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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3-20 22:12:41

前言:

善良可愛的米矜矜,雖然是在國中任教的數學老師,
但是個性單純迷糊又少根筋,常常被同事和學生欺負,
而且每當她感到緊張的時候,就會錯誤百出、糗事一堆,
就連湊數去參加聯誼,都能闖出禍來!多虧湛讓出面救了她。
可是……他怎麼能突然吻了她?
甚至在吻了她之後,還請她佯裝成他的女朋友?!
她實在弄不懂他,一如她同樣弄不懂自己的心,
直到他的身旁出現另一個女人的身影後,
擰痛的心才告訴她,原來她早就愛上了他……
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個小女人吸引著他!
為了接近她,他從淺入深、緩緩逼近!
可遲鈍如她,非但不明白他的心意,甚至打算接受另一個男人?!
該死!他真的會被這個小女人氣死!
既然溫柔是個錯,那麼就別怪他使出「非常手段」──


第一章

  寧靜在微涼的空氣中瀰漫,直到南風自穿堂穿梭而過,直到殘紅的鳳凰花木搖下片片細黃,直到西方一隅的教室裡,無預警的傳出吵鬧聲響。
  站在二年三班的講台上,課講到一半又被打斷的米矜矜,很是無奈的看著講台下又在搞怪的男學生。
  羅開國中校規嚴謹,注重升學與人才培養,因此自立校以來,就采男女分班、男女分棟制。
  男生一律在西方的弘道樓上課,女生則在東方的揚善樓,兩棟大樓中間隔著一個大操場,教職員辦公室則在操場的南北方,因此學生們若想偷偷約會,就得通過教職員那一關。
  想當然耳,南有匪幫,北有間諜,暗渡陳倉,難!瞞天過海,更難!
  過度壓抑的結果就是,羅開國中沒收到的望遠鏡,幾乎可以做市場批發。
  「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麻煩請你們放下手中的望遠鏡,並將頭從揚善樓轉向黑板,專心聽老師講解完這道三角函數的題目好嗎?」雖然明白異性相吸是動物的天性,但是身為班導,矜矜還是得出聲維持秩序。
  「沒問題!」破天荒的,二年三班的學生居然還真的乖乖聽話,把望遠鏡給收了起來。「不過老師,我們有些問題想問妳耶!」講台下,班長夏傑起身代為發言。
  「好,你請問。」一聽到學生想發問,矜矜立刻露出開心的笑容。
  她就知道他們還是有認真在聽課的,只是他們會問什麼問題呢?三角函數?一元二次方程式?還是——
  「老師,妳初吻是什麼時候啊?」
  「啊?」第一個問題出來了,但矜矜開心的笑容也因此僵凝在嘴角。
  瞪著全班三十五名學生,教學三年,她頭一回像個木頭呆愣在講台上。
  「第一次真的很痛嗎?」
  第二個問題緊接而來,這一次,她更是說不出話來。
  紅著臉,她默默的在心中猜想,學生口中的「第一次」,會不會是她想的那種「第一次」……
  「老師妳有幾個男朋友?」
  「……」
  「老師,妳為什麼都不回答?」
  學生的催促聲讓她回過神。
  捏著裙角,米矜矜努力壓下心中的羞赧,用最自然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學生;她是老師,不管學生問的是什麼問題,她都應該保持鎮定。
  「那因為你問的題目跟數學沒關係,所以老師沒辦法回答。」
  「可是書本上明明說『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現在我們有疑惑,老師妳理所當然要幫我們解惑不是嗎?」雙手抱胸,夏傑故作無辜的出言反駁。
  「可是你問的問題,老師並不在行,所以我——」
  「不在行?」此話一出,所有學生立刻捧腹大笑。「所以老師妳的意思是,妳從來沒交過男朋友嘍?」
  一語正中紅心!
  「你怎麼知道?」沒想到自己的秘密會被人知道,矜矜不禁錯愕的睜大眼,可話才出口,她就後悔了。
  噢!她怎麼可以這麼笨!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情她竟然也做得出來?!現在可好,大家都知道她「沒人要」了啦!
  看著哄堂大笑的學生,她困窘至極的咬著下唇,卻不知該怎麼阻止這一切,並把自己的威嚴討回來。
  「這是在幹什麼!」門外,忽然傳來嚇人的怒吼聲。
  一名頭髮斑白,表情嚴肅的中年男子無預警的教室。
  他的到來,就像是猛獅忽然踏入豺狼的領土裡,所有捧腹大笑的男學生們不但瞬間噤若寒蟬,還自動自發的拿筆解題,整個教室悄然無聲。
  「米老師,這是怎麼回事!」眼見沒人敢吭聲,來者——也就是校長,只好把矛頭對準矜矜。
  時近期中,他因為擔心學生的學習進度,所以特地出來巡視,結果沒想到竟然讓他看到這荒謬的一幕。
  「這是因為……」站在講台上,矜矜根本無從解釋。
  雖然身為一名數學老師,同時也是二年三班的導師,但是班上根本就沒有人把她放在眼裡。
  他們寧願用望遠鏡偷窺女生一整堂課,也不願多花一秒聽她講課。
  無聊的時候,他們甚至喜歡捉弄她,而她,不但每次都被耍到,而且還連一句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
  咬著下唇,她心虛且沉默的與校長對望,擱在長裙前一雙雪白纖細的小手幾乎絞成麻花辮。
  看著眼前半點威嚴也沒有、號稱羅開立校以來最管不動學生的老師,校長拉下臉,冷冷的開了口:「米老師,下課後,麻煩妳來一趟校長室,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妳說!」
  這已經是這學期的第幾次了?
  教學三年,她好不容易在今年終於能夠領導一個班級,可自從成為班導後,她卻也成了校長室的常客。
  管不動學生,還老是被校長罵到臭頭,為什麼她就是這麼笨拙呢?
  歎了口氣,矜矜不禁無力的垂下頭,挫敗的轉身踏入一旁的辦公室。
  「我說米老師,妳可終於回來啦!」
  還來不及坐到位子上,三抹黑影就無預警襲來。
  她抬起頭,卻發現校內最恐怖——呃,她是說,最精明的三名女老師,已經將她團團包圍。也就是這個時候,她才發現,除了她和眼前的「虞陣營」,辦公室內早已空無一人。
  「是,我回來了,請問妳們有什麼事嗎?」看著笑得不懷好意的「虞陣營」,鏡片後的水眸閃過一抹不安,但秀美的小臉上卻盡量維持著笑容。
  自從上個禮拜,班上的學生和虞麗芳班上的學生大打了一場架之後,她就成了眾矢之的,只要踏入辦公室,就會被「虞陣營」數落調侃,痛罵她教導無方。
  今天,她們該不會又想炮轟她什麼吧?
  「妳今晚有沒有空?」帶頭的虞麗芳也不囉嗦,直接丟出問題。
  「有是有,可是——」
  「那好,那六點半在『瀧川』裡頭見。」虞麗芳蠻橫的下了指令。
  「瀧川?」小臉抹上困惑。「請問為什麼要到那間日式料理店?我聽說那邊很——」貴字還沒出口,又被人打斷。
  「妳不用問那麼多,只要記得好好打扮一下,雖然妳打扮起來應該也好不到哪去,不過妳只是湊數的,所以應該沒差。」
  三人掀唇訕笑,語氣中的輕蔑清楚可聞,還好她早已「訓練有素」,只把注意力放在重要的關鍵詞上。
  湊數?這是指什麼?
  難道是湊「挨打者」的數?!
  慘!該不會是班上學生在她被叫去問話的時候又闖了禍,所以這三人想要來陰的?例如……她們終於想把她給「扛布袋」了?!
  不行不行,她一定得問清楚原因!
  「呃……請問,是不是我班上的學生又闖禍了?」縮著頸子,矜矜非常不安的咬著下唇。
  「妳班上同學哪天不闖禍?」三人異口同聲的反諷,表情都很不屑。
  「好像是這樣沒錯,呵呵。」尷尬擠笑。「那是不是我們班的同學又在球場上『小贏』了一局,所以……」
  其實上個禮拜的群架,完全是起因於籃球場上一場壓倒性的勝利。
  勝的一方自然是她班上的學生,至於敗的一方,很不巧的就是虞麗芳所帶領的班級。可能是心情不好的關係,兩個班級先是有了口角,接著不知怎麼的,竟然演變成一場混戰……
  「上次的比賽只是一場意外,妳別老是以為妳班上的學生有多厲害!」虞麗芳立刻變臉,顯然是不想再聽到這「不堪回首」的往事。
  「是,對不起!」糟糕,說錯話了,換話題、換話題!「那是不是我們班上的李偉漢『又』打傷了妳們班的學生?」
  雖然是場群架,但事實上,班上的學生卻是以一擋六,把那幾個開頭挑釁的學生打得滿地找牙,就此結下樑子。
  這幾天兩班的氣氛堪稱劍拔弩張,她一直很擔心又會鬧出什麼事。
  「妳就這麼希望我們班上同學出事?」這一次,虞麗芳不只變臉,就連眼神都射出殺意。
  心臟一跳,矜矜連忙想要解釋,可她話還沒說出口,揮舞的小手竟不小心勾到書櫃前的一條細繩。
  啪!砰!
  無預警的,書櫃的上頭忽然傳來詭異的兩聲細響。
  柳眉輕蹙,她還來不及思索,結果下一瞬間,擱在書櫃頂端、半開封的白色止滑粉已朝眼前三人兜頭灑下。
  飄渺白霧之中,她親眼看見三個恐怖的貞子——呃,她是說被止滑粉灑滿全身、只露出一雙眼睛的三個人,正惡狠狠的直盯著她看。
  她們扭著蒼白的嘴唇,臉皮不停顫抖,看她的眼神,像是想要殺了她!
  「米矜矜!看妳做了什麼好事!」
  足以刺破人類耳膜的尖叫聲,瞬間自辦公室內炸出,小臉瞬間失了血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櫃子上頭有止滑粉,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被那恐怖的怒吼聲一嚇,矜矜本能的立刻往後退了三大步,就怕自己慢了一步,就會被人抓起來痛打一頓。
  誰知她躲得太急,卻忘了身後還有一張辦公椅,結果一個重心不穩,竟一屁股摔到辦公椅上。
  柔軟的椅墊緩和了衝擊,沒讓她摔疼,可撲向她的虞麗芳就沒她那麼幸運了!
  就在她撫著胸口自椅子上坐正,慶幸自己劫後餘生的當下,她親眼看見她的高跟鞋——
  就是那雙新買不到三天、鞋跟特尖,卻在今早上班途中踩到一坨狗大便的黑色高跟鞋,自虞麗芳猙獰扭曲的臉上滑了下來。
  砰咚!
  鞋子的落地聲音,幾乎跟她胸口下的心跳一樣的響亮。
  「米矜矜——」
  河東獅吼再度響徹雲霄,至於某人,則是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眼看貞子三人組又要大開殺戒,自知理虧的矜矜火速的彎腰撿起鞋子,接著火速的朝辦公室的後門落荒而逃。
  原來所謂的湊數,是指聯誼,而不是要把她「扛布袋」!
  看著眼前十名西裝筆挺、氣質出眾的醫生,以及身邊正和男醫生們談笑風生的女同事,矜矜總算鬆了口氣。可是當秒針轉了一圈後,她馬上就發現自己似乎高興得太早了!
  自從她入座後,被安排在她正對面、表情冷肅的王醫生就一直沉默著。
  他的眼神,像是等待她能開口說些什麼,但糟糕的是,她卻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除了父親和學生,她和男性相處的經驗幾乎是零。
  粉潤的小嘴微彎,她勉強擠出一抹僵笑,希望可以緩和一下氣氛,誰知王醫生卻在見到她的僵笑後,馬上將頭撇到另一邊,徹底的把她當空氣。
  一愣,她不禁受傷的斂下微笑,但是下一秒,她馬上安慰自己別難過。
  就像虞麗芳所說的,她只是來湊數的,所以就算被人忽視,也是很理所當然的吧!只是,這場聯誼到底會辦多久呢?
  她還得為明天的小考準備考卷耶……
  拿起手邊的手卷咬了一口,她回頭望向身邊的同事,本想問自己可不可以先走,卻發現每一個人都笑得好溫柔,尤其是坐在另一端的虞麗芳,更是和在學校的模樣判若兩人。
  此刻,她正端著小酒杯,風情萬種的靠到某個男人的身側,接著非常大方的將她豐滿的胸脯直接貼在男人的手臂上——
  「哇!」
  粉唇瞬間逸出一抹低呼,薄嫩的小臉蛋,幾乎是在瞬間變紅。
  不敢領教這種煽情的畫面,她迅速的想將目光收回,誰知下一瞬間,卻無預警的對上一雙幽深的眸子。
  不知何時,被虞麗芳看上的那名男人竟注視著她,彷彿感覺不到手臂上多了一對「柔軟的美好」,俊雅的臉龐上完全看不出任何心動或是羞赧的痕跡,倒是她這個「目擊者」差點心虛的摔掉手中的蝦手卷。
  「米小姐,聽說妳是教數學的?」溫和的聲音自男人薄厚適中、形狀優美的唇瓣間傳出。
  他的聲音就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溫和且自然,讓人感到非常的舒服,可是——
  他怎麼會突然和她說話?
  他不是應該要專心的接受虞麗芳的勾引嗎?
  察覺到眾人紛紛停下交談,將注意力放在那男人和她的身上,她立刻不安的豎起警戒。
  尤其當虞麗芳用她美麗的眼睛,不著痕跡的朝她砍了七七四十九刀後,她更是直接低頭往後縮,非常識時務的當起啞巴來。
  「沒錯,米老師是數學老師。」代為回答的虞麗芳勾起滿意的笑容。「她雖然聰明又認真,可惜現在的學生不好教,所以米老師老是被學生欺負,常常受到校長的關愛呢!」
  冶艷勾人的笑容,瞬間攫獲不少男性的目光,但是藏在話中的貶損,卻讓在場的女性同仁吃吃的竊笑起來,而身為話題女主角的米矜矜,卻彷彿早習慣了這一切。
  只見她從頭到尾只低著頭在桌上畫圈圈,不反擊也不生氣,逆來順受得就像是個小媳婦。
  勾起一抹興味的笑弧,男人——也就是湛讓,輕輕的開了口:「被學生欺負總好過欺負學生,現在有愛心的老師不多了,能夠這樣容忍學生,我認為米老師很了不起。」
  他的語氣緩和宜人,卻有一種讓人信服的神奇魔力,在場不少男醫生因為這一番話,紛紛對矜矜釋出讚賞的微笑,而訕笑中的女性則是尷尬的止住笑聲。
  沒料到自己會被人解圍,矜矜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
  她悄悄的朝男人看了過去,誰知卻又和男人的目光對上。
  雖然不懂他為何一直盯著自己看,但是站在客觀的立場,她實在不得不讚歎他長得真是好看。
  俊雅的五官和挺拔的身材讓他顯得相當搶眼出眾,而散發在舉手投足之間的非凡氣質,則是讓人相信,他肯定是個相當有能力的男人。
  粉唇微彎,她怯怯的朝男人露出一朵感激的微笑。
  「所以湛先生,你喜歡有愛心的女性嘍?」不滿自己看上的男人始終將目光放在眼中釘的身上,虞麗芳撒嬌似的攀上男人的手臂,不依的想得到一點注意。
  「只有愛心可不行。」湛讓淡笑。
  虞麗芳故作嬌羞地問:「是嗎?那你還希望有什麼其它條件?」
  她的疑問,同時也是在場其它女人心中的疑問。
  雖然還是對眼前的男人有說有笑,但是每一個人都暗自拉長了耳朵,不打算放過接下來的答案。
  會場後,外型出眾的湛讓早已讓她們怦然心動,但是礙於虞麗芳的惡勢力,她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與被安排好的男性強顏歡笑。
  不過死會都能活標,更何況是活會?
  她們都在等一個機會,一個可以接近湛讓的機會,不過在此之前,她們得先弄清楚「獵物」的口味,往後才好投其所好。
  除了米矜矜,每個女人都已經開始計劃,接下來該怎麼得到湛讓。
  「我喜歡單純又有趣的女性。」湛讓溫溫回答,說話的同時,他極為自然的將右手臂自一團「脂肪」間抽出,接著拿起酒杯小啜了一口。
  沿著杯緣,他不著痕跡的再度看向縮在角落、一臉不自在的小女人,眼底的興味更濃了。
  看來今晚被拉來湊數的不只是他,很顯然,她也是受害者。
  不過相較於他的悠遊其中,她侷促得就像只小動物,相當的不安……
  虞麗芳的眼睛亮了起來。
  「單純有趣?我以為湛先生是個眼界高的人,沒想到要求這麼簡單……不過說到單純,其實我們做老師的,生活圈就很單純,而且為了討學生歡心,也得讓自己變得有趣,所以……」
  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一逮到機會,虞麗芳就迫不及待想告訴湛讓,她正是全世界最單純又有趣的女人,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不堪其擾的湛讓根本是左耳進,右耳出。
  表面上他看起來像是仔細聆聽,但實際上,他的注意力卻始終放在米矜矜身上。
  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她,但基於她是在場女性中,唯一不讓他感覺自己是很好吃的獵物的這一點來看,就足以讓他對她產生好感。
  此刻,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迅速的抄起一邊的MENU翻閱,可不到三秒,就見她錯愕的瞠大眼,像是被上頭的金額給嚇到。
  形狀優美的薄唇微彎,湛讓終於忍不住露笑。
  雖然厚重的眼鏡遮住了她一半的小臉,卻似乎一點也遮不住她的內心想法。
  她單純得就像是張白紙,什麼心事都會乖乖的寫在臉上,讓人不懂她都難,難怪這群女人完全把她吃得死死的。
  「湛先生!湛先生!」聒噪的聲音再度自右方傳來。
  唇邊,那溫柔的淡笑瞬間消失。
  「是,我在聽。」溫和的嗓音還是那麼讓人如沐春風,但是黑眸裡卻閃過了一絲不耐。
  「我是在想,待會兒散會後,你想不想——」
  「抱歉,我得去趟廁所。」
  「啊?」看著那毫不留情將她拋下的湛讓,虞麗芳錯愕的就想破口大罵。
  這算什麼?他這是在拒絕她嗎?拒絕像她這麼美麗的女人?!
  怒火攻心,虞麗芳氣憤的想找人發洩,而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她立刻知道自己該找誰了!
  盯著角落裡默默喝湯的矜矜,描繪得精緻的眼底閃過一抹惡劣的光芒。
  哼!她真想不透,湛讓剛剛怎麼會注意到她這種小蝦米?除了裝無辜,她根本一無是處,尤其她今天還把臭鞋砸到她臉上!
  不想則已,一想起來,新仇加舊恨更是加深了復仇。
  優雅起身,虞麗芳一副好似想找人說話的模樣,但卻在經過矜矜背後的剎那,不著痕跡的推了她一把。
  噗!
  啊!
  乍然響起的噴水聲和男性的慘叫聲,讓所有人不禁停止交談。
  他們納悶回頭,卻在下一秒同時哄然大笑。
  只見坐在最角落的男人不知被什麼東西噴了一臉濕,甚至就連他的發間也莫名其妙的插上一雙竹筷子。
  那滑稽的模樣讓眾人不能自已的捧腹大笑,而隨著笑聲的加大,慘遭池魚之殃的男人臉色也愈來愈鐵青,至於肇事的米矜矜,則是嚇得三魂七魄都要飛了。
  天!瞧她幹了什麼好事!
  她竟然——竟然——
  「我、我我……對、對、對不起,我、我……」
  在王醫生充滿殺氣的注視下,她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好,幸虧王醫生還算寬宏大量,沒有當場對她破口大罵,但是充斥在心中的愧疚感,還是差點把她給淹死。
  於是乎,趁著王醫生擦臉的當下,她迅速的站起身。
  原本她是想越過桌面替王醫生取下飛插在他發間的筷子,但也不知是她力量太大,還是王醫生的頭髮本來就很「奇特」,她也不過輕輕一挑,那一頭造型得很不賴的黑髮,竟然在瞬間離開了頭皮。
  「啊!」
  抽了口氣,看著掛在筷尖的一坨黑髮,她愣住了。
  有整整三秒的時間,她嚴重懷疑自己可能殺了人,或是碰上了什麼靈異事件,但是當如雷般的瘋狂大笑再度在包廂內炸開後,她才領悟到,她不是殺了人,也不是碰到了什麼靈異事件。
  她只是——
  把最不能說的秘密,給「掀開了」!
  盈滿尷尬的水眸,從筷尖的假髮很慢很慢的移到那光禿禿的頭頂,然後再從那光禿禿的頭頂更慢更慢的移到那張比包公還黑的圓臉上。
  咕嚕!
  無法控制的吞了一大口唾液後,她聽見自己用這輩子最顫抖的聲音,開口道:「對不起,如果你還不急著殺了我的話,我可以先去上個廁所嗎?」
  
第二章

  抓著包包,她幾乎是抱著頭落荒而逃。
  如果她夠聰明的話,應該就此朝大門逃生,但是從一開始,她的腦中就只有[尿遁]兩個字,以至於她的身體也只能遵從大腦的指示,一路往東逃向廁所。
  穿過幾名穿梭服務的服務生,再越過幾名酒醉的客人,好不容易,她終於看到女廁了。
  哈里路亞!她的庇護所就快到了!
  瞬間,小腳再度加快,誰知一抹高大的人影卻無預警的自一扇門後步出,她想煞車,卻是為時已晚。
  砰!
  幾乎就在疼痛襲來的那一瞬間,她恐懼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也開始失去平衡。
  完了,她一定會摔倒!
  就在她閉眼迎接悲慘命運來臨的瞬間,一道沉穩的力量卻撐住了她。
  「你沒事吧?」濕潤和善的嗓音,自上頭落下。
  「我……」長睫微搧,矜矜驚魂未定的張開杏眸,卻發現自己正依偎在一道寬闊的胸膛前,鼻間那迥異於女性的體香,讓她迅速的領悟到,自己很有可能與某個男人靠得極近。「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不應該用跑的,你有沒有怎麼樣?有沒有被我撞傷哪裡?」紅著臉,她迅速往後退去。
  「沒關係,我沒事。」望著眼前不斷低頭道歉的女人,湛讓釋出淡笑,風度的沒有計較。
  「真的嗎?」抬起頭,她本想確定自己真的沒把人撞傷,卻發現眼前的一切都陷入模糊。
  小手連忙撫上微疼的鼻樑,卻發現自已的眼鏡不知何時竟不翼而飛了。
  「你……」幽深的黑眸在瞬間起了變化。「米老師?」
  「你認識我?」小臉明顯的怔愣了一下。
  如新月般彎柔的細眉下,是一雙晶瑩澄澈的大眼。
  此刻,那雙大眼正因困惑而顯得有些迷濛,如花瓣般的粉唇也因此微微張啟,那模樣,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少了厚重眼鏡的遮掩,揉合著純真和嫵媚的小臉蛋,絕對足以勾起所有男人的!
  屏著呼吸,湛讓發現自己竟然移不開視線。
  「我是湛讓,今天和你們聯誼的醫生之一。」
  矜矜恍然大悟。
  「原來你就是虞老師看上的——呃!我是說你就是坐在虞老師旁邊的那位醫生。」好險好險,差點就說漏嘴了。
  她承認自己是遲鈍了些,但是虞麗芳剛剛的言行露骨又大膽,尤其她的眼神就像是想把他給吃了,實在很難不讓人發現她的[企圖]。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她還挺佩服他可以臉不紅氣不喘的面對虞麗芳的勾引,比起校內幾名鼻血噴不停的男老師,他的表現可以算是可圈可點了呢!
  「你的眼鏡呢?」
  「啊?喔,應該是剛剛撞擊的時候,被撞飛了。」說完,她立刻瞇著眼睛到處尋找眼鏡的蹤影,可無奈自己兩眼都是八百度,在昏黃的燈光下,跟瞎子根本沒兩樣,不過即使如此,她還是不氣餒的蹲在地上摸索。
  不忍她找得辛苦,一旁的湛讓立刻低頭幫起忙來。
  他的視力很好,不到三秒,立刻就注意到躺在牆角的黑框眼鏡。
  勾起嘴角,他邁開腳步就想將眼鏡撿起,誰知一群小孩卻忽然自走廊的另一頭衝了過來。
  他們一路追趕跑跳碰,短短的小腿就像是一雙雙破壞力超強的小鐵錘。
  咚咚咚咚咚咚——喀啦!
  隱藏在腳步聲中的細微聲響,讓矜矜迅速的抬起了頭。
  「請問那是什麼聲音?」
  「那是……」看著那副被踩扁而變形的眼鏡,湛讓不禁錯愕的挑起濃眉。「眼鏡被人踩到的聲音。那是一副黑色粗框眼鏡,鏡架上有白色細紋,我想,應該不是你的眼鏡。」
  「不,那就是我的眼鏡。」粉唇微顫,矜矜聽見自己的心臟,咚的一聲沉了一下,但隨即,她告訴自己做人要樂觀。「也許它並沒有壞得很嚴重,可以麻煩你幫我把眼鏡撿起來嗎?」
  「沒問題。」他爽快答應,可說時遲那時快,瘋狂的小鐵錘們又跑回來了。
  咚咚咚咚咚咚——喀啦!
  相似的聲音讓矜矜瞬間臉色大變。
  「那、那又是什麼聲音?」天!千萬別是她想的那樣!
  捏著裙角,身為大近視的她,只能無助的望著眼前那模糊的高大身影,期待他帶來一點好消息。
  「事實上,那是眼鏡被踩爛的聲音。」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
  深沉的目光,自支離破碎的眼鏡緩緩的轉移到小臉上,幾乎只消一眼,他就能看出她有多絕望。
  戴著眼鏡時,她的心思透明如水,任誰都看得透;少了眼鏡,多變的表情則讓她整個人散發出一股迷人的可愛,讓人忍不住想要再多逗弄她一點,看看她是否會露出更多更可愛的表情。
  平靜的心頭忽然起了一股搔癢,那是習慣隱藏的劣根性。
  所謂靜水深流,他雖看似溫和無害,但實際上,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如何的霸道深沉。
  只有能夠引起他興趣的東西,才能夠得到他的注意,但偏偏能夠引起他興趣的東西,實在少之又少。
  不過很顯然的,眼前的小女人已經開始抓住他的注意力了……
  「有多爛?」她不死心地問。
  「死無全屍的那一種。」他照實回答,語氣充滿同情。
  這一次,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甚至連一個對策都還沒想出來,就成了[瞎子],難道老天爺真的要亡她不成?
  扶著牆壁,她無力的自地上站了起來,只覺得今天的一切都太[霉]麗了!
  「你還好吧?需要幫忙嗎?」看出她的腳步虛浮,他眼捷手快的扶住她的手肘,藉由自己的力量穩住她的重心,並紳士的避開了多餘的肢體接觸,不料她卻像是被火燙著似的,迅速的抽回了手。
  「我很好,不麻煩你了。」低下頭,她細聲道謝,接著刻意的後退了一步,拉開彼此的距離。
  「你總是這麼拘謹嗎?」看出她的閃躲,黝深的黑眸不禁微微瞇起。
  經驗中,總是他在閃躲女人的騷擾,沒想到,他也有被拒絕的一天。
  迥異於其它女人的花枝招展,打扮素雅的她,就像一朵不醒目的小白花。
  面對一群單身醫生,她不懂得介紹自己,不懂得賣弄風情,更不懂得把握機會,自始自終,她就只是躲在角落默默吃飯,任人調侃。
  一開始,是她的單純吸引了他,接是是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柔順,如今,就連她的拘謹都其名令他心動。
  「拘謹?會、會嗎?」她乾笑,不敢說自己只是害怕惹上麻煩。
  很顯然的,今天的她真是倒霉透了,誰知道虞麗芳會不會挑在這種時候走出包廂,然後撞見這一幕?
  她最好還是快點遠離他。
  「剛剛真的非常感謝你的幫忙,我想我——」
  「你剛剛跑得那麼急,是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輕聲斷話,故意忽略她寫在小臉上的心思,並暗自揣測是否在他不在的時候,她又被欺負了?
  深沉的眸迅速閃過一抹暗光。
  「呃!」小臉瞬間抹上窘迫。「那件事等你回到包廂後,自然就會知道了,至於我……有點事,所以很抱歉!」語畢,她幾乎是自他面前逃開。
  她知道自己的糗事會被宣揚,也知道聽到她的糗事之後,他肯定也會像其它人一樣笑破肚皮,但是她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看到那一幕。
  在這最不如意的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
  暫且忘掉自己幹過的糗事,忘掉那些刺耳的訕笑聲,然後好好的想一想,該怎麼做,才能得到王醫生的原諒。
  歎了口氣,雪白小手握上門把。
  「我勸你最好別推開那扇門。」沒想到湛讓竟然沒有離開。
  他站在原處,向來俊雅的臉龐露出非常微妙的表情。
  她錯愕回頭。「為什麼?」
  「因為在你面前的,是男廁的大門。」他淡淡說著,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晴朗。
  「啊?」小臉先是一愣,然後是一道驚呼。「天!我、我不知道,我完全沒注意到,我只是想去女廁,並、並不是……」迅速的抽回手,她手慌腳亂的解釋起來,羞愧得直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我明白。」雙手插在兩邊口袋,他忍笑道。
  「你、你能明白就好,還有,謝謝你。」咬著下唇,秀美的小臉脹得紅紅的。轉過身,她埋頭就往另一個方向沖。
  「那個方向通往廚房。」不料,濕潤的嗓音又傳來了。「聽說瀧川師傅都是男性,所以向來不歡迎女性踏入廚房。」
  「呃!」奔跑的雙腿瞬間踩了煞車,瞇眼望著指示牌上那模糊的幾個大字,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又弄錯方向了。
  天!她到底在幹什麼?竟然接二連三的在湛讓面前出糗?!真是太糊塗了!
  搗著臉,她難堪得幾乎不敢回頭。
  「說說看,到底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你才會這麼慌亂?說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解決。」優雅的幾個大步,他便來到她的身邊。
  自她一頭撞進他的懷裡後,倉皇就沒自她的眼底退散過,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她才會如此心神不定。
  「我……」透過指縫,她偷偷的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俊雅臉龐,感覺臉頰上的熱度更燙了。
  「說說看,嗯?」他輕聲誘哄,那溫柔的嗓音竟奇異的安撫了她的不安,並讓她產生一種想依賴的魔力,緊繃的肩膀也跟著緩緩松下。
  「因為我剛剛在包廂裡闖禍了。」幾番掙扎後,她還是說了。「我不但把湯噴到王醫生的臉上,還把筷子甩插在他的頭髮上。」
  原本噙著淡笑的溫柔臉龐,在一瞬間有些微的變化。
  原來是發生了這種事,難怪她會這麼倉皇。
  忍住喉間再度湧現的笑意,他好心的安慰:「其實,事實並不算糟。」
  「不,你不懂!」小手下的小臉左右搖晃了一下。「我不只做了兩件糗事,事實上,我還不小心把他的假髮給掀起來了!」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泫然欲泣。
  至於湛讓,則是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因為,他再也忍不住了!
  天!她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光是用想像的,他就幾乎忍不住笑意。撐著額頭,形狀優美的嘴唇最後還是逸出了輕笑。
  「我知道這很誇張,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哇!討厭啦,連他都笑她!將臉更加埋進掌心間,她好想就這麼永世別再見人。
  「我知道。」發現她是真的感到難堪,他立刻止住笑意。「別擔心,我和王醫生有些交情,他雖然有些沉默寡言,但心胸還算開闊,我會幫你向他道歉,我相信,他一定會原諒你的。」
  「真的嗎?」那乍現的一絲曙光,讓她迅速的抬起頭。
  「真的,事情根本就沒那麼糟。」就他來看,從頭到尾都是她把事情想像得太悲觀了。
  看著那張因無助而更惹人憐愛的小臉蛋,一股摻雜著佔有與保護的猛地自體內竄出,讓原本就黝暗的黑眸瞬間更加深沉了。
  「可是剛剛他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你不覺得他的表情本來就有些陰沉嗎?」認識多年,他可沒看過那個人露出死人臉以外的表情,不少病患還因此抱怨他呢!
  「咦?」對吼,經他這麼一說,從頭到尾那個王醫生好像都是一樣的表情,就算假髮被掀起的時候,他也沒罵她,難道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忽然覺得心情沒那麼糟糕了。
  原本以為這次她肯定會完蛋,沒想到最後卻是否極泰來。
  望著那三番兩次解救她的湛讓,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中的感激。
  「看來你的心情好多了。」湛讓輕笑,輕而易舉的就看透了她的心情轉折。
  她紅著臉囁嚅道:「那就麻煩你幫我說聲對不起,改天,我一定會親自找他賠罪的!」
  「沒問題。」
  「除此之外……」
  「怎麼了?」他很快就看出她另有煩惱。
  「是這樣的,因為我還得準備明天的小考考卷,還有我的眼鏡也壞了,得拿去修理……」咬了咬下唇,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請你幫我傳話給虞老師,就說我有事先走了?還有餐費,請你也一併——」
  「抱歉,其實我正好也有事要提前離開,不如我送你一程吧。」他打斷她。
  「啊?可是她們都在等你回去,你就這樣走了……」虞麗芳一定會抓狂。咬著下唇,她沒敢把心中的話說出來。
  「少一個我,不會差到哪裡的。」
  不,絕對會差很多!搖著頭,她還想開口說些什麼,他卻已經牽著她往某個方向走去。
  「總之,當務之急,得先恢復你的視力,然後再把你平安的送回家。」
  「可是……」啊,他的手好燙!
  看著那握住自己的大掌,矜矜忽然覺得好彆扭。
  她敏感的感覺到,有一種奇異的東西,正伴隨著他的體溫侵入她的身體。
  她的體溫愈來愈高,就連雙頰都辣燙得像是著了火……
  「還是你以為,以你目前的狀況,你有自信可以搞定一切?」步出大門,他溫柔的問著,夜風一陣一陣的吹來,卻吹不退她體內那愈攀愈高的體溫。
  「我……」
  「所以,還是讓我幫你吧!」
  她從來不知道,自己也可以和男人這麼輕鬆的相處。
  湛讓給她的印象是優雅沉穩的,也是溫柔體貼的。
  在車上時,他會聊些輕鬆的話題,讓她不覺得尷尬,在眼鏡行時,因為作業問題她得先配副隱形眼鏡應急,卻因沒有任何經驗而頻頻戴不上隱形眼鏡時,他也不曾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整整半個小時的時間,他都是非常有耐性的坐在她身邊安撫氣餒的她,直到她成功的戴上隱形眼鏡。
  他明明另外有事,卻願意為她付出那麼多的時間,她又是愧疚又是感謝。
  所以一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實在應該回饋點什麼,但是兩人畢竟是初識,對彼此也不瞭解,送東西太唐突,請吃飯倒可以,只是該怎麼開口呢?
  對於男性,她幾乎是笨拙的,就連開口請吃飯都缺乏勇氣。
  「應該是這棟大樓吧。」將車子流利的停在路旁停車格,湛讓立刻抬頭打量四周的環境。
  這是文教區裡的一個小小區,雖然大部分的房子都不算新,但四周並沒有什麼不良行業,居住質量相當不錯。
  「啊?對,謝謝你送我回來。」矜矜響應得不是很專心,揪著手,她還在想該怎麼開口約吃飯。
  「謝什麼,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即使如此,還是得謝謝你。還有,如果你這幾天方便的話,不知道能不能請你……」後面三個字,瞬間消失在空氣中。
  低著頭,矜矜懊惱的發現,自己果然還是提不起勇氣。
  「請我如何?」湛讓微笑,一臉耐性,而他那循循善誘的口吻很快就安撫了她的不安。
  沒錯,他不像王醫師一樣冷漠,更不像校長一樣嚴肅,他是個和善溫柔的人,在他面前,她根本不需要太過緊張啊。
  咬著下唇的貝齒微微鬆開,她總算多了一些勇氣。
  「因為受到了你不少幫助,所以我想請你吃頓飯。」小小聲的,她終於將心中的話給說了出來,可話說到最後,又怕他會覺得自己唐突,於是又連忙補充:「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想法,如果你沒空的話,也可以拒絕啦!」
  優美的唇,勾起微笑。「不,我當然有空。」
  「那你是答應了??」猛然抬頭,一股莫名但強大的快樂讓她的雙眼晶瑩閃爍,那燦爛的微笑就像綻放的玫瑰花,美艷得讓人心驚。
  望著眼前嬌美的容顏,湛讓的深幽黑眸瞬間抹上一抹難以言喻的光彩。
  他是男人,一個很正常的男人。
  不感興趣的,他不屑一顧,可相反的,一旦讓他產生了興趣,無論那是什麼,他都不會放過!
  飽含侵略的黑眸不著痕跡的自秀美的臉蛋緩緩的游移到那性感的鎖骨,接著是的胸脯、柔弱的細腰,以及在裙擺下那若隱若現、優美纖細的小腿。
  或許是長期待在教室的關係,她皮膚比任何女人都還要白皙粉嫩,尤其是那張秀美的臉蛋,在黑髮的襯托下,更是晶瑩得惹人憐愛。
  她的美是如此的美妙神秘,讓人很難把持得住理智。
  他還正想著該怎麼拉近彼此的距離,沒想到她卻主動的製造了機會,看來就連老天爺都同意他的這份呢,呵!
  「你剛剛很緊張?」他不答反問。
  「我、我沒有啊。」她立刻搖頭否認,但結巴的小嘴和酡紅的小臉,卻透露出真正的答案。
  看著那連約吃飯都會臉紅的小女人,他幾乎不用想,就知道她肯定非常缺乏男女方面的經驗。
  「你想約什麼時候?」他問,高高揚起的唇角透露著滿足與得意。
  「這個禮拜天好嗎?」
  「沒問題,正好這個星期天我排休,那就約中午十二點吧,我來接你。」
  「不用了,不能這麼麻煩你,我自己去就——」
  「我堅持。」他打斷她,語氣不容質疑。
  「可是……」她還想說些什麼,但在他不容拒絕的眼神下,她發現自己竟然開不了口,只能乖順的點頭。
  「很好。」她的溫順讓他勾起了微笑。「這是我的名片,上頭有醫院和我的私人號碼,無論什麼事都可以打給我,我等你電話。」他話中有話,那暗藏在話語中的關懷,透露出對她的不同,然而遲鈍的矜矜根本無法察覺。
  接下名片,她將名片小心翼翼的收到自己的包包裡。
  「嗯,那我會查查看哪裡有風評不錯的餐廳,到時決定了再打電話通知你?」
  「沒問題。」最後,還是到了分離的時候。「需不需要我陪你一起上樓?」望著窗外,他體貼地問,還是不放心讓她一個人下車。
  「不用了,我所居住的大樓有管理員在控管出入,很安全的!」微微一笑,她對湛讓的印象,瞬間又加了好幾分。
  難怪聯誼會上每一個女同事都想找他攀談一、兩句,原來他不只相貌好、職業好,就連個性都這麼體貼,這也就可以說明,為什麼虞麗芳會那麼處心積慮的想要——呃,等等!
  她、她怎麼會忘了他是虞麗芳看上的男人?
  如今她不但答應要請他吃飯,剛剛她甚至還和他一起離開瀧川!
  完了完了,明天她一定會死得很慘!
  「在想什麼?」她的表情變化完全落入他的眼裡。
  「沒什麼!」她立刻搖頭,習慣性的不想讓人替自己擔心,卻低估了他的觀察力。
  望著那張愁雲慘霧的小臉,精明入骨的湛讓哪可能猜不出她此刻的煩惱呢?
  那些女人對她的態度他也見識過了,不難想像她在學校是如何艱辛。
  不過,既然她身為老師,很多事得靠她自己去努力才行,但這件事,他會想辦法幫她解決,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的。
  修長的食指在方向盤輕輕敲了三下,接著很快就有了對策方案。
  「那我先下車了,掰掰。」擠出一抹牽強的微笑道了再見,米矜矜有些恍神的推開車門,然後低頭歎氣的朝大樓的大門走去。
  一路上,她惴惴不安的猜想著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卻沒注意到背後,始終有一雙黑眸如影隨形的跟著她,直到她消失在大門的後方,直到她所居住的七樓公寓發出亮光。
  確定她安全的進入公寓後,坐在車內的湛讓才拿起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喂,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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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3-20 22:25:16

第九章

  結果這一晚,矜矜晚歸了。
  當她躡手躡腳的踏入房內時,原本闃黑的客廳頓時燈火大亮。她一驚,連忙轉身看向客廳,果然在沙發上看到自己的母親,小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驚慌。
  「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她低下頭,慢吞吞的脫起鞋子,打算拖延時間。
  「你沒回來我怎麼睡得著。」米太天平靜的回答,臉上的表情有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不用等我啦,我、我只是和同事去吃飯。」
  「問題是你的手機關機,我怎麼知道你和同事去吃飯?」
  「喔……」矜矜更心虛了。
  脫完了鞋子,她繼續脫起絲襪裝忙,動作去卻慢得像只垂死的老烏龜,存心避免和正面交鋒。不過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只見米太太一個起身,直接堵到門口去。
  「為什麼關機?」她開門見山的質問。
  咬著下唇,矜矜猶豫了幾秒,決定撒謊。
  「因為手機沒電了。」
  「沒電不會打電話回來報個平安嗎?」
  「我、我忘了。」她哪敢說自己是故意的啊。
  瞇起雙眸,米太太氣壞了,覺得自己的女兒實在是蠢到了極點。
  「你知不知道小讓在這裡等了你一個晚上?」
  一聽湛讓曾經來過,矜矜立刻停下脫襪的動作,抬頭環視屋內一周,小嘴忙問:「他人呢?」
  「去醫院值班了!」米太太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走了?
  充滿胸口的某種情緒頓時嘩啦嘩啦的潰散消失,捂著空蕩蕩的胸口,矜矜難過極了。
  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有多思念湛讓;不過短短三天,她卻覺得好像有三年這麼長。明明逃避的人是她,但是最思念的人卻也是她,她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麼時候?
  「我真是搞不懂你,明明就喜歡人家,幹麼還要躲著人家?」米太太可不打算給女兒時間悲秋傷春,天生性急的她,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幹了什麼好事,就忍不住想叨念。
  「我、我才沒有喜歡他!」沒想到自己的母親竟將自己的心情看得如此分明,矜矜立刻臉紅駁斥。
  「睜眼說瞎話!你要是不喜歡人家,幹麼臉紅得像是猴子屁股?」
  「我才、才沒有臉紅,我們只是朋友。」矜矜反駁得更大聲了。「而、而且人家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不要亂講!」她不想造成湛讓的困擾。
  「他喜歡誰了?」米太太拔尖了聲音,覺得自己就算在此刻看到飛碟,她也不會更驚訝了。
  「就是相親本中的那位小姐,那個在國小當老師,長得很漂亮、個性單純有趣又有愛心的那一個。」矜矜把石枝花說過的話鉅細靡遺的重複了一遍,對當時的狀況記得清清楚楚。
  米太太差點沒暈倒。
  那麼簡單的騙局,她竟然還信以為真?火氣一來,米太太也管不了現在已經是晚上快十點,大氣一吸,當下就吼了起來——
  「他才不喜歡那位小姐,他喜歡的是你!」
  「他喜歡我?」矜矜愣住了。
  「對,他當然喜歡你,否則他幹麼——」
  「不!」矜矜緊急的打斷母親的話。「他才不喜歡我,他只當我是朋友!」
  沒錯沒錯,就是因為他當她是朋友,所以他才對她那麼好,所以當夏傑的媽媽糾纏他的時候,他才會請她幫忙。
  就因為只當她是朋友,所以他才會請她「假裝」成他的女朋友。
  就因為只當她是朋友,所以他才會溫柔的凝望另一個女人的相片。
  就因為只當她是朋友,所以關於第一個吻,直到現在他都不曾解釋過。
  所以他才不喜歡她,他才不喜歡她!
  「你這個笨蛋!」米太太氣壞了,恨不得手中立刻有根棒子,讓她好好把這個自己親生的女兒狠狠敲醒。
  這種愚蠢的人類真的是她生的嗎?她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
  「媽,我不想談,我要回房了。」矜矜小腳一跨,就想往房裡沖,打算繼續當她的鴕鳥。
  「你回來!」米太太可不打算放人,連忙拉住女兒的手。
  「媽,湛讓不喜歡我是事實,事情根本就沒什麼好談的,而且……而且……」
  「而且怎樣?」
  「而且……」看著母親那不達目的誓不甘休的表情,她牙一咬,硬著頭皮硬是將今晚所發生的事說了出來。「而且就在剛剛不久之前,我同事請我和他交往。」
  「什麼?」
  「而且……我也答應了。」這句話說得超級小聲。
  「你答應什麼了?」米太太再度吼了出來。
  「我、我答應和別人交往了……」她重複,然後心虛的絞起裙擺。「那個人是我們學校的訓導主任,對我一直很好,我想跟他交往應該……會很不錯。」至少她就不會一直想著湛讓。
  「老公!」米太太忽然尖叫,下一秒,米先生立刻從房裡衝了出來。
  這一次,他那副老土黑框眼鏡滑到了鼻頭上,不知是匆忙之間沒戴好,還是被嚇得歪了一邊。
  「我們的女兒瘋了,她居然答應和別的男人交往!」米太太指著自己的親女兒,一臉絕望。
  「我才沒瘋!」矜矜立刻反駁,卻在下一秒對上父親錯愕的眼神。
  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的父親這麼倉皇失措過,他的表情,就好像她得了什麼不治之症。
  「快打電話給小讓,把他叫過來,我們的女兒需要急救!」米太太推著自己的老公,在客廳急得團團轉。
  「媽,你別鬧了!」一聽到母親要打電話給湛讓,矜矜立刻緊張了起來,但是念頭一轉,她卻笑自己是窮緊張。「他現在在值班,不可能過來的啦。」
  米太太才不理她。
  嫌老公動作太慢,她乾脆直接抄起電話和湛讓先前留下的名片,滴滴滴的開始撥號,而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小讓,你快過來,矜矜她答應和別人交往了!」米太太立刻把狀況簡單扼要的說了一遍。
  「媽,人家要工作,你不——」
  「好好,你快過來,我幫你看住她。」
  他要過來?!
  矜矜嚇到了,整個人像根木頭似的愣在房間門口。
  他不會過來的!
  他要值班,他要照顧病人,他有太多事情要忙。
  而且他們只是朋友,他怎麼可能因為母親的一句話就趕來?
  重點是,她要和誰交往是她的私事,他怎麼可能會為了這個荒唐的理由,就放下手邊一切的工作來到這裡?
  他不會過來的,他不會過來的,他絕對不會過——
  「她在哪裡?」
  門外,隱約傳來熟悉的聲音。
  抓緊手中的抱枕,矜矜就像是被針刺到似的從床上彈了起來。
  「在她房裡,我帶你去!」客廳裡,米太太一看到救星,立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沒有多談,她迅速領著湛讓來到矜矜的房門前。
  叩!叩!
  湛讓利落的敲著門板,濃眉微微蹙起,此刻,他的頭髮紊亂、襯衫微縐,神色間透露出一股濃濃的不悅,溫和的氣息早已消失殆盡。
  「是我。」敲完門,他立刻表明身份,希望房裡頭的小女人可以自動一點。
  真的是他?
  他真的來了!
  房裡,矜矜嚇得丟開手中的抱枕,第一個反應就是推開窗戶,但一想到自己家住七樓,又連忙彈回床上。
  揪著裙擺,她急得在原地打轉,不明白他怎麼真的來了。
  「開門。」看著毫不動靜的門板,濃眉蹙得更緊,湛讓逐漸失去耐性。
  不要!
  她才不要開門,她現在還不想看到他!
  看著一旁的衣櫥,她二話不說,立刻將衣櫥拉開並躲了進去,但是當她發現衣櫥裡頭黑抹抹的像是藏著什麼東西,她又從裡頭跳了出來。
  「快開門,如果你再不開門,我就自己進去了。」瞪著還是毫無動靜的門板,湛讓開始發火大了。
  在心裡默數到三,他立刻轉動門把,卻發現房門被人死鎖了。
  「啊,這丫頭竟然敢鎖門,沒關係,我有備用鑰匙,我這就去拿。」米太太也火了,同仇敵愾的轉身就拉著先生朝自己的房門踏去,可下一秒,某種奇怪的聲音卻讓他們同時停下腳步。
  嘰——
  聲音再度傳來,這一次,連帶還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米太太和米先生困惑的回過頭,卻看見湛讓臉色鐵青的往後退了一步。
  「很抱歉。」轉夠頭,他朝兩夫妻點了下頭。
  「呃,抱歉什麼?」兩夫妻本能地問,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只見湛讓似乎是量准了距離,接著無預警的抬起右腳。
  他的腿修長而柔軟,而且充滿了力勁,停在半空中的姿態就像是一把強而有力的大刀,像是可以摧毀所有的東西,實在是壯麗極——轟啦!
  無預警的,一聲巨響忽然在安靜的客廳炸開。
  這一次,夫妻倆誰也沒瞧清湛讓的動作,只知道,當他重新站穩腳步推開門板時,原本貫通門板的喇叭鎖卻忽然從門板上摔到了地板上。
  看著那被斬頭變形的喇叭鎖,兩夫妻眼都凸了,嚇得抱在一起。
  「為什麼不開門?」踏入房裡,湛讓氣宇軒昂的站在歪斜的書桌前,眼神直勾勾的盯著她!
  心跳一亂,矜矜哪還記得自己要推書桌去堵門,累得氣喘吁吁的她就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力氣,撲咚一聲,竟腳軟的跌坐在地上。
  書桌上,剩下的幾本書因為骨牌效應陸續啪啪啪的倒下,為眼前緊張的氣氛增添唯一的聲音。
  「為什麼要躲我?」隨著語句,湛讓往前又跨了一步,他的聲音雖然一如往常的冷靜,但過度緊繃的表情卻還是透露出他隱忍的怒氣。
  咬緊下唇,向來遲鈍的矜矜,第一次敏銳的察覺到自己可能真的惹毛了他。
  不安的縮起身體,她開始手腳並用的往後退,俗辣的妄想脫逃,誰知他的動作卻更快,在她有動作之前就抓住了她。
  害怕的縮起脖子,她以為他會罵她,但他卻像是發現什麼似的,忽然瞪著她顫抖的手臂。
  緊繃的俊容先是閃過一抹怔愣,接著他竟然不吭聲的將她從冰冷的地板抱了起來,並輕輕將她放到床上。
  他蹲下身體,由下而上的看著她,眉頭還是皺緊,嘴唇也抿得好緊,但是臉色比先前緩和了許多。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不再開口,就在她以為沉默就要這樣繼續延續時,他卻說話了。
  「聽說,你答應和別的男人交往?」他的聲音很輕,語調很緩,柔和得像是吟詠美麗的詩句,但深黑的眼底卻忽然湧現出痛楚。
  她從沒看過他曾露出這樣的眼神,彷彿正承受著極大的傷痛。
  心頭一疼,原先的恐懼不見了,她不捨的伸手想要撫平他皺折的眉宇,卻被他的大掌握住。
  「告訴我。」他一手握住她,一手撫上她薄嫩的臉頰,以往熱燙的雙掌竟是反常的冰冷。「那是不是真的?」
  他的矜矜,單純的矜矜、遲鈍的矜矜,總是任人踩在頭上的矜矜,從相識至今,他從來只想好好的呵護她、疼愛她。
  她對愛情生澀,他珍惜誘導,她對愛情遲鈍,他耐心等候,甚至,為了不嚇到她,他一步一步的靠近,利用溫柔體貼慢慢的滲入她的心,但是儘管如此,她還是逃了。
  而且不只逃脫,她甚至丟了顆炸彈給他!
  他真不敢相信,才短短三天,她竟然成了別人的女朋友!
  她明明就喜歡他,她的眼神、語氣、態度,甚至連她不自覺的小動作都透露出她的心情,這樣的她,怎能成為別人的女朋友?
  「我……」矜矜說不出話來,除了第一個字,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今晚宋傲人的確是跟她告白了,當時她也的確曾想過利用宋傲人來遺忘他,但是那樣卑鄙的念頭一閃即逝,因為她立刻想起他溫柔的眼眸。
  即使將來,他的溫柔將屬於別人,即使將來,他的眼底將不再有她,她還是無法不去愛他。
  三天不見,她好想他,真的好想好想他,即使她不斷欺騙自己,不斷讓自己忙碌,他的身影卻還是纏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她是如此的愛他,同時,她卻也明白這份愛戀絕對不會有結果。
  她想忘了他,他卻偏來找她;他喜歡的並不是她,卻偏偏對她這麼溫柔,這樣,她要怎麼做才能斷了對他的愛戀……
  滴答!
  驀地,一顆燙淚忽然滾出眼眶,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淚珠成串,瞬間沾濕了冰冷的指間掌心,偉岸的身軀瞬間一僵,他立刻抹去那紛落不停的淚水。
  「別哭!」第一次,湛讓感到如此心慌。他已經盡量收斂起怒氣了,卻還是嚇壞她了嗎?
  在心中咒罵起自己,他連忙道歉,但是顯然的,他的道歉一點小效果也沒有,因為她依舊在哭,而且淚水落得更凶了。
  她很傷心,卻努力的壓抑,緊咬著下唇,怎樣都不肯洩露出更多的哭聲,但是傷心的哽咽卻還是透過喉嚨,傳進了他的耳裡。
  看著鏡片底下那不斷滾出淚水的水眸,他閉眼沒轍了,只能將她摟進懷裡。
  「不要……」她立刻掙扎。
  「要。」他輕而易舉的就鎮住了她的掙扎,接著像是抱著珍貴寶物似的橫抱起她,而睜開眼,他已有了主意。
  轉身,他大步走出房門外,並在經過米氏夫妻前撂下一句——
  「我們出去聊一下。」
  「不行,想聊什麼,在這裡聊就好。」第一次,米太太反對湛讓如此靠近自己的女兒。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看過男人可以單用一隻腳就把門鎖給踹斷,他的力勁實在嚇壞了她,如果待會兒他一不小心情緒失控,天曉得矜矜會不會受傷!
  「我不會傷害她。」湛讓一眼就看穿她的疑慮。
  「我也「希望」你不會傷害她,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留在這裡,這樣我也比較——唔!」某只大掌忽然摀住了她的嘴,阻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順著手臂看過去,米太太立刻知道兇手是誰了。
  「他不會傷害矜矜的。」米先生生溫篤地說。
  「唔唔唔唔唔!」放你的狗屁!
  米先生刻意不去意會自己的老婆大人說了什麼,只是轉頭看向湛讓。
  「別讓她哭太久。」
  「我會的。」湛讓點頭保證,接著便抱著不斷哭泣的矜矜走出大門。
  湛讓一走,米先生立刻鬆手,米太太自然跳起來開口大罵。
  「你真的讓他走了?難道你都不管女兒的死活了?」王八蛋!
  「我當然會管,但是解鈴還須繫鈴人,讓他把誤會解釋清楚不是很好嗎?」
  「可他要是一不小心傷了我們家矜矜,那怎麼辦?」米太太還是擔心。
  面對老婆大人的擔心,米先生卻只是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
  「他都把心拿出來讓我們家矜矜捅了,你想,他還會傷害矜矜嗎?」
  這一次,米太太無言以對。
  
第十章

  直到車子停在車庫裡,矜矜的眼淚還是落個不停。
  她蜷縮著身體默默落淚,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被丟棄的小狗。
  「下車。」打開車門,湛讓彎腰解開她胸前的安全帶。
  「不要,我要回家……」她用力搖頭,安全帶一鬆就立即朝相反的方向躲去。
  自從被他抱離開家到現在,她始終不敢多看他一眼,因為她怕自己的情緒會失控得更嚴重。
  「不准。」他一口否決,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好商量。
  如果他的溫柔只會讓她繼續逃避,那麼他不介意展現骨子裡的專霸。
  雙後一探,他伸手圈住她的細腰和手臂,將她往外拉。
  「不要,我不要下去,我要回家!」她使勁掙扎,卻怎樣也無法甩開他的牽制,最後只能戰敗的被他拉出車外,並被他橫抱在懷裡。
  他的身上還有消毒藥水的味道,就像是他第二次吻她時,一樣的味道。
  想起當初那記溫柔的吻,眼眶一灼,豆大的眼淚瞬間又撲簌簌的落下,將臉轉向他碩實的胸膛,她將傷心再度埋藏起來。
  「就這樣乖乖的不要動,我不想弄痛你。」她短暫的安分,讓他鬆了口氣。
  攏緊雙臂,他綿密的將她鎖在懷裡,小心的不弄痛她,同時用腳踢上車門,並按下防盜鎖,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
  「為什麼……你要來?為什麼要這樣?」就讓她一個人慢慢的忘了他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還要來攪亂她的心?
  「因為我們得好好的談一談。」他抱著她快步走向電梯。
  「談什麼?我們只是朋友,根本……就沒什麼好談的。」或許再過不久,他們連朋友都不是了。
  想起三天前,他是用怎樣溫柔的眼神凝視相片中的女子,矜矜再度悲從中來,眼淚因此落得更凶了。
  她自怨自艾的抽噎哭泣著,卻不知自己類似劃清界線的話卻惹惱了某人。
  只見湛讓臉色再度鐵青,本想一拳打上電梯的鋼門洩怒,但想起她容易受到驚嚇,隨即迅速鬆開拳頭,不過他壓得住怒火,卻裝不出好口氣。
  「該死的我們最好只是朋友!」在他付出這麼多溫柔,甚至用盡心機靠近她的心後,她竟敢說他們『只是』朋友。
  她是不懂他的心,還是發現別的男人更適合她?
  想起另一個男人的突然介入,湛讓瘋了、狂了,他感到蟄伏在骨子裡的掠奪本能正一點一滴的露頭而出,然而他的理智卻迅速的潰散。
  他幾乎就要把持不住自己的怒氣,但他胸前的小女人卻在這時,再次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啊!」她哭喊著,語氣充滿委屈。
  「你!」
  「所以……嗚……你快放我下來,我要回家,我根本就不想見到你,你……你走開啦!」癟著嘴,矜矜覺得好委屈好委屈,覺得他真是來折磨她的。
  「閉嘴!」
  「我不要,我……我要離開你!」說著說著,她竟又開始掙扎,而就是這一瞬間,湛讓終於失去理智。
  他再也無法忍受胸前的小女人一再的想要逃離他,眼神一暗,他猛地低下頭狠狠堵住那張讓人火大的小嘴。
  「唔!」
  她才發出個聲音,他立刻加深了吻。
  強硬的唇舌凌厲鑽入她的嘴裡,緊緊的勾纏住她的小舌不放,他吻得又深又狂,不讓她有任何逃避的空間。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到自己開始不能呼吸。
  逸出難受的嚶嚀,她開始無力的掙扎。
  「如果不想再讓我失控的話,你最好不要再說話!」抬起頭,他總算放過她,但弔詭的眼神卻讓她頭皮一陣發麻。
  始終睜得大大的小眸瞠得更大,兩顆晶瑩的淚珠懸在眼眶,不敢滑落。
  看著眼前少了些許溫柔、卻多了幾分深沉邪氣的湛讓,矜矜傻住了,小腦袋亂哄哄的失去了所有頭緒。
  他、他他他——他怎麼可以吻她?他不是喜歡別人嗎?
  而且,他為什麼要這樣看她?
  強烈的顫慄無預警的自體內竄出,矜矜頓時覺得好不安。
  這種不安不像是恐懼,反而比較像是一種……一種……縮起身體,她也弄不懂此刻在體內躁動的焦躁感該怎麼形容。
  就在她困惑不安的同時,電梯門正好敞開,抬起頭,她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踏入電梯裡。
  也許是眼前的湛讓太過沉默,也許是體內持續不斷的顫慄讓她倉皇不定,直到被安頓到柔軟的沙發上,她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偷覷著起身走到吧台邊的湛讓,她緊張的朝陌生的環境掃了一圈,緊接著視線落在六公尺遠的大門。
  如果現在她拔腳就跑,他應該追不到她吧?
  「想喝什麼?」
  突如其來的問話嚇壞了米矜矜,她連忙轉過頭,小臉上有掩不淮的心虛。
  她不敢說話,只能拚命搖頭,眼神下意識的躲避起那自幾分鐘前就變得怪怪的黑眸。
  「喝點冷飲好了。」像是沒看到她的動作,他逕自從一旁的酒櫃拿出一瓶墨綠色的酒瓶。
  在玻璃杯裡放入幾顆冰塊,他旋開酒瓶朝玻璃杯裡倒入美麗的青綠色,動作間,眼神有意無意的不斷朝她瞟來。
  被他的視線干擾得渾身不對勁,她怯怯不安的蹭著,開始偷偷後退。
  「你逃不掉的,那扇大門只接受磁卡感應,沒有我的磁卡,你是打不開那扇門的。」
  沒料到他竟知道她的意圖,矜矜瞬間倒抽了口氣,接著一片黑影落下,她猛然抬頭,卻發現原本還在吧台邊的湛讓,竟已來到她身邊。
  他的眼神詭譎難懂,正低頭凝望著她。
  「這裡是我的住所。」他平靜的說著話,接著理所當然的貼著她的身體入座。
  他的體溫高得嚇人,體內的顫慄因他的貼近而瞬間加劇,她覺得更不安了。
  捏緊裙擺,矜矜本能的想拉出距離,他卻倏地抓住她的手。
  「喝吧。」將玻璃杯塞到她手裡,他勾起一抹溫和的微笑,伸手在她微微紅腫的眼角輕輕撫觸。「剛剛哭了那麼久,你應該喝點東西補充水分。」
  「我……」他的動作是那麼的溫柔,望著優雅唇畔那睽違已久的微笑,矜矜有瞬間的恍惚,不明白他的態度怎能在短短一分鐘之內改變如此之大。
  「剛剛我嚇到你了是不是?」
  她不敢點頭,只能用力握緊手中的玻璃杯。
  「很抱歉,我只是亂了方寸。」他語氣溫和,就像是春天吹來的微風,讓她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那時候他出聲打斷了眾人的訕笑,用讚美解決了她的難堪,最後,他甚至將她帶離那場鴻門宴。
  想起他的溫柔、想起兩人曾有過的美好回憶,胸口一陣燥熱,矜矜恍惚得更嚴重了。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多麼希望自己能夠更早發現,自己對他其實一直不只是朋友。
  「你……為什麼會亂了方寸?」斂下眼睫,她終究還是抵抗不了對他的愛戀,無法自拔的依順在他溫柔的眼神裡。
  三天不見,她真的好想他啊。
  「因為你不肯見我。」他誠實回答。
  「我不是不肯見你,我只是害怕自己會忘不……呃!」意識到自己差點將秘密給說了出來,她緊急閉上小嘴。
  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措,她一口氣灌下半杯的香檳,假裝自己只是忽然口渴。
  「忘不了什麼?」湛讓從來就不是個容易被矇混的人,一聽到關鍵詞,自然是咬死不放。
  「忘不了……」矜矜暗自緊張,為了拖延時間想出借口,她一邊想,一邊輕啜著剩下的香檳,假裝忙碌。「對了,我是怕自己會忘不了你最近會很忙,所以最近才會沒和你聯絡。」當杯中的香檳告罄,她總算想出了好借口。
  看著那涓滴不剩的玻璃杯,湛讓眼神一瞬,但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旋開瓶蓋,他紳士的又幫她倒了一杯香檳。
  「謝謝。」看杯中美麗明亮的青綠色以及那不斷浮升的小氣泡,水晶似的水眸開始迷濛。「這是什麼汽水?酸酸甜甜的,好好喝。」她看著他,粉嫩的雙頰已有淡淡的酡紅。
  「Chablis Saint-Martin Domaine Laroche。」他流利的吐出一串法文酒名。
  她聽不懂,只能傻傻的盯著玻璃杯裡的透明氣泡看。
  小氣泡不斷浮升,發出嗶嗶啵啵的悅耳聲響,就像是在跳舞的小精靈,讓人忍不住想要再多喝它幾口。
  接過酒杯,她低頭又啜了幾口,當杯中的又剩一半,她才覺得滿足。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很忙?」湛讓耐心的等她抬起頭,才繼續問問題。
  「因為你看了相親本……嗝!」忽然間,她打了個嗝,搗住小嘴,她不好意思的看向他,小臉更紅了。
  「所以呢?」
  「所以……你會很忙啊。」說到這,迷濛的水眸再度濕潤起來。「你一定忙著和那名小姐相親,也許,你們還忙著約會。」對,沒錯,搞不好他早已載著那位小姐去過關渡,他們一起騎著腳踏車,就跟上次他和她一樣……
  想到這裡,矜矜忽然覺得胸口一酸,皺起眉頭,她抬起玻璃杯,咕嚕咕嚕的將剩下的香檳通通灌進嘴裡。
  「如果我真的和那位小姐去約會,你會很在意嗎?」拿起酒瓶,他緩緩的又幫她倒了一杯香檳,覆垂的長睫之下,一雙黑眸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我才不會在意呢!」話是這麼說,但是小臉上卻寫滿了賭氣。「為什麼我要在意?」
  「你的確是不需要在意。」他順著他的話,然後看著她像是洩憤似的又灌了一口香檳。
  「沒錯,我本來就不需要在意,因為我們是只是朋友……」說到這,紅潤的小嘴竟癟了起來,一顆顆晶瑩淚珠又自眼眶邊緣墜落。
  見她又傷心哭泣,湛讓眼裡閃過憐惜,多想把她抱進懷裡好好疼惜,卻得強逼自己忍耐。
  酒後吐真言,他必須趁現在先搞清楚她對他的想法,確定一切不是自己自作多情後,他才能決定該用什麼方法挽回她。
  即使她已答應另一個男人的情意,他也不會放手的!
  「為什麼又哭了?」深吸一口氣,他冷靜的抽走她手中的酒杯,確定她是真的喝夠了。
  「我才沒有哭!」她搖頭,逞強否認。
  「那這是什麼?」他揩起沾在嫩頰上的晶瑩淚珠,正想讓她看個分明,誰知她卻無預警的撲向他,緊緊將他環抱。
  低下頭,他錯愕的看著胸前那主動貼近的小女人,一瞬間忘了怎麼呼吸。
  「求你不要討厭我……」
  胸膛間,忽然傳來她嚶嚶的哭聲,前襟那迅速擴大的濕燙更是灼痛了他的心。
  忘了自己原先的計劃,最後他還是忍不住安慰起她。
  「為什麼這麼說?我從來……不,我這輩子都不會討厭你的。」他聲音嗄啞,雙手緊緊回抱著她。
  「你會的!你會的!當你知道我的秘密後,你就會討厭我了!」嗚咽一聲,她哭得更難過了。
  酒精鬆動了她的理智,讓她忘了思考,只能憑著心底的那份心痛,對他盡情尋求慰藉。
  黑眸一閃,他不動聲色地問:「什麼秘密?」
  「我不能說,說出來你……嗚……就會討厭我了!」她搖頭,將頭更加埋進他的胸膛間。
  「我保證我絕對不會討厭你,你當然可以說。」他抬起她的下巴,一臉認真。「還是,你已經不信任我了?」
  她立刻搖頭,但眼底卻還是有幾分不確定。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忽然推開他,將自己縮到沙發的另一端。
  「矜矜?」
  「我……我喜歡你!」在湛讓還反應不過來的瞬間,她終於將心底的秘密說了出來,臉上的表情像是豁出去了。「我喜歡你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我,那樣我會覺得在你眼中我是美好的,我喜歡你低頭對我微笑,因為那時你的眼裡只有我,我喜歡你好多好多,可是你喜歡的卻不是我……」說到最後,她幾乎是泣不成聲。
  搗著小嘴,她跪坐在沙發上,哭得不能自己。
  「傻瓜,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我喜……不,我愛你啊!」總算得到她的告白,湛讓激動的自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騙人!你喜歡的是相親本上的那位小姐!」他一動,她也跟著一縮,拒絕他的靠近。
  「那是騙你的!」他吼,不敢相信她都沒發現半點不對勁。
  「騙我?」閃躲的微笑瞬間僵凝,她抬頭愣愣的望向他。
  「我只是想刺探你。因為太愛你,所以想得到你的在乎,所以故意欺騙你,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我、我當然不明白啊……」她還是哽咽,眼底始終寫著傷心與困惑。「第一個吻,你什麼解釋都沒有,第二個吻,你要我『假裝』是你的女朋友,每次出去總是為了王醫生,你甚至連一句喜歡都不曾對我說過,所以我才不相信你愛我,你一定……一定只是想安慰我!」想到這個可能,矜矜心痛得臉色都白了。
  而聽著她委屈的控訴,湛讓這才發現她對自己誤會有多大!
  大步一跨,在她能夠反應之前,他重新將她摟進了懷裡,並迅速的低下頭,用纏綿的吻制止她所有的掙扎。
  直到確定她被吻得暈頭轉向,忘了脫逃,他才肯放過她的唇。
  「第一個吻,是因為情不自禁,不曾解釋,是怕你質疑我輕佻;第二個吻,我絕對沒說過『假裝』兩個字,從頭到尾我都是認真的。為了拐你出去約會,我當然要拿王醫生當借口,至於不曾說過喜歡兩個字,是因為我不想一時的急躁,而把你嚇跑。」抱著終於安靜下來的她,他輕聲澄清一切。
  每說一句話,他就會在她的唇瓣上烙下一記輕吻,讓她無法再開口質疑自己。
  「每次吻你,你總是害羞得臉紅,若是開口說愛你,你一定會被嚇跑的吧。」撫觸那張被他吻得又紅又腫的小唇瓣,心頭一癢,他忍不住又低下頭回味。
  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和她唇齒交纏,但是在得知她的心意後,他再也無法壓制體內那早已壯大的。
  她的身軀是如此的芬芳柔軟,每當他落下一個吻,她就會敏感得羞怯顫抖,他是男人,根本無法抗拒這種銷魂的勾引!
  「如果這樣解釋,還是無法讓你相信的話,我也只能用另一個辦法證明了。」逸出一串粗喘,湛讓確定自己再也無法忍耐了。
  伸出雙手,他迅速解開她的上衣鈕扣,並摘掉她的眼睛,將她壓倒在沙發上。
  過程中,矜矜毫無抵抗,她只是睜著迷濛水眸凝望著他,顫抖的聆聽他所說的每一句話,以及,配合的接受他所提出的『證明』。
  她的頭雖然很暈,但並不是完全無法思考,所以他的話她都懂了。
  他愛她,他是真的愛著她啊……
  綻開一抹艷絕的笑容,她攀上他的頸項,主動的獻上自己最深情的吻。
  
終曲

  刺耳的鈴聲忽然在耳邊響起,受不了那吵雜的鈴音,矜矜蹙眉伸手朝身旁摸了摸,不一會兒果然摸到一支手機。
  「喂,我是米老師。」打開手機蓋,她眼也不睜的招呼。
  「矜矜!」一聽到女兒的聲音,電話另一頭的米太太立刻扯高了嗓門,激動地問:「你怎麼樣?有沒有事?」
  「我沒事啊。」打了個呵欠,矜矜揉了揉眼睛,卻發覺自己的眼睛好乾澀,而且不止如此,她的身體更是酸疼得讓她想。
  睜開眼,她本能的朝床頭摸去,本想拿時鐘看時間,誰知卻撲了個空。
  「既然沒事,怎麼一個晚上都沒回來?你別騙媽媽,你真的沒事嗎?」
  電話裡,米太太持續低喊,女兒的一夜未歸讓她失眠了一個晚上,所以天才剛亮,她立刻撥了通電話給湛讓,本想問他為什麼還不載矜矜回家,誰知矜矜卻主動接了電話,這種詭異的狀況,讓她覺得更不安了。
  不過即使她如此的擔心,但是電話這一頭的矜矜卻一點也無法安撫她。
  看著陌生的床單、陌生的環境,她傻了,好半晌無法回神,尤其當下一秒她被摟進一具寬闊燙熱的胸膛時,她更是差點放聲尖叫。
  「伯母,是我。」拉著她小手,湛讓將她手中的手機靠到自己的耳邊,一雙眼卻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瞧,眼神寫滿了饜足。
  「小讓,你是怎麼回事?怎麼還不載矜矜回家?」一聽到湛讓的聲音,米太太聲音更大了。
  「因為我們正在休息。」看著那悼嘴想逃跑的小女人,他輕笑,猿臂一伸,敏捷的將人重新按回到胸前。
  「什麼?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
  就在湛讓要『確切』的解釋時,矜矜急忙將小手抽了回去。
  「媽,我沒事,我等一下就回去!就這樣,再見!」拿著手機,她急促的將話說完,接著便將電話迅速掛掉。
  不過電話是掛掉了,但是她卻甩不開身上的麻煩。
  看著在她身上水斷遊走的一雙大掌,矜矜羞得連腳趾頭都蜷了起來,尤其當她發現自己竟是未著寸縷,她立刻逸出一聲驚呼。
  攏起被子,她羞赧的想遮掩自己的身體,卻被他撈進懷裡親吻。
  「不要這樣……」濃密的長睫微微顫抖,她羞怯的閃躲著他的吻,秀美的小臉早已艷紅一片。
  「為什麼不行,我們情投意合不是嗎?」他再度吻上她的小嘴,用最直接的方法不再讓她開口拒絕。
  這個吻持續了很久,他纏著她,貪婪的汲取她口中的芳蜜,多想把她揉入自己的身體裡,眼看又要失控,他才勉強將彼此拉開。
  「我們談一談。」
  「談……什麼?」矜矜被吻得氣喘吁吁,根本無法好好說話。側身依偎在她的胸前,她一臉迷醉,柔媚的眼神差點讓他把持不住。
  咬著牙,湛讓幾乎是得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克制自己不把她撲倒。
  「我們談談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她還是迷糊。
  「就是那個你答應和他交往的男人。」
  一語驚醒夢中人!
  湛讓的話,瞬間讓矜矜回到了現實。
  坐直身體,她低著頭,春蔥般雪白的十指開始絞起棉被。
  「他是誰?」
  「呃……關於這件事,我……」
  「你怎麼了?」精明如湛讓,一眼就看出她臉上的心虛。
  「其實我……」絞著棉被,小頭顱愈垂愈低。
  「其實什麼?」他耐心地問。
  「其實……」咬著下唇,矜矜心虛極了,猶豫了好久,才終於說出實話。「我關沒有和別人交往啦!」話才說完,她立刻將頭埋進腿間,羞愧得不敢見人。
  瞪著小頭顱上那可愛的小發旋,湛讓先是一愣,接著立刻抬起她的臉。
  「那為什麼你母親會說——」
  「那是我騙她的!」她羞赧的打斷他,晶瑩剔透的眼珠子困窘的直往一旁飄。「因為她一直逼我跟你聯絡,可是那時候我的心情很亂,根本不想見你,所以我只好找借口搪塞,我哪知道她會跟你告狀,後來你又那麼生氣,所以我……」
  咬著下唇,矜矜覺得丟臉極了。身為老師,她不但說了謊,還讓他誤會了這麼久,真是太不應該了。
  而且不止如此,昨夜的她根本從頭到尾都在無理取鬧嘛,一會兒哭,一會兒鬧,聽不下他的話,只會一個人胡思亂想,結果到頭來,竟然只是誤會一場。
  想起昨晚的一切,她難堪得就想低嚎,誰知湛讓卻忽然摟緊她仰頭大笑。
  他笑得既開心又得意,眉宇之間寫滿男性的驕傲。
  「太好了,我還以來得打一場硬仗才能把你搶回來,沒想到你『已經』是我的女朋友了!」
  「誰說的!」沒想到他會說出『女朋友』這個字眼,她不禁害羞的將他推開。
  「要去哪裡?」他又抓住她。
  「回家……」
  「不急,現在才六點,我們還可以再……」他拉住她,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個曖昧的字眼,讓她當下虛軟的倒在他懷裡。
  紅著臉,她雖然想阻止他孟浪的攻勢,卻怎樣也無法欺騙自己也想留下的心情。
  兜了好大一圈才發現彼此情投意合,那種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的內心充滿了感動。伸出手,她激動的環抱住眼前的男人。
  「湛讓,我愛你。」堅定的,她對他說出了心裡的感受,決定從今天起,要更坦白一點。
  「我知道,我也愛你。」勾唇一笑,他低頭吻住她的唇。
  窗外,晨曦乍現,燦金色的光芒就像他們的愛情。
  她和他,將會相愛一輩子。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3-20 22:20:07

第六章

  她沒臉見人了!
  坐在家中的沙發上,米矜矜抱著抱枕,臉上的紅潮始終沒有消退過,眼神也迷迷濛濛的沒有焦距。
  三公尺的正前萬,電視機裡猛鬼忽然出現,女主角發出一串刺耳的尖叫聲,她絲毫不受影響,倒是把正打電視前經過的米太太給嚇了一大跳,手中珍愛的花瓶差點因此摔個粉碎。
  皺起眉頭,米太太不大高興的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將電視音量轉小了一些,嘴巴也開始叨念起自己的女兒。
  「矜矜你是怎麼回事,一回來就盯著電視猛看,也不去洗澡。」
  「喔……」響應米太太的是蚊子飛的聲音。
  「喔什麼,聽到了就快去洗澡啊,都幾點鐘了!」得不到行動上的響應,米太太眉頭蹙得更緊了。
  「喔……」還是蚊子飛的聲音。
  將臉偎靠淺綠色的抱枕上,被叨念的矜矜完全無動於衷,此刻,也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麼,紅灩灩的粉唇竟緩緩勾起一抹傻傻的淺笑,氣得米太太大吼——
  「米矜矜!」
  「怎麼了?怎麼了?」一旁房裡,米先生一聽到老婆大人的吼叫聲,嚇得立刻奪門而出。老土的黑框眼鏡斜斜掛在他的鼻樑上,顯然是匆忙之中沒戴好。
  「還不是你女兒!」米太太立刻抱怨:「從七點多鐘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這裡看電視,叫她去洗澡,動也不動一下,從頭到尾也不看我一眼!」
  「會不會是病了?」米先生看著女兒異常酡紅的臉蛋。
  「病什麼?這丫頭要是病了,還會坐在這裡看電視嗎?」米太太愈說愈氣。「好好的星期五晚上,人家隔壁的小女兒都不知約會約到第幾攤了,這丫頭卻坐在這裡看了三個多小時的電視,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沒人追呢!」
  是沒人追啊。
  米先生不敢頂嘴,只好伸手往女兒的額頭探了下溫度。
  「還好沒發燒。」
  「我就說她沒生病,女兒是我生的,我會不知道她的身體嗎?」米太太氣到說話完全沒邏輯,卻還是喋喋不休。「當初我要是知道她會宅成這樣,打死我都不會讓她去念什麼師範大學,一個班上都是女生,難怪到現在都還沒有男朋友!」
  「事實上。」米先生咳了一聲,誠實以對。「她們班上男生比較多。」
  米太太立刻瞪向老公。
  「那又怎麼樣!你對我的話有什麼意見?」
  「不,我沒有。」米先生溫吞的將眼鏡掛好。
  米太太哼了哼。「本來,我還期望矜矜進了學校後,可以交到男老師當男朋友,結果哩!那是什麼學校!不只不准學生談戀愛,為了以身作則,竟然也嚴格規定老師們的品行,害我到現在都還等不到未來的女婿!」
  「國中生本來就不該談戀愛。」米先生小聲嘀咕。
  「你又有什麼意見?」米太太瞇眼轉頭,手中的花瓶像是要砸到他頭上。
  「我是說……」米先生立刻摟住老婆大人的細腰,臉上的笑容溫柔到可以滴出水來。「這樣的規定實在不好,為了矜矜的幸福著想,我們倆應該想個法子,改變這種狀況。」
  「沒錯,我也是這麼想!」米太太總算露出笑容。「所以這個月來,我到處張羅拜託,總算替矜矜弄到了好東西!」把花瓶塞到老公的懷裡,米太太神秘兮兮的自一旁的書房裡搬出一迭像活頁夾似的東西。
  米先生定眼一看,立刻認出那是相親簿。
  三十年前,他就是因為那種東西,才會娶到了矜矜的媽。
  「老婆啊,現在就準備那種東西,會不會太早了?」米先生臉色微變,沒有想到自己隨口附和的幾句話,竟會換來這麼高一迭的相親薄。
  那迭相親簿,少說也有三十幾本!
  「怎麼會早,人家三樓的王太太就是用了這個方法,早在去年就把三個女兒給通通嫁了出去。」砰的一聲,米太太笑咪咪的將相親簿放到桌上,打算把身旁那還在神遊的女兒搖醒,一起挑選未來的另一半。
  問題是今年開始,王太太的女兒一個接著一個哭著要鬧離婚啊!
  米先生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卻不知道該怎麼打消妻子的念頭。
  就在這個時候,擱在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音樂大響。
  米太太沒有多想,隨手就把女兒的手機拿了起來,代為接聽。
  「喂?」
  電話另一頭先是沉默了三秒,然後才發出聲音。
  「請問是米矜矜的手機嗎?」
  「你是誰?」一聽到陌生男人的聲音,米太太就像是看到獵物的花豹一樣,雙眼唰的一亮,身體也在瞬間坐得好挺好挺,而坐在她身旁的矜矜卻還在神遊,完全沒發現自己隱私正被人介入。
  「敞姓湛,是矜矜的朋友。」
  矜矜?
  這個男人竟然親密的叫她女兒矜矜?
  噢!這實在、實在太有意思了!
  聞出那麼一絲曖昧的味道,米太太立刻丟下手邊的相親簿,拿著手機衝到陽台,開始大聲質詢。
  眼看老婆大人不但直接詢問人家的年齡、職業,甚至連對方祖宗十八代都不放過,一旁的米先生終於看不下去了。他用力把女兒搖醒,小聲的打了小報告,矜矜這才如夢初醒的發現自己母親的罪行。
  「媽!」她衝到陽台,迅速的奪回自己的手機。「你怎麼可以這樣!」
  「怎樣怎樣!是你一直發呆都不接電話,我幫你接,你還怪我?」米太太嘴巴利得很,連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矜矜沒有回話,因為二十六年的經驗告訴她,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人說得過她的母親。
  拿著電話,她委屈的壓低聲音,連忙向手機另一端的人道歉。
  「喂,不好意思,我是米老師,剛剛那是我母親。」
  「我知道,你母親很熱情。」溫潤的嗓音立刻顯示出湛讓的身份。
  倒抽一口氣,矜矜差點摔掉手中的手機。「是你!」
  「對,是我。」彷彿沒聽出她隱藏在語氣中的薄怒,電話另一端的湛讓低低的笑了幾聲。
  「你還敢打來!」她提高音量,但是當米太太露出狐疑的眼神,她又立刻壓低聲音。「你打來幹麼?」
  「明天不是要去幫王醫生挑禮物嗎?我們約幾點?」
  「我不想去了!」她悶悶地說,決定再也不要見到他了。
  第一次的吻,她可以當他是喝過洋墨水,習慣上總是有那麼一點的不同,所以假裝不在意,可是這一次,那麼多的人都看到了,要她怎麼不在乎?
  他們的眼神好暖昧,甚至誤會她是他的女朋友,可他卻不解釋,任由所有人誤會;明明說好只是假裝成他的女朋友,他卻問也不問就低頭吻了她,在他眼中,她像是那種隨便的女人嗎?
  咬著下唇,矜矜委屈的紅了眼眶。
  「為什麼不去?」
  「你還問,還不是因為你突然吻——」
  「吻?什麼吻!什麼吻!」米太太耳朵尖得很,才聽到曖昧的字眼,立刻在一旁叫嚷了起來。
  「不是吻,是問!是問啦!」也只有在這種時候,矜矜才會發揮潛能。「你聽錯了啦!」她焦急的解釋著,耳邊卻聽見湛讓在電話另一頭低笑。他的笑聲低醇渾厚,總是能讓她的身體輕顫、無力。
  「是嗎?」米太太露出狐疑的表情。
  「對啦對啦,媽,你快走開啦,我要講電話。」紅著臉,矜矜用手揮趕母親。
  「你講啊,我站在這裡賞月又礙不到你,除非電話裡的男人是你的男朋友,你們要講情話不敢讓我聽。」米太太哪裡有這麼好打發,只見她雙手環胸,表情陰險得跟豺狼有得比。
  「他、他才不是我的男朋友!」瞠大眼,矜矜立刻脹紅了臉,可腦海裡,卻忽然閃過傍晚的那一個吻。
  到現在她都還記得他的唇有多軟,有多燙。
  在他的懷抱裡,她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多劇烈,尤其當他的氣息混合著消毒水的味道將她的嗅覺包圍時,她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記不住……
  「矜矜,我們明天約九點好嗎?」電話裡,湛讓溫柔的打斷她瑰麗的綺想。
  回過神,她重重的喘了口氣,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父母面前,回憶起傍晚的那一個吻。噢!天哪!
  「我不要。」在母親的注視下,她迅速拒絕,卻沒發現自己的臉頰有多酡紅,雙眼有多水媚,要不是有眼鏡的遮擋,恐怕米太太又要抓到把柄了。
  他假裝沒聽見她的拒絕。
  「明天天氣會涼一些,記得多帶一件外套。」
  「我說過,我不要跟你出去啦!」
  米太太這下可聽出端倪了。
  「米矜矜,有男人約你出去,你竟然敢拒絕?!」這還得了,女兒滯銷了二十六年,如今總算有一線生機,她怎能讓她自毀前程!
  米太太雙眼一瞇,二話不說,立刻將手機奪下。
  「媽!」矜矜驚得大喊。
  米太太才不理她,拿著手機就往屋裡沖,甚至還把陽台的門給鎖上,狠心的把女兒關在陽台上,不許她來壞事。
  是醫生又是單身,言語間談吐不凡,語氣誠懇,這種男人要是不好好把握,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和米家列祖列宗啊!
  舒服的坐在沙發上,米太太繼續關心起湛讓的祖宗十八代,甚至連兩人認識的經過也鉅細靡遺的詳問著,非得把湛讓的身世背景給弄清楚不可,最後,甚至還幫女兒安排起約會時間。
  眼看自己的未來就這樣被人擅作主張的安排好,矜矜又急又委屈,氣得直拍落地窗,卻始終得不到響應。
  「爸,你快幫我開門!」最後,她只好向父親求助。
  「……」米先生眼觀鼻、鼻觀心,在老婆大人的眼神警告下,他只能像根木頭似的站在陽台邊。
  「爸!」
  「女兒啊。」許久之後,米先生總算開口了。「你也知道爸爸一天只有五十元的零用錢,所以……爸爸只能對不起你啊!」捂著臉,米先生哭著跑回房裡了。
  站在陽台上,矜矜整個傻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被出賣。
  眼看自己的母親還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連湛讓的年收入都關心到了,她困窘的幾乎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她的媽媽就是這樣,所以從小到大,沒有一個男同學敢到她家做客,湛讓該不會也被嚇跑吧?
  站在陽台上,揪默著裙擺,焦急的走過來又走過去,就怕下一秒湛讓會主動掛上電話,但是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熱線卻依舊持續,媽媽始終笑呵呵,顯然是和湛讓相談甚歡。
  五分鐘後,熱線終於告一段落,她也才獲得釋放。
  喜上眉梢的米太太把發燙的手機交到女兒手上,然後笑咪咪的拍了拍她的頭頂,一副讚許她做得很好的模樣。
  「矜矜啊,小讓說要和你說話。」
  小讓?
  矜矜整個人傻掉,不敢相信自己的媽媽只花了五分鐘,就能和人混得這麼熟。
  「快接啊!」米太太催促著,然後知趣的把空間留給小兩口,一路哼著小曲走向房間。
  眼看母親的背影終於消失在門板後,她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
  瞪著手中閃爍的手機,她忽然恐懼了起來,竟害怕面對他的反應。
  時間彷彿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有勇氣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矜矜。」電話另一頭還是那樣溫柔的嗓音,沒有不耐,沒有指責,更沒有抱怨。「你還好嗎?」他甚至還關心著她。
  一種又暖又酸的忽然湧上了喉間,讓她鼻酸得說不出話來。
  「矜矜?」
  「對不起,我媽媽……話太多了,那些問題她只是問問而已,你別當真,私底下我會和她解釋,我和你不是——」
  「我喜歡和她聊天。」他笑著打斷她。「你母親熱情又豪爽,和她聊天不用太拘束,我覺得很輕鬆。」他的聲音依舊含笑,語氣真摯誠懇,沒有半點勉強。
  矜矜再次感動得說不出話來,胸口卻甜得發熱。
  「你還生我的氣嗎?」他忽然改變話題。
  她怎麼可能還生氣?
  其實想一想,整件事都是她太小家子氣了。只不過是一個吻罷了,又不是砍了她一塊肉,只要能幫助到他,她犧牲一點又有什麼關係呢!何況那種「犧牲」,她也不討厭啊……
  她本能的搖了搖頭,但隨即想到他看不到,連忙又開口:「沒有,我不氣了。」
  「你確定?」他要得到肯定的答案。「當時我只想到那個辦法最有效,抱歉嚇到你了。」
  「我知道,我沒有被嚇到,只是那時候太多人看到,我才會……」沒錯,她認識的湛讓並不是那種會偷吃女生豆腐的男人,當時他會那麼做,一定也是逼不得已的,她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所以,其實你不討厭那個吻。」最後,湛讓下了這個結論。
  矜矜頓時無言。想反駁也不是,想承認也不是,只能瞪著電視裡血盆大口的猛鬼默默臉紅。
  彷彿看穿她此刻的心情,他低低又笑了幾聲,然後體貼的換了話題。
  「明天我們去花蓮,先去吃甘蔗冰、蓮花粽,然後再去逛七星潭,回程的時候再順便買些麻糬給王醫生。」
  「好。」只要不繼續討論剛剛的那個話題,她什麼異議都沒有。
  「如果時間足夠,我們還可以去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
  「好。」
  「如果……」
  窗外,星星不停閃爍,在時間的推移下,月娘悄悄西移好幾次,這一夜,他們聊了好久好久。
  
第七章

  事實證明,跟湛讓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好快樂。
  貼心的他,總是會放緩腳步配合著她的節奏,沿途欣賞風光,當氣溫稍微下降時,他還會叮嚀她穿上外套。
  溫柔的他,總是能體諒她極差的方向感,在她每次「誤入歧途」的時候,適時的把她導回正途。
  甚至在她煩惱該買哈密瓜口味或是紅豆口味的麻糬時,他會笑著把兩種口味的麻糬都放進購物籃裡,然後告訴她,這兩種麻糬都很不錯,他準備帶到醫院送給同事吃,如果她也喜歡的話,他很樂意分她一半。
  結果那一天,他們買了好多土產。
  大包小包的零嘴食物幾乎將後車廂給塞滿,整個車廂內溢滿了甜甜的香味。
  那樣的甜,好柔好軟,就像洋溢在她胸口的味道,讓她一整天都好快樂,甚至在夢中,她也一直甜甜的歡笑著。
  鈴∼∼
  悅耳的卡農鈴聲忽然響起,將米矜矜從美夢裡打醒。
  她惋惜的咕噥一聲,然後才懶懶的伸出小手拿起擱在床頭的手機。
  將珍珠白的手機蓋面掀開,她貪睡的貼著軟蓬蓬的枕頭,沒有睜開眼。
  早晨的陽光自窗外灑進,將她秀美的臉蛋照映得更加白皙透亮,又長又鬈的睫毛就像是兩把小扇子,在眼窩的地方落下兩弧非常美麗的半圓。
  「喂?我是米老師。」她開口,秀淨的嗓音在一夜的休息後,變得又噥又軟,搭上那慵懶的語氣,竟多了一股撩人的性感。
  電話裡似乎傳來一抹男人微喘的聲音,長長的睫毛顫了顫,貪睡的矜矜立刻狐疑的睜開眼。
  「喂?請問你是誰?」
  「是我。」溫潤的嗓音沒有半點異樣。
  電話另一頭,湛讓微微笑著,還是那麼的彬彬有禮,溫文儒雅。
  「湛先生!」她驚喜的立刻自床上坐了起來,紅嫩嫩的櫻桃小嘴不自覺的彎起一抹笑。
  「湛讓。」他糾正她。
  「喔,湛讓。」聽著手機裡那溫柔的嗓音,矜矜哪裡還有睡意?拿起一旁的愛心抱枕放在懷裡,精神全來了。「怎麼了,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只是想問你要不要來醫院。」
  「啊?」這突如其來的邀約,讓她有些反應不過來。「為什麼?」
  「因為我聽說,王醫生今晚會出國十天。」
  「十天?」小嘴低叫一聲。「可是麻糬的保存期限只有七天。」
  「所以,如果你今天有空的話,最好快把東西帶來。」
  「可是……」揪著被子,矜矜驀地臉紅了起來。「可是星期五的時候,你的同事才看到我和你……呃……所以如果我去醫院的話,可能不太方便……」
  手機裡傳來湛讓的笑聲。
  「那件事,我已經向他們解釋過了。」
  「解釋?」蕩漾在嫩唇的笑意乍然消失。
  「對。」
  他向他們解釋過了,他解釋了什麼?
  說她不是他的女朋友?還是那個吻只是演戲,一切都是他們誤會了?
  撫著胸口,矜矜發現那種令她難受的苦澀感又回來了。
  「矜矜?」
  「我在。」她連忙回神,心情卻變得好亂好亂。
  丟開抱枕來到書櫃邊,她拿起他分送給她的紅豆麻糬,湊到鼻尖聞了聞,覺得那股甜甜的香味似乎淡了好多。
  「如何?你可以來嗎?」
  「嗯……」她猶豫了一下下。「我們可以和王醫生約在外面嗎?」
  人言可畏,就算他解釋清楚了,也不見得她就不會再被人問東問西;她最不會應付那種狀況了,所以最好還是別涉足是非之地。
  「這可能有點困難,因為王醫生得留在醫院做好交接工作,交接完後還得回去準備行李,所以沒有太多時間。」
  「真的連點點時間都擠不出來嗎?」矜矜煩惱極了。
  「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那不如我們下午到王醫生的家裡去一趟。」
  「可是你不是得值班?」
  「我只值到下午三點,下班後,我去接你。」
  「好。」她立刻開口答應。經過幾次的相處,對於湛讓,她不再像先前那樣感到生疏,反而多了股親暱。
  「你再睡一會兒,我三點半準時到你家樓下。」電話裡,湛讓溫柔的誘哄,令矜矜心弦一顫,莫名的又臉紅了。
  想到兩人又可以見面,她連忙點頭應好。
  合上手機,她心情大好的將紅豆麻糬又湊到鼻端嗅了嗅,開心的發現,那股甜甜的香味好像又回來了。
  結果她迅到了!
  拎著中國繡的小包包以及一袋禮盒,矜矜等不及電梯上升,乾脆撩起裙擺,直衝樓梯。
  原本照她估計,這段路程她理應花個兩分十二秒就能解決,但是腳下那雙簇新的高跟鞋卻偏偏讓她無法如願。
  優美的尖頭外型以及三吋高的鞋跟,看似優雅,卻不怎麼平穩,好幾次都讓她失衡而差點摔下樓梯。為了小命著想,她只好放慢腳步,一步一步優雅且小心的應付每一個台階。
  好不容易,當她終於來到大樓外,一陣秋風卻將她的頭髮吹得亂飛。
  狼狽的將東西放到右手,她用左手按住亂飛的長髮,一雙眼焦急往四周搜尋湛讓的身影,但是幾綹按不住的長髮立刻阻礙了她的視線,別說是找人了,連輛車她都看不清楚!
  唉,早知道她就別乖乖任媽媽擺佈了。
  又是上美容院剪髮化妝,又是到眼鏡行配隱形眼鏡的,把自己搞得又累又喘就算了,現在風要是再這樣吹下去,她不變成瘋婆子才怪!
  咬著下唇,她低頭看著身上太過合身的洋裝,不禁彆扭了起來。
  真不知道媽媽為什麼硬要規定她穿上這件洋裝?就算昨天她打扮得很樸素,湛讓也沒說什麼啊,今天她也不過是去送個禮,卻要她穿得這麼隆重,不知道湛讓看到後會怎麼想?
  握緊手中的禮盒,矜矜狼狽的正抓回一些長髮,卻在下一秒發現,風似乎小了不少。
  「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隨著溫潤的嗓音落下,一抹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右側眼角。利用自己的身軀替她擋住一陣又一陣的秋風,湛讓朗笑著,順手接過她手中的禮盒。
  「對不起,我遲到了。」一聽到熟悉的嗓音,矜矜立刻抬頭道歉。「因為一直沒有挑到適合的洋裝,所以耽誤了一些時間,你應該沒有等太久吧?」看著眼前偉岸的湛讓,她邊說邊迅速的撥弄著頭髮,暗自希望自己看起來不會太糟糕。
  湛讓沒有回答,只是緊緊的盯著她。
  他的眼神深如濃墨,卻隱隱閃爍著燙人的火簇,臉上的表情,像是餓了好久好久。
  在他的注視下,她忽然口乾舌燥了起來,體內也泛起一股燥熱。
  舔舔嘴,她有些困難的開口:「湛讓?」
  「嗯。」湛讓發出了個單音,眼神在瞬間變得更濃更沉更熱。
  「你怎麼了?」
  「你化了妝。」他答非所問,語氣不再平靜。
  他發現了?
  「對,化了一點淡妝。」她羞怯的低下頭,不好意思的摸著裙上的蕾絲。
  「你摘掉了眼鏡,還把頭發放了下來。」
  他連這個也注意到了?
  握緊小包包,她抬睫迅速的看了他一眼,臉紅的點了個頭。
  「你甚至穿了一件你平常不會穿的洋裝。」他若有所思的說著,視線自烏黑亮麗的長髮上轉移到那過低的領口。
  V領的設計,讓她露出太多雪白肌膚,以他的高度,根本不需要調整角度,就能輕而易舉的欣賞到她那神秘雪白的深谷。
  深濃的黑眸裡先是閃過一簇火苗,緊接著卻是濃濃的不悅。
  在他給了這麼多暗示後,甚至幾番誘拐她出來約會,她始終維持一貫保守淡雅的穿著,可今天,她竟敢穿得這麼性感去見王醫生?!
  剛毅的下巴瞬間繃緊,湛讓覺得自己火大極了。這小女人到現在還對王醫生念念不忘?
  「嗯,我平常的確不太穿這種衣服。」完全沒發現到他的口氣變得冰冷,雪白小手依舊彆扭的翻著裙擺上的蕾絲。「可是這是我母親堅持的,她說我昨天穿得太樸素了,你一定不喜歡。」
  聞言,緊繃的下巴立刻放鬆,沁入眼底的冰冷也在瞬間退卻。
  輕輕的,他執握住那細緻精巧的下巴,將那張秀而不艷、清而不俗的臉蛋緩緩抬起,讓兩人視線交接。
  「所以,你是為了我?」他嗄聲問,粗糙的拇指不受控制的撫觸起那誘人的細嫩,在早已緋紅的肌膚上製造出更濃艷的霞光。
  「呃,也不、不算是這樣啦,是我母親為我挑了這套洋裝,我……呃……」在他灼熱的視線下,她緊張得話都說不好,某種屬於女性的本能讓她莫名顫抖。
  被他撫摸的每一寸肌膚就像著了火,產生一陣又一陣的顫慄。
  「你這樣很美,我很喜歡。」
  「喔……」他的讚美讓她開心極了,卻不曉得該怎麼響應,只能垂下長睫,羞怯的聽著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不過別著涼了,今天溫度可不高。」察覺到不少路人開始分享起她的美麗,他立刻脫下外套套在她纖薄的臂膀上,將她過分美麗的身軀盡數包藏住。
  她的美專屬於他,誰也不准分享。
  「謝謝。」攏著那過大的外套,她臉紅輕聲道謝,巨大的外套上有著他好聞的味道,他留在上頭的溫度,瞬間將她的身體熨貼得好暖好暖。
  一種莫名的滿足和安全感讓她本能的貼著那柔軟的領口,輕輕的摩挲起來,粉嫩嫩的唇瓣不自覺的彎起一抹憨笑,但是不到三秒,她馬上注意到自己的動作似乎太過曖昧。
  慌亂的將臉抬起,卻正好落入他深濃的視線,心兒陡的一跳,她連忙解釋:「對不起,因為你的衣服太溫暖了,所以我才會……總之,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她慌張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最後只好轉移話題。
  湛讓發出笑聲,聲音變得又沉又啞。
  「是該出發了,不過在出發之前,恐怕我有個壞消息得告訴你。」說話的同時,黑眸裡瞬間閃過一抹精光。
  「什生壞消息?」
  「王醫生把班機提前了,現在,恐怕已經離開住所了。」他淡淡地說。
  矜矜錯愕的睜大了眼。「什麼!那這些麻糬怎麼辦?」
  「那還不簡單,送給你四姨婆當見面禮啊!」
  令人頭皮發麻的熟悉嗓音無預警的在不遠處響起,矜矜身體先是一僵,接著迅速轉身。
  「媽!」
  「沒錯沒錯,就是你媽我啦。」米太太從容的來到兩人身邊,身後還跟著沉默的米先生。「矜矜啊,既然那個王醫生搭飛機去了,那麼下午的時間,你陪媽去四姨婆那裡好不好?」
  誰還管得了四姨婆啊!
  拉著母親緊急退到一旁,矜矜氣壞了。
  「媽,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明明答應我不下來的!」她真不敢相信,她的母親不但違背了承若,還偷聽他們說話!
  「哎唷,我也沒辦法啊,剛剛收衣服的時候,我的內衣不小心飄了下來,我擔心會被人撿走,只好趕緊下來撿啦!」米太太一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模樣。
  最好是有那麼巧啦!
  「那東西呢?」
  「有外人在,你要我怎麼好意思拿出來。」
  矜矜立刻看向老實的父親。「那爸呢?」
  「我出來倒垃圾。」米先生吐出被規定好的台詞。
  「真的假的?那垃圾呢?」
  「……」
  「爸?」
  「今天……天氣真不錯。」
  不錯個頭啦,這兩人分明有鬼!
  矜矜氣得又想跳腳,湛讓卻適時的開了口。
  「伯父、伯母,你們好。」他溫文一笑,態度不卑不亢。
  「好、好!」米太太連忙甩開女兒的手,來到湛讓跟前。她睜大雙眼,上上下下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眼裡精光閃閃。「你就是小讓吧?」
  「是。」
  「果然很帥,靠近點看,更帥了!」米太太忍不住讚美,言語之中,透露出她早就在遠處看過他。
  湛讓不動聲色的抬頭望向米家位在七樓的陽台,心中立刻明白這兩天,恐怕自己一直被人默默觀察著。
  收回視錢,他謙虛的搖了搖頭。「伯母過獎了。」
  「怎麼會是過獎呢!外型好、相貌佳又是醫生,追你的女人應該不少吧?」米太太犀利地問,立刻引來矜矜的抗議。
  「媽!」
  米太太裝作沒聽到。「哪像我們家矜矜,活到二十六歲,都沒半個人追,害我煩惱得半死,幸虧她四姨婆——」
  「媽!」一旁的矜矜叫得更大聲了。
  此刻,她臉紅得像是顆小西紅柿,完全不相信母親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她哪裡有那麼「滯銷」?她只是——只是——好啦,就算她真的很滯銷,那也不能讓湛讓知道啊!
  「乖,大人講話,小孩子不要插話。」米太太安撫似的摸了摸女兒的頭,接著把人推到一旁去。「我剛剛說到哪兒了?喔,對了,幸虧她四姨婆疼惜她,所以今早緊急替她安排了一場相親,剛剛打電話來,說是晚上要讓小兩口見面呢!」米太太發出白鳥麗子般的笑聲,尖銳的笑聲,把不少路人嚇得頻頻回首。
  「媽!」這次矜矜幾乎是尖叫了。「你說什麼相親,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我都沒聽說?」
  「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嗎?」這次米太太拍了拍女兒的臉蛋,「嗯,真不愧是我生的女兒,只要好好打扮,果然就是不同凡響,我想無論是哪個男人,只要見到我家矜矜都會瘋狂的愛上她,你說是不是啊小讓?」
  米太太別有深意的望向湛讓,後者臉上波瀾不興,看似平靜,但眼底那隱隱閃爍的寒光,卻洩漏出了那麼一丁點的情緒。
  揚起嘴角,他一如往常的優雅輕美,然而那抹微笑卻冰冷的沒有溫度。
  「伯母說的沒錯。」
  「哎呀,看來你的眼光也很好!」米太太還是笑,但態度卻收斂了幾分。「既然你們不準備去那個王醫生家,那你應該不介意我把矜矜帶到她四姨婆家吧?」
  「當然不介意。」
  「那真是太好了,聽說她四姨婆那兒有不少相親本,趁著相親之前,我想再讓矜矜多看幾個男人,我想只要好好挑選,應該就可以馬上嫁出去了。」
  「我才不要!」矜矜再度發出不平之鳴。「我才不要相親,我也不要結婚,我才二十六歲,我不要嫁人!」
  「傻丫頭,二十六歲,四捨五入可以算是三十歲了,現在不嫁,你要等到什麼時候?」米太太立刻斥責。
  三十歲?
  矜矜超級傻眼,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母親有雙重標準。明明在買菜的時候都只用無條件消去法,怎麼算到她的年紀,就用四捨五入?
  「矜矜的爸,手機給我。」米太太朝一旁的米先生伸手。
  「媽!我真的不要去相親,我——」
  「好、好,媽媽知道,不過媽媽現在很忙,關於這件事,等媽媽打電話叫出租車後,我們再來談,嗯?」接過手機,米太太開始按號碼。
  「媽!」矜矜快哭了。眼看大勢已去,她不禁委屈的紅了眼眶,可就在此刻,一雙大手卻悄悄的握住她的小手。
  熱熱的掌心立刻傳來溫暖的力量,安定了她不安的心情。
  「叫出租車太慢了,如果伯母不介意的話,我很樂意開車送你們過去。」湛讓慢條斯理的提出建議。
  「真的?」米太太的視線從那張俊雅的臉龐,緩緩的游移到那雙交握的手,眼神更亮了。「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不,我非常樂意。」
  「那就……謝謝你了。」啊!魚兒上了!
  
第八章

  若說她的媽媽是豺狼,那麼她的四姨婆就是虎豹,兩人連手起來,那簡直是禽獸不如——她是說,連月老都自歎不如。
  二十八年前,她的爸爸就是這麼中招的,今天,終於輪到她了嗎?
  坐在一塵不染的客廳裡,矜矜不安極了,一雙蔥白雪嫩的小手幾乎糾成了麻花辮,小桃似的屁股在柔軟的椅墊上磨來蹭去,好幾次都想拔腿落跑,但無奈總是被人早一步發現。
  天!難道她真的就要這樣任由媽媽擺佈嗎?
  她真的得坐在這裡,看著一本又一本的相親簿,然後從裡面挑選出幾個男人?
  沒有任何感情的基礎,就只憑那一眼以及四姨婆的介紹,她就得和未曾謀面的男人一起出去吃飯,一起討論彼此的未來?
  甚至,她可能沒有太多的選擇權,只要媽媽和四姨婆都舉雙手贊成,她很有可能就會被嫁出去!
  不!她不要!
  她不要待在這裡,她要逃,她要——
  砰!
  一聲巨響無預警的打斷了米矜矜的沉思,她受到驚嚇的在椅墊上彈了下,第N次想要落跑的念頭因此而乍然中斷。
  「四、四姨婆,這些是什麼?」看著桌上那和小山一樣高的東西,粉嫩嫩的小嘴唇立刻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氣。
  「傻丫頭,這些都是相親本啊!」本名石枝花的四姨婆笑得花枝亂顫,雖然年屆七十,但身體仍然健朗得很,說起話來,就連隔壁都聽得到。
  矜矜瞠大了眼,纖白的食指顫巍巍的對準自己。
  「全都是給我的?」
  「當然不是。」
  矜矜馬上鬆了口氣,不過石枝花卻還有下文——
  「這上頭一半是湛先生的,下頭的另一半才是你的。」
  「什麼?湛讓的?」粉嫩嫩的小嘴唇又抽了口氣。
  眼看姨婆把成迭的相親本分了一半拿到湛讓面前,她立刻挪動屁股,迅速往湛讓的身邊靠了過去。
  「為什麼要給他?他現在又沒打算要結婚!」她喋喋不休的念著,看著那迭相親本的眼神充滿了自己也沒察覺的防備。
  「哎呀,現在不打算結婚,不代表將來不結婚,現在挑起來放,不是很好嗎?」一邊說著話,石枝花一邊用她肥碩的屁股,將存在感很低的米先生給撞到了一旁,非常熱情地坐到了湛讓的身邊。
  「是啊,人家小讓可是好心載我們一家人來到四姨婆這兒,我們總要回饋一點東西給人家啊。」繼石枝花之後,米太太也如法炮製的擠開了自己的女兒,跟著坐到了湛讓的另一側。
  兩人一左一右,拿起第一本相親本,眼看就要天花亂墜的介紹起來,湛讓卻先開口打斷。
  「伯母,姨婆,謝謝你們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他說他不需要!」一聽到湛讓拒絕,被擠到一旁的矜矜立刻跑到方桌前,搶過相親本,用比平常還要大的音量,重複了湛讓的拒絕。
  「他當然需要!」石枝花將相親本搶了回來。「娶妻可是件大事,總是要貨比三家才不會吃虧。」看向湛讓,石枝花好言規勸了起來,把神聖的婚姻跟市場上的廝殺放在同一個等級。
  「是啊是啊,要是一個不小心娶到不該娶的,那可是一輩子後悔莫及啊!」米太太也幫腔,右手一伸,再度把女兒給推到一邊。
  「可是——可是——」矜矜不死心的還想反駁,一時之間卻找不出理由,幸虧有人幫忙。
  「問題是,我以為今天的重點是矜矜。」幫忙說話的是湛讓,他說話的語氣就像他的表情一樣,沉穩平靜得讓人捉不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沒錯,他就是為了阻止這場可笑的鬧劇,才會來到這裡。
  看看相親本還可以,但相親,那就免談了!有他在,他絕對不會讓矜矜跟別的男人見面,不過很顯然的,事情似乎不怎麼單純。
  湛讓若有所思的看著桌上那一迭相親本,又看了眼身側眼神閃爍的兩人,某種弔詭的想法竟閃過心中。
  這兩人該不是……
  啪!
  米太太無預警的伸手打掉桌上某只不規矩的小手。
  警告的瞪了女兒一眼,她將被偷走的相親本一把搶了回來,然後才轉頭看向湛讓。
  「矜矜當然是重點,所以我們才會幫她在今晚安排相親,那個男人我很滿意,我相信矜矜見了那個男人之後,也一定會開心。」
  「是啊是啊,聽說那個男人和你一樣也是個醫生,為了睿智正直,注意我們家矜矜有一段時間了,可惜我們家矜矜遲鈍,一直都沒發現,所以我和矜矜的媽才會想幫那個男人一個忙。」語畢,石枝花立刻對湛讓眨了眨眼,某種無法以言語傳達的訊息,在眼神交會中被傳了出去。
  「所以你應該可以明白我們的用心良苦吧?」米太太和石枝花都露出別具深意的微笑。
  見狀,湛讓先是挑眉,然後跟著也笑了。
  「我想,我明白。」
  屋子裡三個人全笑得好開心,就連坐在角落默默看著電視的米先生也在同一時間發出了笑聲,不知道是在電視裡看到什麼好笑的對話,還是聽見三人的對話,只除了某個人以外——
  「媽!湛讓說得對,今天的重點是我,你不可以逼他看那些相親本啦!」咬著下唇,矜矜急得直跳腳,不明白媽媽和姨婆怎麼會把苗頭對準湛讓?
  湛讓哪裡還需要相親?追他的女人多到一百隻手指頭都數不完了,這些相親本對他而言根本是多餘的。
  好心充當司機,現在卻被迫要看那些相親本,湛讓現在一定很不高興!
  「我知道,不過媽媽會說服他的,你乖,先去看你的相親本,等這邊結束後,媽再去找你。」米太太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旁的相親本塞到女兒手裡。
  「可是——」
  「對了,看相親本之前,你先到廚房幫大伙切盤水果上來。」
  「好,可是——」
  「啊!小讓,你快看看這位小姐,怎樣?比第一本的小姐美吧?」米太太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大陸,發出了驚呼聲,矜矜一聽到聲音,立刻又湊到桌前,看向母親手中的相親本。
  相片裡頭的小姐果然長得很美,一雙眼睛如秋水般明媚,秀鼻挺直,小嘴紅潤含笑,一看就知道是個心地和善的人。
  美麗又善良,她根本比不上人家。
  沮喪的低下頭,矜矜開始在桌上畫起圈圈。
  「嗯,我記得這位小姐是個護士,個性溫柔婉約,幾個被她照顧過的老人家都說她好,配你這個做醫生的剛剛好。」石枝花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矜矜垮下了臉。
  「的確是個美人,不過,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湛讓對相片上的女人下了這個結論,矜矜一聽,立刻興奮的抬起頭。
  「你真的不喜歡?」她問,眼神寫滿期盼。
  「不喜歡。」湛讓勾起嘴角,含笑看著她的表情變化。
  「他不喜歡這位小姐!」她立刻開心的向眾人重複湛讓的答案,並迅速的抽走母親手中的相親本。
  「是嗎?那這個怎麼樣?」石枝花和米太太也不在意,隨手一抽,又拿起下一本相親本。「這位小姐雖然沒先前那個美,不過聽說這位小姐的父親是位書法家,從小的教養就很好,還是個博士呢!學成歸國後,就自行創立了一間設計公司,非常精明能幹。」
  「不錯,不過我不喜歡太精明的女人。」湛讓笑了笑,還是沒點頭。
  這一次,矜矜不再求證,只見她衝著湛讓一笑,便主動抽走了石枝花手中的相親本。
  「好,那這位小姐如何?」米太太再接再厲,馬上又拿起了一本相親本。
  石枝花一看到上頭的相片,立刻發出驚歎。
  「啊!這個好!這個好!長相清艷不俗,個性單純有趣,聽說是個國小老師,對小孩很有愛心,每個被她教過的小孩都對她敬重得很,怎樣怎樣,這位小姐你喜不喜歡?」
  湛讓沒有馬上回答。
  他接過相親本,仔細端詳起相片上的女子,眼神慎重得就像是看著某種重要的寶物。
  「你怎麼都不說話?」湛讓的沉默讓矜矜不安極了,捏緊了手中的相親本,她惴惴不安的猜測:「是不是這一位小姐你也不喜歡,只是不好意思說?」
  「不。」他搖了搖頭,接著抬頭看向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溫柔。「這一位小姐我覺得很好。」
  很好?!
  矜矜完全愣住了。
  有幾秒的時間,她完全發不出聲音,也聽不見母親和姨婆歡欣鼓舞的笑聲,只能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湛讓發呆,直到回神,她立刻拋下手中的相親本,直接把臉湊到相片前。
  「她……哪裡好?」她緊急問道,聲音緊繃得像是缺乏氧氣。
  「這位小姐單純有趣又有愛心,完全符合我的條件,重點是,她的笑容很對我的味。」他慢條斯理的回答。
  「很對你的味?」
  「就是,我喜歡她微笑的表情。
  喜歡?
  他喜歡相片中的小姐?
  轟的一聲,矜矜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某種東西砸出了個大洞,疼得她幾乎站不住腳。
  膝蓋一軟,她顫顫然的跌坐到桌邊的小凳子,小臉蒼白得像是受到什麼巨大的打擊。
  「你呢,覺得她如何?」像是沒發現她難看的臉色,他竟反問起她的看法,非常尊重她這個[朋友]的想法。
  是啊,如果她和他是朋友,那麼現在她應該替他開心才對,如果她和他是朋友,那麼現在她應該笑著說恭喜;如果她和他是朋友,她應該……
  不!她做不到!
  她開心不起來!她也笑不出來!
  因為,她難過極了!
  她不想他喜歡上別的女人,她更不想和他只是朋友而已,如果可以,她想和他……和他……
  「矜矜?」粗糙溫熱的拇指忽然勾起了她的下巴,她被迫對上了一雙溫柔的黑眸。「你怎麼了?」
  「我……」喉間像是梗著一團苦澀的,讓她難過得差點掉淚。
  從認識至今,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這麼溫柔,但是從今以後,他的這份溫柔還會屬於她嗎?
  不,不再會是她的了,因為他已經喜歡上了其它人。
  他喜歡上了一個女人,而她,卻不是那個女人。
  心痛愈發劇烈,打碎了心中最後那道迷惘,那樣的痛,終於讓她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愛上了湛讓,可是……
  嗚,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啦!
  他已經有了喜歡的女人,搞不好接下來,他就會拜託姨婆和媽媽讓他和相片中的小姐見面,以姨婆的辦事效率,他們甚至很有可能在今晚就可以見到面。
  他喜歡那位小姐,那位小姐一定也會喜歡他,接著他們會談戀愛,會結婚,然後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忘了她,完完全全的忘了她。
  唰!
  纖細的身軀激動的自小凳子上站了起來。
  「矜矜?」發現她的不對勁,湛讓緊急的跟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她沒理他,只是一步接著一步的往後退。
  「坐下坐下,還有好多相親本沒看,你要去哪裡?」米太太也發現她的小動作,立刻叫嚷了起來。
  「我……我……」矜矜一如往常的答不出話,但眼神裡卻多了某一種決心。
  只見她握緊了手中的包包,接著下一秒,竟轉身就往大門的方向衝了出去。
  「啊,矜矜的媽,你們家的矜矜跑了!」石枝花表情錯愕的看著被拉開的大門。
  米太太雖然也很錯愕,但下一秒便自信的挺起胸膛。「她沒膽跑的,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了。」
  女兒是她生的,有幾分膽量她可是比誰都清楚,她不會真的跑走的。
  「真的嗎?」石枝花可不這麼認為,她轉頭朝湛讓的方向瞧去,卻發現,前一會兒還溫溫笑著的男人,此刻已是面如寒霜。他低頭迅速穿鞋,完全是趕著去追人的模樣。「呃……我覺得情況好像不太妙耶。」
  「哪裡不妙?我這招激將法肯定有效,那丫頭再傻,現在總算也該發現自己的心意了!」
  「如果她能發現是最好,可我擔心——」
  「不用擔心啦!」米太太簡直是樂歪了,揮揮手,一張嘴依舊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雖然我只偷偷觀察過幾次,但是我確定小讓可是個好男人,你真該看看他看我們矜矜的眼神,明明就想把她給吃了,卻還是忍耐著溫柔以對,若不是真的珍惜我們矜矜,哪個男人願意這麼忍耐啊。」
  「你說的沒錯,可是——」
  「我敢打包票,他對我們家矜矜絕對是認真的,所以今天我才會打鐵趁熱,助我們家矜矜一臂之力,希望她早點開竅,早點抓住小讓這個男人。」
  「好好好,你的意思我都懂,不過你老公都走了,你要不要也跟去看一下?」石枝花好心的幫忙實況轉播。
  「我老公走了?」米太太這才如夢初醒,疑惑的環視四周,接著馬上訝異的發現,除了自己和自己的姨媽,偌大的客廳早已呈現空蕩蕩的狀態。
  那個她篤定會回來的女兒,直到現在還不見蹤影,而自己的老公和相中的未來女婿,也早就棄她而去。
  呃……現在情況是怎樣?
  打從夏傑緊急住院的那一天開始,整個二年三班在許韌大刀闊斧的改造下,除了夏傑以外的三十四名學生全都脫胎換骨、煥然一新,再也不敢胡作非為。
  這一天,又逢數學課。
  一群人提著筆桿唰唰唰的在課本上認真的計算著題目,一雙耳朵還分神的聽著矜矜的講解,整間教室寧靜得就像是考前複習,直到李偉漢舉起右手。
  「老師。」
  「嗯?」矜矜立刻放下粉筆轉身,臉上的神情是一如往常的和悅認真。
  「你答案算錯了。」指著黑板上的某道題目,李偉漢肯定地說。
  雖然每個人都認為體育才是他的強項,但是事實上,他的數學也非常好,所以他才敢舉手提出疑問。
  「真的嗎?」矜矜立刻轉身看向黑板,想了幾秒,接著露出歉然的笑容。「抱歉,老師好像真的算錯了。」說著說著,她拿起板擦擦起黑板。
  「不是那一題——」李偉漢連忙出聲阻止,卻還是慢了一步,正確的答案已經被擦掉,而錯誤的答案,卻還好端端的躺在一旁。
  轉過頭,矜矜露出微笑,看向自己的學生。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老師沒聽清楚。」
  皺起眉頭,李偉漢有些狐疑的看著反應比平常還要呆的米矜矜,懷疑她是不是生病了?
  雖然這個老師有些天然呆,常常一不小心就會凸槌,但是數學能力可是比誰都強,不但心算能力一級棒,就連開根號更是跟開罐頭一樣厲害。
  從帶班到現在,從來就沒算錯過任何一個題目,可是這幾天來,她不但常常算錯題目,還常常擦錯題目,失常得就像是中了邪。
  「李偉漢剛剛是說第四題,不是第三題,老師你擦錯題目了啦。」其它人也發現矜矜的失誤了。
  「呃,是嗎?」聞言,矜矜立刻又露出歉然的笑容,拿起粉筆,把擦掉的題目重新寫上,但是這一次,她又算錯了。
  看著黑板上那狗屁不通的數位,全班三十四人的額上頓時沉下三條黑線。
  「老師,你還好吧?」這一次,李偉漢非常確定自己的老師肯定是生病了。
  「我很好啊。」拿起粉筆,矜矜微笑轉身,臉上的笑容跟轉身前的一模一樣,絲毫沒有變動,就像是戴上了一副畫好的面具。
  「可是你又算錯答案了,你知不知道?」
  「呃,是這樣嗎?」轉身看著自己算出來的答案,她無辜的眨了眨眼。
  「而且,不只算錯答案,你連題目都抄錯了。」這才是最嚴重的問題,他想老師可能不只是生病而已,而是病得非常嚴重。
  「呃……」這次矜矜可笑不出來了。
  拿起課本,她和黑板上的題目相對照,這才發現自己還真的寫錯題目,頓時懊惱不已。
  她果然是個糟糕的老師,不但讓私人情緒影響了自己,還犯了這麼離譜的錯誤,她……唉!
  就在矜矜自責的同時,下課鐘聲正好響起。
  一聽到鐘聲,一群人不等矜矜反應,全都自動自發的收拾起書包。
  「各位同學,回家後記得把今天所教過的題型複習一遍。」在學生衝出教室前,矜矜趕緊收拾情緒,揚聲提醒。
  「喔……」學生們敷衍的應和著,並沒有正面響應。
  熬了一整天,好不容易讓他們等到放學,他們實在有太多事情要做。
  他們要打籃球長高、要研究流行泡妞、他們甚至還要偷偷打工存零用錢,至於複習,嗯,再說吧。
  當學生們一個比一個還要快的衝出教室後,矜矜也跟著失去笑容。
  她意興闌珊的收拾著教材,微蹙的眉間似乎染著淡淡的憂愁。
  「老師,夏傑什麼時候會回來上課?」正要踏出教室的李偉漢忽然踅了回來。
  抬起頭,矜矜勉強勾起一抹笑。
  「可能還要一個禮拜,等他傷口完全癒合了,就會回來。」
  「喔。」一頓,看著小臉上那勉強的微笑,李偉漢又開始擔心了。「老師,你真的沒事吧?」
  「我真的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你確定?」
  「當然。」不想讓學生替自己擔心,她連忙岔開話題。「倒是你,怎麼不跟朋友一起去打球?」
  「因為不想,他們太肉腳了。」李偉漢露出小老頭似的表情。
  「那你可以教他們啊。」
  「再說啦。」不以為然的皺起鼻子,李偉漢跟著米矜矜一塊走出了教室,誰知兩人才走到了走廊,就碰上了訓導主任——宋傲人。
  雖然身為訓導主任,可宋傲人為人卻相當和善,他不會用嚴格規矩壓制學生,反而喜歡和學生做朋友,因此頗得學生們的歡心。
  一見到宋傲人,李偉漢立刻舉手招呼,而前者,似乎沒料到李偉漢會留到這麼晚,一時之間表情竟有些緊張。
  「李偉漢,怎麼不和朋友去打球?」
  「拜託,怎麼你們當老師的,問的問題都一樣啊。」真是沒創意,李偉漢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而他的表情立刻逗笑了矜矜。
  看到矜矜搗嘴輕笑,宋傲人眼裡閃過一抹光彩,低頭假咳了一聲,他用最自然的態度來到她身邊。
  「米老師,可以跟你借點時間嗎?」
  「怎麼了,有事嗎?」抬頭看向宋傲人,矜矜臉上的笑容加深了幾許。
  說到宋傲人,她一直是感激的。
  當她還是菜鳥老師的時候,因為沒有經驗加上個性又羞怯內向,所以常在課堂上鬧出不少笑話,每次當她沮喪的時候,宋傲人都會主動安慰鼓勵她,並將自己的授課技巧傳授給她,讓她受益不少。
  在羅開國中教學的這三年裡,他們倆在走廊上碰面時總會閒聊幾句,關係算是不錯。
  「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說話的同時,宋傲人有幾分彆扭的瞥了眼一旁好奇不已的李偉漢。
  「喔,那我們回辦公室——」
  「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待會有空的話,我想請你吃頓飯。」
  「請我吃飯?」眨眨眼,矜矜有些搞不清楚狀況,倒是一旁的李偉漢敏銳的聞到了那一絲絲的曖昧味道。
  只見他低頭吃吃竊笑,立刻幫忙回答:「我們老師當然有空,她平常下班都直接回家,超級沒行情的!」他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廣播了起來。
  「李偉漢!」沒想到學生大剌剌的幫自己洩底,矜矜羞得差點伸手把他的嘴巴捂起來。
  宋傲人眼神更加閃亮了。「那……可以嗎?你想吃中式的,還是吃西式的?」
  「我……」矜矜有幾分猶豫。
  朋友邀吃飯,她沒有理由拒絕,更不認為自己該拒絕,但是這幾天她的心情不佳,只想馬上回到辦公室替自己找些事情做做,這樣她才不會有太多的時間去胡思亂想。
  就在她猶豫的當下,走廊的一頭卻跑來一名學生。該名學生滿頭大汗,一看到矜矜,立刻衝了過來。
  「老師,校門口有人找你!」
  「找我?」矜矜困惑的蹙起眉頭,看著因為跑步而喘個不停的學生。「你知道是誰找我嗎?」邊說,邊自口袋裡抽出了一張面紙給學生。
  「是位帥哥啦,他說他姓湛。」男同學一拿到面紙,隨口道了謝,便胡亂往臉上亂擦,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話帶給矜矜多少衝擊。
  只見她小臉一白,失措的往後退了一步。
  「米老師?」宋傲人最先發現她的不對勁,立刻關心了起來。
  「我、我沒事。」矜矜露出虛弱的微笑。
  「老師,那個帥哥說會在大門口等你,你記得要去找他喔。」說完,帶話的學生便咚咚的跑走了。
  看著學生離去的背影,矜矜頓時百感交集,腦袋裡始終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她不想看到湛讓。
  自從那天奔出四姨婆家之後,她便搭上出租車逃走了。
  一路上,湛讓不斷的打電話給她,但是她不敢接,因為她害怕再從他口中聽到那名小姐的事,不過她想,她更害怕是看到他那溫柔的眼神。
  他喜歡的不是她,那樣的眼神祇會讓她難過,所以她開始躲他。
  不去看、不去聽、不去想,或許她就不會那麼心痛,只是……他為什麼會主動來找她?
  三天不見,他是不是和那名小姐見過面了?今天來找她,就是想告訴她[好消息]?
  「宋主任,你的車停在哪裡?」轉過頭,她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宋傲人,心痛如絞。
  「後校門的停車場。」宋傲人有問有答。
  「太好了,那可不可以請你載我回家……不!我不急著回家,對了,你不是約我一起去吃晚餐嗎?我們現在就去!」想到母親,她連忙更改了主意。
  很顯然的,那一天她的逃脫徹徹底底的惹惱了母親,所以這三天來,她的母親幾乎沒有關過她的嘴巴,只要一見面,非得念個她幾句不行。
  不過母親不念相親的事,反倒愛嘮叨她到底有沒有跟湛讓連絡?只要她一不答腔,就等著挨罵。
  「真的嗎?」一得到矜矜的首肯,宋傲人立刻露出傻笑。「可是大門口不是有人找你,你不用去看看嗎?」對於矜矜,他早就心儀許久,但是礙於學校對老師的品行要求嚴格,再加上他害怕會嚇壞佳人,所以三年來一直隱忍著自己的情感。
  但是直到最近,當他發現她似乎變得愈來愈美麗,他實在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感,所以今天他才會鼓起勇氣放手一搏。
  「不用,他……不重要。」低下頭,矜矜鴕鳥的逼自己別再想起湛讓的事。
  「不重要?難道那位湛先生是推銷人員?」宋傲人想到這幾天校門口來了不少推銷員,他們總是針對老師推銷一些自修書,雖然有請警衛特別注意,但校外是公共空間,他們也不能強行趕人。
  矜矜無法說謊,只能低頭不語,宋傲人以為她是默認,保護欲立刻油然而生。
  她的個性本來就溫婉,遇到事情總是寧願自己委屈一點,要她去面對狼虎似的推銷員實在太難為她了。
  「那米老師,我們這就去停車場?」即使心中雀躍不已,但他還是很有紳士風度的詢問矜矜的意願。
  「嗯。」矜矜胡亂點了個頭,根本就心不在焉。
  愈不願去想,就愈甩不開湛讓的影子。
  如果她可以大膽一點,早該在那一天,就說明自己的心意,可惜她的膽子天生就小。
  他從來沒說過喜歡她,甚至把她當作可以信任的朋友,要她如何開口表白?
  就算她表白了,他就真的會喜歡她嗎?
  不、不會的,他只會感到為難,或許還會因此而開始和她保持距離,所以她只能逃,逃得遠遠的。
  他看不出她的愛意,她也不會失去他。當時間慢慢的沖淡一切,或許有一天她會笑著祝福他和那位小姐。
  或許……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3-20 22:16:13

第三章

  事情果然不出所料,才踏入校園,矜矜就被人給堵住了。
  「米老師,為什麼昨天你會和湛先生一起離開?」虞麗芳厲聲質問。
  「呃,抱歉,那是因為我的眼鏡被小朋友踩壞了,湛先生擔心我的安全,所以才會好心的載我回家。」她忙不迭的解釋。
  「眼鏡被人踩壞?」虞麗芳雙手環胸,細心勾繪的美麗眼眸狠狠瞇起。「你的眼鏡不就在你的鼻子上,你說那是什麼鬼話!」
  「不是的,這是我家中的備用眼鏡,因為當初我很喜歡這種款式,所以配了兩副一模一樣的眼鏡,我——」話還沒說完,兩名路過的學生卻忽然插話。
  「老師,我們有問題要問!」
  「啊?」扭過頭,矜矜馬上發現插話的是自己班上的學生,其中一人正是昨天在課堂上調侃她的夏傑,另一個人則是上周公然幹架的李偉漢,兩人一文一武,總是把她耍得團團轉。「好,老師馬上來。」匆促一笑,她又看向虞麗芳。「不好意思,我得去——」
  「米老師,我希望你先把事情說清楚!」氣焰囂張的虞麗芳可不打算放人。
  明知道湛讓是她看上的獵物,這女人卻膽敢跟她搶人?!今天她要是不把事情說清楚,她就跟她沒完沒了!
  「可是我的學生……」
  「反正他們叫你也不會是問什麼正經事,你管那麼多幹麼!」虞麗芳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對於二年三班的輕蔑溢於言表,卻沒發現面前的米矜矜,臉色在瞬間有了變化。
  沒錯!她是遲鈍又柔弱,但卻不代表她就是懦弱、沒脾氣!
  擔任導師的這半個學期來,班上同學的確因為太過頑皮而鬧出不少事,所以平常她總是忍讓又忍讓,但今天她的學生什麼事都沒做,卻無端的被虞麗芳貶損成這樣,她無法坐視不管!
  「虞老師!請你不要這樣說我們班的學生。」不滿她的諷刺,她不禁蹙起眉頭,就連聲音也提高了幾個分貝。
  「我……你這麼大聲做什麼!」沒料到她會頂嘴,虞麗芳不禁愣了一直,不過不只是她,就連一旁的夏傑和李偉漢也都露出訝異的表情。
  哇!他們還以為這個新導師都沒有脾氣的咧,沒想到生氣起來還挺辣的。
  兩人相視一眼,看見彼此眼底都浮起讚賞。
  「我為我的失態道歉。」深吸一口氣,米矜矜如虞麗芳所願的降低了音量,但是語氣上還是強硬。「但是虞老師,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件事,我們班上的學生只是頑皮並不是惡劣,所以請你以後可以用更[正面]的態度去看待他們!」
  這句話的確深得人心,只見夏傑和李偉漢都笑瞇了眼,對矜矜更加讚賞了。
  「正面?什麼正面?難道你意思是說我平常都瞧不起你班上的學生嗎?」虞麗芳尖聲質問,那尖銳的嗓音立刻引來不少學生觀望。
  眼看不少人開始注意到她們倆,心知場合不對也不想把事情鬧得無法收拾的矜矜,語氣又軟了不少。
  「虞老師,關於這些事,我們下班後再談好嗎?」
  「怎麼?敢開口談,卻不敢讓人知道?不!我現在就要你把話給我說清楚!我要讓大家評斷評斷,到底是誰對誰錯!」虞麗芳顯然是存心跟她槓上了!
  眼看圍觀的學生愈來愈多,就連遠方指揮交通的訓導主任都投來關注的眼神,矜矜不禁感到進退兩難。
  如果她真的把舊帳一一翻出來說,到時怕是虞麗芳沒面子,也會給學生們立下不好的榜樣。
  但她如果不說,以虞麗芳的個性一定會到處哭訴她的委屈,到時她被人指指點點事小,班上學生受到牽累可不好。
  就在矜矜咬著下唇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一抹高大的身影卻忽然將她籠罩。
  抬起頭,她發現來者竟是羅開國中的教務主任——許韌。
  雖然名為教務主任,但是誰都知道許韌的父親是教育部的某個高官,由於後台夠硬,就連校長都要禮讓他三分,更別說他的個性正直冷硬、能力卓越,對於教育向來不遺餘力,因此學校裡的每個老師對他都是又敬又畏。
  「虞老師。」許韌一開口就朝虞麗芳點名。
  「是,請問許主任有什麼事嗎?」一見到來人,虞麗芳立刻收起囂張的嘴臉,奉承綻笑。
  「有個問題想請教你。」許韌說話相當簡潔有力,語氣帶著讓人服從的威嚴。
  「是,主任請問。」
  「為什麼你的衣著會和昨天一模一樣?」冷肅的嗓音沒有太多起伏,但是藏在話語中的那股犀利,卻讓虞麗芳在瞬間變了臉色。
  只見她心虛的用手遮掩身上的衣服,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像是正努力隱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雖然老師的私生活並不在校規的列舉範圍內,但是現在的學生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聰明,所以我個人希望你不要再做出同樣的事,我所說的意思,你懂嗎?」
  自始至終,許韌的語氣都是那麼的冷淡威嚴,銳利的視線就像刀似的,直直的落在虞麗芳身上,看得後者幾乎抬不起頭。
  眼看氣氛實在不對,為了顧及虞麗芳的顏面,矜矜只好默默的退場。
  「米老師,你請等一下。」
  沒想到許韌卻喚住了她。
  停下腳步,她訝異的看向他,以為他有話要跟自己說,沒想到下一秒,他卻又將話鋒轉到虞麗芳身上。
  「還有,我不管你和誰有任何糾紛,但是在學校,你就是學生的榜樣,在校門口像個潑婦一樣的叫囂,無疑是最壞的示範,如果你是學生家長,請問你會對這所國中作何感想?」
  「我……」虞麗芳幾乎快哭了,不過卻不是因為委屈,而是憤怒。
  從小她就是個聰明的女人,總是懂得利用人性為所欲為。
  從一開始她就是看穿許韌只對學生教育有心,至於老師之間的紛爭他向來不感興趣,所以她才會百般的欺負米矜矜,誰知,這樣的情況卻在今天改變了。
  明的,他是在數落她的不是,但暗的,任誰都聽得出來,他根本是在維護米矜矜!
  該死!事情怎麼會變這樣?許韌和米矜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夕之間,她會變得這麼狼狽?
  「我希望從今天起,你最好開始認真的思考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這樣才不會惹禍上身。」最後一句話,無疑的是個警告。
  除了虞麗芳和米矜矜,所有躲在暗處偷聽的師生全都明白這個意思。
  看來作威作福慣了的虞老師終於被[許大白鯊]給盯上了!
  許韌走後,一旁偷聽許久的夏傑和李偉漢,立刻衝到米矜矜身邊。
  他們無視臉色難看的虞麗芳,一人一手,將還處在錯愕中而發起呆來的她拉到不遠處、二年三班的教室。
  「老師太好了!那個虎姑婆終於遭到報應了!」夏傑笑嘻嘻地說。
  「對啊對啊!」李偉漢也跟著笑。「沒想到許大白鯊會教訓那個虎姑婆,而且看樣子,許大白鯊好像有意當你的後台耶,老師,你和許大白鯊是什麼關係啊?」
  矜矜愣愣搖頭。「沒有關係啊。」她很確定,在今天之前,她和許韌只是點頭之交而已。
  「那他為什麼要幫你?」
  「我也不知道。」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
  先是突然出面幫她解圍,接著叫住她卻又一聲不吭的離去,她實在無法理解許韌的用意,但她唯一所知道的就是,虞麗芳將來的日子恐怕不會太好過。
  不過說到虞麗芳……
  「我問你們喔。」眨著無辜的大眼睛,矜矜忽然想到一個問題。
  「老師你請問。」彎著可愛的笑容,頑皮搗蛋二人組忽然變得好乖巧。
  自從明白許大白鯊要挺老師之後,他們就決定要改邪歸正,乖乖的做個好學生,免得將來被大白鯊咬到。
  「衣著和昨天一模一樣是什麼意思啊?」這句話她一直弄不懂,更不明白許主任為什麼會因為這件事而生氣。
  二人組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老師,你很糟糕耶,你確定你真的已經二十六歲了嗎?」
  「你們不要瞧不起我好不好,而且以虛歲來算的話,我已經二十七了!」矜矜不甘示弱的挺起胸膛。
  「喔……那更糟糕!」這一次,兩人除了歎氣,還外加搖頭。
  「到底是什麼意思啦!」紅著臉,嚴重被學生看不起的米矜矜終於惱羞成怒了。
  「就是虞老師昨晚在外頭跟某個男人過夜啦!」兩人終於給了答案。
  「什麼?過、過、過——」
  「如果[過夜]這兩個字對老師你有難度的話,你可以用[做愛]替代。」
  兩人好心的建議,不過他們的好心,卻換來矜矜的低呼。
  捧著燙紅的雙頰,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虞麗芳不是喜歡湛讓嗎?怎麼會跟另一個男人……
  噢!天哪!
  「唉,這樣就臉紅,真是沒救了。」兩人唉聲歎氣,嚴重懷疑自己的老師可能一輩子都會是老姑婆。
  不過沒關係,就算這樣,看在許大白鯊的份上,他們還是會很愛她的。
  背著書包,兩人快速的回到座位上溫習功課。沒錯,從這一刻起,他們就要當好學生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掰掰了!他們的青春。
  「喂,事情解決了。」
  幾家歡樂幾家愁,就在夏傑和李偉漢含淚跟為所欲為的時代道別時,在校園內一隅的許韌則是撥了通電話。
  「謝謝,我欠你一份人情。」電話另一頭傳來湛讓溫潤的嗓音。
  「免了。」
  「我堅持。」
  「好吧,那就認真點,米老師是個好老師。」許韌言簡意賅的要求。
  湛讓逸出輕笑。「你的個性還是這麼正直。」
  「而你的城府還是那麼深,搬出我,同時就幫米老師解決掉虞麗芳和學生這兩方面的困擾,一魚兩吃,真有你的。」
  「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不是嗎?」
  「你沒來當老師真是太浪費了。」許韌冷哼。
  「好說。」
  音樂、鮮花、美食,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不過比起這些,湛讓的存在似乎更引人注意。
  光是入座到現在,她就至少注意到有十幾名女性對他投以目光。
  尤其坐在他們右手邊的兩位女性,從五分鐘前,就不停的為他是模特兒還是男明星而爭論不休。
  其實若不是昨晚聯誼就知道他的職業,或許她也會和他們一樣,誤以為他是演藝人員什麼的呢!
  「在想什麼?」愜意的靠著椅背,湛讓單手擱在桌面,一雙修長的腿則是慵懶的在桌腳邊交迭。
  此刻,明朗的陽光透過右側的落地窗,瑩瑩的照映在他的身上,將他的體型勾勒得更加頎長壯碩,讓他整個人變得更加耀眼了。
  「也沒什麼。」眨眨眼,矜矜有些臉紅。「我只是在想,你還滿引人注目的。」
  「我很高興,你終於注意到我長得還不賴。」嘴角一勾,湛讓露出頗富興味的微笑。
  「我一直都知道你長得不錯啊。」
  「但是卻沒有心動的念頭。」他語帶深意,就連眼神都比往常深邃。
  「呃……」請問長得好看跟她心動有什麼關係?
  欣賞美的事物是人之常情,但一看到美的東西就會心動,那多濫情啊。
  更何況要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談心動,那不是……
  嫩頰一燒,一種莫名的羞赧忽然在胸口蔓延,為了不讓自己或是氣氛太尷尬,她連忙轉移話題。
  「對了,關於王醫生,請問他最近好嗎?你知道最近他什麼時候有空?我想過去拜訪他一下。」透過湛讓,她知道王醫生對聯誼時所發生的事早已釋懷。
  但是基於禮貌,她一直想親自去道個歉,只是不曉得適當的日期,關於這點,她想或許他可以幫得上忙。
  「王醫生是內科醫生,內科最近不忙,我想你什麼時候去拜訪都可以。」雖然被轉移話題,湛讓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那你覺得我該帶什麼禮物去拜訪他呢?水果好還是名產好?」她認真詢問,打算戴罪立功,洗刷王醫生對自己的壞印象。
  「都好。」他隨口回答。
  「我想也是,不過醫生工作壓力大,或許我應該找些可以抗壓的食物比較好……」小嘴喃喃,最後又問:「對了,你知不知道王醫生喜歡吃什麼食物?你覺得他會喜歡甜食嗎?」
  這一次,湛讓沒有馬上回答。
  他沉默的望著那認真的小臉,眼神似乎變得有些暗沉。
  「我不曉得。」
  「喔。」秀氣的柳眉失望的往兩側垮掉。「真可惜,如果曉得他的口味的話,我就可以親自下廚做些好吃的食物送給他了……」說到最後,花瓣似的粉唇甚至歎了口氣,完全沒注意到對面的男人,連嘴邊的笑意都收了起來。
  「你對王醫生的印象好像還不錯?」將上半身微微前傾,他不著痕跡的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詢問的語氣裡,有著令人不易察覺的試探。
  「當然!本來我還在擔心王醫生是不是還在生氣,沒想到他卻早就原諒了我,甚至還要我別掛懷,王醫生果然就像你所說的一樣,是個心胸寬大的男人呢!」她笑咪咪的用力點了個頭。
  雖然迷糊不是錯,但是牽拖到別人就是大錯特錯。
  假髮被掀是多麼丟臉的事啊,要是換作是她,恐怕她早就包袱款款,跑到山上來個與世隔絕了,可是王醫生卻選擇原諒了她,要她怎麼不感動?
  「那我呢?」修長有勁的食指忽然指對著自己。
  「你?」水汪汪的杏眸立刻浮現困惑。
  「對,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對你的印象?呃……這個……」蹙著眉頭,矜矜發現這個問題看似容易,其實卻很困難。
  他溫柔體貼又善良,和他相處,她總是感到輕鬆又自在,但除了輕鬆自在,她對他,卻似乎還多了其它[不太一樣]的感覺。
  例如,當他用專注的眼神盯著她看時,她總是會莫名的心跳加速。
  例如,當他的大手不經意的觸碰到她時,被觸碰到的肌膚就像是被火烘烤過似的灼燙,就連透過電話,他的聲音都會讓她的耳膜莫名發癢。
  明明他和王醫生都是初識,為什麼獨獨對他,她卻有著不一樣的感覺呢……
  「需要想這麼久嗎?」溫潤嗓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回過神,她對上他深沉的目光。
  「也不是,我是因為突然想到王醫生——」
  他打斷她。
  「你還在想王醫生?」她一臉迷茫,雙頰甚至染著酡紅,卻是想著別的男人?
  望著眼前天真又無辜的小女人,湛讓繃起下巴,沉默了。
  「不是啦,我是在想……在想……」糟糕!快說啊,快說她剛剛真的是在想著他,想著他對她總有股神奇的影響力,只是那些內容讓她太過羞怯,所以她說不太出來……
  猶豫中,矜矜幾次張口欲言,最後卻總是欲語還休,眼看她如此為難,他只好言不由衷的替她圓場。
  「沒關係,想不出來就算了,畢竟我們認識不久,你對我沒印象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
  「別在意,我可以理解。」微微一笑,他阻止她更多的解釋。「對了,我突然想到王醫生今天正好也排休呢。」調整了坐姿,他忽然改變話題。
  「呃……所以呢?」咬著下唇,她歉然的看著他。
  「或許我們可以一起去拜訪他。」將雙肘撐著桌面,十指交錯交迭,他將下巴擱在上頭,臉上是溫暖的微笑,但一雙黝暗的黑眸卻開始閃爍起詭譎的光芒。
  從來,他就不是個會浪費時間的男人。
  一旦鎖定目標,就會馬上主動出擊,而且[對症下藥]向來是他的強項,但是因為她實在太過單純可愛,所以他決定採用最緩和的方式接近她。
  然而從入座到現在,她不懂他的暗示就算了,反倒興致勃勃的問著另一個男人的喜好,甚至對那個男人[念念不忘]。
  雖然這麼說有點失禮,但是生平第一次他真想詛咒自己的同事。
  或許是他一開始就用錯方法了,面對這樣遲鈍的小女人,他根本就不該用溫和的手段接近她,而是應該採取[非常手段]才對。
  「現在?」就在主菜還沒上,才剛吃完色拉的現在?
  「不,當然是吃完飯後。」斂下濃密的長睫,湛讓讓眼底的企圖遮掩得一乾二淨。「擇日不如撞日,早點將心中的大石處理掉,你也可以早點放鬆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難得休假,王醫生應該會想要休息,我們這樣突然造訪會不會太打擾了?」蹙起眉頭,她第一個想到就是王醫生可能會不方便,殊不知她的體貼,卻讓湛讓更加確定自己的意念。
  「放心,平常我們私下就有些往來,他其實還滿好客的。」
  「好客?」那個不苟言笑、沉默陰沉的王醫生?!他們說的真的是同一個人嗎?矜矜實在有些懷疑。
  他面不改色的繼續遊說。
  「而且趁著今天我有空,我正好可以陪你一起去,有我陪著你,你一定會比較自在。」一頓,話鋒一轉。「還是,你打算另外找個時間,自己去拜訪他呢?」
  她自己去?
  不!她一定又會把事情搞砸的!
  澄澈的水眸瞬間盈上倉皇,捏緊銀匙,她下意識的迅速望向他,似乎是在無言的請求他幫她一把。
  不知不覺中,她對他的信任與依賴正一點一滴的加深,然而她卻似乎一點自覺也沒有。
  優美的唇角緩緩勾起,就連飛揚的眉尾都露出愉悅的笑意,湛讓發現自己的心情總算好多了。
  「決定好了嗎?」雖然是疑問句,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矜矜自然是猛點頭,但是才點了三下,卻又搖頭。
  「但是這樣,我就沒時間做小餅乾了耶。」雖然不曉得王醫生的口味,但是她決定親自下廚做些甜而不膩的小餅乾當伴手禮,如果今天就要去拜訪,那她的甜點計劃可就要泡湯了。
  「你不用那麼大費周章,直接用買的就可以了。」他微笑建議,覺得她不能做小餅乾實在好極了。
  「可是這樣會不會太沒誠意了?」小小秀鼻皺了起來。
  「你有那份心意就夠了,不論是什麼禮物,我相信王醫生接到時,一定都會很開心的。」
  「可是……我不知道要買什麼耶。」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沒關係,吃完飯後,我們可以到處逛逛,看看有沒有適合的東西。」他好心建議。
  「到處逛逛?可是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你下午沒事嗎?」
  「我空閒得很,倒是你,應該沒有其它的約會吧?」深邃的黑眸灼灼的盯著那被黑框眼鏡遮掉大半五官的秀美臉蛋。
  從來他就不認為眼鏡是個具有裝飾性的配件,但現在他卻很高興她一天到晚得戴著那副古板的黑框眼鏡。
  因為,她的美只需要由他一個人獨享就好。
  「當然沒有。」她立刻誠實搖頭。
  她的生活一直很單純,單純到可以稱之為奼女。
  湛讓滿意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們延長今天的行程,好好的享受這美好的週末吧。」
  
第四章

  果然是個享受。
  靠著柔軟的椅背,矜矜疲倦的打了個哈欠,可體內那殘存的興奮,卻讓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此刻,車窗外的天空已是一片闃黑,專屬都市的霓虹光芒在車速間迅速掠過眼角,化作片片流光往後飛去,那樣的光亮雖美,卻不及夕陽照映下的淡水河面,波光瀲灩、美不勝收。
  想起今天所經歷的一切,粉嫩的紅唇不禁輕輕揚起,微微淺笑。
  閒聊中,她說她從來沒有騎過單車,結果當車子在關渡大橋邊停下時,他竟然從後車廂拿出了一輛折迭腳踏車和一把望遠鏡,載著錯愕不已的她,開始逛起關渡的紅樹林。
  他們兜著風,一路享受涼風的吹拂,看著水筆仔、馬鞍籐、蘆葦和香蒲在風中微微搖晃,偶爾拿起望遠鏡,還能看見招潮蟹和彈塗魚在泥灘上玩耍。
  遠方,白鷺鷥翩然飛翔,在蔚藍的天空刻下牠們潔白修長的身影;水邊,黃鷺們則是在靜靜的低頭找尋食物。
  在他的介紹下,她總算知道哪種鳥兒叫做磯鷸,哪種鳥兒是翠鳥,還有,那種一直被她誤會是鴛鴦的鳥兒,牠真正的名字其實叫做小水鴨。
  在台北居住二十六年,她從來不知道這座城市竟然藏著這麼多有趣的事物,才半天,她就瘋狂的愛上那些游水的大小鳥兒,甚至不怕死的開始學起只有兩個輪子的腳踏車。
  明明淡水老街就在不遠的地方,許多名產都等著被她購買回去送給王醫生,但是她就是捨不得拋下眼前的——
  呃,等等,王醫生?
  灰暗的車廂裡,水眸先是困惑的眨了眨,接著忽然瞠大。
  「天哪!王醫生!」伴隨著錯愕的呼聲,響亮的抽氣聲也跟著在車廂內響起。
  沉浸在甜蜜回憶中的米矜矜,就像是被閃電劈中似的在座椅上彈了下,臉上早失去笑容。
  「王醫生怎麼了?」聽著耳畔那驚慌的抽氣聲,握著方向盤的湛讓絲毫不受影響,他靜靜的將排擋換了個方向,然後利落的將車子停在路邊。
  車外熟悉的景象和大樓,她家到了。
  「不是王醫生啦,是我,是我忘了買名產給王醫生!」她根本顧不得下車,只能慌亂的扯住他的袖子。「我在淡水耗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卻什麼東西也沒買,我竟然把王醫生給忘得一乾二淨!」
  「對了,我們去淡水就是為了幫王醫生買名產。」點點頭,湛讓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彷彿直到現在,才發現事情的嚴重性。
  「沒錯沒錯!」小手還是緊緊抓著他的衣袖。「可是我卻只顧著玩,完全忘了這重要的事,我……我真是太糊塗了!」說到最後,她忍不住自責了起來。
  虧她還說要好好的向王醫生道歉,結果咧,她的良心根本是被狗啃了!
  「你也別太自責,只不過是忘了而已,反正這事也不急,我們改天再去買就好。」他好言安慰她。
  「可是我們明明說好了。」說到這個,她就更自責了。
  他一片好心帶她去,她卻把事情忘得一乾二淨,她不只對不起王醫生,更辜負了他的好意。
  都二十六歲的人了,她卻還因為貪玩而誤了正事,他會怎麼想她?他會不會覺得她是個笨女人?會不會覺得她很糟糕呢?
  咬著下唇,她怯怯的看向身旁的湛讓,就怕他會討厭自己。
  「我無所謂。」沒想到湛讓並沒有露出厭惡的表情,甚至,還對她露出溫暖的微笑。
  他的笑容,稍稍拂去了她心中的不安,但並不是全部。
  「可是,我害你浪費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咬著下唇,她不安的說著,小小雙手將他的衣袖揪著更緊了。
  那樣的動作除了依賴,更多了撒嬌的意味,看著那不知不覺中愈來愈朝他靠近的小女人,湛讓無聲的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事實上,跟你在一起我很快樂,我並不認為你浪費了我的時間。」在輕音樂流洩的車廂內,他輕聲的安慰著她。
  他的聲音帶著一股魔力,讓她立刻遺忘了心中的不安。
  她不自覺的抬頭凝望他灼亮的眼,忽然感到心中綻放起一朵朵名叫喜悅的花朵,那濃郁的花香,很快的就醺紅了她的雙頰,並讓她莫名心動。
  「其實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快樂……」心跳聲中,她無法自拔的誠實響應,卻再也無法與他的目光直視。
  別開眼,她同時將手收回,被染紅的秀雅側容,在昏暗的車廂內,顯得格外誘人。
  「很好,那我們改天再去幫王醫生挑選禮物吧。」握緊方向盤,他嗄聲建議,緊繃的聲音裡藏著一抹壓抑。
  「啊?可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她羞怯的不敢抬頭。
  「一點也不麻煩,你總是週末才有空吧,那麼下禮拜六我來接你。」
  「可是……可是……」她想拒絕他的好意,不敢再麻煩他,卻怎樣也無法把話說出口。
  老實說,他的邀約讓她開心極了,她實在無法拒絕這種心情。
  不知何時,音樂告了一段落,沉默讓車內蒙古溫度逐漸攀升。
  她開始注意到他的呼吸聲變得急促,甚至敏感的察覺到,他似乎正慢慢的朝她靠近,一股莫名其妙顫慄讓她微微的顫抖起來,就連呼吸都開始變得急促。
  她的身體和心情開始變得奇怪,體內乍起的熱度甚至讓她難受得想,這一切怪異的變化,實在把她嚇壞了。
  「謝謝你送我回來,我想我該下車了,再見。」她急忙的摸上門把。
  「等等,你忘了東西。」他不讓她走。
  抓著那離去的皓腕,他將她拉回座位上重新坐好。
  「什麼東西?」她慌亂地問,依舊不敢看他,只敢偷覷映在車窗玻璃上,那屬於他爾雅卻壯碩的身影。
  「這個……」
  他的雙手握住她纖細的肩膀,然後輕柔將她扳向自己。
  擋風玻璃外,老舊的路燈一明一滅的閃爍著,他俊雅的臉龐也跟著在她的眼底閃爍著。
  在他無法撼動的力量下,她再也無法逃避他用目光,只能脆弱的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愈靠愈近,緩緩將車外的燈光遮覆。
  在路燈完全消失的剎那,他輕輕的將唇落在她的唇上。
  她真不敢相信,他竟然吻了她……
  第一片花瓣,他喜歡我。
  第二片花瓣,他不喜歡我。
  第三片花瓣,他喜歡我。
  ……
  第十二片花瓣,他不喜歡——
  看著點綴在花蕾邊的最後一瓣粉紅花瓣,狠心辣手摧花的矜矜頓時失去了聲音,竟說不出那讓她難堪的答案。
  昨夜,那突如其來的吻完全擾亂了她的心湖,讓她失眠了一整夜。
  她完全不懂他為何會吻她,只能胡思亂想的猜測,他或許有點喜歡她。但是他們不過才見過兩次面,就連朋友都稱不上,又怎能談得上喜歡呢?
  可即使如此,她卻莫名的有了一絲絲的期待。
  所以在上班的途中,當她看見那綻放在花筒中的粉色玫瑰時,她竟傻傻的想起學生時期所聽到一種一算命方法。
  沒有任何猶豫,她立刻掏錢買下了那朵玫瑰花。
  將玫瑰花藏在包包裡,她用最快的速度來到學校,刻意選在學生們升旗的時候,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教室算命。
  一瓣花瓣代表一個結局,可是沒想到二分之一的機率,卻還是讓她遇到了最難堪的結局——
  他不喜歡她。
  他吻她,卻不是因為喜歡她……
  「不算不算!這不是真的,這只是一個傳言,不准的!」拋下指尖那殘破的玫瑰花,矜矜不禁沮喪的趴到桌上。
  不過是一個吻,只不過是一個吻而已。
  歐美國家,不也是常常以親吻代替問候嗎?
  也許那只是一個晚安吻而已,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樣。
  窗外拂來一道秋風,輕輕的將殘破的玫瑰花吹到她的眼前,凝望陰魂不散、彷彿刻意想譏笑她的玫瑰花,矜矜覺得自己就快發瘋了。
  喜歡?
  不喜歡?
  還是只是個晚安吻?
  千頭萬緒在腦中亂竄,撞得她腦筋就要錯亂,心情更是亂七八糟得像是打結的毛線球。
  如果她的膽子可以再大一點、如果她可以再坦然一點,她應該現在就要衝到湛讓面前,親口問問他,到底為什麼會吻她?但是她不能。
  因為光是回想起那個吻,她就心悸得像是得了心臟病,灼熱得像是發了燒,她又怎麼敢再去面對他……
  「老師!」
  教室門口,忽然傳來學生們的叫聲,那突如其來的聲音,中斷了她的思緒,讓她不得不收拾好心情。
  自座椅上起身,她快步走向那不斷湧入教室的學生。
  「怎麼了?」望著那一張張帶著慌亂的表情,矜矜不解的揚起柳眉。
  「事情不好了,夏傑昏倒了!」學生們喊出令人心驚的答案。
  「什麼?!」矜矜臉色大變。「怎麼會昏倒?發生了什麼事?」她抓住最靠近自己的李偉漢問。
  「也不算是昏倒啦,就是升旗快結束的時候,夏傑忽然抱著肚子倒在地上,臉色白得像張紙,許大白鯊已經打電話叫了救護車,他要我們回來告訴你,請你立刻到校門口,陪夏傑到醫院。」
  「好!我這就去!」聞言,她慌亂的就往門口沖,可跑了三步,又衝了回來。「可是今天的數學課怎麼辦?你們可以自習嗎?」
  「許大白鯊說會幫老師你代課,所以……」說到這裡,一群學生臉色立刻從慌亂轉變為悲哀。
  嗚嗚,他們是造了什麼孽,才會惹來大白鯊的青睞啊?
  夏傑,都是你害的啦!
  「好,我知道了,那你們要乖乖的聽話喔,老師一處理完夏傑的事,就馬上回來。」
  「老師,你一定要早點回來喔,一定一定喔!」開學以來,二年三班的學生第一次這麼不希望米矜矜離開自己。
  天使走了,卻來個大白鯊,他們怎麼這麼命苦啊!
  「嗯!」
  救護車在急診室的門口停下。
  一下車,米矜矜便跟著出來幫忙的護士,合力將自己的學生給推出救護車外。
  「夏傑,你忍耐點,老師這就帶你去看醫生!」
  「好,可是老師……」夏傑氣若游絲的說著話。
  此刻,他的臉完全失去了血色,平時總是高高揚起的嘴角正因劇烈的疼痛而顫動著,痛苦得彷彿就要死去。
  矜矜跟著病床,快步的急診室內。
  「你……」才說了一個字,蒼白的臉龐竟扭曲了起來,狠烈的抽氣聲自不斷顫抖的唇瓣間逸出,那樣粗淺的氣息就像是快要不能呼吸。
  矜矜完全被嚇壞了。
  「夏傑!你怎麼了?你、你不要嚇老師!」
  「我好痛……」
  「老師知道,老師知道,醫生馬上就來了,你再忍一忍!」看著學生痛到連話都說不好,矜矜難過得也好想哭。
  「不是,我……是手好痛……」
  「手痛?」矜矜實在不解,原本正要落下的淚珠因此懸在眼眶。「為什麼是手痛,你不是肚子痛嗎?」
  「肚子也很痛,可問題是……你把我的手抓得更痛啊!」就算是死人,這時候也會氣到從棺材裡跳出來。
  瞪著早已被抓得紅紫的手腕,夏傑用盡剩餘的力氣,終於把擱在心中已久的痛給宣洩出來,可他才吼完,馬上又癱在病床上開始。
  「啊!」矜矜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好事。倒抽一口氣,她嚇得連忙鬆手。「對不起對不起!老師不是故意的!老師只是太緊張,我真的對不起!」
  夏傑不聽解釋,繼續一邊抽氣,一邊悲淒的控訴著她的罪狀——
  「從一上救護車,你就一直抓著我的手,只要我一喊痛,你就會抓得更緊,我只好一直忍一直忍,忍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他已經痛到胡言亂語了。
  「呃……」矜矜心虛的完全說不出話來。
  「這是不是報應?是不是報應我平常為非作歹、胡作非為……」虛弱的聲音不斷的自顫抖的唇瓣間逸出。
  此刻,急診室裡,痛苦的哀嚎此起彼落,彷彿是座人間煉獄,而摻雜著消毒藥水和各式藥品的空調冷冷的傳送,嗆得他又想嘔吐了。
  他好難受,他好痛苦,他是不是快死了?
  就算不痛死,他也注定會被老師的迷糊給害死,這就是報應啊。
  揪緊衣角,夏傑開始瘋狂噴淚。
  「不是的!」矜矜連忙幫他打氣。「你千萬不要這麼想,老師從來就沒有責怪過你,所以你千萬不要自責,你一定要堅強的對抗病魔。」
  「就算我曾經用小鏡子偷看你的內褲?」夏傑忽然語出驚人。
  「什麼?!」矜矜傻眼。
  他用小鏡子偷看過內褲?什麼時候?為什麼她都不知道?
  按住裙子,她紅著臉往後迅速退了一大步。
  「就算我曾經作弊?就算我故意氣你都是為了引起你注意?就算我偷偷的暗戀你?」夏傑果然是不爆料則已,一爆料就足以嚇死人。
  淚水鼻涕中,他恐懼的不斷告解,就盼老天能夠高抬貴手,別讓他英年早逝,哪裡還顧得了米矜矜早已被他給嚇呆了。
  「MISS李,幫病人量體溫、血壓。」
  熟悉的嗓音忽然自耳畔響起,讓呆若木雞的矜矜總算有了動作,只見她猛地轉身,望向那英偉的身影。
  白色的燈光下,他沉穩如山,彷彿再大的困難都難不倒他,深靜如潭的黑眸不過才輕輕朝她一睞,慌亂的心,竟在瞬間安靜了下來。
  「湛先生!」
  「湛讓。」他糾正她,臉上的笑容一如昨日清朗優雅。
  莫名的,昨夜的親吻忽然在腦海裡閃過,她羞赧的捏緊了裙擺,但學生的聲卻沒辦法讓她多想。
  「湛讓,你快來,我的學生早晨升旗的時候忽然肚子痛,痛得站都站不穩,在救護車上的時候還吐了三次,你快幫他看看,他到底是怎麼了!」她焦急的將他拉到了床邊。
  「我這就幫他做些檢查,你不要緊張,他不會有事的。」他安撫她,然後低頭看了眼早已痛到五官扭曲、滿頭痛汗的夏傑。
  不似其它醫生的躁進,他慢條斯理的開始詢問夏傑一些病徵。
  彷彿早猜到夏傑得的是什麼病,他所詢問的每個問題都得到肯定的答案,眼看答案愈來愈明朗,他點點頭,將掌心輕輕的放到前者的肚子上。
  「待會兒,我必須用手輕輕按壓你右邊的肚子做進一步的確認,或許你會感到些許疼痛,不過請你忍耐。」
  看著料[病]如神的湛讓,夏傑沒有任何猶豫的又趕緊點了個頭。
  噢!他就知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這句話是對的,在他誠實告解之後,老天爺果然已經原諒他,所以才會派這麼厲害的醫生幫他治病。
  等他病好之後,他一定會買水果來感謝這位醫生——
  「啊啊啊啊啊——」
  慘絕人寰的叫聲忽然自夏傑的口中炸出,急診室裡,奔波走動的醫護人員瞬間全都停下腳步。
  他們詫異的往病床的方向看了過來,就連幾個原本躺在病床上咒罵的病人也嚇得閉上嘴巴,瞬間坐直了身體往他們的方向猛瞧,原本吵雜的急診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打破這份死寂的是米矜矜,只見她嚇白了一張嬌容,像顆陀螺似的在病床邊打轉。
  「因為他得了闌尾炎。」湛讓淡淡說道,同時將手收回。
  「什麼是闌尾炎?為什麼他會痛成這樣?」她一邊猛問,一邊擔心的看著又再次瘋狂噴淚的學生。
  「闌尾炎就是俗稱的盲腸炎。」他只回答第一個問題。
  「啊?那該怎麼辦?」
  「必須先照X光確認病灶,之後,恐怕要進行手術切除發炎部位。」
  「什麼?要動手術?!」矜矜愀然變色。「天!這事非同小可,我得等夏傑的父母來才能作決定,還有,我必須馬上通知校長這件事才行!」背著包包,她飛似的衝到急診室外頭,打算用手機通知校長目前的狀況。
  急診室內,湛讓還是不動如山。
  「MISS李,推病人到放射室照射腹部X光。」
  「是。」接到指令,MISS李立刻推著夏傑離開了急診室。
  「偷看內褲啊……」站在原地,湛讓慢條斯理的將脖子上的聽診器掛正,然後才緩緩的朝下一個病人踱去。
  暗戀就算了,竟然連矜矜的內褲都敢偷窺?!現在的小孩,果然真的都很欠『教訓』!
  
第五章

  盲腸驚魂記落幕了。
  經過外科手術的切除,夏傑又成了一尾活龍,只不過得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
  這段其間,因為校務繁忙,米矜矜根本抽不出時間去探病,好不容易終於在禮拜五的這天下午偷得了空閒,她立刻拿起包包就往校外沖。
  坐上出租車,她先到學校附近買了一束花和一盒水果禮盒,接著才趕到醫院去探病,可誰知她前腳還沒踏入病房,身後就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來了。」
  溫潤的嗓音猶如春風,讓人聽了就是舒服。
  矜矜迅速轉身。
  「湛先生。」看著幾天不見的湛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先是縮得好緊好緊,接著怦怦亂跳了起來。一種熱燙的暖潮瞬間自胸口湧現蔓延,緩緩的讓她雪白的肌膚染上了一層迷人的緋紅。
  「湛讓。」他又糾正她,低醇的笑聲震得她的耳膜又發癢。
  「喔……」她低下頭,莫名羞怯。「你怎麼會在這裡?」
  「巡房。」他紳士的幫她推開了病房的門,並順手接過她手中頗有重量的水果禮盒。「你是來探望夏傑的吧?」
  「嗯。」她點頭,跟著他踏入病房。
  夏傑家境不錯,他的父母為他挑選了間單人病房,讓他可以安心養病。
  此刻風韻猶存的夏太太就陪伴在他身邊,一見到他們來到,立刻熱情招呼。
  「湛先生,你來啦,啊!米老師,你怎麼也來了?快來這邊請坐。」
  「不用了,我站著就好了。」矜矜微笑婉拒,接著緩步來到夏傑身邊,將花放到一旁的桌上,她看了眼正在打電動、臉色不錯的學生,然後抬頭問:「這幾天夏傑的情況還好嗎?」
  「這孩子當然好得很,每天睡得飽飽的,有專人伺候,又不用上學寫功課,還會有什麼事!」夏太太快人快語,對兒子的病情並不是那麼在意,倒是視線緊緊追著湛讓不讓。「湛醫師,你來巡房就好了,怎麼還帶東西來呢?」
  「不,這是米老師帶來探病的,我只是幫個忙而已。」
  「這樣啊。」聞言,夏太太立刻朝一旁的矜矜點頭致意,但下一秒,馬上又看向湛讓。「湛醫生,關於我兒子的病情,我想再跟你討論一下,方便現在出去說個說嗎?」
  「媽!我的病早好了,你不用再問了啦!」原本躺在床上的夏傑忽然丟下手中的PSP,扯住母親的衣角,動作迅捷得根本不像是病人。
  「小孩子懂什麼!」夏太太試圖撥開兒子的手。
  「我的身體是我的,我說好了就是好了,你幹麼一直煩湛醫生!」夏傑打死不放手,情緒激動。
  「我哪裡有煩他,我這是關心你耶!」夏太太氣壞了。
  「屁啦!我看你根本就是為了你自己!」夏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語畢,他立刻狠狠的瞪向湛讓,但前者不過才輕輕回望,他就嚇得立刻縮起脖子,臉上的表情就像遇到貓的老鼠。
  眼看氣氛好像變得怪怪的,矜矜連忙出來打圓場。
  「呃,夏太太,我看晚餐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不知道你和夏傑吃了沒,如果沒有的話,我和你一起出去買晚餐好不好?」
  「我……」
  「好好好!媽,你快跟老師去買飯,我要吃雞腿飯喔!」夏傑迅速截話,還用左腳踢了下自己的母親,一副巴不得她趕快離開病房的樣子。
  「死小子,你當你媽是僕人是不是?敢用腳踢我?!」夏太太發飆了。
  「用腳比較方便啊!」夏傑才不怕,挺起胸膛就跟自己的母親頂起嘴來。
  就這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開始吵了起來,一旁的矜矜緊張得完全不知所措,只有湛讓從頭到尾不受影響。
  只見他氣定神閒的看著病歷表上的各項數值,然後再緩緩的掀開夏傑的病服仔細檢查縫合的傷口,最後又慢條斯理的在病歷表上面寫了些字,彷彿處在一個完全寧靜的世界。
  待一切都處理好後,兩人還在吵,他勾起嘴角,淡淡插話:「你兒子的傷口恢復得很好,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此話一出,母子倆瞬間都停下嘴巴,大戰倏然中止。
  「不行!」夏太太馬上反對。
  「好耶!」夏傑立刻鼓掌歡呼。
  夏太太毫不猶豫的給了兒子一個暴栗。
  「湛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我兒子根本還不能出院,他年紀輕輕就割了盲腸,要是以後出現後遺症那要怎麼辦?他必須繼續住院接受各項檢查,我看少說也要住個十天半個月,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是在放屁!」回話的竟是抱著頭猛揉的夏傑。「白癡都知道割盲腸不會有後遺症,哪裡需要再檢查啊!」他吼著。
  「你這死小子,你不要以為你是病人,我就不敢揍你!」夏太太再度抓狂。
  「你剛剛就揍過了!還有,我才不怕你,你要是敢揍我,我就再用佛山無影腳對付你!」夏傑根本就沒在怕的。
  眼看兩人似乎又要展開大戰,這一次米矜矜雖然還是不知所措,但她總算曉得該把兩個當事人拉開;可是她才有動作,湛讓卻巧妙的擋到了她的身前。
  「讓他們去吧。」他牽起她的小手,用最輕巧的力量將她拉向大門。
  「可是他們好像要打起來了!」沒注意到自己的小手已完全落入一道溫暖的掌心,她一路頻頻回首,就怕兩人真的會打起來。
  該不會是她說錯什麼話?還是來錯時間?
  否則好端端的兩個人,怎麼會忽然吵起架來?
  怎麼想都不對,矜矜停下腳步,轉身就要回去勸架,誰知她的腳才跨出,卻又被拉回。
  「母慈子孝是天性,他們只是鬥鬥嘴,不會真的打起來的。」他笑著對她搖了搖頭。
  「可是我覺得還是——」
  「事實上,有礙件事我想麻煩你。」他打斷她,並帶著她走出病房,將不斷爭吵的兩人拋下。
  「麻煩我?」鏡片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總算落到眼前的湛讓身上。「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她困惑地問。
  「這事有些難以啟齒,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
  難以啟齒?
  濃烈的好奇心立刻取代了不解。看著身旁那向來沉穩優雅,但此刻神色卻露出一絲困擾的湛讓,矜矜發現自己竟然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當然。」沒有任何猶豫,她立刻點頭答應。
  「謝謝。」牽著她,他來到病房外的櫃檯。
  對值班護士低聲教導了一些事項後,便牽著她繼續往外走。
  羅諧醫院的東翼是醫生們的辦公室。
  此刻正值晚餐時間,醫生辦公室裡一片寧靜,直到一抹驚呼聲自某間辦公室內傳出。
  「什麼?要我當你的女朋友!」捂著粉唇,米矜矜呆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千變萬化。
  「是的,你願意嗎?」湛讓點頭,表情誠懇。
  「我不知道……」搖著頭,她只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
  因為辦公室裡只有一張椅子,所以自一進門,他便紳士的讓座給她,自己則是隨意坐靠在辦公桌邊。
  穿著白色醫袍的他挺拔儒雅,一舉手一投足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魅力,尤其那蕩漾在唇畔的淡笑,溫柔得幾乎將人融化。
  這樣的男人要她當他女朋友?
  是她聽錯了?還是他在開玩笑?
  「矜矜?」
  咬著下唇,受到刺激的心臟才慢半拍的撲通撲通狂跳起來。
  遲疑了好一會兒,她才小小聲的回答。「……是。」
  「好嗎?」他低聲詢問著,溫潤的嗓音聽起來還是那麼令人心曠神怡,但是此刻聽在她的耳裡,卻像是通了電流似的,電得她渾身一陣酥麻。
  低下頭,她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
  「為什麼?」她緊張的低問,腦海裡驀然想起五天前的那一個吻。
  直到現在,她還是猜不透那個吻的意義,而他,卻從來沒有給過解釋,所以她只能當作那是一個「朋友」之間的晚安吻。
  然而此刻他偏又提出這種要求,要她怎麼能不心跳加速?不心慌意亂?
  「因為我需要你。」他輕聲道出答案,語氣纏綿得像是在訴說情話。「只有你可以讓我信任,我需要你幫我讓那些女人死心。」
  女人?
  迷濛的水眸因最後一句話而清明,就連心跳也瞬間緩和了下來。
  倏然抬起頭,她困惑的看向他。「什麼女人?」
  他含笑,不急著回答,反而先幫她倒了杯熱茶。
  「我不懂你的意思,為什麼你說要讓女人死心?」她搖頭拒絕,只急著想知道答案,幸虧他也沒讓她等太久,啜了口熱茶,便開了口。
  「可能是單身的關係,所以長久以來,不少病人以及病人家屬都似乎對我很有興趣,總是藉由看病之名,行追求、相親之實,一直讓我感到很困擾。」
  什麼?!
  難道他要她當他的女朋友是為了……
  張大眼睛,矜矜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臟,咚的一聲往下墜落。
  「當然,如果情況只是這樣的話,我還可以應付。」似乎沒發現她的沉默,湛讓逕自解釋著。「但是自從夏傑住院後,夏太太卻讓我感到相當頭痛。」
  這一次,矜矜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她瞠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夏傑的媽媽?」
  「是啊。」他露出苦笑。「其實夏傑兩天前就可以出院了,但夏太太卻堅持不讓他出院,剛剛的情況,你也看到了。」
  他話才說完,矜矜立刻想起夏太太注視著湛讓的眼神。
  她還以為她是擔心夏傑的病情,才會急著和他討論,誰知道事實卻是……卻是……
  天哪!她一直知道他很受歡迎,但怎樣也沒想過「人妻」都會迷上他,而且那個「人妻」還是她學生的母親……怎麼會這樣?
  「所以為了要讓愛慕你的女人死心,你希望我「假裝」當你的女朋友?」她深吸一口氣,鎮定地問,卻壓不住一股苦澀湧上喉間。
  那種苦澀就好像干吃藥丸,苦得她忍不住蹙眉。
  「不是假裝,而是請你幫個忙。」他糾正她的說法。「不過如果你覺得不妥的話,我也不勉強。」
  不勉強?
  噢,她當然不會覺得勉強,她只是覺得……覺得有些失落罷了。
  捂著胸口,底下那乍起的疼痛讓她實在有些不舒服。
  怎麼會突然這麼難受呢?她該不是要生病了吧?
  「如何?」挺拔的身軀稍微移動了,光影錯動中,深邃的黑眸裡在一瞬間閃過一抹精光。
  「我不確定耶……」回過神,她硬是嚥下喉間的那股苦澀,強打起精神對著他擠出笑容。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唐突,也一定嚇到你了,你可以好好的考慮一下。」他微笑,體諒的不逼她馬上做出決定,給她時間好好思考。
  辦公室裡再度恢復安靜。
  他握著熱燙的瓷杯,含笑看著她揪著裙擺,蹙眉思考的可愛模樣,馬克杯裡,白色水霧緩緩升起,不多久便暈糊他的五官,以及,深藏在他眼底的那抹陰謀。
  「為什麼是我?」考慮許久之後,矜矜終於開口了,卻還是一臉猶豫。「我是說我們才剛認識不久,你怎麼不請別人幫忙呢?如果你是怕衍生出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你可以拜託你的親人假裝,例如你的姊妹。」
  說實話,她真的不認為自己擔得起這種「重責大任」,她迷糊又遲鈍,對於演戲更是不拿手,要她假裝是他的女朋友,一定不到三秒就破功了。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一點也不想「假裝」成他的女朋友,那種感覺太虛偽,一點也不真實,她真的不喜歡……
  「可惜我只有一個弟弟。」他搖頭,打破她好心的建議。
  「喔,那你可以拜託要好的女同事啊。」她又替他想到其它的方法。
  「問題是我和她們不熟。」她再度搖頭。
  「不熟?那、那你總有信得過的女性朋友吧?如果你開口,我想她們一定會很樂意的。」
  「我沒有信得過的女性朋友。」他一口否決。
  「啊?那……」
  「我只要你。」他不再讓她思考。彎下腰,他讓兩人平視,將她緊鎖在自己深邃的視線裡。「只有你適合,只有你能讓我信賴,只有你適合當我的女朋友,難道你不懂嗎?」他低啞的說著,眼神溫柔得就像是在凝望真的愛人。
  望著近在咫尺的俊雅臉龐,矜矜暈了、醉了,眼神更是迷茫了起來。
  理智告訴她,這些話並沒有其它意思,純粹只是想說服她的理由,但是她的心卻不聽話的開始失控。
  撲通撲通,那樣的節奏竟隱隱含著一種她也不明白的期盼。
  「湛醫生!」
  突如其來的噪音打破了這份旖旎。
  身子一震,她迅速回過神來。
  「呃……好像有人找你。」看著那咚咚作響的門板,她尷尬的用手摀住發燙的臉頰,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盯著他發呆。
  「是夏太太。」湛讓篤定地說,眼神沒有從她羞紅的小臉上移開過。
  「她找你做什麼?」她本能地問,腦海裡立刻想起夏太太對他的愛慕之情。
  他輕笑沒有回答,倒是門外的人卻自動給了答案。
  「湛醫生,我是夏傑的媽媽,我有急事找你,你快來幫我開門嘛~~」門外,夏太太嬌媚的叫著,那勾人聲音就好像是0204的聊天小姐,尤其是最後那一個「嘛」,酥媚得讓矜矜差點摔下椅子。
  就算用腳趾頭想,她也猜得出來,夏太太所謂的「有急事」可能不單純。
  「天!她追到這裡來了?!」
  「是啊,我的媽媽又來了。」湛讓放下馬科杯,面無表情。「昨天她也是這個時候跑到我的辦公室,穿的非常「性感」,還好當時還有其它同事在,否則……」
  雖然他沒把話說完,但是她已經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對她而言,夏太太是學生家長,她理該尊重她,但是她怎麼可以這樣?
  夏先生辛苦賺錢養家,夏傑的身體也沒有完全康復,她就這麼大刺刺的跑來找湛讓,這實在太過份了!
  握起拳頭,她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急躁的開始在辦公室裡跺步,竟有股衝動想衝到門外斥責夏太太。
  「湛醫生,你怎麼不開門嘛,好討厭喔!」酥媚的叫喚持續著。「人家不依啦,你要是再不開門,人家只好自己開嘍……」
  「她想進來!」急促的腳步乍然停下,她不敢置信的望向他。
  「嗯,都是這樣的。」雙手往後撐在桌面,他淡淡回答,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都是?
  難道除了夏太太,還有其它女人也曾這樣到他的辦公室突擊他?
  天!這太離譜了!
  一股莫名的憤怒讓她火速的跑到他身邊,沒有多想,她扯住他的袖子,豪氣干雲地說:「我幫你!」
  「你確定?」濃眉微挑。
  「對!」因為他們是朋友。在她最無助的時候,是他幫助了她,所以現在她要報恩!就算「假裝」成他的女朋友,讓她覺得不太舒服,她還是願意幫他。
  他立刻揚起笑容。「謝謝。」
  「可是我想應該只能幫一次,因為我太笨,我——」
  她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因為……他竟然封住了她的小嘴!
  望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深黝黑眸,矜矜整個人都傻了。
  「對不起。假裝讓我吻一下就好。」他歉然的凝望著她,深邃的黑眸璀璨得就像是盛夏的夜空,但溫度卻灼熱得像是燃燒的營火,每說一個字,就會在她的唇上烙下一個火熱的親吻。
  這哪裡是假裝?他、他他他——他根本就在吻她!
  瞠大眼,矜矜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反倒是辦公室外先炸開一串恐怖的尖叫聲。
  那串尖叫聲夠淒厲,也夠嚇人,把門外剛吃完飯的人全嚇得跑到了門口。
  醫生、護士、病人,就連打掃的歐巴桑都到齊了。他們睜大眼,緊張兮兮的朝辦公室裡不斷張望。
  「什麼?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是湛醫生。」
  「還有一個女人!」
  「他們怎麼了?」
  「他們……在接吻。」
  「什麼?!真的假的?前面快讓開,別擋住我啊,我要拍照存證!」
  「你擠什麼,我拍完了再讓你拍,欸……別擠別擠啦!」
  短短不到十秒,一公尺寬的辦公室門口早已擠滿了十幾個人,一群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眼前的事,不少人還拿著手機爭先恐後的搶著拍照。
  因為銀白色閃光燈實在太過刺眼,被嚇得恍神的米矜矜這才如夢初醒的推開身前的湛讓。
  轉過身,她紅著臉急忙解釋:「不是的!事情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們只是——」
  啪!啪!啪!
  銀白色的閃光燈截斷了她的解釋,在短短一秒之內,幫她拍了好幾張大特寫。
  「小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是湛讓的女朋友嗎?你們交往多久了?」一群人熱情的追問,好開心她自動轉身。
  「我……」矜矜哪裡還說得出話!她根本沒料到門口會擠滿這麼多人,更沒料到自己的一言一行會被人拍照存證。
  想到自己和湛讓的親密動作全被人看光,她小臉脹紅,低呼一聲,便旋過身將自己埋入身後那寬闊厚實的胸膛,徹底的當起鴕鳥來。
  「抱歉,我忘了鎖門。」摟飽著胸前「不小心」曝光的小女人,沉默許久的湛讓總算開口了。
  依舊是愜意的站姿,他神色自若的環視眾人,那跳躍在嘴角、眼角的笑意說有多滿足就有多滿足。
  「喔~~沒關係沒關係。」一群人全曖昧的笑了。
  「夏太太,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將視線落在人群中央的夏太太身上。
  隨著他的視線,一群人也看向後者,但是他們的期待並沒有得到回報,因為——
  夏太太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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