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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嗟!這小妞以為自己是誰還敢跟他拿喬!
如果她不是遺囑中酒店的唯一繼承人能坐在這?
不乖乖頂著董事長名號享清福竟然嫌日子太無聊!
剪了一頭俐落短髮要跟酒店的服務生搶飯碗,
想工作?那他就不客氣的叫這掛牌董事長當菲傭,
讓她泡咖啡買便當最好可以幫他這特助大人馬殺雞,
只是她這傀儡娃娃很不聽話,他前腳才走她跟著脫線演出!
學人家「下海」把一瓶萬把塊的威士忌當水喝!
念個幾句就啪答啪答哭還加演一出狂奔落淚給他追,
不會吧,這是報復嗎?難道她忘了自己可是田徑隊的,
追逐賽後接著發酒瘋,猛捶他還嫌他是太吵的抱枕,
抱枕?他還真沒見過哪個人會撕抱枕衣服的!
他是不相信這「經驗值」掛零的小鬼能拿他怎樣,
但可沒保證自己能不對她「怎樣」……
楔子
她一定是在作夢!
而且是場詭異到極點的惡夢!
在這個荒唐可笑的夢境中,她從一名平凡、平淡,甚至還有些貧窮的大學生,搖身一變成了——
「董——事——長——好!」
充滿元氣的口號似驚雷,猛地貫穿左妤媗脆弱的耳膜。
瞪著眼前一票黑壓壓的人馬,左右兩排俊男美女個個衣著光鮮華麗,嘴角噙著職業級的燦爛笑容,整齊劃一地朝她彎腰擺出四十五度鞠躬禮,襯著背景金碧輝煌、氣派奢華到幾乎炫花她雙眼的名家裝潢,她只覺得,此刻她混亂的大腦正處於停擺當機的非常狀態。
「如果是夢,這陣仗未免也太驚人了。」她茫然無措的低喃。
視線緩緩由眼前朝她彎身行禮的俊男美女身上,移向眾人身後那以燙金篆刻鑲嵌在火紅牆面的幾個大字——
皇鑫大酒店。
是的,沒錯!
在這場荒腔走板的惡夢中,她從一個平凡無奇的台灣大學生,成了香港某間富豪酒店意氣風發的大老闆。
「天曉得,我才不過十九歲,還未成年耶!」
老天爺居然開了她這麼大一個玩笑,究竟有沒有搞錯?
是哪個笨蛋想出這種荒唐主意,居然要她這個清純無染、青春洋溢的花漾女孩當他們墮落酒店的負責人?!
這樣摧殘國家幼苗……呃,嚴格點來說她已經不能算是「幼」苗了,但、但至少還是根嫩草吧?
如此糟踏國家嫩草,還算是個人嗎?!
左妤媗在心裡不住緊張地暗罵,一抬首驀地發現那群酒店服務生、小姐的眼睛全如探照燈般刺痛地打在她身上,害她有些畏怯地向後退了幾步。
此時此刻她只希望自己能有足夠的勇氣,膽敢眼一閉:心一橫,轉身拔腿衝出這個氣氛詭異到極點的場合。
可穿不慣高跟鞋的雙腳卻在這時狼狽地拐了下,害她身形一個不穩,差點就要糗大地滾下台階和長長的紅地毯來個零距離親密接觸。
幸好,一雙厚實有力的大掌及時按上她的肩頭,定住她微晃的身子。
「怎麼了,麻雀公主?生平第一次見到這種大場面,被嚇傻了嗎?」
她的身後傳來男性戲謔的調侃。
是了,就是這傢伙!
就是這個連說話語調都神氣跋扈得教人著惱的男人,狠心地一腳把她踹入火坑,將一名未成年花漾少女推向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花花成人世界。
左妤媗硬著頭皮微抬起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包覆在質料頂極、車工精緻的鐵灰色西裝下,那男性寬厚結實的胸膛。
接著視線緩緩上移,越過那好似獸鏈般緊緊栓在男人頸項的銀灰領帶,她可以覷見男性沉毅的下顎,透著濃濃的剛硬氣息,臉部緊繃的線條顯見主人並不常開口笑,是個嚴肅到令人乏味的傢伙。
再悄悄往上看,映入眼底的是他高挺的鼻粱,與一雙冷冰冰的凌厲銳眸!
「哈啾!」
好冷。
眼前的男人彷彿連懷抱都會凍得人皮皮剉。
不巧和黑勳冷厲的眼神四目交接,左妤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用力推開對方的懷抱,拉出彼此之間的距離,她深切懷疑他體內流著異於常人的藍色血液。
因為他根本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冷血動物!
「怎麼?沒見過世面的公主,真被這種小小的排場嚇呆了?」
為她明顯排拒自己的反應擰起眉,黑勳習慣性地將手插在西裝褲口袋,微揚起下顎,語氣中透著不滿與輕嘲。
「我、我沒事,用不著你操心!」窘態教最討厭的人看見,她羞惱地漲紅了俏顏迭聲說道。
她不領情的態度,著實惹惱了他。
「哼,別往臉上貼金!」
非常壞心眼地冷笑了聲,他漠然開口,又吐出一連串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我只是擔心以你脫線又莽撞的性子,若不好好看著,恐怕會來不及活到二十歲和我簽下產權讓渡書,就意外跌斷脖子,早早去和你那不負責任的父親相會。」
說到這兒,他眼神幽黯地頓了下,才再度開口,「你可千萬別讓我白忙一場,知道嗎?我的公、主、殿、下!」
在眾目睽睽下挑起她小巧的下巴,黑勳沉肅的面容驀地湊近她,一字一句如冰珠般輕緩而冷凝地在她耳畔警告,沒讓外人聽聞他們之間的小秘密。
什麼公主殿下?
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在這男人眼底,她不過是個好操控的傀儡公主,並且是用來實現他並購這間酒店的道具罷了。
雖然明白自己受人利用的角色與地位,但聽見這種無情無義的冷血發言,左妤媗仍忍不住在心頭燃起一把火,熊熊地燒呀燒的,她此刻兩隻拳頭握得死緊,只想一拳揮掉對方太過冷肅不苟言笑的礙眼表情。
可是呀可是,身側緊握的拳頭終究沒有這般放肆的愚勇。
「嗟,又不是家裡開葬儀社,幹麼老是板著張棺材臉?」末了,她只能很沒骨氣地偷偷說他壞話。
虧他生了一副不壞的相貌,偏偏臉上那股涼透骨子的冷意,直教人望而興歎、退避三舍。
「……」
不過向來耳尖的黑勳可沒錯過她膽子忒大的忤逆批評。
這個不懂得安分守己,永遠學不會乖巧聽話的傀儡公主!
打從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明白原本自己推算完美的計劃,怕是沒辦法按照劇本順利走到終場。
但許久未曾遇過挑戰的他,卻莫名地被這個韌性堅強的十九歲女孩挑起嗜戰欲,內心總不時傳來一股強烈的趨策,鼓舞著他親自下場和她對戰攪和,非在她氣得牙癢癢又莫可耐何的懊惱神情下,奪得最終的勝利不可!
「魅影先生,您與小姐……呃,我是說,您與董事長才剛下飛機,一路舟車勞頓實在是辛苦了,我們已準備VIP室供兩位用餐歇息。」
眼看氣氛僵持不下,服務領班一身冷汗涔涔地被眾人拱出來,小心翼翼地報告著,生怕一個不留神觸怒這對剛接手酒店經營權的頂頭上司,今晚就被新老闆賞一盤魷魚快炒回家吃自己。
服務領班的話才剛說完,酒店外頭忽然響起一陣喧鬧。
「也該是時候找上門了。」
瞥了眼被人砰的一聲用力推開的酒店大門,黑勳——也就是服務領班口中必恭必敬尊稱的「魅影」,僅是淡淡掀起眉,看著一路朝他與左妤媗恨步衝來的人馬,冷凝神情絲毫未有鬆動的跡象。
「你!就是你嗎?」
不顧警衛阻止,大張旗鼓喧囂闖入的男女約莫四、五名,為首的是位年紀五十出頭,渾身上下珠光寶氣的中年婦女。
只見她一進門,戴著特大翡翠玉戒的食指就這麼氣抖抖地越過黑勳肩頭,指向站在他身後的左妤媗,怒氣沖沖地尖聲質問。
「款,這位大嬸,你問問題也該問清楚一點吧。」被人問得一頭霧水,她只能無辜地眨眨眼,很誠懇地開口建議。
她就是什麼?
這問題連左妤媗自己都很茫然,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吶。
「哼,還敢給我裝傻!你這狐狸精生的野種,趁我老公一死就想回來爭財產?你想得美!這皇鑫大酒店是留給我兩個兒子常平和常安的,哪輪得到你這不要臉的賤種繼承!」
不理會左妤媗的話,中年婦人只是一個勁兒的指著她鼻頭破口大罵,言詞間什麼難聽的形容詞都出現了,聽得莫名其妙挨罵的左妤媗滿臉黑線外加一肚子火,原本就隱隱作痛的額頭,此刻又疼上幾分。
拜託!
誰來幫她結束這一場惡夢好嗎?
瞪著眼前混亂可笑的場景——
活像八點檔連續劇潑婦罵街的中年婦人,和面對種種惡毒謾罵,僅是冷著一張臉絲毫不為所動,偶爾還出言挑釁氣得來人火冒三丈、吱吱亂叫的商場悍將冰山男,以及忙著勸阻婦人並與對方發生拉扯的警衛和服務生……
「這只不過是一場夢……一場沒完沒了的惡夢……」
左妤媗再也無法忍受地按著劇痛不已的額角,原本只是用來自我安慰的低語愈說愈大聲,也愈說愈氣憤,後來逐漸變調成為傾盡全力氣呼呼的高分貝宣洩,最後不但成功掩蓋過眼前好比菜市場般的混亂爭吵,同時也喊出自己誠心祈求的願望——
「拜託誰來把我打醒啊?!」
啪!
一記清脆響亮的耳刮子聲,迴盪在瞬間寂靜的華麗酒店內。
嗚嗚嗚,好痛!是哪個王八蛋真的打她?還打得這麼狠、這麼帶勁!是跟她有仇嗎?
頭腦疼痛暈沉中,她只感到臉龐熱辣辣的,眼眶也酸酸的,更不幸的是她穿不慣高跟鞋的雙腳在一陣踩空後,終於要害她跌斷脖子了。
「左妤媗!」
男人隱含怒意的低咆,穿透她的耳膜。
視線模糊中,她看見一向不苟言笑冷冰冰的黑勳,凝肅臉龐勃然變色地朝她疾奔而來,那緊擰的眉頭、眼底一閃而逝的異樣情緒,她是否可以將之歸類為「關心」呢?
「你這個笨蛋,連閃都不會嗎?!」將差點滾下台階的她及時擁入懷中,瞪著她蒼白的面容和腫了大半的臉龐,他又急又氣地罵道,並藉由怒吼來掩飾心底異樣浮起的擔憂與騷動。
算了,去他的關心!剛才是她腦震盪一時閃瞎了眼,才會錯將他無情的眼神看成是關懷。
可這會臉頰被潑婦甩耳光打得熱辣辣也就算了,耳朵還被黑勳近距離的責罵荼毒得很痛很痛,身體也被他毫無節制的力道弄得很疼很疼,她不得不懷疑他是故意的!
左妤媗最後索性賭氣地閉上眼,任由意識漸漸遠離這場混亂。
這樣也好,至少昏過去後一覺醒來,自己就能擺脫這場荒唐可笑的惡夢,和那個老愛板著臉、擰眉睨視她的急凍男……
第一章
大家都知道,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
但左妤媗十九年來力求低調的人生,卻在一夕之間風雲變色、雞飛狗跳!
在遇上那個有著神秘封號「魅影」的黑氏男人之前,她和大多數年輕女孩一樣,不過是個平凡無奇的大學生,日復一日過著平淡且安穩的生活……呃,雖然還有那麼點貧窮,可是日子一樣過得知足常樂沒什麼好抱怨,頂多偶爾作作白日夢希望自己中樂透,但也實在沒什麼特別可言。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暴風雨前的寧靜」這句話,指的也許就是她十九年來平淡低調得幾乎讓人失去警戒心的人生……
「不錯,妤媗,你又破紀錄了!」
T大校園操場內,田徑隊教練看著碼表上的數字頻頻點頭稱好。
「只要繼續保持成績,這次全國大專院校的女子長跑賽,你一定能再度奪冠!」拍拍她肩頭,教練滿意地說道。
「嗯,我會努力的。」面對教練的鼓勵,左妤媗只是淡笑回應。
因為對她來說,有沒有刷新紀錄不重要,她真正在乎的只有贏得比賽後所能得到的實質報酬——一筆優渥的獎助學金。
不能怪她市儈,畢竟身為一個學費、生活費都得靠自己想辦法打點的窮哈哈大學生,「有工必打,有錢必賺」一直是她堅定信奉的八字箴言。
「時間不早,我該去打工了。」瞥了眼腕上好用耐操的百元地攤表,她迅速拎起充當書包用的贈品環保袋準備閃人。
「呼、呼呼……才剛結束練習就要去打工,你都不會累啊?」一同受訓的隊友氣喘吁吁地睞著她。
真是強者一枚!
剛跑完三千公尺大家全都像堆廢柴似地癱在草坪上,哪還有多餘的力氣四處趴趴走?更別提去正值晚餐尖峰時間,一忙就要三、四個鐘頭的餐館打工。
「真不懂妤媗幹麼那麼拚命打工,她家不是很有錢嗎?」
「唉,你不懂,再有錢也是別人家的錢!妤媗從小寄人籬下住在阿姨家,人家疼女兒不見得會疼她啊,聽說她連上大學的學費都得自己賺……」
「怎麼這麼摳門啊!又不是生活很苦,幹麼這樣苛待自己親人?再說,她那個讀文學院的表妹葉芷湘住校內可是出名的千金大小姐,連書包都是LV當季限量品,真是超誇張的說,那一個包包足抵大學四年的學費了吧!」真是看得她們這些平凡學生又羨又妒啊。
「最讓人心理不平衡的是,聽說每天開積架在校門口等她的帥哥,是南部某家中小企業小開,兩個人還打算在近期訂婚呢!」
「噓,小聲點,別讓妤媗聽見。」
瞄了眼尚未走遠的左妤媗,大夥兒七手八腳搗住發言者的大嘴巴。
「我還聽說啊,那個帥哥之前追的其實是妤媗呢!但最後不知為何被葉芷湘橫刀奪愛……唉,想想真是現實,雖然葉芷湘的個性讓人不敢恭維,但好歹她家境富裕,人又長得正,難怪男方會……」
隊友們在背後細碎的八卦,左妤媗其實都聽見了。
對於大夥兒小心翼翼的討論,不敢觸動她的「傷心處」,她只能摸摸鼻子,神情有些無辜和無奈。
就算她現在跳出來告訴大家別擔心,自己和她們口中的帥哥小開之間根本沒什麼,恐怕隊友們還是會認為她在強顏歡笑吧?
其實被人誤會,她也覺得很困擾啊!
像表妹葉芷湘就已不下數十次向她放話,要她離她的男友遠一點,天知道她和王姓小開認識的時間是比表妹早沒錯,但他們的關係僅止於餐廳服務生與常客一枚,就被表妹那群無孔不入的姊妹淘眼線打小報告。
「唉,總不能要我這名小小服務生視客人如無物,這樣不立刻被老闆『火』掉才怪!」她沒力地搖頭歎息。
騎著腳踏車,左妤媗頻頻看表擔心打工遲到,可才剛騎出學校後門拐了個彎,就迎面撞上一輛黑頭轎車。
匡當——砰!
「嗚哇啊!」
完了,她死定了!
雖然撞擊的力道不大,左妤媗仍是狼狽地摔下鐵馬滾到路旁,瞪著賓士車頭閃亮亮的三星標誌竟被自己的破腳踏車撞得搖搖欲墜,她彷彿看見好多鈔票生了翅膀向她說有緣再相會。
顧不得身上的擦傷,她急急忙忙湊近,想趁車主尚未發現前將歪掉的三星標誌喬回正位。
「這麼昂貴的車居然禁不起這點小擦撞,簡直是中看不中用,騙錢嘛!」她忍不住碎碎抱怨。
「左小姐,你不要緊吧?」賓士車司機趕忙下車詢問。
「呃,我、我沒事……咦?你怎麼知道我姓左?」蹲在車頭前,她狐疑地抬眸,赫然發現不知何時身邊竟多了好幾名黑衣壯漢。
媽媽咪呀!
她不小心撞到的,該不會是某某幫派老大的車吧?
瞪著從賓士車後座緩緩步下的男人,逆著光,左妤媗雖然一時間看不清對方的相貌,卻意外著他頤長挺拔、寬肩窄臀的模特兒型好身材。
通常有錢坐這種黑頭轎車還請了司機的,不都是該像她姨丈那種禿頭啤酒肚的中年歐吉桑嗎?
但眼前的男人……呃,才不過三十五歲左右吧?
這麼年輕該不會真是混黑道出身的?!
可看他梳理得整齊俐落的墨黑短髮,和熨燙筆挺的鐵灰色西裝,那嚴肅正派的模樣,說他是從時人雜誌中走出來的白領精英、商場悍將還比較像。
「你是左妤媗,沒錯吧?」
正當她看他看得出神時,黑勳驀地冷冷開口。
「呃,你、你怎麼知道?」點點頭,她納悶地問。
可對方並沒有好心地給予答覆,只是在轉身回車內時微揚了揚下顎,向一票手下指示,「帶走。」
「是!」
幾名黑衣壯漢聲如洪鐘,旋即一左一右像拎小雞般將她揪了起來。
「喂喂喂,你們幹麼?想帶我去哪?啊,我的腳踏車……」
驚愕地瞪著緊抓住自己不放的男人,左妤媗抗議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見那幾個黑衣男竟將她唯一能用來代步的鐵馬給摔到一旁,老舊的車輪禁不起這翻折騰,全都歪歪扭扭的像兩枚壓爛的甜甜圈。
「可惡,這是綁架你知不知道!台灣還是有法治的國家,你怎麼可以……呃!」被黑衣壯漢強押上車,她氣呼呼的抗議在對上車內黑勳冷凝深沉的眼神後,猛然止住了聲音。
「怎樣?」雙臂環胸,他恍若帝王般不可一世地開口。
「你、你怎麼可以叫人摔壞我的車……」雖然被對方冷眼瞧得心慌慌,她仍是鼓起勇氣為陪伴自己多年的腳踏車申冤。
「你不也撞壞了我的車?」他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慘了!
真要比起來,這台賓士車的維修費絕對比她那輛破鐵馬多很多。
說不定小小一個三星標誌的價錢,就足以讓她買下好幾輛全新二十四段越野變速腳踏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說會發生擦撞,又不全是我的錯!」
明明馬路這麼大,他的黑頭賓士卻活像刻意要堵她似的迎面開來,自己才會因一個閃神煞車不及撞上對方。
咦?慢著、等等——
這男人搞不好真是故意要堵她的!
他剛剛不是念了她的名字後,才命人將自己逮上車的嗎?
左妤媗很確定自己過去不曾見過他,畢竟像他這樣出眾的男人,只消見過一次肯定很難忘記。
既然不是舊識,那他為什麼要綁架她?
「款,那個……大哥啊!您……是不是綁錯對像啦?」
想來想去,她只能猜測對方恐怕是誤以為她和表妹一樣是個千金大小姐,才會頭殼壞去地以她為目標來個擄人勒贖。
睨了眼她小心翼翼的提問,黑勳薄唇輕啟念出早已刻印在心底的資料。
「左妤媗,十九歲,國立T大企管系二年級學生,身高一百六十五公分,體重五十公斤,ㄙㄢㄨˋㄟ……」
「停停停停停——你、你可以不用再念下去了!」
急急忙忙打斷他接下來的報告,左妤媗漲紅了臉兒雙手護著胸部,又羞又氣地瞪著對方。
「你!綁架就綁架,沒事調查人家三圍幹麼?!」變態!
只可惜,最後兩個字她沒膽當著綁匪的面罵出口,畢竟她還想看到明天的太陽,所以還是別太刺激對方才好。
「……」睨著她紅通通的臉頰,聽著她氣呼呼的抗議,黑勳的眼角幾不可見地抽動了下,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厲眸微瞇冷冷打破沉默。
「我是想說——『身為』校內田徑隊一員……」
這小女人是哪只耳朵聽見他說「三圍」兩個字了?
他沒事調查那種東西幹麼?
帶著些鄙夷的視線,他冷冷掃過她不怎麼有料的身材。
「款?是、是這樣嗎?」
天啊,糗大了!
爆紅了臉兒,左妤媗很心虛地瞥了眼臉色難看的黑勳。
雖然對於他眼底毫不隱藏的鄙視輕嘲感到非常不滿,但她自知理虧,因此只能尷尬地摸摸鼻子嚥下這口氣。
「這又不能怪我,誰教你講話口齒不清……」她小小聲地咕噥抱怨。
黑勳言語間帶著廣東腔的調調,成了她怪罪的指控。
皺著眉頭睞她一眼,他秉持著大丈夫不與小女子計較,對於她雖然小聲卻依舊清晰傳入自己耳中的抱怨,懶得多做回應。
「話說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綁架我又有什麼目的?」納悶地望著他,左妤媗不忘替自己澄清,「先告訴你,我雖然住在我姨丈、阿姨家,但葉家有錢不代表我有錢,就算你綁我當肉票去勒贖也得不到什麼好處,說不定、說不定我阿姨還會很高興家裡終於少了一個吃白飯的……」
有些落寞地垂下眼,她為自己寄人籬下的立場感到無奈。
「我知道你寄住在阿姨家日子過得並不好,也清楚你拚命打工存錢是為了滿二十歲後能離開葉家獨立生活。而我,可以提前為你實現願望!」挑了挑眉,黑勳簡潔扼要地開口。
「替我實現願望?!」聞言,她訝然地瞪著他。
「沒錯!」他自負地頷首。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的名字是黑勳,舉凡認識我,不認識我的人,都喚我為傳說中的『魅影』!而你——」
傾身湊向前,他伸出修長手指輕扣住她光潔秀巧的下巴。
「落魄的公主,你可以當我是特地來解救你的神、仙、教、父!」
「嗄?」現在上演的是哪出劇碼呀?
瞪著眼前男人不可一世的冷傲神情,左妤媗愕然地吐不出半句話,並隱約察覺自己十九年來平凡無奇的人生,即將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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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這夜,面對突然上門的神秘貴客,葉家屋頂差點沒被顏淑方和葉芷湘這對母女的驚呼怪叫給掀翻。
不能怪他們訝異,就連左妤媗自己在聽了神秘男人黑勳的來意後,也愕然得說不出半句話,只能怔愣地僵在當場。
從小她就知道母親是人家婚外情的對象,也就是俗稱的第三者。
後來毅然斬斷情絲的母親帶著她這個拖油瓶離開香港,前來投靠嫁入葉家的親妹妹,而阿姨和姨丈一家雖勉強接受她們母女倆,卻對母親敗壞門風的行為和自己私生女的出身很感冒,但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年拋棄母親的男人、自己素未謀面的親生父視竟然——
「等等,魅影先生!您的意思是,我這個外甥女即將繼承她生父遺留下來的一筆龐大遺產?!」
一群人中,唯有姨丈葉錦添還能勉強保持理性,但他錯愕的神情也同妻子女兒相去不遠,只見他發線已向後退的前額佈滿冷汗,小心翼翼重複了一遍黑勳剛才的話,生怕是自己聽錯了。
直到方才交換名片的那一刻,葉錦添才赫然發現眼前的神秘男人,竟是素有夜店教父之稱的大人物黑氏魅影!
傳聞中,黑氏魅影年紀輕輕便接手二十年前縱橫上流社交圈、首屈一指的交際名花「馨夫人」的事業並發揚光大,他旗下的酒家、俱樂部、招待所遍及各地,只要在政商界有點份量的名流仕紳,莫不以得到一張黑氏旗下夜店的VIP邀請卡為尊榮,因為那代表了身份與地位的肯定。
而這樣一位傳說中神秘低調、鮮少在人前曝光的夜店教父級人物,此刻竟氣勢傲人地尊坐在自家會客廳主位,並為他們捎來一則太過驚人以至於遲遲無法消化理解的訊息。
「沒錯,由於左先生生前簽立的遺囑條件繁雜且有時效限制,所以魅影先生已委同律師將立刻帶左小姐赴香港辦理遺產繼承手續。」一名看似手下的中年男子代替黑勳給予答覆。
「騙人,開什麼玩笑!」
最不能接受這消息的,大概就是葉芷湘了,只見她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表姊,萬分不服氣地開口,「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竟莫名其妙多了個有錢老爸,還留下大筆遺產……這麼說來,妤媗要變成富婆了?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左妤媗肓些尷尬地瞥了眼表妹直指向自個兒鼻頭的纖纖玉指。
唔,她上頭的水晶指甲有缺角,該修補一下了說。
她這個從小被人呵護驕寵的表妹,什麼東西都喜歡和她比較,這回自己無端繼承大筆遺產,怕不氣煞她才怪!
畢竟黑勳口中的遺產總值不輸姨丈家的財富,就連她都被那個驚人的數字給炫花了眼,久久無法回神。
不過葉芷湘一番話倒是提醒了她一點。
「那個人……呃,我是指我的生父,他難道沒有其他孩子了嗎?」困惑地摸摸鼻子,左妤媗老實發問。
通常這種風流男人一輩子四處播種的成果,不論檯面上、檯面下的兒子女兒就算沒有湊成一打,少說也會有五、六名,怎麼可能全部財產都由她這個素未謀面的私生女繼承?
「妤媗,你這笨孩子在問什麼問題?!」一旁的姨丈、阿姨聞言差點沒昏倒,連忙制止她的發問,鞠躬哈腰地守在黑勳身旁,像兩條哈巴狗似地拚命討好對方。
「嘿嘿嘿,魅影先生讓您見笑了,這蠢丫頭一定是聽見自己一下子可以繼承這麼多錢,樂昏頭了才會亂講話,您別介意、千萬別介意!」
左妤媗從小到大還沒見過姨丈態度這般卑微地討好別人,可見得這個稱號「魅影」的神秘男人來頭不小!
「既然如此,她今晚就得跟我離開,沒問題吧?」半晌後,黑勳終於冷冷地開了尊口。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只是……」原本頻頻點頭稱是的葉錦添,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了頓。
「怎麼?」微挑著唇角,他冷眸輕睨,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似乎早料中對方會來這麼一招。
「唉,不瞞您說,妤媗這孩子好歹也是咱們夫妻倆從小看到大的,她就像是葉家的長女、芷湘最親愛的姊姊一般,現在要讓她跟魅影先生一道離開去香港,雖然明知是為她好,但要我們夫妻倆怎麼捨得……」
款款款,她沒聽錯吧?
什麼葉家的長女?
什麼芷湘最親愛的姊姊?
左妤媗滿臉黑線地瞪著阿姨和姨丈在唱雙簧,覺得自己的胃正在翻攪,有種吃壞肚子想吐的徵兆。
夠了喔!他們最好可以再演得噁心一點啦!
等一下該不會還來個十八相送淚灑廳堂的劇碼吧?
「吳律師。」冷眼睨著葉家夫婦,黑勳朝身後待命的屬下微抬起下顎。
「是。」只消一個動作指示,一名西裝筆挺的中年男人立即恭敬有禮地欠了欠身,從公事包中取出一張支票遞至葉家夫婦眼前。
「這是魅影先生慰勞您這些年來代為照顧左小姐的心意,請收下。」
「哎唷,這怎麼好意思呢?」葉家夫婦頓時笑得如春花燦爛闔不攏嘴。
左妤媗眼睜睜看著阿姨和姨丈雖然嘴巴上說不,雙手卻很誠實地迅速搶過支票,就連表妹都迫不及待地攀上前去,只見三雙瞪大的銅鈴眼興奮地數著上頭的數字,生怕有人跟他們搶似的。
「唉……」她汗顏地歎了口氣。
還說什麼不捨呢,一拿到支票就像賣豬仔一樣把她給踢到一旁,真是有情有義的「家人」!
「哼。」冷眼欣賞葉家人的貪婪皮相,黑勳不屑地嗤笑了聲,雙手插在褲子口袋內,緩緩朝一旁靜默不語的左妤媗踱去。
「怎麼?捨不得這些『親人」?」他嘲諷地開口。
「在這個世界上,我根本沒有親人。」她學他睨人的方式,深吸口氣揚高俏顏淡道。
「哦?」聞言,他的視線緩緩移向身旁不及他肩頭的小女人。
這是打從見面以來,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凝視她,並將她整個人看個仔細。
望著她神情倔傲的側顏,他初時覺得平淡秀氣的五官,忽然漸漸鮮明起來,不僅吸引著他的目光,也莫名牽動了心頭某種輕悸的情緒。
「怎麼回事?」用力眨眨眼,他為胸口突升的異樣擰眉。
「喂,你還好吧?」將他奇怪的臉色看入眼底,左妤媗遲疑地開口,「你該不會是後悔了,想把支票收回來吧?勸你還是打消這念頭,因為我姨丈、阿姨絕不會放過到手的鈔票。」
「那點小錢,我還不放在眼裡。」瞪著她同情的眼神,他暗惱地道。
聽聽她在說些什麼?
她也未免太小看他了!
再次望向身旁的左妤媗,他微瞇起冷厲清湛的瞳眸,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不覺得眼前留著清湯掛面學生頭,長相淡而無味,頂多稱得上是娟秀的十九歲女孩,哪裡有足以吸引男人的本錢。
剛才一定是自己一時閃了眼,才會對她產生可笑的錯覺,覺得她……竟還有那麼點迷人的味道?!
真是太可笑了!黑勳在心底暗啐自己的失神,接著他似是提醒,又像在說服自己般不住低喃,「她不過是個即將到手的傀儡罷了……」
是啊,左妤媗不過是計劃中的一枚棋子。
一具聽話、乖巧、好操控的傀儡公主,隨時可以為了大局而犧牲,在完成黑氏宗長指派的任務後他就可以棄她不顧。
儘管在心底反覆說服自己她的存在是多麼地渺小、多麼地微不足道,但黑勳緊鎖住那彷彿似曾相識,倔強容顏的視線,卻隨著時間流逝愈發沉黯深黝,久久未能移開。
第二章
「喂,醒醒。」
「你快點給我清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隨著那一聲聲透入意識的呼喊,緊接而來的,是某人毫不留情的拍擊。
「噢,好……疼!」意識矇矓中,左妤媗吃疼地哀呼。
這人難道沒有同情心嗎?
居然這麼荼毒她受傷的臉頰!
這下她原本就不是頂美的臉龐,就算沒被剛才的潑婦一巴掌打成豬頭,也要被這人的鐵沙無敵連環掌給拍成黑青饅頭了。
「請你……住、手!」她啞著聲好艱困地開口。
勉強睜開眼,臉頰熱辣辣發疼的左妤媗總算看清狠心虐待她的人,那是名約莫三十來歲,長髮如緞、妝容精緻的冷艷美女。
「太好了,她醒了!」
「秦姊,真有你的!」
「果然只要秦姊出馬,沒有什麼事搞不定!」
一旁圍繞在左妤媗身旁的小姐們見她清醒,紛紛安心地吁了口氣,還不忘迭聲討好那名狠心凌虐她的冷艷美人兒。
拜託,好好一張臉被這樣活像拍麵團似的打,任誰都會清醒好嗎?她又不是死人!
「嗚……好痛!」摸摸自己顯然已腫起來的臉龐,她吃疼地哀道。
「來來來,董事長,這是冰毛巾,把它敷在臉上可以快點消腫喲。」
「這裡還有跌打損傷的藥膏,擦上去保證三天見效……」
幾名小姐見她皺眉苦著一張臉,連忙貼心地遞上冰毛巾和藥品。
「哼,不過一點小場面就嚇暈,真是丟光了咱們的臉!」
人群外,忽然傳來方纔那名女子冷誚的譏嘲。
秦乃容——也就是酒店小姐們口中敬稱的「秦姊」,正雙臂環胸像朵驕傲孤艷的鮮紅火鶴,獨踞於以左妤媗為中心點聚集的人群外,冷眼看著小姐們爭相巴結新任老闆這一幕。
「好了,今晚還要開門營業呢!相信『董事長大人』也不希望因自己發生的小小意外,就讓酒店公休一晚不接客吧?」秦乃容桃唇輕啟,一雙美艷鳳眸冷颼颼地瞟向她。
「呃,我……秦、秦小姐說得對,還是工作比較重要,我的傷沒啥大礙,大家不用擔心,快去上工吧!」聞言,她尷尬地想朝大夥兒露出一抹笑,但才剛牽動唇角就差點讓自己疼得掉眼淚,最終她只能硬撐著一副比哭還難看的詭異表情,目送小姐們離開員工休息室。
人群走光後,獨留下左妤媗和眼前的陌生美人兒相對默默無言,凝滯的氣氛中,秦乃容不耐地撩了撩長髮,總算開口打破僵局。
「你丟不丟人吶?身為新任老闆卻一點氣魄也沒有!人家上門踢館不過是擺了點排場,你竟然當著大夥兒的面暈過去給人看笑話!」鳳眸冷冷睞著她,秦乃容毫不客氣地指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昏倒的,實在是穿不慣高跟鞋不小心拐到才……」看著腳上差點害她摔斷脖子的「人間凶器」,左妤媗好無辜地解釋。
聽了她的理由,秦乃容只是睜圓美眸,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她,過了好半晌才不滿地啐一句,「真不知道魅影先生為什麼會選你這種沒見過識面的小丫頭,來當皇鑫酒店的繼承人。」
「老實說,我也一頭霧水啊。」左妤媗委屈地嘟囔。
她又不是那個神秘兮兮的男人肚裡的蛔蟲,所以他心裡在盤算計劃些什麼,她也覺得很疑惑。
剛才的鬧場意外,讓她明白繼承一事並不像黑勳說得那樣單純。
很顯然自己當初的預估成真,她那個無緣的生父並不止她一個小孩,現在正室都找上門踢館了,她還有資格和那些同父異母的兄長們搶繼承權嗎?
再說……
瞥了眼四周富貴奢華、金碧輝煌的酒店裝潢,她心底不免掙扎。
要她一個正值十九歲青春花漾年華的女孩,繼承這款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酒店,這、這像話嗎?!
「當初他可沒告訴我,父親留下的遺產是間酒店啊!」
她嚴重懷疑自己被騙了!不知道現在溜回台灣還來不來得及?
「是酒店又如何?身為老闆的你,難道看不起自己名下的產業?」正當她困擾得抱頭哀鳴之際,一個男人清冷的嗓音驀地迴盪在休息室內。
「魅影先生,您來了。」
秦乃容聞聲斂下冷顏,並端起優雅笑意迎上前,白皙雙臂更如水蛇般纏上黑勳,雖然他面容冷肅依舊,卻沒有推拒女方示好的舉動。
這一幕教左妤媗錯愕了好半晌!
呃,剛剛是她眼花吧?
這女人變臉的速度真可媲美川劇大師,而且還臻於出神入化之境,若非親眼見到,她真要懷疑眼前的女人和剛剛冷顏待己的不是同一個。
再說這位秦小姐向男人示好的方式,呃,不是她壞心眼,只是眼前的畫面真的很像黏呼呼的芝司糊ㄍㄡˋ上燒焦黑麵團,害她不禁回憶起過去在披薩店打工的情景,真是怎麼看怎麼好笑……嗚!
「噢!好痛痛痛痛痛!」嘴角隱忍不住的笑意牽動臉頰上的傷,害左妤媗再次吃疼地痛呼出聲。
「怎麼了?」瞪著她頰上明顯的紅腫,黑勳沉著嗓音問。
「沒事,這點小傷不要緊的。」朝他擺擺手,她隨口說道,卻教他聞言神情更加冷冽。
他不明白為何看見她受傷,自己心頭竟會湧起一陣莫名歉疚感?
他將這種陌生情緒,歸因於他向來不容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妄想動「他的」東西。
而左妤媗臉上的傷,正是不識相的蠢貨膽敢挑釁他所下的戰帖,要他如何能視而不見,怎能容忍這種事情發生!
「哎呀,魅影先生,您弄痛我了!」手腕教黑勳緊握得生疼,秦乃容忍不住低呼出聲。
偷覷著他沉怒的神色,她誤以為他發怒的原因是針對左妤媗今晚的表現,因此禁不住在心底暗嘲。看樣子,這個傀儡公主的地位岌岌可危,用不著她費心了。
「秦,你先出去,我有話和『董事長』說。」垂斂雙眸,他沉冷下令。
「好,你們慢慢談,我先到前頭招呼客人。」
拋給他一個勾魂魅惑的笑花,她臨走前還不忘示威地冷眼睨了下左妤媗,這才踏著滿意的步伐離去。
款兜……眼下這是什麼情況啊?
無奈地摸摸鼻子,她對秦乃容示威的舉動有種莫名的親切感。
「好像看到表妹……」她好笑地咕噥,也為自己不論走到哪裡,都會被當成假想情敵的命運感到悲哀。
「你真這麼討厭這裡?」見她一臉哀怨的神色,黑勳緊繃著下顎沉聲問。
見她沒回答,他又開口,「就算你不喜歡也來不及了,因為繼承手續都已委託律師完成辦理,從今天起你就是皇鑫大酒店的所有人,在你滿二十歲前,我會以代理人的身份幫你管理產業,所以你就認命接受事實吧。」
「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聽著他不容旁人反對的獨霸宣言,左妤媗忍不住問出隱藏在心底已久的疑惑,她不會傻得以為,他真是出於一片好心才會幫自己爭取繼承權。
「要我認命接受事實,你至少也該把現實情況告訴我吧?雖然我還年輕、社會經驗不如你,但不代表我沒有腦袋,會天真的以為自己從此就成了無憂無慮、不愁吃穿的千金大小姐。
「所以你處心積慮將我這個失聯多年的私生女扶正,好搶奪遺產繼承權,為的究竟是什麼?」她一古腦兒將心中的疑惑吐出。
沉默地瞪著她直接乾脆的發言,黑勳發現眼前這十九歲的女孩,竟比他預估的還要聰慧許多,教他不免令眼相看。
「怎麼,你還不肯老實告訴我嗎?」
看著他漠然的神色,她有些生氣了。
甩開礙事的高跟鞋,她索性長腿一跨纖纖玉足踏上長沙發,首次以居高臨下之姿學他睥睨一切。
「好歹我們倆現在也算是事業合夥人,如果不能坦誠以對,未來要怎麼好好相處?」她雙手叉在腰間,活像在訓誡頑劣孩童似地大聲發言。
「你如果這麼想和我『袒裎』相對,我也不是不能配合,只是……」睨了她一眼,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微微上揚的唇角藏著似有若無的笑意。
「只是什麼?」一心只想知道答案的左妤媗壓根兒沒聽出他話中有話,糊里糊塗被他牽著走。
「我對未成年小鬼興致缺缺,就算你用董事長頭銜強逼民男,我也不敢保證……」挑起她小巧可愛的下巴,黑勳調侃的話才說到一半,就被羞紅臉的她急急打斷。
「停停停!你、你說什麼強逼民男?我哪時向你要求這種事了?」
人家她還是個未成年清純女孩耶!
哪會這麼不知羞的強迫他、強迫他……呃?!
瞪著黑勳唇畔隱隱浮現的純然笑意,像是融化冰原的暖陽,和煦地、熏然地,教她一時間看直了眼,捨不得移開視線。
沒想到這個冷面男笑起來別有一番風情,還挺迷人的說,他真應該沒事多笑笑,才不會老讓人覺得嚴肅難以親近。
「你幹麼故意曲解我話裡的意思?」
看見冷面男難得一見的笑意,左妤媗心頭的一把火竟滋——的一聲熄滅了,連個餘燼都不留,可見那笑容的殺傷力有多強。
如果他再這樣勾惑人心的對她笑,她難保自己不會像他口中所說,仗著董事長頭銜強逼男性員工……
停停停!
才剛信誓旦旦的否認,這會兒就換她自己想入非非,真是丟人!
「你腦袋裡在想什麼色情畫面,想得鼻血都快流出來了?」瞧她一張俏瞼兒爆紅成番茄,黑勳惡劣地挑了挑眉,湊近她輕聲喃問。
他忽然發覺,閒來無事玩弄一下這個單純正直的女孩也挺有意思的,這甚至比商場上爾虞我詐的廝殺還來得有意思,讓他心情頗佳的止不住逗弄。
「我、我哪有流鼻血?!」
迅速地抹了抹鼻端,發現自己竟然上當受騙,她氣呼呼的抗議,殊不知這直接的反應等於承認方纔她腦袋裡,的確在想一些兒童不宜的邪惡畫面,讓看戲捉弄她的黑勳不禁沉笑出聲,心想他很久沒這麼放縱情緒了。
「你!可惡,別笑了!快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啦!」瞪著他放肆的嘲笑,左妤媗決定收回前言。
這男人的笑哪裡迷人了?
根本是很欠揍好嗎!
害她拳頭好癢好癢,卻又沒膽一記貓拳揮上那張冷俊酷帥的臉龐。
「你想知道實情?好,我就告訴你。」
從西裝口袋中掏出煙盒,他動作優雅流暢地取煙,點燃、深吐,然後朝她露出一個陰鬱嘲諷的神情,害左妤媗畏冷地輕顫著身子。
「我的目的就是吃下香港頗富盛名的皇鑫大酒店,做為我旗下產業進軍中國大陸的前哨站,而你,是我達成目標最便捷的選擇。」
朝她滿是怒容的小臉吐出一圈煙霧,看著她因不小心吸入濃煙而咳嗆連連的可憐表情,黑勳不意外她在知道「一部分」事實真相後會心生不滿。
「咳咳咳,就、就為了個人私利,你不惜利用我奪人家財?!」
左妤媗被煙味熏得狼狽咳嗆出淚水,聽他談論自己的輕謾語氣,好像她不過是個「可丟棄式物件」,她心頭頓時燃起莫名的怒焰,這情緒比起以往遭人誤解或受到欺凌都教她來得難過。
「你以為那些人值得你同情嗎?天真的公主。」
一把扯過她纖細的手臂,他傾近了臉龐諷笑,「你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根本是堆廢柴,仗著老子有錢四處為非做歹,販毒、強暴樣樣都來,這樣的人有資格繼承大筆遺產過著為所欲為的人生?
「再說當年你母親受你父親欺騙玩弄懷了身孕,就是讓心懷妒恨的正室給逼上絕路,才會帶著年幼的你投靠妹妹和妹婿,卻在外人異樣眼光下抑鬱而終。
「你說,這些人會比你值得繼承這筆龐大遺產,過著不愁吃穿、揮霍無度的後半輩子嗎?!」
「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左妤媗愕然地問。
關於當年母親為何要帶著年幼懵懂的她逃離香港、離開父親一事,她還是第一次聽說,因此震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愈是骯髒的醜事,就愈想要隱瞞,而『魅影』就是潛入醜惡的人性深淵,為罪人召喚夢魘的鬼魅!」將一份資料夾丟至她眼前,黑勳低沉詭譎地哼道。
慌顫地翻閱手中資料,每看一頁,她擰蹙的眉頭就多鎖緊幾分。
「現在你還想將這間皇鑫大酒店還給那兩位親愛的兄長嗎?」
接著他又冷冷地說:「如今他們名下已有足夠過下半輩子的財富,當然前提是他們能改掉以往揮金如土的驕奢生活:而你這個蒙塵的公主,雖然是同一個父親生的,卻從過去到現在都是一無所有、一貧如洗。
「當年你母親逆來順受忍受男人的欺騙,認為自己不配得到任何補償就逃離香港,此刻,你也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價值,不該得到一分公平的待遇嗎?」
睨著她俏顏上掩藏不住的彷徨表情,黑勳顧不得心頭隱約傳來的異樣騷動,強迫自己不帶情感地譏諷。
「只要一年。」
挑起她神情脆弱的蒼白小臉,他在她眼前比出一根食指。
「等你滿二十歲,和我簽訂酒店經營產權讓渡書後,我會支付你一筆龐大的金額,讓你可以用那些錢重返校園完成學業,甚至是離開香港、台灣,無憂無慮過著一輩子不愁吃穿的富裕生活,如何?」
看著他如魔鬼般誘人墮落的深黝瞳眸,和不住在耳畔低吟似催眠般的喁喁細語,左妤媗盯著手中寫滿醜聞的資料,彷彿聽見心底有兩股力量在爭執拉扯,就要撕裂她平凡而單純的心!
生父的遺棄、正室的逼迫、母親的軟弱,上一輩之間的鬥爭紛擾,就這麼草草決定了她一出生就得背負的原罪。
私生女的身份讓她從小到大飽受冷眼相待,還要忍受外人的指指點點。而母親去世後,沒有為她留下任何東西,所以寄人籬下的她只能咬緊牙根自食其力,每日每日為了學費生活費奔波忙碌,只能羨慕地看著同齡女孩盡情歡笑享受青春。
如果可以……如果有機會,她也想和別人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啊!
難道她不值嗎?
被遺忘了這麼多年,她真的不配擁有這些嗎?
「好,我答應你!」
最終,左妤媗無法抵抗那股渴望反噬的力量。
生父所留下的遺產,她和正室生的兩名兄長一樣,都有繼承的資格不是嗎?那麼自己又有什麼理由一而再、再而三地退怯忍讓,放棄原本應該得到的公平待遇?她那個不負責任的風流父親,當年玩弄女人的時候,恐怕從沒想過自己也有付出代價的一天吧!
心中不斷鼓噪催動的晦澀念頭,令左妤媗年輕臉龐凝上一抹超齡的沉肅,一會後,只見她神色堅定地迎向黑勳冷冽的雙瞳,伸出右手緩緩開口,「我願意與你交易。未來一年,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交握的手,恍若受到誘惑的天使與惡魔訂立的契約。
「我很期待。」
緊握著她纖巧的掌心,黑勳由衷說道,湛亮厲眸隱隱閃過一絲欣賞,和一抹難解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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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設備精良的辦公室內,大型液晶螢幕正傳送著越洋視訊畫面。
螢幕那頭,是間充滿古典中國風情精緻雋雅的廳房,繪工精細的花鳥畫屏阻隔了窺探主人面貌的視線,只能見到一抹慵懶人影映於畫屏之上,正身形優雅地以一隻看似煙管的長桿兒,逗弄著座旁籠中的白翎雀。
「久違了,魅影,這次的香港之旅還愉快嗎?」
婉轉悅耳的鳥兒吟唱中,響起一道澄澈輕緩的男中音,透過視訊緩緩傳送過來,沁入黑勳的耳膜。
「宗長?!」厲眸微瞇,他有些意外。
身為歷史淵源深厚,傳承已超過百年之久的神秘黑氏宗族一員,黑勳早已習慣不定時接受家族中突來的任務指派。
只是以往傳令兵這個角色,都是由平輩中最年少愛鬧的天才御宅族遊人負責,為何這回黑氏宗長竟會親自出馬與他聯繫?!
眼前的情景頓時讓他心頭警鈴大作不敢小覷。
畢竟上回夜盜公爵——他同母異父的親弟弟黑凜·凱·歐克維爾就是因中了這男人的激將法,才會親自出馬去偷取龍玉集團的琉璃娃娃,誰曉得那枚傳家之寶竟是個貨真價實的小美人,害黑凜陷入前所未有的狼狽危機不說,最後還掉入愛情陷阱被治得服服帖帖,實在讓他引以為鑒!
「遊人那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罪了你弟弟,聽說前些日子公告退隱的夜盜公爵忽然帶著徒弟『拜訪』遊人的空城,還搬光裡頭所有高科技電腦設備。
「唉,那孩子現在心情低落得很呢!躲在名副其實的空城中閉關誰也不理,只好勞駕我這一族之長親自聯繫瑣事。
「你若遇著公爵最好勸勸他,玩笑不要太過,這回他也算出氣了,就快把那些.用家族經費投資的設備還給遊人吧!」
男人溫軟的語調中隱隱透著傷腦筋的笑意,閒話家常中也間接回答了他尚未問出口的疑慮。
「原來是這樣……」揉揉眉心,黑勳低嘀。
他早知道弟弟黑凜不爽遊人那小子狐假虎威、為虎作倀許久,不過沒料到他報復的手法這麼激烈,至於宗長口中夜盜公爵的「徒弟」,想來是他看似無害實則麻煩的年輕弟媳玉琉璃。
這對夫妻檔也夠心狠手辣了,那些高科技設備對御宅族遊人來說,怕是比自己性命還重要,不過事情會搞成這樣,罪魁禍首還不是眼前這個男人!
還想裝無辜?!
「話說回來,香港那裡進行得還順利嗎?」言歸正傳,黑氏宗長緩聲輕問。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答得簡潔扼要。
「哦,是嗎?我怎麼聽說才第一天而已,小公主就在魅影的守護下受傷了?」
男人輕聲一句問話,讓黑勳俊顏冷凝得像是臘月結了冰霜的玄鐵巖。
「那是場意外,不會再發生了。」想起左妤媗被打的那一幕,他冷厲的眼角微抽,神情肅然地保證像在立下誓言。
「不會最好,因為你不見得承受得起再一次的失誤。」畫屏後的人停下逗鳥的動作,話鋒疾轉冷凝哼笑,一語雙關。
這,才是黑勳所熟悉的黑氏宗長本性!
「根據我手邊的資訊,近年來皇鑫大酒店內發生多起毒品交易事件,不法分子透過此管道與官員接觸並行賄舞弊,再以香港為轉運站據點,將東南亞栽植出的新品種毒物原料轉運至歐美。
「這些毒販勢力在當地愈見囂張,你接手酒店營運後,務必揪出這些鼠輩,查出隱藏在暗地的主使者。」男人冷冷交代。
「是,我明白了。」
雖然心中納悶黑氏為何要調查這樁毒品交易內幕,但黑勳向來只負責聽令行事,懶得多管不必要的事情。
這也是為何他會拋下自己遠在法國的高級夜店,來到香港和一群貪婪愚蠢的傢伙爭搶皇鑫大酒店繼承權的原因。
因為黑氏這位神秘宗長做事本就隨心所欲、任性妄為,與其浪費時間揣測他的心思,還不如早早把事情辦完和他劃清界線省得麻煩!
「對了,魅影,你那位傀儡公主會乖乖聽話嗎?」恢復了輕鬆的語調和笑意,黑氏宗長似是好奇地發問。
「既然是只傀儡,當然會任憑我擺佈。」黑勳答得冷酷而無情,不想讓任何人窺知自己真正的心意。
「呵呵,說得好。」
聞言,畫屏後的男人撫掌大笑,並在結束通訊前幽幽輕喃了一句,「這麼有自信,還真想看看無所不能的魅影吃癟的模樣。」
只是,黑氏宗長這句輕聲低語卻沒讓黑勳聽進去,因為此時此刻,他的全副注意力早被監視器上那抹熟悉的纖麗身影給吸引。
透過畫質精良的監視器畫面,他看見左妤媗那只沒見過世面的小麻雀,正一臉惶惶然地被酒店小姐們簇擁至店內大開眼界。
瞧她學小姐們勉強擺出妖嬈姿態的那副矬樣,活像個筋骨扭傷的傷患!
而且她和酒保對話時那一愣一愣,不知聽了什麼美眸圓睜的土包子樣,怕是聽到開一瓶酒的天價才會露出那種瞠目結舌的表情吧?
還有還有……
數不完的缺點、道不盡的糗事,黑勳的視線緊緊追隨著她在店內好奇的身影,專注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讓他忍不住擰眉挑毛病,卻又怎麼也移不開緊鎖的目光,收不回躍然悸動的心神。
「哼,這樣一個傻女孩會有什麼問題?」
不過是個逃不出自己掌控的傀儡公主罷了!
看著監視器畫面中,因淺嘗一口酒而咳嗆連連的左妤媗,他臉色一沉、眉頭一擰,轉身大步踏出辦公室,打算去將那不自量力偷喝酒的小女孩,抓回來好好管訓一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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