的衣衫,露在衣服外的皮膚是令人作嘔的淡青色,散發著濃濃的屍臭味,真不知道是屍體還是活人。

    如果不是天氣太過嚴寒,只怕這些屍臭味會傳到很遠的地方。

    那個怪人捧起積雪,緩慢地擦洗著自己青色的身體,然後從雪下的墓坑裏找到一件黑色的袍子,罩在了身上。

    帷帽掀起,可以擋住風雪,也可以擋住視線。

    隱約可以看到,怪人的眼神非常冷漠。

    ……

    ……

    (下面是六百字廣告,認真地請求您看到最後。

    以後我再也不會像今天這樣認真做廣告,喊的這麼認真,而且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大家商量一下。

    開篇明義:《擇天記》要出版了。

    這一次的出版是我自己聯繫的。

    出版社是人民文學出版社,靠譜。

    封面也絕對清雅,不求花枝招展,但必然靠譜。

    最靠譜的是,這一次擇天記終於可以出全了。

    是的,您沒有理解錯誤,您再也不用擔心像以前那樣,買一本或者幾本就再也買不到後面的,捂臉。

    全書共八冊,會分兩批投入市場,屆時大家可以在各大書城或網絡書店購買,一本大概接近四十萬字,定價自然會稍高一些,應該會有一定折扣的可能,如果您手裏有閑錢,想要收藏,想看紙質書,不妨購買一套。

    如此認真地宣傳,是因為這真是非常好的收藏機會,每次沒有簽名書給大家,我也很急啊。

    這一次我簽了兩千本,真是累到不行,寫到最後真的快要忘記貓膩兩個字怎麼寫了。

    前面說要與大家商量重要的事情,是想著很多讀者買過之前出版的那一本,覺得很是抱歉,我辦事太不靠譜了,想要找個方式補償一下,總不好讓大家重複購買,但是單獨退費這個真的很困難,沒有太多的實際操作可能。最後我只好想了一個方法,把這次前兩冊的稿酬用大家的名義捐給信天助學之類的很靠譜的公益機構,就像咱們以前在微信公眾號上做的那樣,不知道大家覺得這樣可行否,當然,就算您覺得不可行,我也只能這樣辦了,再次捂臉,走開。

    請多多支持擇天記的出版,謝謝大家。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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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1 04:13:12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劍天上來

    那道劍光非常的淡,就像是落葉在風裏畫出來的痕跡,不盯著看根本發現不了。

    嗤啦一聲輕響,夜空裏出現了一道非常細的劍痕。

    那道劍痕剛好就在那面透明的光鏡上。

    酒囊被割開了一道口子,酒水便會灑出來。

    金色的漿液向著光鏡那邊如瀑布般灑落,夜色上的光鏡面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這意味著空間晶璧正在重新變得穩定起來,那條通道正在消失。

    那道光柱依然連接著兩個世界。

    大天使向著遠方飄離,薄唇微啟,無聲地說了些什麼。

    喀嚓一聲響,遙遠的光柱那頭忽然從中斷開,就像是冰山一般,順著光滑的截面緩緩滑落。

    半截光柱落入了虛無的空間裏,漸漸飄散,直至最後湮滅。

    不知道那位大天使以及最快的數十名天使能不能在空間亂流裏活下來。

    最慘的還是後方的兩百多名天使。

    光柱斷裂,然後滑落,代表著空間的錯位。

    即便天使的身軀擁有難以想像的強度,依然難以抵抗這種空間錯位,被切割開來。

    遙遠的空間裏到處都是金色的血液,燃燒成朵朵金花。


    地面上的人們聽不到那些天使在喊些什麼,但從他們扭曲的面容上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們的痛苦。

    不知道從何處傳來了一聲如雷鳴般的低吟。

    那聲低吟裏充滿了威嚴、憤怒以及冷漠。

    一道閃電穿破夜空,落在了魔宮上方,準確地命中了那隻巨劍。

    嘩嘩聲響裏,巨劍破體散開,化作三千道劍,如暴雨一般落下。

    陳長生舉起劍鞘。

    三千劍疾速而回,歸於劍鞘,很多劍的劍身上,還帶著白色的雷電殘餘。

    陳長生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直至最後,終於噴出一口鮮血。

    幸運的是,沒有第二道閃電,那聲低吟也沒有再次響起。

    夜空裏的那道空間通道已經消失了,那道光柱也消失了。

    神明也不是無所不能。

    一切歸於寂靜。


    金色的光鏡現在變成了無數碎屑,正在緩緩飄落,看著就像是煙花一樣。

    看那些光屑飄落的速度,或者今夜的雪老城都會亮如白晝。

    除了這些,再也看不到剛才那場戰爭的殘餘畫面,甚至有種感覺,剛才那道光柱,那些天使軍團,都是假的。

    眾人只是做了一場相同的夢。

    “看,那邊有星星在燃燒。”

    忽然有一道稚嫩的童聲響起。

    小道士
在葉小漣懷裏,指著夜空某處喊道。

    被那道光柱影響,星辰的位置有些細微的變化,但那裏還是南十字星的位置,看的非常清楚。

    並沒有什麼星辰在燃燒。

    王之策唐老太爺對視一眼,看出彼此在想什麼。

    商行舟收學生的本事,真是世間最強。

    王破肖張也感覺到了,緊接著,陳長生也感覺到了。

    在無比遙遠的彼方、在星海那邊的星海,有星辰正在燃燒。

    一道飄渺的劍意在那些燃燒的星辰間若隱若現。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了那道劍意
,雖然他們看不到那些燃燒的星辰。

    隔著億萬里的距離、神明都無法穿越,為何那道劍意能夠如此清晰地傳到這裏?

    因為那道劍意本來就屬於這裏。

    聖光大陸能夠感覺到陳長生身體裏的聖光,是相同的道理。

    “這一劍好生囂張,難怪都說我與他很像。”

    唐三十六眉飛色舞說道,非常得意。

    “這是怎麼回事?遮天劍怎麼在那裏!”

    黑袍看著夜空,感受著遙遠彼處的那道飄渺劍意,尖聲地喊叫著,顯得有些歇斯底里。

    “你自以為算盡蒼生,算盡天地,但你沒有算到教宗陛下居然能夠破境入神聖,也沒有算到有人很多年前已經去了星空之上,他可能在聖光大陸囂張地過著日子、可能悄悄地觀察著對方,直到先前最關鍵的時刻,發出了最關鍵的一擊。”

    唐老太爺看著黑袍說道:“而那個人是我花錢養出來的。”

    人們已經猜到了那道劍意是誰的手筆,只是聽到黑袍的喊聲與唐老太爺的話才更加確認。

    當然是蘇離

    王破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按照唐老太爺的說法,蘇離是被唐家花錢養出來的,他曾經在汶水城做過多年賬房先生,更應該算是。


    這並非是實情,至少不是全部,只要想想已經死去多年的唐家二爺便能知道。

    唐老太爺知道,以王破的性情不會否認。

    蘇離肯定會否認,說不得還會罵好多句髒話,誰讓他這時候不在呢?

    唐三十六覺得有些臉熱,心想是不是輪椅裏的褥子塞多了。

    連他都覺得有些臉熱,可以想像唐老太爺這番蹭熱度、搶功勞的話是多麼的不要臉。

    不過在這樣重要的歷史時刻,有這樣一番話流傳開來,相信在今後的一千年裏,唐家不會倒。

    對唐老太爺來說,這樣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因為他的本質就是一位商人。

    除了沒有算到陳長生會破境入神聖,蘇離的驚天一劍,唐老太爺的無恥,黑袍還有件事情沒有算到。

    今夜的空間通道特別不穩定。

    聖光大陸的天使軍團遭受近乎覆滅的打擊,不是因為蘇離的劍。

    蘇離的劍再強,也強不到這種程度,但他的劍成功地斬斷了光柱,讓空間產生了錯位。

    空間的偉力如同時間一般,難以抵抗,那些天使才會紛紛慘死。


    根據她的推演,空間通道應該非常堅固,就算陳長生破境入神聖、蘇離一劍天上來,也根本沒有可能斬破。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陳長生身體裏的聖光數量少了很多。

    陳長生十年來不停地用自己的鮮血煉製朱砂丹,哪怕因此消耗極劇、境界始終沒有進展。

    誰能想到,最後竟然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好人,看來真的有好報。

    很多視線落在陳長生的身上,帶著敬意。

    陳長生的視線落在人群外的小車上。

    師父,這些事情你早就已經算到了嗎?”

    “那麼,你是不是早就已經做好了那種藥,卻還是讓我不停地做朱砂丹?”

    “還有,你之所以一直要殺我,是不是與今夜的事情有關?”

    陳長生知道自己可能想多了,這種推論更可能只是對死去的人的美化,但他還是控制不住這樣想。

    這樣的話,他比較容易說服自己,師父不是不喜歡自己,只是某些更重要的事情,必須那樣做。


    這些問題已經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商行舟是怎麼想的。


    就像這時候,也沒有人知道黑袍的心裏在想什麼。

    所有的謀劃都失敗了,畢生的追求毀於一夜,任是誰都會承受不住。

    她站在那裏,絕望早就已經變成麻木,甚至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生機。

    王之策走到她身前,牽起她的手,說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說完這句話,他對唐老太爺陳長生點了點頭,便帶著黑袍向殿外走去。

    黑袍低著頭,顯得特別老實,就像是個頑皮的孩子被家長帶回家。


    魔殿裏異常安靜。

    淩海之王等人看著陳長生

    陳長生看著石階,若有所思。

    肖張臉上的白紙嘩嘩作響,不知道是在喘粗氣還是什麼。

    王破看著腳下的地,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老太爺閉著眼睛,好像已經睡著。

    終於有聲音打破了沈默。

    “慢著。”

    唐三十六看著王之策平靜說:“王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陳長生收回視線。

    肖張怪叫了一聲。

    王破抬起頭來。

    唐老太爺睜開眼睛。

    他們都望向了王之策

    這就是態度。

    “她終究是我的妻子,而且……人族著實曾經負她兄妹太多。”


    王之策對眾人說道:“我已經廢去她一身修為,日後會帶著她在伽藍寺裏清修贖罪,絕不會讓她再為禍人間。”

    像唐老太爺王破自然看得出來,先前王之策牽起黑袍的手的那一刻,黑袍的修為便被廢掉了。


    人們不知道該怎麼辦,王之策的態度很明確,也很誠懇,理由看起來似乎很充分。

    更重要的是,他是王之策

    赫明神將等軍方將領,甚至連司源道人桉琳大主教都覺得這樣做似乎可行。

    “不行。”

    徐有容的聲音很平靜,也很堅定。


    唐三十六說道:“虧欠他們兄妹的人是你,是太宗皇帝,是淩煙閣上的那些人,但不是我們。我們還很年輕,沒有像你們那樣做過太多噁心的事,我們憑什麼要為你們的過錯承擔責任?”

    吱吱躲在陳長生身後,看著王之策說道:“這個滿口謊話的騙子根本不能信,誰知道他會不會一出城就把自己老婆放走。”

    王之策沒有理會他們,只是看著陳長生說道:“如果你處於我的位置,你能怎麼做?”

    陳長生終於開口說話了。

    “在白帝城裏,別樣紅前輩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剛才我們還提到過,現在想來,這個問題也很適合您。”

    他說道:“我們已經給出了答案,只不過您假裝沒有看到。”

    剛才徐有容準備殺了他,然後自殺。

    他的答案就是,如果你真覺得虧欠周獨夫兄妹,那就這麼做吧。

    魔殿裏變得更加安靜,有些冷場。

    “我要帶走的人,誰能留下來?”

    王之策的聲音還是那樣平靜,語氣還很溫和,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那種壓力。

    數百年風雨過後,今夜這些人除了唐老太爺已經沒有誰看過王之策當年的風采,但誰敢輕視他?


    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他的名字,便夠了。

    他是王之策

    當初在寒山,他出現,魔君退,後來在雪原,他出現,魔帥默。

    更不要說剛才發生的那幕畫面。

    就算黑袍霜餘神槍重傷,就算她心神俱廢,但一牽手便廢了黑袍的修為,世間有誰能夠做到?

    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徐有容更是知道,今夜王之策有所保留,所以才沒有出手。

    她甚至相信,就算陳長生蘇離沒能斬斷那條空間通道,王之策或者還有別的方法。

    王之策的實力,真的深不可測。


    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他要帶走的人,誰能留得下來?

    “我想試試。”

    王破走到場間,對王之策說道。

    十幾年前,潯陽城一場風雨,那時候的王破已經是舉世聞名的高手,但還遠不如現在強大。

    那時候的他,為了自己並不喜歡的蘇離,就敢對著朱洛撥刀。

    更何況現在?

    那場潯陽城的風雨裏,還有一個人今天也在場。

    陳長生說道:“我也想試試。”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清湛的光線照亮夜殿,數件重寶升上夜空,散發出神聖而強大的氣息。

    星核、暗柳、山河圖、天外印、落星石、光明杵。

    離宮大陣已成。

    國教神杖再次出現在唐三十六的手裏。

    “這個世界是由無數個鮮活的生命組成的,他們不是冰冷的石子,被做成棋子,成為你們玩的遊戲裏的一部分。”

    他對王之策說道:“對那些因為你妻子而死去的生命,您應該表現的更尊重些。”

    廢盡修為、幽禁山寺是不夠的。

    更加尊重的意思就是:以命還命。

    肖張抱著霜餘神槍走了出來。

    唐老太爺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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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1 03:35:37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5-1 03:44 編輯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劍自地起

    當時間靜止的時候,萬物都會靜止。

    即便是空間晶璧那邊,正在光柱裏緩緩下降的數百名天使,也停在了原地。

    光線穿透他們的羽翼,變成無數道細絲,畫面非常美麗。

    關於死亡,陳長生可以說是這個世界上思考最多的人,那因為天書陵那夜之前,他無時無刻不生活在死亡的陰影裏,雖然後來他獲得了自由,但當需要的時候,他很快便可以回到過去,很容易做出決定。

    當三千劍從夜空裏飛回,即將貫穿他的身體的時候,他真的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在精神層面上,他已經死了,但在物質層面上,他還活著。

    生存與死亡之間有一條很細微的交界線,在那根線上有著很玄妙的狀態,可以理解為疊加,也可以理解為俱非。

    能夠進入那種狀態,其實並不困難,也許每個生命在終結的時候,都會進入一次那種狀態。

    問題在於,生命進入那種狀態之後,再也無法逆轉回到生存的狀態,而隻能向前,進入無盡的深淵,或者是星海之上。


    只有在非常極端的情形下,才會出現例外,比如今夜。

    那些劍都是陳長生的劍,與他心意相通,甚至可以說彼此共生。

    當陳長生進入那種狀態之後,那些劍自然停了下來。

    於是,他與風雨諸劍進入了一種相對穩定、非常敏感的境界裏,就連時間,都暫時地停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他是死,還是活。

    靜止的世界變成了一張畫,或者說一張幕布。

    忽然,陳長生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睛是那樣的乾淨,而且明亮,就像是一麵鏡子,映照出世界的所有細節,無比豐富。


    魔焰那邊的深淵裏,漆黑如夜的崖壁上,忽然生出了一棵青翠欲滴的野草。

    時間不再靜止,世界重新開始活了過來,無數聲驚呼響起,然後變得無比安靜。

    人們感覺到,陳長生的身上發生了一些事情。

    唐老太爺王之策等人,對這方面的感覺更加直接而且準確,因為他們曾經有過類似的經驗。

    黑袍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他們在陳長生的身上,看到了規則的力量。

    陳長生沒有完全領悟這種規則,更沒能做到超越。

    但那是生死的規則,屬於時間的範疇,只需要領悟百分之一也足夠了。

    足夠做什麼?

    陳長生望向夜空。

    三千道劍隨著他的視線轉動,呼嘯破空而去,進入那道光柱裏。

    那道光柱直徑不過數尺,三千劍進入之後,顯得有些擠,看上去就像是在狹窄河道裏前行的鯽魚。

    在光柱的衝刷下,那些劍的劍身不停地顫抖,卻沒有停下,拚命地奮勇逆行,似乎下一刻便要化龍而去。

    劍與光不停地對衝著,濺出無數光屑,就像是岩漿一般,在夜空裏到處拋灑,讓雪老城變得明亮無比。


    看到這幕畫面,人們終於確認了那份猜想,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魔君的臉上流露出羨慕的神情。

    唐三十六坐在輪椅上興奮地拍著腿,快活地不停喊道:“牛逼!牛逼!”

    確實牛逼。

    睜眼閉眼之間,陳長生便邁過了那道門檻,走進了那片風景裏。

    那片風景是神聖的領域。

    以往有沒有出現過像他這樣年輕的神聖領域強者?

    陳玄霸當年破境入神聖的時候多少歲?


    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這時候也沒有人關心這個問題。

    陳長生踏進神聖領域,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想要斬斷那道從聖光大陸而來的光柱,他能做到嗎?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太天真了!如果可以的話,你以為王之策為什麼會一直站著?”

    黑袍盯著陳長生喝道。

    她的聲音變得非常尖厲,不再像先前那般動聽,可能這也代表了她此時的心情。

    但她說的話,看起來沒有錯。

    那道光柱實在是太強大了,三千劍在其間奮力前行,顫抖的越來越劇烈,仿佛隨時可能像片枯葉般墜落。

    無論唐老太爺還是王之策,又或者是王破肖張,都沒辦法幫助他。

    這道光柱的另一端在他的身體裏,想要斬斷光柱,便是斬斷他與聖光大陸之間的聯係。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就是在與自己戰鬥。

    那麼,這當然隻能是他一個人的戰鬥。

    陳長生沒有理黑袍,平靜而專注地看著光柱,視線越過那些劍,落在光鏡一般的空間晶璧上。

    光線越來越明亮,他眯了眯眼睛,舉起了左手。

    他的手腕上有五顆石珠,每顆石珠便是一座天書碑。

    徐有容以為他要用天書碑迎敵,準備把自己的五座天書碑也給他,卻發現他並沒有這種想法。

    五座天書碑出現在魔殿裏,沒有形成陣法,也沒有把陳長生與外界隔絕開來,顯得很隨意。

    準確來說,隨意的是四座天書碑的位置,最後一座天書碑的位置明顯有講究,就在他的右手邊。

    這座天書碑對王之策來說非常熟悉,因為這就是當初他放在淩煙閣裏的那塊。

    他不知道陳長生想做什麼。

    沒有人知道,就連徐有容都不知道。

    吱吱感受到識海裏傳來的召喚,走到陳長生的身邊,也是一臉惘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做完這些事情後,陳長生的右手握住了劍柄。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準備做什麼,也沒有人感受到了什麼。令人震驚的是,透明光鏡那邊的大天使,與中土大陸還隔著億萬里,卻似乎感覺到了強烈的危險,漠然無識的臉上出現了警惕的情緒,向著後方退去。

    “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知道陳長生在問誰。


    他右手邊的那座天書碑裏,忽然傳來落落有些困惑的聲音:先生,是你嗎?有什麼事?”

    陳長生說道:“沒有事,你只要在這裏就好。”

    他抽出無垢劍,向著夜空裏斬了過去。

    劍意森然而起。

    三千劍精神一振,呼嘯再起,向著光柱盡頭殺去,前後不絕,源源不斷,仿佛變成了一把大劍。

    這把劍實在是無比巨大,由地面的魔宮,直要抵到夜空,貫穿天地!

    陳長生要用這把巨劍,斬斷這道光柱!

    那種漠然的、居高臨下的被觀察感,再次出現在眾人的心頭。


    眾人隱約猜到,應該是那位神明,再次睜開了眼睛,雖然他可能並沒有眼睛。

    看來陳長生的這一劍,已經威脅到了天使軍團降臨的計劃。

    一道難以形容的威壓,從遙遠的異界而來,穿透空間晶璧,落在那把巨劍之上。

    夜空裏傳來難聽至極的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

    陳長生臉色蒼白,眼神卻更加平靜。


    吱吱怔怔地看著光柱裏的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那座天書碑裏傳來落落焦急的聲音:先生先生!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摩擦聲與金屬彎折聲漸漸消失。

    巨劍依然頂著從天而降的光柱!

    陳長生撐住了!

    好強的一劍!

    當年在雪原上,蘇離斬出的驚天一劍,也不過就是這等水準!

    陳長生的劍道天賦再高,堪稱宗師,但畢竟年輕,剛剛破境入神聖,怎麼就能施展出來如此強大的一劍?

    沒有人能想明白。

    王之策忽然想起一本非常古老的道典,若有所思。

    他望向光柱外惘然焦慮而不知所措的吱吱,默默想道:“這是青龍。”

    然後他又望向那座黑色的天書碑,在心裏說道:“這是白虎。”

    最後他望向徐有容,心想這是鳳凰

    從位置來看,她與陳長生隔的有些遠,看不出來任何特別的地方。

    “左青龍,右白虎,鳳凰……在心頭”

    王之策眼睛微亮,感慨說道:“厲害。”

    連他都心生佩服的劍,自然是真的厲害到了極點。

    但這一劍依然只能與那道來自聖光大陸的光柱形成對峙相持的局面。

    兩道難以想像的強大氣息,隔著億萬里的距離,在空間之上進行著戰鬥。

    “你不可能成功的!那是無實質的光,你如何能夠把它斬斷!”


    黑袍盯著陳長生的臉,尖聲喊著:“除非你的真身能去億萬里之外,把光柱之源給斬了!”

    有時候所謂一語成讖,只不過是推演計算的過程被隱藏了。

    黑袍最擅長推演計算。

    當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極有可能是她潛意識裏最害怕那樣的事情發生,只不過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於是,那樣的事情就真的發生了。

    一道劍光在夜空裏掠過。


    ……

    ……

   
擇天記三年前開書的時候,並沒有提前預想過 左青龍-右白虎 的畫面,實在是先寫了落落,又寫了吱吱,很自然地出現了這種可能,然後兩年多前被一位讀者先點了出來,然後我就一直在思考,什麼時候讓這幕大型油畫出現在大家的眼前,只是想來想去,最後還是選擇了最小的舞台與最謹慎的展示,和大家哈哈一笑就好,畢竟不是主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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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5-1 03:18:19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5-1 03:19 編輯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她的答案

    原來師父早就已經算到了。

    陳長生有些感慨。

    難怪最後那次談話裏,師父說就算黑袍有什麼想法也不會成功。

    當陳長生在感慨的時候,黑袍的臉色很難看,眾人眼裏的情緒非常複雜。

    只有魔君看著徐有容的眼神越來越熱切,還有敬意。

    難道真的要殺死陳長生

    商行舟為什麼要把這個任務交給徐有容

    “為什麼?”

    黑袍說道:“你們難道不是道侶嗎?”

    陳長生徐有容確實是道侶,還是大陸最著名的道侶,情投意合,無人不知。

    但商行舟確信她可以殺死自己的愛人,平靜而且堅定。

    當陳長生發現答案,而不願意去死的時候,徐有容是最好的執行者。

    沒有人會想到,就連陳長生都不會想到,她會殺死他。

    商行舟能夠算到這點,並且敢用她做執行者,真是了不起。

    當然,最了不起的還是徐有容


    ……

    ……

    “還記得十年前在白帝城外我們說的話嗎?”

    徐有容看著陳長生問道。

    陳長生找到了答案,而且平靜的接受,那麼她自然不需要再做執行者。

    那兩句話看似同時響起,其實她要稍晚些。

    陳長生記得她說的事情。

    如果你的妻子對你極好,但性情極差,更是個大奸大惡之徒,你會怎麼辦?

    這個問題是別樣紅提出來的。

    陳長生的答案是會勸對方,阻止對方繼續行惡,一輩子守在對方身邊。

    這其實和王之策有些相似。

    唐三十六的答案很乾脆——為什麼要阻止?大家一起做大惡人豈不快活?

    徐有容的答案則像那天城外的西風一樣烈。

    “我會殺了他,再隨他一起去死。”


    ……

    ……

    陳長生不是大奸大惡之徒。

    但今夜的情形與這個問題真的有些相似。

    陳長生知道她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非常認真地說道:“不要。”

    徐有容說道:“就要。”

    如果是別的女子說出這兩個字,會有些像撒嬌,或者是賭氣。

    她這時候確實是在撒嬌,也是在賭氣,但因為神情太過平靜,卻沒有人相信。

    陳長生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死就夠了,妳不要死。”

    徐有容說道:“我不想騙你,你死了,又如何能阻止我呢?”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有道理,那就一起吧。”

    沒有悲痛,沒有熱切,沒有眼淚。

    就這樣平靜地說著生死與共。


    葉小漣默默流淚。

    吱吱很是生氣。

    人們心生敬意。

    教宗與聖女,果然非常人也。

    只有兩個人的反應不一樣,都很激烈。

    唐三十六憤怒地喊道:“你們兩個是白癡啊!還沒到最後時刻,扮什麼殉情夫妻!”

    黑袍厲聲喊道:“來啊!動手殺死彼此啊!我才不信你們真下得了手!”

    “我不是白癡,這時候自然不急著動手,我只是告訴你,我隨時可以讓你的計劃失敗。”


    徐有容用一句話回答了兩個人的問題,然後望向王之策說道:“你還可以再想一會兒。”

    王之策一直在想在觀察在等。

    他還沒有等到那個變化,卻有些意外地觀察到了某些問題。

    那個連接兩座大陸的空間通道,明顯有些不穩定。

    來自聖光大陸的那道光柱沒有問題,即便他在伽藍寺裏觀察那邊已經數百年,也沒有看過如此凝純的能量。

    問題出在陳長生的身上,燃燒的聖光數量似乎稍微少了些。

    當然,這是好事。

    黑袍也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她很震驚,因為無法理解。

    她很清楚,當年為了陳長生這顆果子,那位異族教皇做了多少犧牲,灌注進去了多少聖光。

    以個體而言,甚至可以說他體內的聖光源源不盡。

    就算這些年,陳長生受過很多傷,流失過很多聖光,也消耗過不少,想來也不及原本數量的萬分之一。

    為何現在他體內的聖光數量少了這麼多?就連空間通道都變得有些不穩定?


    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這個問題。

    然後很多人也想到了答案。

    黑袍也想到了。

    這些年,陳長生煉製了很多朱砂丹,每月都要流很多血。

    那些血裏蘊藏著豐富的聖光能量,所以才會被信徒們稱為聖血。


    黑袍的臉色異常難看,拿出一塊鐵盤,閉著眼睛開始推演。

    徐有容同時取出命星盤,開始推演。

    場間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

    數十道視線在黑袍徐有容之間不停來回。

    說到推演計算,毫無疑問,這兩個女子乃是世間的最強者。

    沒有過多長時間,黑袍睜開了眼睛,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片刻後,徐有容也睜開了眼睛,有些疲憊地搖了搖頭。

    看到這畫面,人們知道了結果。

    “空間通道確實有些不穩,但足夠支撐到天使軍團過來。”

    黑袍盯著徐有容的眼睛,就像是盯著蘋果的老巫婆,吃吃笑道:“所以你還是要動手殺了他。”

    唐三十六想不明白,肖張淩海之王等人也想不明白,如果陳長生死了,空間通道斷絕,黑袍一生所願便會落空,她這時候不應該很緊張嗎?為何她卻好像更關心徐有容會不會殺陳長生

    這個問題只有徐有容葉小漣吱吱明白,南客可能也隱約懂一些,因為她們是女人。


    “你來我來?”

    徐有容問道。

    “我自己來吧。”

    陳長生說道。


    嗖嗖嗖嗖!

    無數道劍嘯之聲響起。

    夜空裏出現無數道白色湍流。

    三千道劍破空而去,如燕而回,靜靜懸於四周,仿佛停止的暴雨。

    南溪齋劍陣成。

    陳長生站在裏面。

    就像過去很多次戰鬥一樣。

    但今夜所有的劍都倒轉了過來,用鋒利的劍尖對準了他。


    陳長生閉上眼睛。

    三千劍震動起來,發出嗡鳴,似乎在掙紮。

    離開周園劍池以來,他與風雨諸劍心意相通,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

    諸劍接收到了他的意思,卻不願意聽從。

    但終究,這是他的劍。

    嗖嗖嗖嗖!

    三千道劍從夜空裏落下,如暴雨般襲向陳長生


    唐三十六的臉色很蒼白。

    葉小漣死死地捂住嘴。

    小黑龍眉心的朱砂痣無比紅豔,豎瞳裏滿是狂暴的憤怒。

    然而,徐有容依然沒有看他。

    她還在看著王之策

    王之策終於動了。

    衣袖微動。

    但就在下一刻,他沒有舉起左手,而是發出了一聲輕噫。

    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幕不可思議的畫面。

    那些劍飛到他身周時忽然停住了,靜止在空中。

    時間,仿佛都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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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8 07:17:17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4-28 07:18 編輯

第一百三十四章 光,落在你臉上

    在星海的最深處,出現了一個光點。

    那個光點非常暗小,應該是在非常遙遠的地方。

    陳長生很自然地想起,當年定命星時曾經看到過的那片如萬家燈火的繁星。

    在這片星海的對面還有一片星海,光點似乎就在彼處的星海裏。

    那個光點正在逐漸變亮,意味著光源正在接近觀察者。

    光點越來越亮,說明光源越來越近。

    還有一種可能。

    這是一道正對著他的眼睛的光束。

    陳長生感到了強烈的警惕,因為那個光點由暗到明的變化太快。

    下一刻,他的衣袖無風而起,眼裏生出無數光影。

    他感覺到自己那顆像小紅果、靜懸在星海外的命星忽然動了起來。

    那道光束還沒有抵達這邊的星海,卻已經造成了影響。

    緊接著,很多人感覺到自己的命星受到影響,開始轉動起來,魔殿裏到處都是驚呼之聲。

    “星座在改變!”

    魔族學者看著夜空裏的繁星,像看到了滅世的畫面一般,瘋狂地大聲喊道。


    ……

    ……

    聖光大陸開始入侵了嗎?

    感受著夜空裏的渺渺殺機,人們感覺到強烈的不安。

    只有黑袍靜靜看著夜空,淡青色的臉上帶著微笑。

    十年前在雪嶺裏,陳長生曾經看過類似的畫面,但他依然無法平靜,因為今夜這道光柱是向他而來。


    嗡的一聲輕響,仿佛伽藍寺的鍾聲重新響起,雪老城上空的夜雲不停捲動,然後散開。

    一道光落在陳長生的身上。

    這道光穿越遙遠的星海,落在地面上也只有數尺方圓,可以想像有多麼凝純。

    只有神明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那道光柱帶著毀滅的意味,無比寂清,仿佛來自末世。

    但陳長生沒有像當年的魔君那樣被毀滅,站在光柱裏,身體完好無損。

    下一刻,他明白了原因。

    那道光需要他活著。

    受到光柱激發,他體內的聖火燃燒的更加猛烈,散發出無窮的光與熱,形成小山般的火焰,向著夜空席卷而去。

    那道火焰越來越高,直至越過魔殿,來到了雪老城上方的夜空裏。

    那道光柱變得更加明亮,與火焰相接的地方,濺射出數十萬噸金色的液體。

    那些金色的液體沒有落到地面,而是塗到了夜空裏。

    那裏的夜空漸漸變成光滑的鏡面,還在不斷地擴展,直至占據整個魔宮的天空。

    那道光柱與陳長生體內的聖光便是連通兩座大陸的橋樑,鏡面呢?難道是空間晶壁的具象化?

    來自異世界的強大威壓,讓空間扭曲變形,尤其是高空出現了很多湍流。


    遠方的那輪月亮,因為空間變形的緣故,看上去有些扁。

    雪老城裏到處都是哭喊的聲音,民眾向著城外跑去,比人族軍隊破城的時候,更加混亂。

    地面上出現很多道極深的裂縫,魔殿倒塌,到處都是懸浮在半空中的石頭,畫面看著異常神奇。

    那片光鏡上出現了一個突起,漸漸向外探出,輪廓越來越清晰,竟然是一張臉。

    鏡面被繃的越來越緊,越來越明亮,直至變成透明,那張臉也終於顯現了出來。

    那張臉上也沒有任何情緒,鼻樑高挺,眼睛極深,堪稱完美。

    “大天使……”

    王之策
的神情終於有了些變化,看著那張臉喃喃念道。

    只有很少的人聽到了他的自言自語,在這樣緊張的時刻,也來不及去想,他為何會知道這張臉便是大天使所有。

    隨著那張漠然的臉向著地面而來,夜空裏的那片光鏡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透明。

    看到光鏡後方的畫面,魔殿裏響起無數聲驚呼,夾雜著黑袍有些瘋狂的笑聲。

    那邊是無盡的黑暗,數百個天使靜靜懸浮在空中,白色羽翼非常醒目。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幕畫面,震撼然後恐懼。

    不是所有人都害怕,對肖張來說,這些天使就像是蛾子。

    對他來說,恐懼的來源在於遙遠處的那道威壓、那道視線。

    沒有眼睛,但很明顯有一位超越物質之上的存在,正在觀察著他們所在的世界。

    那就是神明?


    ……

    ……

    那些天使仿佛已經來到了雪老城的夜空裏,事實上,他們距離中土大陸還有數千萬里的距離,甚至遠遠不止。

    從時間上來計算,中土大陸上的智慧生命,無論人族、魔族還是妖族,都還來得及寫下最後的遺言。

    當天使軍團隨著這道光柱降臨,與魔焰裏的那些石像融為一體,這個世界便將迎來毀滅。

    “您有什麼辦法嗎?”

    徐有容望向王之策詢問
道。

    當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道光柱與陳長生身上的時候,她一直在關注王之策

    她相信,像這樣的傳奇人物,今天既然出現在魔宮,必然有其意義。

    她注意到一個細節,王之策輕而易舉地認出了大天使的臉,這讓她更有信心。

    然而王之策的回答並不能令她滿意。

    “我還在想。”

    想可以說是觀察,也可以說是等。

    看著光柱裏的陳長生,唐三十六根本沒有心情卻想那些潛台詞,冷笑說道:“那你來幹嘛?看戲?”

    徐有容收回視線,歪著腦袋,望向夜空裏的那面光鏡。

    陳長生注意到了她的動靜,心想真是可愛,這幾年真是很少看到了。

    徐有容想了想,決定不再等王之策,直接對黑袍說道:“我可以阻止你。”

    黑袍唇角微揚,嘲諷說道:“是嗎?”


    很明顯她不相信徐有容的話,就像先前肖張不相信魔君的話,以為都是虛言恫嚇。

    陳長生說道:“我也可以,因為這方法很簡單。”

    黑袍微微挑眉,說道:“是嗎?那你們準備怎麼做?”

    “殺了我就好了。”

    “殺了他就好了。”

    陳長生徐有容同時說道。

    然後他們對視了一眼。

    陳長生笑了笑。

    徐有容沒有笑。


    一片安靜,只有魔焰流動的聲音。

    所有的視線,都落在陳長生徐有容的身上。

    黑袍看著他們,眼神漸冷。

    這就是答案,也就是唯一的方法。

    她沒有想到,陳長生徐有容這麼快就能想到,而且還能如此平靜。

    “商行舟在死之前對我說,如果你有事,就殺了你。”

    徐有容陳長生平靜說道:“抱歉,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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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7 04:49:23

第一百三十三章 你就是燈塔

    死寂。

    黑袍站在石階之上,居高臨下看著人們,就像是神明,俯瞰著眾生。

    有人沒有聽懂剛才的那些對話,更多的人不理解黑袍最後那句話。

    感受著場間壓抑的氣氛,淩海之王等人猜到局勢似乎反轉,甚至可能已經落入黑袍的控制之中,有些緊張地望向陳長生

    陳長生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已經明白了黑袍的意思,問道:“聖光?”

    黑袍說道:“不錯。”

    風驟起。

    小道士落在了葉小漣的懷裏。

    徐有容的手落在陳長生的肩上。

    潔白的羽翼已經生出。

    下一刻,夜空裏便會出現一道火線。

    在最短的時間裏,她會帶著陳長生去到盡可能遠的地方。

    她也明白了黑袍的意思。

    “來不及了。”

    黑袍向前走了一步。

    衣擺帶起微塵,隱約可以看到一根無形的、透明的、非常細的線。

    那根線從夜色般的魔焰裏,一直延伸到陳長生身前,繫住了他的腳踝。

    “你與陛下通信多年,應該很清楚,魔焰乃是天火,與聖光同屬,卻更加熾熱,只不過外表不顯。”

    黑袍看著他說道:“稍後,魔焰便會點燃你體內的聖光……”

    話還沒有說完,殿裏便響起一陣劈劈啪啪的撞擊聲。

    那是冰晶落在地上的聲音。

    看著那道線上的霜氣漸漸消退,吱吱大怒說道:“這是什麼鬼玩意兒!”

    眾人也很震驚,居然連玄霜巨龍的龍息都無法熄滅!


    黑袍沒有理她,說道:“你可能會變成一隻火把?我不知道,都是推演所得,但那畫面應該很美。”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不知道美不美,但想來應該很亮。”

    “不止因為明亮,更因為你體內的聖光本來就來自那個大陸,二者之間自有冥冥聯繫,”


    黑袍說道:“陛下說的沒有錯,星辰在移動,聖光大陸與中土大陸也在移動,隔著浩瀚的星海,很難確定彼此的位置,如果想要強行打開通道,那些降臨的生命很容易迷路,然後永遠漂流在無邊無際的空間裏。但只要點燃你體內的聖光,無論相隔多麼遙遠,聖光大陸都能確定我們的位置,從而打開通道,換而言之,你就是一座無比明亮的燈塔。”

    燈塔本來是一個很溫暖、令人安慰的詞語,這時候卻顯得那般寒冷,令人絕望。

    “看來這個局你布置了很多年。”

    陳長生望向腳下,雪花漸碎,讓那道無形的火線顯現出來。

    “當年陳玄霸的血是我送過去的,你的降生是一場交易的結果,而我是這個三方交易裏的一方。”


    黑袍望向那輛小車,說道:“你的師父是另外一方,只不過他根本不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商行舟想把陳長生變成一顆誘人的毒果子。

    誰都想要吃掉他。

    問題在於,吃掉他便會被毒死,或者撐死。

    如果天海聖后沒有吃掉陳長生商行舟還可以嘗試用陳長生請下神罰,殺死天海

    所謂神罰,現在想來就是星空殺——那道穿越星海而來的光柱。

    魔君殺死自己父親的時候,並不知道這件神器最重要的意義是溝通兩座大陸。

    換句話來說,陳長生就是另一種形式的星空殺。

    徐有容忽然問道:“你沒有去過聖光大陸,如何與他們達成協議?”

    黑袍說道:“我只是提供一種可能,如果聖光大陸的神明真的全知全能,又怎麼會錯過這個機會?”

    陳長生問道:“你為何如此痛恨人族?”

    魔族軍師黑袍是人類,這早已經不是秘密。

    黑袍給出的答案非常簡單,而且有非常強硬的說服力。

    那個答案就是他的名字。

    “因為我是周玉人。”

    ……

    ……

    周玉人。

    曾經的天下第一美男。

    周獨夫的弟弟。

    如果那些傳聞都是真的,那麼他確實有資格恨人族。

    “她也是我的妻子。”

    王之策終於出現了,然後說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陳長生沒有流露出意外的神情,因為很久以前就有所猜想。

    唐老太爺徐有容更是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

    唐三十六很吃驚,說道:王大人你喜歡男人?”

    王之策說道:“她是女子,閨名塵兒。”

    黑袍居然是女的!


    陳長生更在意黑袍周獨夫王之策之間的關係。

    難怪當年黑袍的手裏有魂樞,把南客與那些魔族強者送進了周園。

    難怪以王之策的能力,遇著黑袍便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讓聖光大陸的天使軍團降臨,我們被滅族,或者成為那個神明的僕人,你就開心了?

    王之策看著黑袍的眼睛非常認真地說道。

    “是的,你們越慘我就越開心。

    黑袍掀開罩袍,露出真容,青色的臉給人死氣沈沈的感覺,但眉眼依然美麗的無法形容。

    她對王之策厲聲說道:“當年大兄被你們殺死的那天,我就發誓,一定要讓人族滅絕!行山冬相信我對人族的恨意,卻不知道在我的計劃裏,魔族也必須滅絕,他以為我不知道,當時他也出了手!”

    很簡單的一段話,沒有什麼聲淚俱下的控訴,殿內卻仿佛寒冷了很多。

    如果這是真的,那麼毫無疑問是歷史上最無恥的一場謀殺。

    人族、魔族、妖族的聖域強者集體出動,各種陰謀手段齊出,終於成功地殺死了那位星空之下最強者。

    魔族與妖族倒也罷了,人族強者們居然參與到這次謀殺之中,真的無法原諒。

    不管周獨夫的性情如何暴戾,風評如何糟糕,在那些貫穿數百年的武道修行裏殺死重傷了多少強者,他終究是人族的保護者,當年如果沒有他,魔族早就已經攻下洛陽,統治整個大陸,人族說不定已經滅亡了。

    結果,他被無情地出賣,然後殺死。

    “你報仇的對象應該是太宗皇帝,或者還有王大人,但不應該是我們。”


    陳長生黑袍說道:“因為我們沒有做過對不起你們兄妹的事。”

    黑袍沒有想到這時候他依然如此冷靜,微嘲說道:“那又如何?就讓整個世界給他陪葬吧。

    說完這句話,那根無形的線便燃燒起來。

    沒有人能夠看到火焰,但能夠感覺到溫度。

    陳長生燃了起來。

    更準確地說,是他血肉裏的那些聖光燃了起來。

    那些火焰很奇特,就連衣服都不能點燃,散發的光線卻非常明亮,帶著神聖的味道。

    這時候的陳長生看著不像火把,更像是一顆夜明珠。


    吱吱的眼睛亮了起來,說道:“讓我把他一口吞了!”

    徐有容搖了搖頭。

    聖光被魔焰點燃後,發生了神奇的變化,生出的光線擁有穿透實物的能力。

    教宗神袍與魔殿穹頂都無法擋住這種奇怪的光線,相信龍軀也不行。

    陳長生抬頭望向夜空,神情凝重。

    他感覺到,那道光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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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6 11:15:46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兩道刀光帶著無限恐怖的氣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然後便再也沒有熄滅過,成為天地間最為鋒利的光線,在夜色的幕布上畫出無數道筆直的線條,從遠處驅來無數陰雲,遮住無數星星。

    狂風呼嘯,草枝斷折,黑色方碑紛紛碎裂,變成如箭矢般的可怕存在,墓園裏到處都是尖叫,無論是哭兒子的貴婦還是麻木的貴族都醒過神來,向著四處逃走,卻不知最後有幾人能夠活著離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風終於停了,無數泥土與石礫如雨般落下,兩道恐怖的刀光再也沒有亮起。

    夜空裏的雲散開,星光照亮了墓園,才發現方圓數裏內的草坡竟是整齊的沈降數尺!

    遠方,月亮漸漸升出地平線。

    魔帥站在草坡最高處,身形還是那般矮小,但在那輪圓月的映襯下,卻顯得那般高大。

    滿是銅鏽的頭盔在戰鬥裏破掉,被隨意地扔在地下。

    她紮著一根衝天辮,看著有些滑稽,就像是一個女童,神情卻是那般的凶惡。

    衝天辮的四周,有些雜亂的髮絲在夜風裏不停顫抖著,看著就像是寒鴉飛走之後的枯枝。

    如果仔細望去,應該能看到她眼角的皺紋,還有那些白髮。

    王破站在下方,左頸有一道極細的傷口,血水從裏面滲了出來。

    如果魔帥的那一刀再進一寸,他的頭便會像熟透的果子一樣被砍下來。

    看著草坡頂上的那道矮小身影,王破默然無語。

    誰能想到,如此強大恐怖的魔帥居然會是一個女子。

    魔帥轉過身來對王破說道:“你以後可能會比我強,但現在不如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神情漠然而冷淡,沒有任何情緒,因為這本來就只是陳述。

    王破說道:“是的,我與你還有一段差距。”

    他沒有掩飾自己對這位魔族第一高手的敬意。

    諾日朗峰與雪老城前,王破魔帥的兩次對刀可以說是這場戰爭裏最重要的兩個時間節點。

    這兩次相遇裏,魔帥始終壓他一線。

    雖然是極細的一道線,卻像是天塹一般難以逾越。


    今夜最後一次相遇,王破取得勝利,是因為她的傷勢要遠比他更重。

    前些天,肖張霜餘神槍在她的胸口留下了一個血洞,直到今夜沒有任何好轉。

    王破魔帥說道:“前輩,請告訴我黑袍在哪裏。”

    魔帥冷笑說道:“我憑什麼要告訴你?”

    王破說道:“這座祭壇明顯是個騙局,黑袍把魔族弄到如此下場,難道你不恨他?”

    魔帥帶著瘋意大笑說道:“哈哈哈哈!你們這些雄性動物總是瞧不起我們女子,哪裏知道軍師有多厲害,她把我都不敢惹的大兄都弄死了,玩弄了整個大陸幾百年的時間,我怎麼會恨她?我只會崇拜她。”

    王破不知道該說什麼。

    魔帥轉身望向遠方的月亮。

    就在王破以為她可能會吟一首詩的時候,忽然聽到她說了一句髒話。

    “一群白癡。”

    魔帥一臉嫌棄說道:“非要跟人族學用星輝來頂替聖光,哪裏有月華好用!什麼南十字星劍,聽名字就蠢死了,哼!”

    一聲傲嬌。

    那個矮小的身影就在圓月之前散離。

    滿天金色的血液落下,像花瓣一樣,鋪滿整座草坡。


    ……

    ……

    雪老城在魔焰裏若隱若現,那片墓園所在的位置非常清楚,因為那裏非常黑沈。

    忽然,兩道極細的亮光在那片黑沈的區域裏出現,然後漸漸斂滅。

    眾人望向雪老城裏某處,於是看到了隨後照亮真實黑夜的那道金光。

    像魔帥這種級別的強者死去,天地自然會生出感應,魔宮裏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由沈默。

    “她是我的姑姑,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女子……嗯,就是個子總長不高。”

    魔君望向南客遺憾說道:“老師和我本來希望你將來能成為第二個她,但你太老實了,居然會被父皇騙進深淵。”

    南客隨著陳長生等人來到魔殿後,一直沒有說過話,神情很無助,就像受傷後又找不到家的小獸。

    魔君很快便擺脫了傷感情緒,看著陳長生平靜說道:“祭壇已毀,協議已成,我可以走了吧?”

    在場的人都知道,這句話裏的走不是真的走,而是另外一個意思。

    陳長生沒有接話,看著魔君認真說道:“我不知道該佩服你還是該同情你。”

    這句話裏說的不是走,也不是降,而是魔君這些天的心路曆程。

    人族兵臨城下,魔族究竟應該怎麼辦,沈默地接受還是違背祖訓做出瘋狂的最後一搏?

    相信魔君這幾天應該非常痛苦。


    ……

    ……

    “他並不痛苦。”

    一個聲音忽然在魔宮裏響了起來,卻聽不清楚來自何處。

    “很多年前,雪老城被界姓小兒帶兵圍住,我建議修建祭壇,用星空殺重新打開空間通道,行山冬卻不同意。陛下就像他的父親一樣,所以他並不痛苦,甚至他會獲得某種殉道的快感。”


    那個聲音消失了會兒,又重新出現。

    “我沒有感知到那位神明,所以我不理解他們的恐懼,對所謂自由的偏執追求,究竟因何而來。”

    這聲音非常動聽,就像是落入靜潭裏的泉水,又像是被指尖拔動的琴弦,而那手必然也是美麗的。

    黑色的魔焰再次流轉,如沼澤裏生出的枯樹,漸漸顯現出衣裳的一角。

    那衣裳也是黑色的。

    傳說中能焚毀世間一切物事的魔焰,居然沒能點燃那件衣服。

    那是一件黑袍

    原來他藏身在魔焰後的深淵裏,難怪人族軍隊在雪老城裏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吱吱忽然說道:“他們都說你的聲音很難聽,看來是誤傳。”

    這種時候關心這個問題,只能說明她思考問題的方式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唐老太爺說道:“這才是她本來的聲音。”

    看著黑袍,即便是他,眼神都有些變化,井水生漣漪。

    黑袍沒有理會他們,望向魔君說道:“雖然南客才是我的學生,但你一直把我當老師看待,我對你也確實有極難得的一分憐惜,只可惜在滅族與祖訓之間掙紮多日,最後你還是不願意聽從我的意見。”

    魔君沈默了會兒,說道:“那是因為我愛您,我不希望您變得更醜陋。”


    聽到這句話,眾人怔住了,不知道他說的那個字還是說對師長的敬愛,還是……

    魔君望向徐有容,微笑說道:“我也愛你。”

    說到大陸這些年來最著名、最引發轟動的男女之事。能與十幾年前青藤宴上陳長生拿出的那份婚書相提並論的,大概也只有魔君還是少年時向整個大陸發出的宣告——我十分想要徐有容

    今夜在魔宮徐有容一直很安靜,魔君也沒有與她說一句話,很多人以為傳聞隻是傳聞,那句話並不是真的。新國元年魔族大軍的那次南侵,只是為了遮掩魔族的孱弱,並不真的是魔君想要去求娶徐有容

    然後,他們便聽到了這句話。

    陳長生沒有打斷魔君的話,甚至沒有生氣。

    在他看來,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

    像魔君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又怎麼可能不喜歡有容呢?

    “但我更愛軍師,因為軍師是個怪人。”

    魔君看著徐有容,帶著歉意,認真解釋道:“我也是個怪人,覺得和怪人待在一塊兒便覺得有力量。”

    “謝謝,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說。”

    黑袍的聲音還是那般動聽,並沒有刻意曼妙,卻自有動人處。

    魔君說道:“都要結束了,我總要把自己想說的話留下來。”

    “還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黑袍看著他憐憫說道:“行山冬都不知道我的真實想法,你又怎麼可能知道呢?”

    魔君苦笑說道:“我已經把星空殺給了他們。”

    “那東西在我手裏。”

    唐老太爺對黑袍說道:“當年就算你想要星星,洛陽裏的人也願意去給你摘下來,可惜現在不是當年了。”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把星空殺給他。

    黑袍看著他微嘲說道:“那時候我的眼裏哪有你與這樣的小角色。”

    唐老太爺感慨說道:“是啊,當時你的身邊是當世最燦爛的人物。”

    黑袍語氣嚴肅糾正道:“不止是當時,直到現在,他都是最燦爛的那一個。”

    唐老太爺說道:“但就算他複活過來,也沒辦法從我這裏拿走那東西。”

    星空殺不知道被他藏到了哪裏
,也許他身上有特別的空間法器。

    黑袍唇角的嘲諷意味更濃了:“誰說我要星空殺?”

    魔君說道:“你曾經對我說,位置是相對的,而我們這塊大陸一直在星海裏移動。”

    聽到這句話,陳長生很自然地想起王之策的筆記以及當年在天書陵裏推算出來的那些畫面。

    魔君接著說道:“就算你用祭壇把消息送過去了,聖光大陸無法確定我們的位置,又如何打開通道?”


    這句話的意思看似複雜,實際上非常簡單而明確。

    你站在草原上聽到有人在喊你,你只能大概判斷來自哪個方向,但無法確定對方的具體位置。

    除非你與對方之間保持聯繫,在不斷的信息來往之間逐漸縮小差錯範圍,直至找到對方。

    沒有星空殺黑袍如何能夠在兩個大陸之間建立起穩定且能保持一段時間的聯繫?

    黑袍說道:“我說過,我不需要星空殺。”

    魔君說道:“這不可能,所有典籍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想要打開空間通道,這是唯一的方法。”

    黑袍說道:“我知道有一個方法能夠讓聖光大陸確定我們的位置。”

    魔君微驚問道:“什麼方法?”

    黑袍望向陳長生,說道:“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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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6 10:41:17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4-26 10:43 編輯

第一百三十一章 我們曾通信

    唐三十六說話的語氣,向來是世間最能惹仇恨的存在,即便不說髒話的時候,也沒有人喜歡。

    但陳長生喜歡,因為唐三十六是他最好的朋友,更因為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這個傢夥總會出現,而且這個傢夥比他更清楚他的真實想法,每當他不知道如何選擇的時候,聽這個傢夥的總沒錯。

    唐三十六的這句話當然沒有任何道理,卻不知為何卻有種莫名其妙的說服力。

    “你怎麼過來了?”

    陳長生很擔心唐三十六的身體。

    看唐三十六的臉色,那種奇怪的高燒應該已經退了,但身體應該非常虛弱,不然不會坐在輪椅上。

    唐三十六說道:“如此重要的歷史時刻,怎麼可以缺少我的存在。”

    唐老太爺滿臉寒霜地看著他,準備出言訓斥。

    “不要逼我自曝家醜。”

    說完這句話,唐三十六咳了起來。

    葉小漣趕緊替他拍背。

    唐三十六擺了擺手,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掩在嘴上,眉頭微皺,似乎有些痛苦。

    不管是唐老太爺還是陳長生,都有些看不出這傷春文人的作派究竟是真是假,自然不好再去追問。

    徐有容看了葉小漣一眼,葉小漣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去,她便知道這兩個人根本沒有去寒山,半途便折回了。

    唐三十六沒有理會這些,對魔君說道:“忘了自我介紹。”

    魔君說道:“我認識你。”

    唐三十六說道:“是啊,當年在白帝城你對我著實不客氣,沒想到十年後我會被戳穿你的把戲吧?

    魔君平靜說道:“自說自話的本事,你倒確實天下第一。”

    唐三十六說道:“看來你確實不知道我是誰。”

    魔君微嘲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能變成蘇離?”

    唐三十六正色說道:“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就是您的筆友。

    魔君微怔說道:“筆友?”

    唐三十六說道:“是的,陛下您的信我都看過,而寄給您的前面四封信都是我寫的。”

    魔君望向陳長生非常認真說道:“這就有些過份了。”

    陳長生認真解釋道:“我不擅長與人打交道,而且剛開始我們不熟,怕寫的太尷尬。”

    魔君回憶著那幾封信的內容,感慨說道:“我還以為從開始你就把我引為知己了。”

    “陛下,我依然視你為知己,依然願意與你成為最好的朋友。”


    唐三十六魔君說道:“所以親故……把你手裏那個東西給我吧。”

    魔君靜靜看著他,忽然問道:“你的自信究竟來自何處?”

    唐三十六說道:“我不知道,但我爺爺都不願意和我打牌。”

    魔君說道:“唐老太爺都不願意下場,想來你的牌技頗為了得。”

    “我的牌技其實普通,比爺爺聖女差得遠了,但我卻有一招能夠贏遍天下。”

    唐三十六認真
說道:“我最擅長掀牌桌,如果牌桌掀不動,那我就賭身家。

    “唐家乃是人族首富,你與人賭身家,自然每賭必贏。”

    魔君微嘲說道:“但你若要與我賭身家,只怕沒我的籌碼多。”

    這話確實,不管唐家如何豪富,底蘊如何深厚,又如何能與魔域之主相提並論?

    唐三十六認真說道:“那可未必。”

    場間忽然響起了一道聲音:“我跟。”

    說話的人是徐有容
神情很平靜。

    王破也把槐院押了上來。

    越來越多的人跟了。

    陳長生唐老太爺沒有說話,誰都知道他們會怎麼做。

    唐三十六坐在輪椅裏,盯著魔君的眼睛,神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這場賭局賭的不是唐家,也不是離宮,而是整個人族。

    魔君沈默了很長時間,忽然說道:“信裏的條件可還算數?”

    陳長生說道:“當然。”

    唐三十六說道:“我給你最大的優惠,按第十一封信算。”

    “好。”

    魔君把手裏的石杵扔向唐三十六

    唐三十六伸出右手接住石杵,看了兩眼,扔給了唐老太爺

    如此重要的神器,能夠改變世界命運的事物,在他們的手裏就像不值錢的玩意兒一樣。

    包括陳長生在內,沒有誰對唐三十六的表現感到驚訝。

    再珍貴的事物,他向來都不當回事,很多年前在白帝城,他把國教神杖扔給陳長生的時候,也是這樣隨意。

    只有推著輪椅的葉小漣,知道實情並非如此。

    她清楚地看到,當唐三十六接住那根石杵的時候,背後的衣衫瞬間濕透了,明顯緊張到了極點。


    魔君看著唐三十六問道:“你真的不怕嗎?”

    唐三十六理直氣壯說道:“我又不是白癡,怎麼可能不怕!”


    魔君不解說道:“那為何你表現的如此平靜,看不出來任何破綻?”

    “可能是因為我從小就比較富有。”


    唐三十六補充說道:“無論物質還是精神。”

    ……

    ……

    在那夜最後的談話中,商行舟曾經提到過,黑袍可能還有些別的手段,但讓陳長生不用太在意。

    現在看來,黑袍最後的手段應該便是這件事情,但他沒有想到魔君的反對意志竟會如此強烈。

    不管星空殺還能不能用,現在已經在唐老太爺的手裏,相信就算黑袍出現,也沒辦法搶過去。

    但那座祭壇還在,也就意味著威脅還沒有完全去除。

    “祭壇在哪裏?”
陳長生
問道。

    魔君輕揮衣袖,魔焰流動起來,漸漸露出隱藏在其間的畫面,雪老城若隱若現。

    某處的魔焰顏色要更深些,仿佛非真實的夜色,沒有任何光線的殘留。

    祭壇就在那裏。

    王破把那個位置默默記在心裏,轉身離開了魔宮。

    “魔帥還有第二魔將呢?黑袍又在哪裏?”


    陳長生看著魔君說道:“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協議,何不讓雙方都少流些血?”

    魔君唇角微動,帶著一抹自嘲的笑容說道:“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我現在已經是孤家寡人?”

    ……

    ……

    孤家寡人人族皇帝的自稱,並不適合用在魔君的身上。

    就像山坡上那些黑色方碑,無論大小還是形狀,其實都不適合用來做墓碑。

    數千座黑色方碑,代表著數千個在戰場上死去的高等魔族。

    離山頂越近,埋葬的魔族身份便越尊貴。

    當然,除了龐大固埃家族那位倒黴的繼承者,雪老城的王公貴族很少死在戰場上。


    墓園裏到處都是哭喊聲,那是貴族夫人在哭死去的兒子,斷成數截的情夫。

    還有很多貴族滿臉灰塵、神情呆滯地看著夜空。

    他們知道墓園被軍師設成了祭壇,把這邊的消息傳回了聖光大陸,那麼為何始終沒有光柱降下,把自己接走呢?

    人族大軍都已經殺進了雪老城,為何自己還站在這裏呢?

    夜色裏傳來喊聲與密集的蹄聲,應該是人類騎兵正在清理城中的反抗力量。

    那些王公貴族很是麻木,連恐懼的神色都沒有,就像是沒有聽到那些聲音。

    王破站在山頂看著那些哭泣的婦人、行屍走肉般的貴族,沈默不語。

    他的視線在墓園裏移動,感受著那些黑色方碑裏蘊藏著的能量,確認魔君沒有說謊,這裏應該就是祭壇。

    但他還是覺得有些問題,這座祭壇應該不足以強行破開空間,更無法把兩座遙遠的大陸聯繫在一起。

    還是像魔君說的那樣,這座祭壇需要配合星空殺,才能完全地發揮出來作用?

    當王破想著這些問題的時候,山坡東邊的偏僻角落裏,一個穿著破舊衣服、佝僂著背的挖墓工正要離去。

    那個挖墓工剛剛挖出來了一個新的墓坑,放進去了一具很普通的高等魔族屍體。

    墓園裏的挖墓工,墓坑裏的屍體,一切都是那樣的正常,但聯想著雪老城剛剛被攻破,這就顯得非常不正常。

    一道平靜的視線落在那名挖墓工的身上,看著他慢慢向草坡那邊走去。

    在那名挖墓工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草坡與夜空相交的線條之下時,王破的聲音響了起來。

    “再來一次?”

    那名挖墓工停下腳步。


    夜風拂動破爛的衣裳,才看清楚不是佝僂的原因,他本來就很矮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終於轉過身來說道:“好。”

    他的聲音還是那般沙啞難聽。

    頭盔上的銅鏽在星光下顯得格外妖異。

    諾日朗峰前的草原是第一次相遇,雪老城前的沼澤是第二次相遇。

    今夜的墓園是他們再一次相遇,也可能是最後一次相遇。

    魔帥從夜風裏抽出那把大刀,向王破走了過去。


    ……

    ……

   
(寫信的事情在上一卷裏有提,十年前唐棠以為陳長生是要他幫著寫情書……另外,精神和物質都比較富有那句話,其實用在這裏並不是特別妥貼,但那是我三年前擇天記開書的時候便為唐三十六準備好的評價,一直等著用,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現在都要完本了,再不用我擔心會用不出來,朋友們,我們都要做這樣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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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6 10:16:18

第一百三十章 星空的秘密

    “藉著戰場失敗的影響,他動用很多資源,在城裏修了一座祭壇。”

    魔君說道:“然後他說服了很多元老還有我那位長輩,同意他用戰場死去的魔族戰士的神魂向星空獻祭。

    聽到向星空獻祭這幾個字,陳長生有了一種非常不好的預兆,問道:“向誰獻祭,要求什麼?”

    魔君帶著嘲諷意味說道:“自然是向星空那邊的聖光大陸獻祭,那些元老希望聖光大陸能夠來援助我們,有些膽小的貴族甚至希望自己能夠送回聖光大陸,那麼自然不用面對滅族的危險與痛苦。”

    陳長生問道:“魔族的來歷不是已經被抹去?為何他們能夠知道?”

    “這半年裏戰火連綿,局勢混亂,很多規矩都失去了效用,很多秘密自然也流傳了出去。”

    魔君望向某位大學者。

    一名大學者的臉色忽然變得蒼白起來,然後開始不停地嘔血。

    那血不是紅色,不是金色,也不是綠色,而是黑色的。

    那位大學者明顯中了劇毒,痛苦地說道:“就算我不說,軍師也什麼都知道。”

    魔君平靜說道:“但你還是說了。”

    那位大學者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便停止了呼吸。

    魔君望向人群,主要是徐有容,帶著歉意說道:“不好意思。”

    陳長生沒有注意到,而是在想他剛才說的話。

    魔族上層都把希望寄托在那個祭壇上,在戰場上自然很難盡力,不管是主觀還是如何。如此一來,魔族的局勢便會更加糟糕,而越如此,他們越會把希望寄托在祭壇上。那個祭壇就像是雪老城外的那個沼澤一樣,只要落在上面,再如何掙紮,都很難再站起來。對此魔君應該看得非常清楚,為什麼他沒有阻止黑袍?為什麼沒有把那個祭壇毀掉?

    魔君看著陳長生說道:“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不錯,我也想保有最後的希望。”

    陳長生說道:“哪怕違背歷代魔君的意志?”

    魔君歎道:“我也不想,還不是被你們逼的太狠了。”

    陳長生說道:“十年前你就已經做過。”

    這說的是曾經在白帝城裏出現的兩位天使。

    “會有非常大的差別。”

    魔君看著他認真說道:“因為數量不同。”


    說完這句話,他張開了雙臂。

    黑色的大氅無風而起。

    如凝結夜色的魔焰也隨之搖擺起來,有些事物若隱若現。

    那些是石像,或高或矮,都不超過一尺,非金非玉,不知是何材質製成。

    有的石像半蹲著,有的雕像振翅欲飛,纖毫畢現,靈動如生,已然超過了雕工的範疇。

    陳長生的神情變得很凝重。

    石像沒有流露什麼氣息,卻有一種無比詭異的感覺,仿佛隨時可能活過來。

    王破等人的心裏都生出了強烈的警意。

    他們都像陳長生一樣,想起了白帝城裏的那兩個天使,想起了別樣紅

    如果一座石像就是一個天使,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石像有多少個?

    魔焰不停舞動。

    夜色難寧,一片死寂。

    很多問題都有了答案。

    黑袍對人族的仇恨,果然深如西海,為了消滅人族,竟是無所不用其極,在過去的數百年間,他指望依靠魔族能夠消滅人族,當發現大勢已變,這已經變成無法完成的任務時,他毫不猶豫選擇了另外一條道路。

    在魔族敗亡的道路上他無情地推了一把,在最短的時間裏把魔族逼入絕境,逼迫魔族踏進了自己的步調,調集無數資源修建起了一座祭壇,準備迎接來自聖光大陸的天使軍團降臨。

    “今夜你講這個故事,究竟是什麼意思。”

    陳長生魔君
道。

    魔君斂了笑容,看著他的眼睛,平靜而堅定地說道:“退出雪老城,不然我會答應黑袍的要求。”

    “這是一個好故事。”王破說道。

    唐老太爺說道:“確實是好故事。”

    這個故事,準確來說是這個故事的講述方法,讓他們覺得魔君很了不起。

    如果不是給這位魔君時間太少,而且大勢已定,或者魔族真有可能迎來複興。

    開始的時候,如果魔君沒有請出那些史官、學者,說著滅族、文明之類的詞,營造出肅穆悲壯的氛圍,便直接開始講述這個故事,絕對沒有人會相信,只會認為他是在用一個荒唐的理由拖時間。但魔君沒有這樣做,從聖光大陸到神明再到黑袍,他徐徐道來,又動人心弦,把這個故事說的無比完美,有曆史,也有重量,讓人不得不信。

    “但有一個問題,黑袍需要你做什麼?”

    王破說道:“如果你對這個故事沒有意義,那麼這個故事講的再好也沒有意義。”

    “他需要的不是我,而是這個。”

    魔君的右手伸出了衣袖。

    他的手裏沒有石像,而是一根石杵。

    那根石杵看似很普通,實則不然。

    就連陳長生手腕上的那些石珠都生出感應,輕輕地撞擊著。

    那根石杵與天書碑來自同一個地方,擁有相同的材質,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效用。

    星空殺

    魔族的不傳之秘。

    數萬年來不曾現於世間的至高神器。

    當年在雪嶺,老魔君便是死在它召喚來的星光之下。

    陳長生親眼見過星空殺


    事後離宮教士按照他的描述,把星空殺繪入畫卷,送到各州郡傳閱過。

    像唐老太爺王破這樣的大人物,自然是最早看到畫的那批,只看了一眼,便確定這是真的星空殺

    那麼魔君講述的這個故事,也有了更多的真實性。

    如果魔君與黑袍合作,利用祭壇與星空殺打開空間通道,聖光大陸的天使紛紛降臨……

    魔焰舞動,那些石像若隱若現。

    看著這幕畫面,眾人的神情無比凝重。

    就算那些天使不及曾經出現在白帝城的那兩名戰鬥天使強大。但按照事後的分析,那些聖光天使能夠自行領悟天地間的自然法理,換句話說,他們從存在的那一刻開始便是神聖領域強者!

    當然,人族對這種最險惡的局面並不是完全沒有準備,十年來大周朝廷與離宮及眾宗派世家經常推演當初的白帝城之戰,尋找殺死聖光天使的方法,並且獲得了一定進展,但那依然建立在天使數量很少的前提下。

    如今人族的聖域強者或者身受重傷,或者正在叛亂,天使數量如果這麼多,怎麼可能打得贏?

    更可怕的是,如果……聖光大陸的神明親自降臨,那怎麼辦?

    人族會就此滅亡嗎?

    氣氛非常壓抑。

    但還是有人不相信魔君說的故事。

    “這不就是一根石頭做的棒槌?你真當我們是棒槌?天槌死了十幾年了!”

    肖張說道:“我們準備了這麼多年,打了這麼久,死了這麼多人,靠一個故事就想讓我們退回去?”

    這話讓赫明神將和一些人有些心動。

    萬一是真的呢?魔君是在嚇人。

    唐老太爺眼角的皺紋越來越深,隱有憂色。

    他覺得魔君的話是真的。

    王破徐有容也是相同的看法。

    陳長生曾經在雪嶺親眼看到那道穿越星海而來的光柱,本應該最相信這個故事。

    但他隱約記得星空殺不能用了,又想起來那夜聽到的一場談話。

    他望向魔君問道:“祭壇用來破壁?星空殺用來指明位置?”

    魔君說道:“沒想到你沒忘記我與父親的談話。”

    陳長生說道:“十年前降臨兩個天使,你可以把他們當作奴隸,黑袍現在的想法,明顯不僅於此,如果降臨的天使數量太多,你怎麼辦?所以你一直在猶豫,在掙紮,直到現在你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怎麼做。”

    魔君微笑說道:“是的,所以我把這個選擇留給你來做。”

    陳長生默然。

    現在想來,十年裏的通信裏的很多內容都是魔君的手段。

    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他已經很難說服自己,聖光大陸的威脅並不存在。

    所謂選擇,更像是一場賭博,押上去的籌碼是整個人族。

    說到賭博,徐有容唐老太爺都比他強太多,但是他們沒有看過那些信。


    那些信裏的內容是魔君已經打出來的牌。

    只有通過那些牌,才能試著判斷魔君的底牌是什麼。

    忽然,有一道聲音從人群後方響了起來。

    那聲音病懨懨的,有氣無力至極,偏又有種極為得瑟的感覺,不管是誰聽著都容易生厭。

    “他在信裏寫的都是真的,這故事大部分也是真的,但他說的話卻是假的。”

    魔君望向人群後方,微微挑眉說道:“為什麼?”

    “因為你的眉眼之間有死誌,還有一抹情傷,卻沒有意氣風發。當初我用了一個時辰扭轉汶水局勢,從祠堂出來後便當街洗了一個澡,你就算不及我風流氣度,做不出來這種雅事,但完成這等逆轉總應該囂張些,如此沈穩只能說明你在說謊!

    葉小漣推著一輛輪椅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

    唐三十六坐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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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2 23:06:15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4-22 23:09 編輯

第一百二十九章 魔族的來歷

    魔君沈默了會兒,說道:“是的,但你知道我們為何會輸嗎?”

    這確實是個難解的問題,尤其是魔族敗退的速度如此之快。

    陳長生說道:“我想了很長時間,最後看到雪老城外的部落戰士,才想起你在信裏提到過的那件事。”

    魔族勢衰,在千年時間裏便被人族全方面超越,最主要的問題便是生育率太低。

    低等魔族自然進化成高等魔族需要太長時間,高等魔族自身的生育能力又很低下,隨著時間的流逝,擁有廣闊疆域的魔族數量反而越來越少,直至快要無法湊齊足夠數量的兵員,那些部落戰士智力太過低下,無法與人族軍隊正面對抗。


    魔君指了指他,說道:“是的,你應該記得我對你說過原因。”

    陳長生想起在一封信裏,魔君曾經講過的一段曆史。

    魔君說那是他登基之後才知道的關於這個世界最真實的記載。

    魔君還說包括他與魔族大學者在內只有五個人知道。

    那封信之後,陳長生便成為了第六個。


    陳長生不理解他為何要告訴自己,自然也無法確定真假。

    按照魔君的說法,無數年以前,這個世界的五個大陸並不像現在這般彼此隔絕,可以隨意相通。

    統治這個世界的種族便是神族,也就是現在中土大陸的魔族。

    隨著時間流逝,世界構造逐漸不穩,出現很多變化,神國與幽冥漸漸離開主體大陸,最終消失在沒有盡頭的時間亂流裏,只留下了一些極為凶險的通道入口,此時魔君身後的那道深淵便是其中之一。

    神國與深淵的消失帶來了很多可怕的變化,主體大陸的生機漸漸流失,變得越來越荒涼,統治世界的神族以及別的智慧生命,被迫開始遷移,主體大陸最終變成了一片廢土,被稱作遺棄之地。

    神族去往了聖光大陸,延續了自己的文明,卻發現神國的文明火種失落在了另外一座大陸上。

    那些文明火種便是天書碑,那座大陸便是中土大陸

    神族派出遠征軍,通過當時還能勉強通過的幽冥通道,從聖光大陸來到了中土大陸,想要取回這些文明火種。誰也沒有想到,在漫長的時光裏,中土大陸的原生種族通過文明火種已經覺醒,與神族的遠征軍開始戰鬥。

    那些原生種族便是人類與妖族。

    那支遠征軍自然便是現在的魔族。

    ……

    ……

    “原來直到今天,這場戰爭都還沒有真正的結束。”

    聽到這個故事的人們很是感慨,唐老太爺臉上的皺紋深了幾分,赫明神將則是在思考戰爭的意義。

    “現在我們雙方的戰爭與遠古的那場戰爭已經沒有任何關係。”

    魔君搖了搖頭,說道:“就在雙方戰爭進行的最激烈的時候,幽冥繼續遠離,大陸之間完全被隔絕,無論是我身後的深淵還是雲墓裏的那座山峰,都很難再回到聖光大陸,所以遠征軍統帥做了一個非常艱難的決定。”

    “那位統帥便是我的先祖,也就是第一代魔君。”魔君
做了個補充說明,然後接著說道:“他結束了那場戰爭,與人族與妖族暫時達成和解,焚毀了與聖光大陸有關的所有事物。然後開始在這座大陸上建造自己的城池,也就是家園。”

    徐有容抱著小道士,魔君出現後便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忽然說道:“明智而及時的決定。”

    魔君看著她微微一笑,說道:“不錯,我族就這樣在中土大陸生活了下來,隨後的歷代魔君還有那些大學者都在繼續先祖的做法,利用嚴苛的律法,最終成功地抹掉了所有與聖光大陸相關的記憶,把這裏變成了我們的家鄉。”

    唐老太爺感慨說道:“時光有偉力。”

    魔君說道:“可惜的是,最後還是出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那些魔君與學者發現,在缺少聖光的環境裏,我族的生育能力下降的非常嚴重,而到了通古斯大學者時期,他已經判定這是是無法逆轉的退化。”

    話題回到了最初討論的重點,魔族為何會輸掉這場戰爭。

    魔君曾經在信裏隱晦地提過這件事情,陳長生不理解他為何要提,更不理解另外一方面。

    赫明神將、肖張等人也不理解。

    生育能力下降以至退化,必然會帶來滅族的威脅,遇著這樣的事情,魔族要做的事情,當然是想辦法重新打開通道,回到聖光大陸,為何歷代魔君與通古斯大學者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陳長生問道:“聖光大陸究竟有什麼令你們如此恐懼?寧肯眼睜睜看著魔族衰敗也不肯回去?”

    “神明。”

    魔君盯著陳長生的眼睛說道:“如果這裏與聖光大陸的通道重新打開,我們都會成為神明的僕人。”


    ……

    ……

    開始的時候,人們發現陳長生與魔君似乎很熟悉,很是吃驚,唐老太爺的眼神變得有些幽深。

    沒有人相信陳長生會與魔族勾結,但還是覺得很奇怪,或者說詭異。

    不過很快人們便被陳長生魔君的談話內容所吸引。

    令人震撼的遠古傳說,隱藏在黑幕之後的歷史真相,原來魔族居然是來自聖光大陸的遠征軍!

    但神明是什麼?那些無知婦孺才會相信的唯一而確定的客觀意志存在?

    中土大陸沒有神明,國教信仰的是大道,而非真實的客觀存在。

    人們說的神明只是傳說故事裏的虛構形象,或者是純粹精神的投影。

    神國是星海之上,是所有人神魂的歸宿,只是一種象徵。

    而聖光大陸真的有神明存在?

    聽完魔君的話,人們沈默了很長時間,就連肖張都沒有說話。

    “不是沒有神國了嗎?”

    誰也沒有想到,打破沈默的居然是那個小道士。

    他趴在徐有容懷裏,抱著她的脖子,睜著明亮的眼睛,好奇地看著魔君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已經從害怕與傷心裏擺脫出來,把這段故事聽得非常完整。

    魔君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也沒有答案。

    對神明的描述以及不可描述,都是他登基之後才能看到的文字。

    從他的沈默可以看出,那些文字曾經對他的精神世界造成過怎樣的衝擊。

    肖張終於忍不住了,問道:“神明就有這麼厲害?”

    “十年前曾經降臨在白帝城的那兩個戰鬥天使,只是神明的僕人。”

    魔君沈默了會兒,說道:“我們也曾經是。”

    這句話裏的我們,指的是雪老城裏的皇族。

    肖張愣了愣,說道:“挺慘。”

    得到天書陵與火種的人族與妖族,被聖光大陸稱為盜火者。

    第一代魔君則被稱為墮落的天使。

    當初在聖光大陸的時候,他本來就是天使,還是天使軍團的首領。

    所謂墮落,便是因為他被魔鬼所誘惑,不肯回到神明的懷抱。

    那個魔鬼的名字叫做自由。

    沒有人願意當僕人,哪怕是神明的僕人。

    所以第一代魔君才會毅然決然地留在了這裏。

    所以歷代魔君與通古斯大學者沒有一個人願意回到聖光大陸。

    “我能理解那種感覺。”


    陳長生說道:“擺脫死亡陰影之後,我覺得得整個世界似乎都變輕了。”

    魔君說道:“與死亡相對,那是更本質的自由。”


    陳長生說道:“與答案相對,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更加重要。”

    這段往事是由魔君那個問題引申出來的。

    ——為什麼魔族會輸給人族?

    魔君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是什麼?

    “還沒有說完,我族失敗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軍師希望我們失敗。

    魔君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嘴唇卻更加鮮紅,仿佛剛塗抹了胭脂。

    “這場戰爭裏所有的布置都是他親自安排的,然後他要我們失敗,那我們怎能不敗?”

    魔宮裏響起幾聲驚呼。

    黑袍是魔族軍師,手握重權,最重要的是,魔族的戰略乃至具體戰術,都是由他一手安排。

    如果魔君說的話是真的,黑袍想要魔族失敗,魔族確實沒有任何不敗的道理。

    問題是黑袍為什麼會這樣做?

    沒有人相信幡然悔悟、可歌可泣的故事,這必然隱藏著什麼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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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2 05:14:17

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們輸了

    相王就這樣死了,曹雲平則是早就已經逃出了皇宮,到了十餘里之外的洛水畔。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宮裏的人還能聽到他恐懼的顫聲、不停重複的那句話:“求陛下饒命!”

    林老公公臉色蒼白。

    今夜是他生命裏唯一的汙點。

    但他終究是林公公,識得氣節二字如何寫,不能像曹雲平那般無恥,跪地求饒。

    他手掌一翻便往頭頂拍去,同時逆運真元準備自我了結,做的極絕,不留任何可能。

    但他的手掌落在頭頂卻無法下移,經脈裏的真元也仿佛凝結了一般,根本無法衝入幽府。

    “走吧,不要再進宮了,這裏……不是什麼好地方。”

    餘人
對他說道。

    林老公公怔住了。

    因為先帝的緣故,他這輩子大部分時間都在皇宮裏度過。

    哪怕後來被天海聖后逐回老家,他每天想的依然是宮裏的日子。

    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不要再來了——不管你是為了道義還是不甘心又或是別的什麼。

    更沒有人對他說這裏不是個好地方。


    林老公公離開了皇宮,有些落寞,甚至可以說失魂落魄。

    沒有人在意他的離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餘人的身上。

    陛下的境界如此深不可測,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那輪太陽消失,夜雲被秋風重新卷回京都上空,再次掩住繁星。

    餘人看著雲層某處,確認白帝離開,收回視線望向北方,面露憂色。


    ……

    ……

    雪老城,魔宮。

    陳長生直接回答了魔君的問題:“師父和我不擔心京都,是因為師兄在那裏。”

    魔君嘲諷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能騙過我?你離開西寧鎮之時,根本沒有開始修行,相信他也沒有,其後你與他相見的次數有限,我確定他從來沒有在你面前出過手。”

    陳長生說道:“是的,直到現在為止,沒有人看過師兄出手。”

    魔君說道:“那你憑什麼判斷他的能力?不要對我說——因為他是我師兄這種廢話。”

    陳長生說道:“我也是事後才想明白。”

    魔君問道:“想明白什麼?”

    陳長生說道:聖后娘娘出事那天晚上,師兄為什麼會從草叢裏鑽出來。”

    魔君神情微凜,說道:“你想表達什麼意思?”

    陳長生說道:“他是白天隨師父一起去的天書陵,這也就意味著,他只用了一天時間便看完了所有的天書碑。”

    魔君眼瞳微縮,說道:“荒唐!難道他就不能用別的法子?”

    他沒有去過天書陵,但知道天書陵的規矩。

    在天書陵裏只有參悟一座天書碑,才能去往下一座天書碑,直至越來越高,最後來到峰頂。

    沒有人能破壞這個規矩,即便周獨夫在看完所有天書碑之前也不行。


    按照陳長生的說法,那麼餘人就是在一天之內看完了所有的天書碑。再聯想到餘人當時是聽著陳長生的聲音,急著去救他,那麼說不定他甚至看都沒有仔細看便很隨意地通過了那些天書碑。

    這很有可能就是事實真相,但魔君無法接受。

    沒有人做到過這樣的事情,傳聞周獨夫曾經做到過,但始終沒有得到離宮的確認。

    一日觀盡前陵碑的陳長生震驚了整個大陸。如果餘人只用一天時間便看完了所有天書碑,意味什麼?

    那意味著難以想像的天賦與強大。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相王曹雲平的這場叛亂對餘人來說更像是一場鬧劇。

    魔君甚至能夠想到,白帝應該都不敢輕易出手。

    天海聖后與陳氏的血脈確實可怕。

    魔君甚至覺得逆天改命的傳聞是假的,餘人出生便要承受那麼多的痛苦,可能是上蒼在嫉妒他……

    “看來,我們真的只有認輸了?”

    “是的。”


    黑色的魔焰仿佛沼澤一般,吸噬著所有的光線。

    深淵的氣息從那邊侵襲過來,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不舒服。


    魔殿裏很是冷清,沒有奴隸,也沒有嬪妃。

    只有數名戴著白色小帽的官員與十餘名穿著紅色披風的老人,站在魔君的四周。

    魔君指著那幾名戴白帽的官員說道:“他們都是史官,我族最後的歷史應該被完整的記載下來。”

    他又指向那些穿著紅色小披風的老人,說道:“這些都是我族最有智慧的學者,我想你與那位皇帝應該有足夠的腦子,判斷出來我族的文明成果應該得到充分的保護,然後被保留下來,滅族也別把什麼都滅了。”

    聽到這兩句話,王破肖張對這位魔君終於生出了些不一樣的感覺。

    所謂君王的氣度,可以理解為強撐,但這種精神層面的平靜與從容一直都是強者們的追求。

    陳長生說道:“當初在白帝城裏我說過,不會有滅族。”

    十年前,在靠近相族莊園的那座滿是黃沙的大院裏,他與年輕的魔君討論過很多話題。


    那些話題裏有星空之上,有千秋萬代,自然也有人族與魔族的未來。

    更隱秘的是,只有徐有容、唐三十六與小黑龍知曉,在這十年裏,陳長生魔君一直保持著通信。

    他們通信的頻率並不高,一年只有兩三封,但沒有斷絕過。

    這同樣是在白帝城裏說好的事情。

    最開始的時候,他們想效仿通古斯大學者與那一代的教宗,但最後無奈地發現通信的內容還是變成了談判。

    ——如果人族贏了,魔族究竟在怎樣的條件下才願意投降。


    沒有答案。

    直到此時此刻,依然沒有答案。

    “仆役們會變成了你們的奴隸,在陰暗潮濕的礦洞裏度過自己苦難的一生。神族會被迫與你們通婚,被逐漸稀釋血脈,直至無法做為一個獨立的族群而存在,在我看來這與滅族沒有任何區別,我不能接受。”

    魔君說道:“而且神族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以及全部世界的主人,怎麼能向你們這些凡人投降?”

    陳長生認真說道:“但你們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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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2 04:57:47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4-22 04:59 編輯

第一百二十七章 豔陽天
    (有讀者說昨天那章是不是為了配合電視劇情節,當然不是。我對小說情節的設計與選擇,不會受到任何改編的影響,我怎麼寫完全基於想怎麼寫,我覺得怎樣很酷就會怎麼寫,大家往下看就知道了,我寫的真的很讚啊。)


    ……

    ……

    莫雨、婁陽王、太傅白英、大臣與侍衛們駭然回首望去。

    相王與林老公公神情驟變,就連曹雲平的臉上都露出了驚疑的表情。

    沒有人注意到,第二層有個清秀的小太監也望了過去。

    婁陽王呆呆地放下手臂。

    那抹明黃終於出現在了眾人之前。

    大周皇帝-餘人

    “陛下!”

    數聲喊聲響起。

    餘人靜靜看著下方的林老公公。

    林老公公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發熱,不是身體,而是臉,為什麼?

    “讓太監宮女躲起來的,不是你的乾兒子,是朕下的旨意。”

    餘人的神情溫和而平靜,發音也越來越正常:“刀槍無眼,國朝大事與他們無關,何必讓他們因此受傷,甚至死去?”

    林老公公沈默片刻,說道:陛下實乃仁君。”

    餘人說道:老師與你都要我做仁君,但如果朕被亂臣賊子用百姓的性命威脅退位,那便不是仁君而是昏君了。”

    他的話語越來越順,直至與正常人沒有太什麼區別,只是聲音還是稍微有些沙啞。

    沒有誰注意到他與林老公公說了些什麼,因為眾人都震驚於他說話本身。

    陛下原來不是啞巴,可以說話?那為何他平時從來不說?就連服侍了他十餘年的林老公公都不知道。

    如果說這是什麼隱藏的手段倒也罷了,可就是說話而已,變成秘密又有什麼用處?

    迎著數十道震驚的視線,餘人知道眾人在想什麼,他本來不想回答,但想了想還是給出了答案。

    “我不會撒謊,所以小時候離開京都的時候,師父讓我不要說話,後來我就習慣了不說話。”

    “在西寧鎮生活,與師父、師弟之間有時候連手勢也不需要比,一個眼神就知道想做什麼,就更不需要說話了。”

    “後來到了京都,做了皇帝,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批閱奏章,用筆寫就好,也不需要說話。”

    “就連朝會我發現也是只聽不說最好,因為這樣省事,而且清靜。”

    “既然不需要說話,那我為什麼要說話呢?”


    ……

    ……

    沒有需要,自然不用去做。

    沒有人會全無道理地繞著大陸跑十幾圈,無數次穿越草原雪山與四季,除非他的妻子在某個深夜悄悄地離開。

    相王說道:“原來陛下是在裝聾作啞。”

    餘人說道:“是的,我看過太宗皇帝的所有記載,還看過一些前朝明君,我發現他們都很擅長裝聾作啞。”

    相王聞言若有所思,然後搖了搖頭,說道:“陛下果然非同尋常,好在只是隱瞞了會說話的事。”

    餘人想要說些什麼,卻沒有來得及,終究今天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反應難免會慢些。

    “以後我也會學著裝聾作啞。”

    相王接著說道:“但請先寫退位詔書吧,這件事情不需要開口,只需要用筆,陛下應該很熟悉。”

    餘人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相王歎了口氣,說道:“那就只好抱歉了。”

    這時候,站在第二層金欄後的那名小太監,忽然走了出來,摘掉了自己的帽子。

    她看著相王說道:“王爺,你確定自己堅持要這麼做嗎?”

    瀑布般的黑髮傾瀉而下,如畫般的眉眼美麗動人,殿裏群臣有很多老人,很快便認出了少女的身份。

    殿下公主殿下!”

    眾人震驚地想著,落落忽然出現在大周皇宮裏,難道說她代表了妖族的態度?

    那麼這時候與叛軍一道圍攻皇宮的平北營又是怎麼回事?

    看著落落,相王怔了怔,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曹雲平也笑了起來,神情溫和說道:殿下,不要再胡鬧了。”

    這種長輩對晚輩的態度,至少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時刻。

    落落挑眉說道:“我進宮之前已經收服平北營,軒轅破這時候在國教學院,為的就是要阻止你們。”

    曹雲平微笑說道:“如果道尊陳長生帶兵南歸,妳與軒轅破便是伏兵,因為白帝會現身擊敗我與王爺,成為挽救大周的恩人,如果道尊沒有回來,這就說明他放棄了皇帝陛下白帝便不會出現,那你們做的任何事情都沒有意義。”

    落落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臉有些發白。

    所有一切都在白帝的掌握之中,不然她怎麼可能如此輕易地逃離白帝城軒轅破又如何能夠藏在平北營裏這麼長時間。


    相王與曹雲平並不知道她與軒轅破的存在。

    但她與軒轅破只是棋子,或者戲子,按照白帝的想法行走,不停改變自己扮演的角色。

    直到現在白帝還沒有出現,那麼說明他決定履行與相王之間的約定。

    這也就意味著,如曹雲平所言,落落軒轅破做的所有事情,都失去了意義。

    落落忽然想到了十年前的那件事情。

    牧酒詩大西洲皇子死在了海上。

    落落一直以為這是商行舟的安排,現在看來只怕還是與父皇有關。

    知道白帝相王的盟約後,她第一時間通知了陳長生,然後日夜兼程八萬里路至京都,想要幫些忙。

    她已經很多天沒有好好休息,忽然看到那個無趣的真相,所有的疲憊盡數湧來,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一隻手落在她的肩頭,扶住了她。

    那隻手穩定而寬厚,隔著衣裳也能感覺到溫暖。

    落落醒過神來,讓到一旁。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似乎先生吩咐過什麼,但她忘了。

    就像是莫雨、婁陽王、太傅白英、諸位大臣以及侍衛們接下來做的事情一樣。

    人群如潮水一般分開,餘人走了下來。

    他的速度很慢,因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有隻腳是跛的。


    走的再慢,只要肯走,便總能走到彼岸。

    無論是西寧鎮的小溪還是智慧的河流,或是地面由金磚砌成的江海圖案。

    餘人走到相王的身前,停下腳步。

    相王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離裏看他。

    不能視物的那隻眼睛、缺了半截的耳垂,微微向左偏的肩膀,在他的視野裏漸漸消失。

    最後,只剩下那張乾淨的臉。

    相王的眼裏出現一抹惘然的情緒,又有些疑惑,接著轉為震驚,最後卻變成了有趣。

    他一掌拍向餘人的頭頂。

    這一掌柔若無骨,仿佛無形的烈陽之焰,帶著無比恐怖的氣息。

    驚呼聲響起,侍衛們終於醒過神來,不懼生死地向那邊衝去,想要用自己的身體替陛下擋住這一掌。

    忽然,一道強大的氣浪生出,仿佛真實的潮水,裹著那些侍衛撞到了台階上。

    金欄碎裂,煙塵微作。


    ……

    ……

    據事後調查,沒有幾個人看到了當時的那幕畫面。

    光線太強,如果不趕緊閉上眼睛一定會被刺瞎。

    就算是莫雨落落等擁有極高境界的人也只能看到一幕極模糊的畫面。

    一片明亮的光幕出現在大殿中央,與之相比,夜明珠散發的光毫就像是野草燒成的灰。

    光幕裏隱隱可見兩道身影,其中一個稍微胖些,應該是相王,另一個自然是餘人

    兩隻手掌在空中相遇。

    那片光幕便開始於他們雙手相遇的地方。

    那裏有一輪太陽。


    ……

    ……

    夜空裏的陰雲,被盡數驅散。

    剛剛顯露出來的繁星,下一刻便被掩沒不見。

    無數光線從皇城裏射向天空。

    京都仿佛回到了白晝。

    天書陵裏觀碑的學子驚愕地回頭望去,夜林裏的松鼠醒了過來,不停地跳躍著。

    離宮裏,嚴陣以待的國教騎兵紛紛推開面甲,向夜空望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太陽。

    中山王正在太平道集結騎兵,準備衝進皇宮去救駕。

    當夜空忽然明亮起來,他抬頭望去,便再也無法收回視線。

    他眯著眼睛,看了很長時間,直到那輪太陽漸漸消失。

    “啊,多美麗的太陽啊……”

    中山王很是感慨,揮手示意下屬取消夜襲皇宮的計劃。

    他翻身下馬,去洗了個澡,然後讓小廚房做了碗炸醬麵,加了半勺野小蒜,香香地吃了起來。

    看著這幕畫面,那位美貌的姬妾忍不住生出與白天死去的那位謀士相同的想法,這麵就這麼好吃嗎?

    當然,她要比那位謀士聰明很多,話出口的時候就變成了:“我們不救陛下了?”

    中山王吃著麵,有些含糊不清地說了兩句話。

    那名姬妾聽出來王爺說的第一句話是陛下用不著我們救,我們都是白癡。

    然後她認真地回想了一番才確認第二句話是——明天會是一個豔陽天。

    ……

    ……

    “很多年前,真的是很多年前了,父皇的眼睛還沒事,你知道的,噢,你不知道,以前那邊是間書房。我就是在那裏第一次聽到功法口訣,我當時覺得這功法好厲害,太陽那麼熱,那麼亮,怎麼就能放進我的身體裏呢?”

    相王說道:“父皇說我想錯了,那個太陽只有離開我們身體的時候才會變成真正的太陽,我心想那也很厲害啊!為了看到那個太陽,我不停修行,但直到我成了皇族裏境界最高的那一個也沒有看到,就連十年前越過那道門檻之後,我還是沒有看到那個太陽,所以這幾年我經常在想,難道當初父皇是在逗我玩?”

    餘人說道:“不是的。”

    相王看著他沈默了會兒,說道:“是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這是真的,父皇他沒有騙我。”

    餘人也沈默了會兒,說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相王說道:“威力如此強大的焚日訣太宗皇帝當年也不過如此吧?”

    餘人說道:“我不知道。”

    相王感慨說道:陛下形殘神全,實乃道門之光,亦是陳氏之光。”

    這是最真誠的讚美。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

    陛下為何要隱瞞自己的境界修為呢?”

    相王有些苦澀說道:“如果早知如此,我們哪裏會想著造反呢?”

    餘人帶著歉意說道:“沒有人問過……而且,我也沒有用這些的機會。”

    相王聞言微怔,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先前說的那個道理。

    餘人能夠說話,但他不說。

    他能讓京都的夜空多出一個太陽,但他不做。

    因為他不想,而且沒有這方面的需要。

    這就是〝順心意〞。

    “陛下不愧是父皇母后的親生兒子。”


    相王終於釋然,只是難免還有些遺憾。

    “為什麼我就不是母后親生的呢?”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體裏散出無數道光線,碎成最細微的晶粒,然後被夜風拂走,無跡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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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2 04:36:11

第一百二十六章 驀然回首,伊人在燈火闌珊處

    軒轅破鬆開手。

    一聲悶響,沈重的斷樹落在地上,濺起很多雨水。

    百花巷裏一片安靜。

    叛軍們看著那道魁梧的身影,眼裏滿是震驚。

    天海勝雪的眼裏多了一抹笑意,還有些感慨,他身後的國教學院學生們則是滿臉仰慕與敬畏。

    軒轅破非常有名,更多的是因為他的事跡非常有傳奇性,被很多人看來,僅次於教宗-陳長生

    十幾年前,他是摘星學院重點培養的妖族少年天才,因為右臂被天海牙兒所廢,不顧勸阻執意退學,在京都街頭夜市洗碗為生,結果卻被陳長生落落揀回了國教學院,甚至還在唐三十六之前,成為國教學院複興的開端。

    數年後天書陵之變,陳長生與國教學院風雨飄搖,軒轅破想回白帝城求援,最終一無所得,在白帝城下城區的小酒館裏打工渡日,還被世人誤解,不知遭受了多少冷眼與嘲笑,卻從來沒有想過辯解。

    直至歸元大典,牧夫人意圖把落落嫁給魔君,他以國教學院-軒轅破的身份登上擂台,從下城區最偏僻的擂台開始打起,連戰連捷,最終連勝九場,硬生生地打到了最後的決戰,雖然惜敗於魔君之手,依然震驚了紅河兩岸乃至整個大陸。

    那之後又過去了十年。曾經的國教學院老小已經變成了赫赫有名的妖族大將,以純粹的戰鬥力而論他甚至是最強的那個,陳長生教他的引雷訣別樣紅傳他的拳法合在一處,便是折袖也無法正面抵擋其鋒芒!

    ……

    ……

    所有人都以為軒轅破應該正在雪老城外,率領妖族援軍與魔族軍隊殊死搏殺,誰能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國教學院,只要稍微想一想,便能猜到他應該是藏在妖族平北營裏偷偷潛入了京都。

    陳留王想到某種可能,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便欲向外圍的叛軍示警。

    一道劍光照亮秋雨,斬向陳留王

    那道劍光有些奇特,並不是常見的雪白色,也沒有鋒利的感覺,更不寒冷,反而帶著些暑熱的意味。

    陳留王衣袖翻飛,抽出軟劍,勉強擋住,身體倒飛出去,撞碎一道石牆,就此昏死過去。

    軒轅破的右臂早已複原,手裏握著一根粗重的鐵劍,正是山海劍

    當年陳留王是國教學院的常客,他當然認識,故意問對方是誰完全是因為憤怒。

    你居然想毀掉國教學院!

    “敢踏入國教學院一步者,殺無赦!”


    天海承武從殘破的酒樓裏走了出來,衣衫前襟上是斑斑的血點。

    他本來準備去救陳留王,但看著軒轅破手裏的山海劍,非常堅決地改變了主意,帶著天海家的子弟向巷外撤退。

    快要退出百花巷的時候,天海承武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國教學院的院門。

    在火把的照耀下,隔著層層如簾的秋雨,天海勝雪的身影有些模糊。

    天海承武在心裏歎了口氣。

    他自以為算無遺策,心狠手辣,把厚黑二字推行到了極致,不在意牆頭草的惡名,那麼天海家必然會在險惡的時局裏繼續生存下去,如果遇到某些機會,他統領下的天海家,甚至極有可能迎來第二次全盛期。

    但最終他還是敗的一塌塗地。相反他的那個冷傲的兒子什麼都沒做,只是按照本心行事,卻永遠都站在勝利者的一邊。難道姑姑當年對自己說的話真是對的?機關算盡都是錯?可這是為什麼呢?


    ……

    ……

    平北營與叛軍之間的戰鬥在國教學院外開始了,震天的殺聲直到很長時間之後沒有停下來。

    這裏距離皇宮不遠,只是隔著一座國教學院,或者說一座百草園,但不知道是靠著宮外的樹林太茂密,還是有陣法保護的緣故,皇宮裏並不能聽到太多廝殺的聲音,只能隱隱聽到一些喊叫聲。

    今夜的皇宮非常冷清,如果從甘露台往地面望去,竟看不到一個人影。

    只有仔細觀察,才能發現在那些閣樓上,池塘邊的灌木叢裏,還有偏僻的角房裏藏著很多宮女與太監。

    那些宮女太監臉色蒼白,身體顫抖,害怕到了極點。

    但他們藏在這裏沒去正殿護駕,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收到了上司發布的命令。


    皇宮正殿裏有很多夜明珠,雖然不及甘露台,也及不上北新橋地底的那個洞穴,但足以把殿裏照耀的有如白晝。

    幔紗拂動,夜明珠散發的光毫就像是雪花不停飛舞,可惜的是這時候沒有人有心情欣賞。

    太傅-白英為首的大臣們,看著殿門口那道身影,臉上滿是震驚與憤怒的神情。

    “以仁義治天下,宮廷亦是天下一屬,我的那些乾兒子體會我的心意,讓那些可憐的孩子們躲起來,免得被今夜的刀兵禍害,也算得上是仁義之行,您的母親如果懂得這個道理,又何至於被埋在百草園,而不能與先帝合葬?”

    林老公公
的視線從太傅-白英移到那些大臣與侍衛身上,最後重新落在最高處。

    莫雨與婁陽王站在那裏,把一個人護在後面,隱隱可以看到一抹明黃色。

    “宮外可能會有些問題,但那並不重要,因為這裏才是大周最重要的地方,而我在這座皇宮裏生活了太多年,比你們加起來還要久……想要停下皇輿圖,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希望陛下你能明白。”

    誰能想到,以事君忠誠、道德高潔而名聞大陸的林老公公,居然會成為叛軍的內應,幫助相王破掉了皇輿圖!

    太傅-白英顫巍巍地向前走了兩步
,看著林老公公說道:“林老伴,我與你同朝二百餘年,深知你的為人,即便到了此時你還記得那些低賤的太監宮女,說明那些名聲並非作偽,那你為何要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林老公公說道:“大丈夫行事,豈能被聲名所累?”

    他是太監,卻始終以大丈夫自居,而且世間無人敢質疑,即便到了此時人們也很難懷疑他。

    太傅-白英沈痛說道:“難道你要抹了自己的忠臣之名嗎?”

    “我當然是忠臣,但我忠的是先帝。”

    林老公公望向最高處被人群隔著的那道身影
,說道:陛下,我也很尊敬你,甚至越來越喜歡你,可惜你終究是那個女人的兒子,我越尊敬你便越不尊敬自己,越喜歡你便就越不喜歡自己,所以請原諒老臣今日的冒犯吧。”

    這段話有些難懂,在場只有莫雨聽懂了,因為她是女人,發出了一聲嘲笑。

    林老公公沒有在意她的笑聲,向著前方走了一步。

    侍衛們非常緊張,手裏的鐵刀紛紛出鞘。

    婁陽王臉色蒼白,滿頭汗水,嘴裏不停地念著:“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但他張著的雙臂始終不曾放下,顯得異常堅定,就像老母雞護雛般,把那個人護在身後,

    莫雨被他的嘮叨弄得有些惱火,餘光看到他的模樣又心頭一軟,輕聲說道:“稍後亂起來,你帶陛下先走。”

    婁陽王怔了怔,望向她問道:“就是那天夜裏你說的地方?”

    莫雨說道:“笨死了,讓你背了二十遍還沒背住?”

    婁陽王忽然哭了起來,說道:“背住了,可我不想把妳留下來。”

    皇輿圖已破,相王曹雲平這兩名聖域強者隨時可能出現,皇帝陛下必須在此之前經由密道離開。

    莫雨要留在場間抵擋林老公公,還要吸引他人的注意力,最後的結局自然可以想見。

    莫雨與婁陽王夫妻說話的聲音並不大,除了他們自己便只有那位能夠聽到。

    然而這個時候,殿門外忽然響起對他們這番交談的點評。

    “情真意切,因為是真情,是實意,毫不虛偽,絕不矯情,不愧是母后親自教出來的學生,莫大姑娘,我真的很欣賞你,”

    相王走進殿來。


    他帶著幾分追憶的神色說道:“當年想著你與留兒自幼一道長大,我曾寫信求母后賜婚,可惜母后沒有同意。”

    曹雲平在後面,背著雙手在殿內到處看著
,不時說幾句不錯,就像個賦閑的戶部老官在紅薯地裏挑種糧一樣,

    相王不再回憶往事,說道:“林公公說的對,外面就算全部輸了,又算得了什麼?只要這裏贏了就好。只要我能坐上這把椅子,不管是離山還是離宮,都必須尊重我,那我還擔心什麼?”

    莫雨說道:“王爺,想要坐穩這把椅子,從來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難道你們都沒看出來,這十年裏我瘦了多少?”


    相王雙手落在自己的腹部,捏著腰帶上突出來的肥肉苦笑說道。

    他笑意漸斂,望向人群後方的高處說道:“衣帶漸寬終不悔,陛下……弟弟,把椅子讓給我坐坐可好?”

    ……

    ……

    “其……實……我……從來……沒……想過……坐……這把椅子。”

    一個聲音在安靜的正殿裏響了起來。

    那人最開始說的兩個字發音非常生澀,就像是剛學會說話的嬰兒。

    接下來,那個人的發音要變得好了很多,談不上通順,但至少不會顯得怪異,只是特別緩慢,而且不時停下。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那個人已經很多年沒有說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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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2 04:06:27

第一百二十五章 你是誰?

    黑衣少女搖了搖頭,放開南客,走到陳長生的身邊。

    隊伍裏有好幾位聖域強者,雖然都受了不輕的傷,但還可以戰鬥,以南客現在的狀態,無法造成任何威脅。

    南客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有些無力地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跟著走了過去。

    沒有人看她一眼,倒是有人對那位黑衣少女很好奇。

    微寒的風迎面而來,走過的黑色岩石上覆著淺淺的霜,很多人都已經猜到了黑衣少女的身份。

    原來她沒有在南方溫暖的海島上,而是一直都在這裏,果然還是教宗的守護者啊。

    陳長生早就猜到了她在軍隊裏。

    當初第二階段戰役的關鍵時刻,東路軍北三營遇到了一名魔族怪人,數千隻鷲鳥帶著火藥撲向營地,最後卻莫名其妙地紛紛墜落,在草原上點燃無數道火的瀑布,很多人想不明白那是為什麼,那便是她作為高階神聖生物的威壓起了作用。

    在隨後的戰爭裏,吱吱還曾經立下過數次大功,尤其是前些天那次。

    在雪老城裏所有魔族的掩護下,高歡帶領著一千餘狼騎衝下諾日朗,向著人族的糧隊發起攻擊,最後被唐老太爺所殺,但糧車也被點燃了很多。臨死前,高歡看到那些糧車上的火焰都熄了,非常不解,甚至可以說難以瞑目,這也是她的手段。水與沙石都很難撲滅的異火,對一隻玄霜巨龍來說,算不得什麼難事。

    陳長生問道:“不生氣了?”

    吱吱很理所應當地說道:“你不肯娶我,我當然應該生氣。”

    陳長生說道:“那你為何還來幫我?”

    吱吱說道:“如果人族輸了,你肯定會死,那到時候我嫁給誰?”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陳長生沒辦法給出答案。

    徐有容忽然問道:“妳知道為什麼自己始終沒辦法成年嗎?”

    吱吱有些茫然,心想那是為什麼?

    徐有容說道:“不是因為北新橋底的陣法損傷了妳的心智,而是因為妳總想著與人交配,耽誤了修行。”

    吱吱聞言大怒,想反駁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憋紅了臉喊道:“難道妳不想?”

    小道士在徐有容懷裏抬起頭來,好奇地想著這是在吵什麼?

    徐有容伸出手指搖了搖,意思非常清楚,又有些不清楚。

    這種時候還像小孩子一樣爭吵,其實原因很簡單,她們有些緊張。

    眾人已經走到了魔殿的最深處,看到了那道黑色的魔焰,感受到了魔焰後方傳來的深淵氣息。

    黑色的魔焰就像是不斷變形的夜色,並不寧靜,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能量,非常可怕。

    一位年輕人站在魔焰之前,身著白色長袍,披頭散髮,仿佛失去家國的詩人,又像是位悲傷的歌者。

    人們緊張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歷史將要發生,就在他們的眼前。

    魔君轉過身來,用手指隨意地整理了一下頭髮,對陳長生說道:“我唯一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相王曹雲平這時候在京都,白帝甚至也可能去了,因為他老人家不想我死,你怎麼就能這麼不在乎呢?”

    他的視線落在小車上,發現車裏沒有呼吸,情緒有些複雜說道:“就算你這個學生是個死腦筋,你怎麼也不在乎呢?”

    ……

    ……

    京都忽然下雨了。

    雨珠穿過火把散發出來的光線,落在國教學院外的青藤上,發出啪啪的響聲。

    陳留王看著天海勝雪,唇角的笑意漸漸斂沒。

    這十年裏,皇帝陛下對天海家的態度很普通,對天海勝雪還算不錯,前年的時候,選他出任了軍部的一個要職。

    初春的時候,天海勝雪重病一場,因此沒能隨大軍上前線。

    夏末的時候,他與莫雨暗中取得了聯繫,由宮裏出面請了幾位離宮主教,病才漸漸好了。這件事情裏究竟隱藏著怎樣的陰穢,他已經不想去管,但這時候看著叛軍裏那些熟悉的面容,他依然感覺到胸口有些隱隱作疼。

    姑奶奶當年說你們就是一群廢物,現在看來真有道理。”

    天海勝雪看著那些堂兄堂弟們,嘲諷說道:“居然就沒一個有種的。”

    天海承武騎馬出了人群,看著看沈著臉說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天海勝雪說道:“父親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人們正在與魔族作戰,你們卻要叛變!要臉嗎?

    他的聲音清楚地在秋雨裏傳開,叛軍的神情有些不自然。

    百花巷裏一片安靜,雨點落在青藤上的聲音有些煩心。

    陳留王抹掉臉上的雨水,騎在馬上看著天海勝雪,居高臨下,神情漠然。

    “我只知道我將是未來的皇帝,你又是誰?”

    說完這句話,他舉起右手,準備示意叛軍騎兵開始衝鋒。

    就像很多年前,在相似的一場秋雨裏,天海勝雪曾經做過的一樣。


    天海勝雪的臉色有些蒼白,他知道憑自己一個人絕對攔不住這麼多叛軍。

    蘇墨虞陳富貴初文彬等國教學院的高手,現在都在前線,更不要說折袖唐三十六等人。

    稍後會有多少師生倒在血泊裏?國教學院會不會變成一片廢墟?

    沒有任何徵兆,陳留王的右手重重地落下了來,就像是要砍斷一棵大樹,乾脆而有力量。

    這個時候,一幕神奇的畫面出現了。

    一株非常粗的槐樹忽然從中斷開。

    轟的一聲巨響!

    斷落的槐樹砸向了陳留王。

    哀鳴聲裏,戰馬被直接砸死,陳留王落到雨水裏,渾身是血。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人們望向雨中那道魁梧身影,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那個魁梧的身影究竟是何人,居然能夠單手抱住一棵巨樹為武器,居然能夠如此輕易而舉地擊倒陳留王

    陳留王是聚星上境的真正高手,就算是被偷襲,何至於表現的毫無還手之力?

    更不要說境界深不可測的天海承武就在陳留王身邊,怎麼也沒有反應過來?


    秋雨越來越大,落在斷樹的枝葉上,然後不停淌落。

    天海承武冷哼一聲,右掌斬向雨中那人。

    陳留王在他眼前被偷襲重傷,事後他很難向相王交待,而且震驚於對方的手段,自然全力出手,沒有任何保留。

    他的手掌邊緣泛著晶瑩的星光,就像是真正的鐵器一般,切割開秋雨與空氣,發出極刺耳的鳴嘯。

    那個魁梧男子沒有退讓的意思,舉起右拳便迎了上去。

    哢嚓!夜空裏出現一道閃電,直接落在了國教學院門前,化作道道電光,繚繞在了他粗壯的手臂上。

    引雷訣!

    拳頭與手掌相遇的那一刻,滿天雨水仿佛都靜止在了空中。

    天海承武連退數十丈,直至撞碎了一座酒樓,才停了下來,唇角溢出一道鮮血。

    那個魁梧男子還站在原地,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很多人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甚至沒有放下左手抱著的斷樹!

    這個魁梧男子到底是誰?難道說已經半步神聖?

    雖然他滿臉鬍鬚,看眉眼應該還很年輕,這怎麼可能呢?

    陳留王看著魁梧男子的臉,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問道:“你是誰?”

    那名魁梧男子說道:“我是國教學院-軒轅破,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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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7-4-21 07:22:30

本篇最後由 mars520titan 於 2017-4-21 07:25 編輯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就到這裏了

    除了傳說中的白日焰火,魔族民眾更關心的是那座神輦以及那輛小車。

    想到輦裏便是人族教宗與聖女,哪怕是戰敗者,他們也難免有些好奇與激動。在魔域雪原陳長生很有名氣,徐有容則是因為魔君的狂熱表白更加出名。不過那輛小車裏是誰?民眾很不理解,居然還有人類能夠排在教宗與聖女的前面。猜測漸漸流傳開來,民眾才知曉原來那是人族皇帝與教宗的老師,叫做商行舟,據說是與王之策齊名的人物。

    商行舟沒有理會街道兩側投來的好奇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街道兩側的建築上,也充滿了好奇。

    他來過雪老城下,看過無數相關的卷宗,但這是他第一次進入這座城市。

    對他來說,這座魔族的都城是陌生的,又是熟悉的,充滿了一種令人迷醉的非現實感。

    就像是那些建築一樣,確實很美麗,但又很沒有道理。

    高聳入雲的尖頂到底象征著什麼?

    為什麼明明窗上鑲嵌著藍色如海洋的琉璃,可以迎入最燦爛的陽光,給人的感覺卻是那樣的陰森,仿佛真正的幽冥?

    最壯觀的那座建築出現在眾人的眼中,即便是在漆黑無星的深夜裏,依然是那樣的醒目,仿佛真正的高山。

    那就是魔宮。


    十餘丈高的魔宮正門已經破裂,邊緣處還有些淺藍色的火苗,應該與材料有關。

    小車停在魔宮外面,沒有進去,於是整個隊伍都停了下來。

    時間緩慢流逝,那輛小車始終沒有動,也沒有聲音從裏面傳出來。

    無數道視線落在小車上。

    唐老太爺走到小車旁。

    陳長生與徐有容也走到小車旁。

    唐老太爺隔著車窗上的青簾,問道:“進去嗎?”

    青簾被掀起,露出商行舟的臉。

    他說道:“差不多了吧?”

    唐老太爺望向陳長生

    陳長生沈默片刻後點了點頭。

    早上開始入城,直到這個時候才來到魔宮
,除了前面提過的那些理由,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命令整個隊伍在雪老城裏轉了一大圈,務必要經過所有的著名街區,看到所有著名的建築。

    “差不多了。”


    唐老太爺說道。

    “那就看到這裏了。”

    商行舟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聲,然後閉上了眼睛。

    魔宮前一片寂靜,遠處的戰鬥聲與照亮夜空的煙花的光清楚地傳到這裏。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唐老太爺上前把窗簾放了下來。

    陳長生走到車前,把那名小道士抱了下來。

    小道士知道他是誰,沒有害怕,把他抱的緊緊的。

    陳長生注意到小道士的袖子繫的很緊,臉上還有些血汙,知道是這些天,救治將士時留下來的。

    “你有個叔叔,袖子剪的很短,那樣很方便,以後我給你做。”

    小道士點了點頭,說道:“好。”

    徐有容上前,把他從陳長生懷裏接了過來。

    小道士沒見過徐有容,但還是表現的很乖巧。

    陳長生向魔宮裏走去。

    徐有容抱著小道士跟在後麵。

    小道士看著車廂,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老祖死了嗎?”

    陳長生沒有說話,沒有回頭。

    唐老太爺背著兩隻手跟了上去。

    王破來了,他準備把那輛小車拉進魔宮。

    “我來吧。”

    肖張接過了這個工作。

    誰都知道,做這件事情最合適的人選是陳長生,但也都知道,他為什麼不肯停下腳步。


    ……

    ……

    魔宮裏的廝殺聲漸漸停了,有些宮殿裏生出火焰,也很快被燒熄,哪怕是占領,一切也都顯得那樣有條不紊。

    就像陳長生的腳步那樣,平穩而節奏明確,不急不徐。

    但他沒能看清楚魔宮裏那些殿宇的模樣。

    那些殿宇由非常稀少的黑理石砌成,氣勢無比恢宏,而且不同的殿宇都有不同的風格,不同的顏色,這種雪老城繪畫裏面常見的技法落在建築上,確實堪稱驚人,有一種無比濃豔的美感。

    但在他眼裏這些都隻是些模糊的色塊。


    魔宮深處有一片葵花田,占地極為廣闊,看著就像是黃色的海洋,在這樣冷清的秋夜裏,依然給人無比熱情的感覺。

    一行人踏過葵海,向著深處走去,感覺著周遭熱情的意味漸漸變冷,而一種邪惡的、陰冷的仿佛夜色一樣的力量卻在增強。

    道典裏有過記載,這種力量便是深淵的氣息,也是魔族力量的來源之一。

    魔殿就在深淵的邊緣,看來真的已經不遠了。

    黃色的葵花如潮水一般分開,一座通體幽黑的、無比高大的宮殿,出現在眾人眼前。

    通過長約數裏的石階,人們進入了魔殿。

    直到此時,陳長生的視線才不再模糊,只是還有些泛紅。

    魔殿裏的空間非常巨大,沒有一根石柱支撐,全部由黑色的巨石砌成,每隔一段距離便會看到一幅畫,或者是人物,或者是風景,或者是花物,或者只是簡單的筆觸留痕,裏面仿佛隱藏著很多智慧。

    從魔宮大門開始,人們便沒有遇到任何魔族,這裏也沒有,顯得異常冷清。

    一道幽綠的光忽然出現在眾人眼前,直刺陳長生的眉心。

    隔著一段距離,眾人也能感受到上麵的劇毒。

    陳長生對這道綠光很熟悉,正是南客孔雀翎

    徐有容與懷裏的小道士說著什麼,沒有抬頭。

    短劍破空而出,準確地刺中那道綠光。

    就在陳長生準備迎接南客接下來奇詭的攻擊之時,那道綠光卻消失在了空中。

    緊接著,魔殿的上方響起一連串密集的撞擊聲,然後有雪花飄然落下。

    轟的一聲巨響,兩道身影重重地落在地面上,即便是堅硬的黑色岩石,也被砸出了數道裂縫。

    煙塵漸散,一名黑衣少女制住了南客

    “你為什麼弱了這麼多?”

    黑衣少女看著南客不解
說道。

    陳長生看著南客蒼白的臉,也有些意外,不知道她回到雪老城的這些天裏,究竟禁受了什麼。

    “我真的很後悔,當初在周園裏一看到就應該殺了你。”

    南客沒有理會黑衣少女,盯著陳長生的臉,帶著無窮的恨意
說道。

    陳長生沈默了會,沒有接話,繼續向魔殿深處走去。

    南客看著他的背影,帶著絕望的意味喊道:“你非要我們死光才甘心嗎?”

    “不,我只是要你們投降。”

    陳長生望向那輛小車沈默了會兒,重複說道:“投降。”

    ……

    ……


    (今天擇天記電視劇在湖南台開始放,小說也寫到了這裏,有些感慨。小時候看一休每每聽到說:就到這裏吧,就到這裏吧,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很悲傷,寫慶餘年的時候,寫到一休裏的那首歌,也很傷心,祝大家開心,商行舟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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