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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年頭的神父都是這個德行嗎?
一頭飄逸長髮加俊帥外表,笑容燦爛到可以閃瞎無辜路人,
骨子裡卻壞壞壞……壞到沒藥救!虧他敢自稱是個醫生,
人家跳樓他不勸解,反而說要「助他一臂之力」?
看不慣他草菅人命,身為小護士的她當然要奮勇挺身而出,
可後果卻是──糟,新工作的面試遲到了啦!
她正忙著解釋原因,卻赫然發現他就是新東家成員之一,
一句「怪咖神父」讓她當場出局,喪失大好前程∼∼
嗚,倒楣事還沒完,她連在Party上當個服務生都會遇見他,
掉進游泳池撞破頭還得靠他搭救,莫非這就叫孽緣?
好吧,照理說她是應該對他心存感激,
但是當他闖進更衣室窺盡她春光,又用皮鞭把她捆得像肉粽,
她有股衝動想在道謝之前先把他灌水泥沉進太平洋……
第一章
午後,灰濛濛的天空正嘩啦啦下著傾盆大雨。
略顯冷清的街道上,白淨雪一手撐傘、一手拎著包包頻頻看表,腳下疾走的步伐片刻也不敢耽擱,嘴裡更是著急得直嘀咕。
「完了、完了,快來不及了!」
大雨濺起的泥水,玷污了她為今日特地穿上的白皮鞋和絲襪,白淨雪在風雨中撐著那把骨架不怎麼牢靠的碎花小傘,顧不得雨水沿著傘緣滴落在米色套裝肩頭,只是一個勁兒地埋頭趕路。
「難得有重要的面試機會,萬一遲到肯定完蛋!」她氣喘吁吁,圓潤的蘋果臉兒滿是懊惱與沮喪。
打從一個月前離開任職的私人醫學中心,身為一名小護士的她,找工作卻四處碰壁,在家當米蟲到了被爸媽嫌棄的地步。
今天難得得到一個私人看護的面試機會,只是這會兒眼看就要來不及,她望著手錶,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不行,看樣子非得抄近路不可。」
看了眼冷冷清清、連輛計程車都攔不到的寧靜社區街道,她咬了咬牙,決定抄近路往小巷內鑽去。
黑暗的窄巷後是一處廢棄商業大樓,空蕩蕩的灰色水泥建築在風雨中更顯陰森蕭瑟,狂風吹過,傳來鬼哭一般嗚咽的哀鳴。
雙手緊握住傘把,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她不自覺加快腳步。
畢竟這棟廢棄大樓是附近出了名的治安死角,常有一些不良少年或遊民群聚鬧事,惹出麻煩也時有所聞。
「別怕別怕,大白天的應該不會發生什麼事吧?」
白淨雪才在心裡自我安慰,廢棄大樓上忽然傳來一陣驚恐的哀嚎,淒厲呼救聲劃破了嗚咽的風聲。
聞聲,她從傘下慌張地抬首,視線一層層向上移,終於在最頂樓看見一道懸蕩在女兒牆邊緣,搖搖欲墜的人影。
「赫,是、是自殺嗎?」
看見站在高樓邊緣吵鬧不休的男人身後,有道黑色人影正和他拉拉扯扯,像是要阻止對方跳樓,險象環生的一幕教她心慌慌地瞪圓了眼兒,急忙想撥手機求救,卻發現地點太偏僻,居然收訊不良。
「吼,爛手機,每到急用就沒路用!不管了,人命關天,先上去救人再說。」
一把拋開礙事的雨傘,顧不得米色套裝被淋得全濕,她邁開腿兒三步並作兩步往廢棄大樓奔去,面試的事早被丟在腦後。
「先、先生……呼呼……你撐著點,千萬別想不開……咦?」當她氣喘吁吁一口氣奔上八樓樓頂時,眼前的情景讓她愣了下。
灰濛濛的陰雨天,頂樓的女兒牆邊佇立著一名身形高Y修長,穿著湛黑神父袍的俊挺男子。
只見他一縷及腰的烏亮黑髮以銀帶束於身後,髮絲被雨淋濕依舊柔順整齊得教她看了好生羨慕,戴著銀色細框眼鏡的臉孔溫文爾雅,即使在陰冷雨天也泛著令人如沐春風的笑意。
而牆外,則是站著一名身形狼狽、搖搖晃晃,彷彿隨時都會掉下去的年輕男人。
此時此刻,身穿神父袍的男子笑靨如花,眼神慈藹地望著牆那頭被他支手揪著衣領,滿臉驚恐,顯然是嚇到快尿濕褲子的可憐蟲。
「唉呀呀,居然有意外的訪客。」不著痕跡瞥了眼衝上頂樓的嬌俏身影,黑禁含笑的唇角微抿,不動聲色。
「這、這是怎麼回事?」
好不容易趕上來的白淨雪,隱隱嗅到了瀰漫在空氣中的詭異氣氛,視線來來回回在兩名男子身上打轉。
「別擔心,小姐,一切都在掌控中。」
黑禁好溫柔、好和藹地回給她一個「請你放心」的微笑,這才用足以媲美當紅男主播般低醇富磁性的嗓音,緩緩開口,「一口氣爬了那麼多層樓,真是辛苦了,你一定累壞了吧?這裡有我就能搞定,天冷風大請快回家休息,喝杯熱茶暖暖身,萬一教雨淋濕著涼了,在下會很過意不去的。」
「呃,謝、謝謝,那就交給你……」
不知為何,在他溫醇嗓音的勸慰下,她像是被催眠了般,腦袋空空、思緒飄飄,下意識想轉身就走,直到身後傳來年輕男子又急又氣的驚恐求援聲。
「不,你別走啊!救命,快救我!這傢伙想殺了我……嗚哇啊啊啊啊啊!」
「你說誰想殺人,嗯?不要亂含血噴人哪。」鏡片後一雙狹長的俊眸危險地瞇起,黑禁似笑非笑溫柔輕道,可那字字如冰透寒的冷意卻教人直打哆嗦。
「喂,你你你──你在幹什麼?!」
驀然回神的白淨雪教眼前的情景怔住了。
這、這神父不是要救人的嗎?
怎麼會活像要推對方下去似的……
啊啊啊,他居然又把那個渾身抖得像風中殘燭的可憐男子往外頭推,沒看到人家都快嚇得尿褲子了嗎?
「你快住手,再這樣他會掉下去摔死的!」她衝上前硬扯住黑禁的手臂,又急又氣地制止。
「摔下去正合他意,我只是在替他達成心願。」聳聳肩,黑禁不為所動地開口,溫雅俊容上依舊噙著苒苒笑花。
「達成心願?」聽他這麼一說,白淨雪微愕,疑惑的視線緩緩調向女兒牆那頭一身狼狽、哭哭啼啼的年輕男子。
「這傢伙因為和女友分手,半年來已經鬧自殺不下數十次,每次吵著跳樓都沒膽子真跳下去,搞得年邁雙親天天提心吊膽,鄰居、消防隊人仰馬翻,根本是在增加社會成本。」
他頓了頓,又繼續說:「活著對社會沒貢獻也就算了,還拚命浪費資源,不如助他一臂之力推他下去,這裡地點偏僻不怕壓傷人,八層樓也夠高,掉下去必死無疑,這一推正好替他達成心願又省事,豈不兩全其美?」
「這算哪門子的兩全其美?!」她怒瞪著他。
「不然……一石二鳥?」微側首,黑禁很好商量地換了個形容詞。
「鳥、鳥你個頭啦!一條人命你居然說得這麼隨便?!」
這可是蓄意謀殺耶!
眼前的男人是腦袋有問題嗎?
身為一名神職人員,不鼓勵人勇敢面對生命活下去,還說要助人自殺推他一把,這、這還像話嗎?
上帝真應該將這名敗德神父革職查辦!
「嗚嗚嗚……拜託你們兩個別再吵了,快拉我回去啦!」抖得雙腿都快站不穩的年輕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
「啊,抱歉抱歉,差點把你忘了。」
忙著和眼前男人大眼瞪小眼,現在才憶起受害者的白淨雪,好心虛地瞥向牆那頭迎風搖曳的可憐蟲。
這種性命攸關的事也可以忘嗎?!
只可惜這句抱怨,此刻還得仰仗她救命的年輕男子沒膽說出口。
「喂,你別玩了,快把人救回來,萬一一個不小心掉下去就糟了。」扯扯黑禁的神父袍,她好言勸道。
「是啊是啊,醫生,求求你拉我回去,我以後再也不敢鬧自殺了!」
「嗄?醫生?!」她神情錯愕,滿腹狐疑。
這個草菅人命的神父居然還是名醫生?她開始同情起他的病患了。
「小姐,你的眼神很傷人呢。」
微瞇著眸望向她質疑的眼神,他俊容上的笑花有絲僵硬、有點兒牽強,轉頭瞪向被自己揪著衣領的年輕男子。
「確定嗎?你不想死了?」他看似遺憾地問。
「真的真的,我發誓要是再去鬧自殺,下回的診療費就讓你漲十倍!」
「……你都已經自殺死透透了,還要我這醫生幹麼?驗屍嗎?」
這句誓言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黑禁鏡片後的湛眸透著嚴重的質疑。
「好了,你就別再為難他了,快把人拉回來吧。」微抿著唇,白淨雪也差點因年輕男子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誓言失笑。
「好吧,這回就放你一馬!」
黑禁的態度軟化,正準備拉人回來,原本揪著年輕男子衣領的手,卻因雨水濕滑,就這麼鬆脫了開來……
「哎呀,糗了。」
「你!」瞪著黑禁空空如也的手,白淨雪張口結舌,錯愕得說不出話來。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手滑了。」他聳聳肩,一臉遺憾地笑著。
「你你你……嗚哇啊啊啊啊啊──」
原以為逃過一劫的年輕男子瞪著他毫無愧色的溫文笑顏,站在大樓邊緣拚命擺動雙手做鴨子划水狀,只可惜撐不了多久就腳下打滑,身形驀地下墜,發出殺豬似的絕望慘叫。
「天啊,他掉下去了!」眼睜睜看著人在她眼前掉落,白淨雪情急之下就要探出手拉人,腰際卻陡地一緊,教人給牢牢扣住,向後跌進一團陽剛的男性氣息中。
「當心,別連你自個兒都摔下去。」身後的男人笑著開口,似是對這場慘絕人寰的意外不為所動。
此刻雨勢雖大,兩人都是一身濕,她卻能清楚感受到自他懷中幅射而出的男性氣息與熱度,教她胸口驀地一陣緊縮躁動,呼吸心跳都隨之紊亂了節奏,雙頰也悄悄染上緋色。
「這種高度掉下去,肯定會摔成肉餅,很難看的。」黑禁還有心情說笑。
甩甩頭奮力揮開那股不該出現的陌生悸動,氣極的她,忍不住掄起兩個白嫩拳頭朝身後男人的臉上揮去。
「你、你還有心情在這裡說笑?你算是哪門子醫生、哪門子神父啊?」
此刻,白淨雪只想打掉那張太過虛假冷漠的面具。
身為一名護士,她雖看多了生離死別,卻遠不及這回來得氣憤激動,一條原本可以挽救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眼前結束,她怒氣騰騰的皓亮眸子直瞪向黑禁,不敢相信他竟會如此冷血。
揮舞的拳頭不停,眼底的淚花亂轉,晶瑩淚珠就這麼啪噠啪噠滑落她白皙圓潤的臉龐,和雨水混成一塊兒。
「你這個殺人兇手!」她淚眼汪汪地指控。
「別急著哭,那傢伙還沒死呢。」
扣住她不停朝自己襲來的白嫩拳頭,他挑眉望著懷中人兒。她居然可以為個陌生人哭得可憐兮兮,令他忍不住失笑。
這個小女人,該說她正直抑或是傻瓜?
一般人遇上這種事早就跑了,誰還有膽留在原地指著「兇手」鼻頭大罵?還動手教訓起他了呢!
不過,她的力氣還挺帶勁兒的,讓他接拳的掌心微微發麻,倘若真教她一拳揮上臉,恐怕會被打斷鼻樑吧?
嘖嘖,沒想到這小女人看起來溫馴無害,實際上卻挺危險的呢。
「咦?可是他……」
聽他這麼一說,白淨雪這才發現樓下還隱約傳來年輕男人咿咿唔唔的哀叫咒罵、髒話連篇。
「姓黑的,你他×的什麼鬼醫生!嗚嗚嗚……×的快拉我上去……我都發誓死都不會再跳樓了,你還想怎樣?嗚嗚嗚嗚嗚,有必要這樣惡整人嗎?好歹我也是你的病患,麼壽咧!嚇死人啦……@#$%&*!」
「這下學到教訓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拿生命威脅別人!」支肘倚在牆邊,黑禁一臉閒適地瞥了瞥下方。
隨著他的視線向下望去,她看見那名年輕男子的腰上,不知何時早已繫上一條烏亮的長繩。
此刻,他整個人正癱軟地懸在大樓外任由風吹雨打,搖來蕩去,活像條迎風飄搖的濕抹布。
而黑繩的另一頭,則是牢牢地纏在一旁的欄杆上。
這人是早安排好一切,才會故意放手吧?
白淨雪疑惑的水眸悄悄往一旁偷覷,不料卻和黑禁狹長帶笑的俊眸對個正著,教她猛然憶起自己剛才失去理性的攻擊,尷尬地赧紅了雙頰。
「好了,療程結束。該寄帳單給這小子的有錢老爸了。」撣了撣教雨水沁濕的湛黑神父袍,他滿意地說道。
「你真的是個醫生?」她一臉不敢置信。
「如假包換!」
舉止瀟灑地攤了攤雙手,他自懷中抽出一張玄黑色燙金名片,硬是塞進了她手中,還不忘親切地為自己招攬生意。
「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心理輔導歡迎隨時預約看診,年輕美眉享有八折優待,你參考看看。」他洋洋得意地介紹著。
白淨雪定睛一瞧,那名片上洋洋灑灑列了十來項詭異到極點的心理咨詢項目,讓她圓潤的蘋果臉倏地掛上一堆黑線。
「呃,我想,我應該不怎麼需要……」她答得艱澀。
這……這些咨詢項目是什麼鬼東東?
這男人該不會是哪裡來的蒙古大夫,專門騙吃騙喝、草菅人命吧?
瞪著手中設計感十足、華麗詭艷得活像夜店牛郎專用的精緻名片,她決定等會兒就把這張沒用的廢紙給扔了。
「嘖,時間不早,我該走了。」
似是非常習慣見到人們看了名片後,臉上浮現的無言神情,黑禁僅是朝她露出一抹春意暖暖的笑,便轉身著手「處理」他的病患。
解下欄杆上的烏繩使勁一甩,幾層樓下便傳出年輕男子自窗口跌入建築內水泥地的痛呼。
接著他右臂疾振,那條烏亮的長繩……不,是長鞭!就像有生命的靈蛇般,纏回了他的腰際,系成一條歌德風的垂墜式皮飾。
這活像在拍電影的一幕,看得她目瞪口呆。
她今天,好像遇到不得了的人呢……
她真的還在地球上嗎?
懷疑地捏捏自己圓潤的臉頰,吃疼的感覺讓她擰緊眉頭發出一聲低呼,趕忙揉揉自個兒發紅的臉蛋。
「別發傻了,若沒別的要緊事,你最好快回家換掉這一身濕衣服,免得著涼感冒。掰啦,可愛的小姐!」
被她傻氣的舉止逗得心情頗佳,黑禁情不自禁多瞄了幾眼她的模樣,透著興味的視線流連在她發稍好一會兒,薄唇忍笑似地抿了抿,這才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甩了甩被雨水淋濕的柔順長髮,收工閃人。
可他臨走前留下的話,卻狠狠將白淨雪從錯愕中打回現實。
只見她急急忙忙看向腕表,怔愣了好半晌,這才忍不住抱著濕淋淋的頭發出今日累積已久的尖叫哀嚎。
「呀──完蛋了!我的面試啊啊啊啊啊!」
第二章
結果今天這場重要的面試,她整整遲到了四十分鐘。
一開始踏入這幢位在天母高級住宅區,佔地廣闊、氣派恢宏的洋房別墅時的驚歎,此刻早教眼前沉滯冷凝的氣氛一掃而空。
端坐在外型古典雅致,內部卻極具現代感的接待廳內,白淨雪沒心情欣賞有錢人家的獨特品味,因為此刻她一身狼狽,濕淋淋的蓬亂髮絲還不停滴著水,整個人活像剛從河裡撈起的落湯雞。
她禮貌性地僵笑著,挺直了背脊,如坐針氈地等待眼前的中年總管開金口,對方卻久久不吭一聲,害她一顆心七上八下沒個著落。
「白小姐,雖然上頭對你的資歷十分滿意,但希望你明白守時的重要性……」在一陣冗長的沉寂過後,眼前的中年男子終於發聲了。
「那個,真的很對不起!遲到是我不對,只是身為一名護士,我真的沒辦法見死不救!」硬著頭皮,她頻頻道歉。
「你說,你遇見一名身穿神父袍、行逕古怪的醫生,威脅要把病患推下樓?」兩鬢斑白的總管板著嚴肅臉孔問道,眉心彷彿打了數十道死結。
「我知道這件事聽起來很離譜,可我說的是實話,請你相信我!」白淨雪急切地傾身向前,發稍上的水珠隨著她的動作滑落臉龐。
「是嗎?」總管瞥了眼她狼狽中帶著認真的神情,表情古怪。
「真的是真的!」她緊握雙拳再次強調,心底卻頻頻哀嚎。
啊啊啊──她真是個笨蛋!
這種詭異的遭遇不論講給任何人聽,都像是蹩腳的謊言,還不如說自己是塞車或裝病來得有說服力,她真是個超級大傻瓜。
白淨雪沮喪的視線,悄悄轉向一旁隔絕了接待偏廳與玄關的紋花玻璃牆,光瞧那氣派輝煌的裝潢就令人咋舌讚歎,錯失了進入這等富豪人家工作的機會,真是教她扼腕不已……咦?
「不會吧?」她訝然低呼。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真是天助她也!
白淨雪原本因沮喪而黯淡的瞳眸,因乍然闖入眼底的熟悉身影而放光。
玄關的雕花檜木大門在她的凝望中緩緩開啟,在幾名傭僕的恭迎下,兩名男人施施然的從外頭走來。
來人的相貌她雖瞧不真切,但其中一名男子那頭飄逸烏亮長髮、白銀十字煉、湛黑神父袍,加上腰際一條哥德風垂墜皮飾──放眼全台灣有哪個男人會打扮得如此另類招搖?!
「就是他、就是他!」指著外頭的人,白淨雪興奮的忙不迭說道:「他就是我今天遇到的那個怪咖醫生!」
此話一出,正好經過接待廳的兩名男子倏然停下了腳步。
「呃,白小姐……」
看清了來者何人,總管嚴肅的臉龐閃過一絲僵硬,還來不及阻止,就見她興奮地衝向外頭。
「相信我,他能夠證明我說的都是真話。」朝總管露出一個掛保證的笑容,白淨雪雙手搭在門框,探出一顆濕淋淋的腦袋急切地打招呼。
「嗨,好巧,沒想到又見面了!」
非常時刻,裝熟耍親熱是一定要的!
她泛出一臉甜蜜蜜的笑衝著來人開口,「你是這邊的僱員,也在這裡工作嗎?可不可以拜託你幫我解釋一下,我面試遲到全都是因為先前趕著救人……」
她眼巴巴地望著身穿神父袍的黑禁,可不久前才與自己談笑風生的男人,此刻卻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溫雅俊容雖掛著笑意,可目光卻十分冷淡地睨著她瞧,害白淨雪俏顏上的討好笑容差點掛不住。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瞟了眼神色僵硬的總管,她小小聲催促,還暗中推了他一把。
「禁,這位是?」見不得可愛小妞滿臉失望,同行一身軍綠迷彩裝的粗獷男人,搔了搔下顎青髭以掩飾嘴角的笑,滿臉興味地問。
瞧黑禁竟沒有閃避陌生人的碰觸,還讓那小女人頻頻拉扯他的衣袖,這破天荒的特例差點沒教獵人黑棋驚掉眼珠子。
方纔,他可沒錯過這個小女人對自家兄弟的形容。
「怪、咖、醫、生」是嗎?
實在是太貼切、太中肯啦,啊哈哈哈哈哈哈!
只可惜整個黑氏上下,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批評他詭異的嗜好,這個可憐誤踩地雷的小妞兒恐怕會很難熬了。
「不好意思,請問小姐你哪位?」
果真不出黑棋所料,一旁的黑禁佯裝不解地微側著頭開口。
「嗄?你、你問我是誰?你該不會是有健忘症,才不到半天時間就忘了我吧?」睜圓了美眸,白淨雪急道:「我們剛剛才在那棟廢棄大樓上……」
「抱歉小姐,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明白?」輕聲打斷了她的話,他笑得一臉溫文,卻說謊不眨眼地矢口否認。
「如果我和你曾見過面,絕對會牢牢記住,想忘都忘不掉;畢竟,這麼新潮的髮型實在教人一眼難忘,呵呵呵。」
瞥了眼她嚴重捲翹亂成一團的蓬蓬髮絲,黑禁看似毫無惡意地笑得開懷,彷彿她一身濕淋淋的狼狽糗樣娛樂了他。
「啊!你你你……」
經他這麼取笑,白淨雪這才察覺,出門前努力用掉半瓶造型液吹整出來的平順髮絲,早因淋了大雨而打回原形,亂亂翹成最讓她心痛自卑的爆炸鳥巢狀。
嗚啊,她的頭!她的頭!
她居然就頂著這活像阿芙柔狗的麥克風髮型前來面試?!
嗚嗚嗚,她的顏面掃地啦。
相較於自己的一身狼狽,白淨雪雙眸含淚,恨恨地掃視過黑禁全身上下早已換過的乾爽衣袍。
那頭絲滑柔順得足以去拍洗髮精廣告、讓她眼紅妒羨的飄逸長髮,更教她看了肚子裡有股說不出的怨氣。
老天爺不公平、不公平啦!
居然讓一個性格惡劣的男人生得這般好看,存心讓女性同胞顏面盡失嘛。
「禁,你別這樣捉弄人家。」見她一臉羞窘悲憤,一旁看不過去的黑棋搖頭勸道。
他這個人面獸心的兄弟,老愛端著張溫柔和藹的虛假面貌,行壞心欺負之實,以往被他戲耍玩弄的對象大致可分成兩類──
一種,是令他極度厭惡之人。
另一種則是……
呃,那些倒楣被他欣賞到、喜歡上的人!
而眼前這個臉蛋清秀、髮型卻有搞笑之嫌的女人,怎麼看都屬於後者吧?
黑棋忍不住要為她掬一把同情淚。
「捉弄?我有嗎?」聽見獵人的規勸,黑禁故作不解地側了側首,斯文爾雅的臉龐依舊漾著牲畜無害的笑靨。
哼哼哼,敢批評他是「怪咖醫生」?!
這點小小的逆襲還算是便宜她了。
「可惡,你這男人……」纖纖玉指直指向他鼻頭,白淨雪當然明白對方故意惡整她,忍不住為之氣結。
「不然這樣吧,你堅持說有見過我,那就拿出證據來證明。」攤了攤手,黑禁很好心地建議。
「凡是初次見面的人,我都會奉上名片,你若才剛見過我,手上肯定會有一張……還是你想告訴我,你把名片扔了?」
從懷中抽出一張玄黑燙金的閃亮亮名片在指間把玩,黑禁一字一句地緩緩說道,可最後幾句話卻直戳得白淨雪心虛不已。
這下尷尬了,這男人怎麼會知道,她一離開大樓就把那張詭異到極點的名片給丟進垃圾桶了?!
「兄弟,你別刁難人家了。」捏了捏眉心,黑棋無奈地勸說。
全天下只要是正常人,收到那種洋洋灑灑列著十來項詭異咨詢項目的名片,第一件事就是找垃圾桶或打火機,誰會把它留在身邊啊?
又不是有病!
就連他們自家兄弟每回接過他的名片,都忍不住在第一時間毀屍滅跡,更何況人家還是個可愛小妞,要那種東西做啥?
裱框紀念嗎?
「怎麼了?你拿不出來?」傾身逼近她尷尬的蘋果臉兒,黑禁閃著一雙森湛瞳眸,危險地輕問。
「呃,那個、我……」她一臉心虛,支支吾吾,吭不出半句話。
「既然拿不出來,頤總管,把她的履歷拿來。」眼一瞇,他開口。
接過中年男人遞上的履歷資料,他垂眸草草翻閱,不消幾分鐘的時間就再次抬首,鏡片後的瞳眸閃著不懷好意的光采,薄唇緩緩輕啟。
「可以直接叫她回去了。」
有些輕率地將履歷表丟回總管手中,黑禁搖首微笑,那笑容看在白淨雪眼裡卻是再壞心不過。
活像只算計人的奸詐狐狸!
「宗長看護一職,這位小姐恐怕不適任,還是請她另謀高就吧。」
「耶?等等……」
這男人居然就這樣否決了她?!
根本是挾怨報復,未免太小心眼了吧!
「呃、禁少爺……」顯然頤總管對於他的這番定論也覺得太過草率,正想說些什麼,卻被黑禁抬手打斷。
「怎麼?對我的話質疑嗎?」他斯文的臉龐泛著溫雅的笑,那笑卻讓人背脊一陣發涼。
「不、不敢!禁少爺,為了這點小事耽誤您的行程真是抱歉,我會盡快處理這事的。」朝著他彎腰鞠躬,頤總管恭謹應道。
聞言,黑禁滿意地頷首,「很好。那麼小姐,大門在那頭請自己走,不送了。」臨去前不忘投給她一記非常礙眼的笑容。
直到這時白淨雪才慢半拍地察覺,眼前的男人哪是什麼小僱員?看總管面對他一副畢恭畢敬的態度,他他他──
他正是這戶富豪人家的主子之一!
「可惡,居然這樣惡整我!」
這個裝扮詭異又小心眼、愛記仇的偽神父,不但害她面試遲到、錯失良機,還壞心戲耍她,這樣對嗎?怎麼可以這樣?
自己究竟是倒了什麼楣,才會遇上這顆無敵大煞星吶?!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俗話說「冤家路窄」,果真不是講假的。
白淨雪怎麼也沒想到,才不過一周的時間,她竟然會在這場熱鬧奢華的池畔露天Party 上再次看見那個男人,和那張看似溫柔無害、實則一肚子邪惡壞水的狐狸笑顏。
更令人氣惱的是,此刻兩人的身份──他是應邀出席享樂的貴客,而她卻是一枚兼職打工、供人使喚的小小服務生,明顯矮人一截。
白淨雪雙眸蘊火地瞪著佇立在人群中,照舊穿著一身湛黑神父袍,醒目招搖到極點的男人。
瞧他唇角輕揚、笑意如花,悠然自得地穿梭在人群間,不時向迎面而來的賓客點頭致意,偶爾停下來聊個幾句,似是十分習慣這類場合,她實在很想轉身落跑,裝做沒看到這顆煞星,只可惜事與願違。
「服務生、服務生,你還愣在那兒做什麼?快把香檳送過來!」一名有些醉意的賓客不耐地朝她招手高喚,引來旁人的目光。
當然,也包括了黑禁的。
「真巧,又見面了。」他出聲淺笑。
一抬眼就瞧見某只偷偷摸摸打算落跑的小老鼠,他掩藏在鏡片後的眸光一閃,抿著笑意向她走來。
「我還以為你是個護士,怎麼?醫院待遇不佳,所以假日跑來打工嗎?」
踱步到白淨雪身旁,從托盤中端起一杯金澄澄的香檳就口啜飲,他打量著她一身俏麗的服務生制服。
蓬蓬短裙下那雙修長白嫩的腿兒頗有迷倒男性的本錢,對照俏顏上那抹按捺不住的懊惱神情,讓黑禁的俊容笑得開懷。
「托你的福,我好不容易得到的面試機會就那樣泡湯了,再不找份兼差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自己坐吃山空?哪像你日子過得這般愜意,還有空來參加Party 玩樂。」勉強扯了扯嘴角,她一肚子怨氣地咕噥。
這個可惡的男人,居然還敢調侃她!
要不是他從中破壞,她怎麼會錯失上回那個大好工作機會?
不過想想要是自己真得到了那份工作,就有可能得天天見到這顆煞星……唔,一想到就背脊發涼。
也許當初沒錄取也算好事一件,這樣換個角度思考,白淨雪立刻釋懷許多,反倒慶幸起來了。
「玩樂?只有外行人才會把這類社交場合當做是享受;對一名積極開發業務的精神科醫師來說,拓展人脈、多多認識這些外表光鮮、內心卻孤獨憂鬱的富家子弟,也是敝人工作的一部份。」
攤攤手,他一副神愛世人、慈悲為懷的模樣,說出口的話卻全然不是這麼回事,教唯一的聽眾很無言。
「你這個人心機真重,未免太功利了!」像看怪物似地瞪著他,她沒好氣地低啐。
「謝謝你的誇獎。」高舉著酒杯,他不以為忤地笑了。
「……」我完全沒有誇獎你的意思!
垮下了強撐起的笑顏,白淨雪已無力糾正對方。
她開始嚴重懷疑這個男人的腦部構造和平常人不同,才會活得這般從容自恃、目中無人。
「話說回來,你──」
瞥了眼她明明很生氣,卻又礙於身份不得不強忍的懊惱神情,黑禁唇角微掀,正想說話時卻教人給打斷,教他眉心幾不可見地一蹙。
「淨雪,是你嗎?真的是你!」一旁傳來幾名年輕女子的驚呼,那聲音莫名地讓人感到刺耳。
「剛剛巧珍跟我說有看見你,我還在想怎麼可能,沒想到真的是你!」
「淨雪,你怎麼……呃,穿成這副模樣?你是在這裡當服務生嗎?」
幾名年齡相仿、打扮時髦的女生突然湧至她身旁。
只見她們表面親切地圍繞著她,像是許久不見的好友,可頻頻打量的目光卻洩露了隱藏的心思。
將這一切全看進眼底,黑禁微挑起眉,端著香檳在一旁納涼兼看戲。
「呃、我今天是來打工的。」朝幾名女生微微一笑,白淨雪有些尷尬地開口。
她今天是霉運當頭、凶星高照嗎?怎麼接二連三撞見不想見的人?
瞥了眼在一旁佯裝路人甲的黑禁,她有些不自在地僵著笑顏,朝許久不見的同事們點頭寒暄。
「打工?你還沒找到工作嗎?你離職都已經一個多月了耶!」
「來這種地方當服務生,會不會太大材小用啊?好歹你也是我們同期成績最好的一個,護理長每回訓人都要大家多向你看齊,現在卻……」前同事連巧珍訕笑地開口,幾名女生聞言紛紛抿唇露出曖昧的神情。
「謝謝大家的關心。不說我了,倒是你們怎麼會在這兒?」淡淡地轉開話題,她不想再多談這事。
「哎呀,你不提我都忘了說,是簡醫師和他朋友邀我們下班一起來玩的。你和簡醫師也很久沒見了吧?正好趁這個機會大家敘敘舊。」
「呃,等等,我不……」白淨雪急著想要阻止。
敘舊?她還有工作在身,哪有空陪這群前同事玩樂,不被服務領班罵到臭頭扣時薪才怪!
可急著想脫身的她,卻被連巧珍給一把拉住手臂。
「別不好意思了,打從你離職之後,簡醫師老愛把Miss 白、Miss 白掛在嘴邊,聽得大家耳朵都快長繭了。」
連巧珍一使眼色,身旁女同事立刻機伶地接話,「就是說啊,今天難得有機會在這兒巧遇,順道讓簡醫師看看你穿的這身辣妹裝。我們每天穿那種古板的護士制服簡直醜死了,多希望哪天能換這樣漂亮的制服試試。」這話口氣既嘲又酸,除非是聾子才會聽不出來。
「嘿,這還不簡單?等失業時來打工就有機會穿了。」
「呸呸呸,你少觸我霉頭,誰會那麼衰……」
幾名女生你一言我一語地笑成一團,絲毫不顧白淨雪臉色尷尬地杵在原地。
在旁冷眼看著這一幕,黑禁鏡片後的犀利瞳眸中燃起簇簇火苗,有些不滿地直盯著白淨雪和那群說話夾諷帶刺的女生。
這丫頭未免也太好欺負了吧?
隨隨便便一個小角色都能騎到她頭上,這樣他玩起來還有什麼意思!
只見他修長的指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擊叩著腰間繫成垂墜飾品的烏亮長鞭,不耐的情緒像是無法忍受自己看上眼的玩具被別人覬覦耍弄。
就在此時,又一名礙眼的傢伙闖入視線之中。
「Miss 白,你怎麼在這兒?你這身打扮……」被兩名女生一左一右拖著手臂走來的簡至銘乍見到她,神情有些意外。
「好久不見,簡醫師,正如你看到的,我是這裡的服務生。」端起手中的托盤,她無奈地笑道。
對於這幾名期待看她出糗的同梯護士,尤其是為首的連巧珍,她實在拙於應付,也不想招惹紛爭。
只是沒想到她都已經離開工作崗位了,擅於耍弄心機、使小手段的這些女生仍舊樂此不疲,總愛以戲弄她為樂。
難道她們都玩不膩嗎?
明白釀成這一連串女人間心機角力的罪魁禍首不是別人,正是下班後大方邀小護士們結伴玩樂的簡至銘所造成的,白淨雪不禁在心底悄悄歎了口氣。
身為醫學中心內當紅的新任外科主治大夫,簡至銘年輕帥氣的外型加上幽默風趣的談吐,輕輕鬆鬆就擄獲院內無數年輕護士芳心,成了院內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
再加上他父親還是該中心董事會成員之一,多重光環集於一身,也只有「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足以形容他的迷人程度了。
然而,成為黃金單身漢的目光焦點,對享受平凡低調生活的白淨雪來說無疑是一種困擾。
正當她苦惱著該如何抽身脫離這個令她困擾的「敘舊大會」,一旁忽然傳來男人溫朗的嗓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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