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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湯承硯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女人退貨了!向來都是他主動跟人提分手的,
不料這個柳意婷竟敢開口說要拋棄他,而且最教他感到難堪的是,
她要分手的理由居然是因為有第三者介入了!由於被甩的滋味真的很差,
所以他打算趁她不在時悄悄把放在她家中的雜物打包走,
結果先是從她家大樓的警衛口中得知她打算賣房子的消息,
緊接著,他又在無意中發現寫著她姓名的「孕婦健康手冊」!
搞什麼鬼?這女人該不是想瞞著他偷生孩子吧?
可惡!她若真敢這麼做,她就死定了!
第一章
「分手?」
湯承硯坐在一間佈置溫馨的小公寓沙發裡,雙手環胸,對著坐在他對面、神情有點緊張的公寓主人挑挑眉毛。
「對,我要分手。」
柳意婷正襟危坐地直視他,偷偷地深吸一口氣,秀氣的臉龐上努力撐出平靜無波的表情,渾然不覺她所有的不安,全都落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
湯承硯抿著唇看著她,微微瞇起雙眼的表情,代表他正在迅速思考著。
她咬著唇、憋著氣,感覺好像正被大法官審判一樣,靜默的氣氛讓她緊繃得隨時會驚跳起來。
她的心跳飛快,緊緊握住自己冰涼的雙手,深怕他的眼睛會在她身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他的外表明明是溫和而無害的大男孩模樣,可她有時沒來由的就是會害怕他那雙具有威迫性的眼神。
不會的,不會的,她的身體還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任憑他有火眼金睛,也絕對看不出什麼的!她不停地安撫自己,硬著頭皮對抗他投注在她身上,像要燒出兩個洞的可怕眼眸。
「我們交往的這一年,對彼此的感覺還算不壞,對不對?」他撥一撥略嫌過長的微鬈髮絲,放鬆身體向後仰躺,俊美的臉上突然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結實的雙臂分開搭在沙發扶手上,隨著他不經意的肢體伸展動作,服貼的棉質T恤繃緊在他身上,將他勁瘦完美的胸肌線條毫不客氣地展露出來。
她臉蛋微微羞紅地移開視線,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魅力,一向令她不敢逼視。
「是不壞。」她點點頭,紅著臉蛋喃喃同意。
他精力充沛、個性開朗,是個很棒的情人,帶給她很多的熱情,教會她體會很多生活的快樂。
「那麼妳為什麼想分手?」
「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將真正的理由說出口。
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說好,不要承諾跟牽絆。
他明白地表示,他不想要婚姻,也不想要小孩,而她因為在幾年前經歷過一場車禍意外,醫生曾告訴她將來可能無法生育,她以為這輩子已經無法擁有結婚生子的夢想,所以也抱定了獨身的想法。
兩人在一起十分愉快、和諧,從來不過問彼此的生活,也不干涉彼此的空間。
她一直以為,未來她會跟這個男人分手的原因,除了他倦了她,或是她膩了他外,不會有其他的因素。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意料之外的牽絆打亂了她所有的人生規劃。
那個牽絆現在雖然只有一顆花生米那麼小,正毫無存在感地躺在她曾被醫生判定可能無法受孕的子宮裡,但過了幾個月之後,小花生米會長成一個白白胖胖、有手有腳的小生命。
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是天賜的奇跡,她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她知道她的身體非常不容易受孕,錯失了這次,不知道下回是否還有再一次擁有孩子的機會。
她得知懷孕之後,好幾次想開口告訴他,只是,婚姻與小孩,正是他目前最不想擁有的。
她考慮了好幾天,決定與其說出來後,讓他們兩人的世界同時陷入天翻地覆的可怕狀況,不如趁著肚子還不明顯,先把她和湯承硯之間的關係和平地結束掉,她再悄悄跑得遠遠地生下小孩,這樣一來,就皆大歡喜了。
「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湯承硯淡淡地問,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沒……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心虛地微微驚跳一下,飛快地垂下眼睫,遮住眼眸。
「我們之間,是不是出現了第三個人?」他繼續旁敲側擊。
第三個人?肚子裡多出來的那個小花生米算不算?
「呃……算、算是吧!」她眨眨眼,模稜兩可地點點頭,有點神經質地搓揉裙角。
他的眼神倏地一闇,肩膀肌肉僵硬,神色不善地轉頭瞪向窗外。
「原來是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吁出一口氣,輕輕點了下頭。
她屏著氣,不敢說話,更不敢看他。
「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收拾東西。」他忽然站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淡漠,轉身就要離開。
當他真的要走的時候,她忽然慌了,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心酸,眼淚無法控制地盈滿眼眶。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她淚汪汪地撲向他背後,伸手攬住他的腰。
她驚覺讓寶寶還沒出生就跟爸爸分開,是一件十分不公平的事。但是分手的話已經說出口,現在後悔也收不回來了。
他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在為提出分手而抱歉。
「我們當初就已經約定好聚好散,沒什麼好抱歉的。只是我是被要求分手的,面子難免有些掛不住。」他澀澀地苦笑,轉過身來,習慣性地拍拍她的頭。
這個小動作是他這一年裡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她的個子好小,抱起來好惹人憐愛,每次她在他懷裡時,他總忍不住要伸手撫一撫她的頭頂。
「對不起……對不起……」她將臉蛋深深埋進他胸前,嗚嗚咽咽地哭出來。
嗚嗚∼∼寶寶,你爸爸要走了,讓媽咪幫你好好地抱一抱爸爸吧!她難過地偷偷對肚子裡的孩子說道。
湯承硯皺眉低頭瞪著她的頭頂,最後歎了一口氣,憐惜地環住她,不明白她幹麼哭得這麼淒慘,活像被人拋棄了一樣。
他才是那個要哭的人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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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趁著她上班的時候,他回到她的公寓裡,打算將屬於他的東西收拾乾淨後,徹底而迅速地抽離她的生活。
對於感情,他的態度一向很瀟灑,認為兩個人之間,合則聚,不合則散,不必囉嗦。
以前都是他開口跟人分手,被人拋棄還是生平頭一遭遇到的新奇體驗。
被甩的滋味有點難堪,有點慍怒,更別說要保持瀟灑的表情,所以他才選擇避開她的時間,偷偷摸摸地回來將他放在她家裡的衣服雜物打包拿走,免得兩人尷尬相對,徒增煩鬱。
「唉……要是說出去的話,應該沒人相信我會被女人甩掉吧?」想起媽媽跟姊姊看好戲的嘲笑臉色,他的心裡就一陣嘔。
嘔歸嘔,他還是不能失去男人的風度,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當他走進公寓大樓的大門口時,警衛叫住了他。
「湯先生,這是柳小姐的信件。」
「謝謝你。」他點點頭,接過信件。
「你們是不是打算要結婚啦?」警衛笑呵呵地與他攀談。
湯承硯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微微露出苦笑。
「沒這回事,哪裡聽來的消息?」事實上,他們是要分手了,跟結婚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咦?我以為柳小姐要賣掉房子,是因為要跟你結婚,才打算搬走的。」這一年裡只有看見湯承硯一個男人在柳意婷的公寓裡進出,所以一聽見柳意婷說要賣房子,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兩個年輕人已經論及婚嫁了哩!
「要賣掉房子?」他又是一愣。
柳意婷曾說過,這間公寓是她父母車禍去世後留給她的遺產,怎麼會突然要賣掉?
他皺眉思索她突然決定賣房子的動機。
難道是她將要跟另一個男人發展長期關係,因此決定搬家?
想到柳意婷偎進某個男人懷裡的畫面,他的心頭忽地冒出一股不快、焦躁的情緒,彷彿有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似的,既不甘、又挫折。
「你不知道這件事嗎?糟糕,我太多話了!」警衛見到他露出驚訝的表情,馬上住了口,露出微微不安的不確定眼神。
「她以前曾跟我提過一次,我只是一時忘了。」他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扯了一個謊,對警衛揮揮手後,走進電梯裡,按下樓層燈鍵。
一進入電梯,笑容馬上消失,他抬頭仰望不停向上爬升的樓層燈鍵,臉色越來越沈。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老是覺得柳意婷最近有些古怪,可是怪在哪裡,一時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她像在計劃著什麼,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令他有些不痛快。
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入近一年來已經很熟悉的小客廳,他心不在焉地環視四周,煩悶的情緒漸漸冒了出來。
他們交往的這段時間,她從來沒去過他家,反而是他主動到她這兒來過夜。久而久之,他放在她這裡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的住所卻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屬於她的痕跡。
現在想起來,他才猛然發覺,就算他們親密地分享了床與彼此的身體,她卻似乎從來就沒打算要與他發展出長久的關係,很刻意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彷彿隨時準備著從他身邊抽身離開似的。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行為飄飄忽忽的,讓人抓也抓不住!」他有點懊喪地扒了一下頭髮。
能與他交往一年以上的女人,柳意婷是第一個,本來以為他最後可能會選擇她當他的妻子,沒想到卻栽了一個大觔斗,她根本從來就不曾將他視為長久交往的對象。
懊惱地找出他放在屋裡的旅行袋,很沒耐性地將他散置在各處的用品隨手扔進去。
收拾到了書桌這邊,他的煩躁情緒已經升到了最高點。
「馬的!我留在她家的東西怎麼這麼多?」湯承硯終於失去了風度,口裡飆出一串冒著火氣的成人版三字經。
整個旅行袋幾乎已經快被塞滿了,他只好忿忿地甩到一邊,熟門熟路地轉身往廚房專門存放袋子的櫥櫃角落裡鑽,挖出一個看起來還算粗勇的厚塑膠袋,走回書房,沒頭沒腦地將桌上、書架上疑似他的東西,全往袋子裡一撥。
他已經懶得花心神去分辨掃進袋子裡的東西是不是他的,決定回家後再叫他那個有整理癖的姊姊幫他分類一下。如果誤掃到她的東西,大不了再把多收的東西打包寄還給她就是了。
收完一大袋後,他直起腰來,環視屋子裡被他弄得像颱風過境似的模樣,胸口突然冒出一股既滿意又幼稚的發洩快感。
怒氣稍稍獲得紓解,湯承硯的唇角勾出好幾天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恢復萬人迷大帥哥的瀟灑神采,一手將旅行袋甩到肩上,一手抓起大塑膠袋,邁開長腿輕鬆走向大門,嘴裡哼著豪邁「飄撇」的楚留香名曲--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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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柳意婷回到家裡時,以為屋子遭小偷,嚇得差點沒昏倒。
她害怕地軟腳,一骨碌就跌坐在沙發上,抖著手抓起話筒,直覺地按下湯承硯的手機號碼。
就差最後一個號碼,她猛然想起幾天前他們兩人已經分手,而且還是她開的口。
她迅速掛掉電話,無助的感覺瞬間淹沒她,牽動了脆弱的淚腺。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柳意婷張大淚答答的眼睛,慌張地頻頻四顧,深怕歹徒還躲在屋子裡,考慮著是該要先奪門而出,還是先檢查每個角落是不是真的躲了人?
她拚命深呼吸,暗暗要自己冷靜,接著慢慢走到門口,站在可以隨時衝向門外的位置,像只神經質的小鹿般,伸長脖子掃視屋裡的每個角落。
漸漸冷靜下來之後,她在混亂中終於瞧出一些端倪。
「咦?湯承硯的東西不見了?」
他放在門邊的專用拖鞋、茶几旁的眼鏡盒、電視上的光碟片、沙發上的掌上型電動玩具,通通不見了。
她怔了兩秒,隨即衝到臥室去,床頭櫃上可笑的蠟筆小新鬧鐘不見了,打開衣櫥、浴室,凡是他的東西,也全都收得乾乾淨淨,一件不留。
「他走了……」而且走得一點兒也不留戀。
這個認知讓她完全洩了氣,眼眶變得火燙火燙的。
吸吸鼻子,失魂落魄地走到書房。
沒有意外,書房裡的東西也已經被篩揀過,凡是屬於他的東西,已經全都消失不見了。
看著一向雜亂的桌面,此刻乾淨得有些過分,她的胸口也跟著空空蕩蕩的,有一種很不踏實、空虛到幾近疼痛的感覺。
她似乎將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估得太低了。
即使她用盡全力不要太介入他的生活,卻還是忘了防備他在她家裡鯨吞蠶食,偷偷的滲入與盤據。
歎一口氣,垂下眼來,隨意掃視了一下書櫃,發現架上那些他最鍾愛的偵探小說也全不見了。
有些傷感地看著空蕩蕩的書架,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寶寶,把拔已經離開了。等媽咪賣了房子搬家以後,就真的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她難過地摸著肚子喃喃說道。
走到書櫃前,伸手要把橫倒歪斜的書本扶正,眼睛往下一掃,一眼就發現她最重要的一本漫畫不見了,心頭不由得一涼。
那本漫畫裡,夾藏了她很重要、也不想讓他看到的東西呀!當初她把東西夾進漫畫裡,就是篤定不愛看漫畫的湯承硯絕對不會去碰那些書的。
沒想到他搬書的時候,竟然陰錯陽差地把她那一本漫畫也拿走了!
「完了!不見了!他怎麼把我的漫畫帶走了?」她驚叫道,伸手在架上亂翻一通,確定書真的不見了,心裡瞬間恐慌到極點。
衝到客廳去,她抓起電話,想也不想地按下早已經滾瓜爛熟的號碼,不理會電話接通時,對方傳來既訝異又高興的呼喚,劈頭就對著電話大吼--
「湯承硯,我的漫畫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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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書、漫畫書!分手後打來的第一通電話竟然是要她的漫畫書!」湯承硯氣呼呼地把黑色塑膠袋裡的書籍雜物往地板上傾倒。
當他接到她的電話時,還以為她回心轉意了,想要他回去跟她復合,沒想到,她竟然只是要跟他索討一本無關緊要的漫畫書!這簡直讓他一向意氣風發的男性自尊受到了重重的傷害!
「你在幹什麼?」正巧來住處找他的湯承蓉,皺眉看著弟弟弄得滿地凌亂,天生的整理癖開始隱隱作怪。
「把小胖的漫畫書還給她!」他沒好氣地回答,蹲下身在書堆裡亂撥一通。
「小胖的漫畫書?」怎麼好像電視上某個廣告的台詞?
啊,她想起來了!在一個廣告中,有一位小朋友把漫畫書交給同伴,要他好好保管,後來當他從雨中衝回來時,嘴裡就是大叫:小胖,我的漫畫書咧
「你說錯了,小胖是幫人保管漫畫書的。」湯承蓉想了一會兒後,嚴肅地糾正他。
「隨便啦!老姊,妳來幫我找一下那本該死的漫畫在哪裡!」他現在很鬱悶,只想到陽台抽一根煙。
「你去吧!」她高興地揮揮手,蹲下來朝那堆小山一樣的雜物進攻。
本想去陽台抽煙,想了想,房間裡還有一個旅行袋,既然愛整理東西的老姊在這兒,乾脆也去把旅行袋提出來,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到地板上。
「找到漫畫嘍……咦?老弟,你害誰懷孕了?」湯承蓉忽然間發出一聲訝異的驚呼。
情緒惡劣到極點,正把旅行袋扔向房間角落的湯承硯渾身一僵。
「什麼?」他倏地轉過身來。
「還什麼?你裝傻啊,小子?這本『孕婦健康手冊』不是你帶回來的嗎?」湯承蓉揮了揮手上的一本小冊子。
「什麼孕婦手冊?」湯承硯的表情有些呆滯。
「就這本啊!每個准媽媽都會拿到一本的『孕婦健康手冊』啊!哦,對了,我想夾著孕婦手冊的漫畫書,是不是就是你朋友要的那本?」
「孕婦手冊夾在漫畫書裡?」湯承硯覺得腦袋打結,有個很恐怖的預感緩緩浮現上來。
柳意婷急著要回那本漫畫書,是因為書裡夾藏的孕婦手冊?
可是……孕婦手冊哪來的?該不會是……
重重喘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快停止了。
「這個叫柳意婷的准媽媽你認不認識?」她滿臉好奇地翻閱孕婦手冊,沒注意到弟弟的臉色瞬間大變。
「真的是柳意婷?」他兩隻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整張俊臉黑了一半。
「是啊,這位准媽媽已經懷孕大約……嗯……九周嘍!」她很快地算出時間。
湯承硯覺得有種被火車撞到腦袋的感覺,耳朵裡轟轟轟的又震又麻,頓時喪失思考功能,只聽到耳邊不斷地迴盪著「九周∼∼九周∼∼九周∼∼」。
九周?
搞什麼鬼?那女人懷孕九周了,卻一聲招呼也不跟他打?
「哦∼∼你是不是玩過頭,不小心鬧出人命了?」抬頭望見弟弟青白交錯的臉色,彷彿被雷劈到的傻樣,湯承蓉的心裡已經有數。
唉,各人造業各人擔。搖搖頭,她將孕婦手冊塞進他手裡,讓他自己看。
他低頭迅速翻開手冊裡的資料頁,很快地確認了這個新領孕婦手冊的柳意婷,絕對跟他唯一認識的那個柳意婷是同一個人。
「老天……她真的懷孕了……」他微喘著氣,不可思議地瞪著手冊。
他從來沒想過要讓哪個女人懷他的孩子,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覺得還沒到安定下來的時候,也完全不曾動過結婚生孩子的念頭。
但眼前一顆活生生的震撼彈猝然砸了下來,轟得他天翻地覆,此刻心裡沒有任何喜悅,只有充滿無比的憤怒。
他強烈地感覺到被欺騙了。
難道那姓柳的女人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打算瞞住他,私自帶走他的孩子?
不行,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子,要是被媽知道,你就完蛋了!」湯承蓉有些幸災樂禍地警告他。
他們那個身為「婦女保護協會」會長的媽媽,對什麼人都好,就是最饒不了那些害人家女孩大肚子卻不負責任的臭男人。
忽然間,他的眼神恢復清明,心裡也立即拿定了主意。
「在我完蛋之前,某個人會比我先完蛋!」
咬牙怒哼一聲,他抓緊孕婦手冊,氣急敗壞地衝出門去,打算去找那個跟他說要分手的女人,從頭好好地給他講清楚!
「等一下,你的漫畫書不帶著啊?」湯承蓉叫住他。
「去他的鬼漫畫,我又不是小胖!」他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奔去找人算帳的湯承硯,頭上燒起旺盛的三把火。
又是分手、又是賣房子,現在居然還懷了孕柳意婷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第二章
「漫畫書沒有,孕婦手冊倒是有一本,妳要不要?」湯承硯推開大門,一手撐在門框上,一手用食指跟拇指拎著小冊子,低頭看著她。
他的俊臉露出沒有笑意的假笑,看起來有點凶,柳意婷感覺到有殺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膽小地向後退一步。
還是被他發現了!現在該怎麼辦?柳意婷焦慮地想道,緊張兮兮地瞪著手冊,想伸手拿又不敢。
「怎麼樣?對這本孕婦手冊有什麼話說?」看到她無言的反應,他的心情更加惡劣,氣勢逼人地向前跨進一步。
她從來沒發現,他凶起來竟然會這麼可怕。
她咬唇又後退一步,拚命眨眼,忍著下轉身逃跑,免得引發他更大的怒氣。
「不說話,是不是代表心虛?」他瞇眼看她。
「不,不是……」她虛弱地搖搖頭,緊張得背後直冒汗,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告訴我,孕婦手冊怎麼來的?」他咬牙問道。
「醫院給的。」她一時沒有想太多,直覺地就說出口,講完才發現自己的回答似乎有點白癡。
果然,他氣得額冒青筋,抓狂怒吼。
「我不是問妳這個--」他會被她氣死,她是在裝傻還是在搞笑?
「你、你嚇到我了。」她驚跳一下,驚魂未定地摀住胸口。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大聲說過話,嚇得她瞬間紅了眼眶。
他拚命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克制了火氣後才開口。
「給我老實回答,小孩是誰的?」
「我的。」她飛快回答。
冷森森的眼神射過來,瞅得她瑟瑟發抖,只好乖乖重新回答。
「也……也是你的。」面對他的滔天怒氣,她不敢有所隱瞞。
「那妳說的第三者,是誰?」他瞇眼繼續逼問。
「是……是他。」她指指自己的肚子。
「不是別的男人?」
「沒有。」她飛快搖搖頭。
聽到她的解釋,他的眼底瞬間掠過一抹近似鬆了口氣的光芒,神色也悄悄軟化了一些。
「妳想分手,是因為懷孕,那個該死的第三者,指的是寶寶?」他望著她,謹慎地求證。
「寶寶才不該死呢!」她抗議道。
「到底是不是?是就給我點頭!」他再次抓狂。
她又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拚命點頭。
得到答案後,湯承硯閉了閉眼,用力地深呼吸藉以控制情緒。
想到他差點就被她耍了,還差點讓她帶著小肉球偷偷溜走,他就忍不住冒出一背的冷汗,激動得想飆髒話。
他瞪著她,發現她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甚至有些搖搖欲墜,這才想起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撒開頭對著旁邊低咒幾句,又深呼吸好幾下,穩住了脾氣後,才繃著臉轉回頭。
「進去坐著說話!」
他強勢地走進屋裡,關上大門,半扶半迫地搭住她的手臂,引她走到客廳要她坐下,免得她真的昏倒,自己則坐到她的對面,並將孕婦手冊丟到茶几上,冷眼看她的反應。
瞪著孕婦手冊,柳意婷感覺自己像是行為不檢而被導師關切約談的中學生,雙手規矩僵硬地擺放在膝上,困難地吞嚥口水。
她很懊惱沒有將孕婦手冊放到更安全的地方,本來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將手冊夾藏在書架上的漫畫裡。
誰知道她被這句格言給唬了,危險的地方,還是很危險。她在心裡歎氣地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再相信這句話。
如果沒讓他發現手冊,過幾天之後,她就可以順利地消失了。
「妳為什麼會懷孕?」確定她不會昏倒在地板上後,他繼續質問。
「為什麼會懷孕呀?嗯,就是一尾小精蟲,碰上一枚小卵子,形成受精卵後在子宮著床,然後就……」她被他殺氣騰騰的目光瞪到不敢再說下去,但一時又說不出其他的答案,只好委委屈屈地咬住唇,決定保持緘默。
他深吸一口氣後,再緩緩吐出氣,確定自己不會失控大吼後才又開口。
「當初妳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妳有避孕?還是我們哪一次忘了做好安全措施?」
「這事……說來話長。」她面露為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當初她是曾經這麼說過,也對他拍胸脯保證說不會有小孩,所以算是她食言毀了兩人的約定。
「那就給我長話短說!」他雙手環胸地瞪視她。
長話短說?「要多短?」她虛心請教。
「妳說呢?」他投給她一眼「要是很長就給我試試看」的警告眼神。
好吧!她轉了轉眼珠子,努力攪動腦汁,好不容易想到了又短、又貼切的回答--
「這是--天、意。」
嗯,夠短了。不知道他滿不滿意她這次言簡意賅的回答?她已經很努力地配合他的要求了。
湯承硯第一次明瞭,氣到想要殺人的時候,雙手會有多癢,癢到好想搭上她的細頸子,快意恩仇地給他狠狠掐下去止癢!
他握起拳頭,又緩緩伸展,十指相握後再慢慢平放到茶几上,克制自己不要真的伸出手行兇。
閉眼吐納一番後,他重新對她下指示。「妳給我說長一點,而且給我說清楚。」
「真是麻煩,一下要短一點,一下要長一點,這樣讓我很為難耶!」她沒發現他的脾氣已經瀕臨危險的崩潰邊緣,少根筋地忍不住嘟唇抱怨。
「妳要不要說?」某個人的大手正在「喀喀喀」地收握成拳。
她警覺地瞄了瞄他的拳頭,配合度極佳地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兩年前我曾經出過嚴重的車禍,醫生告訴我可能無法生育,所以我跟你說我有做好完備的避孕措施,其實……我說了謊。我什麼避孕方式都沒做,你在這裡用的保險套,也都是破的。」
「妳說什麼?!」他結結實實地呆住。他們……一直沒避孕?
「我剛開始時是有避孕,後來想要試試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懷孕,就不吃藥了,也給你偷偷戳過洞的保險套,沒想到一直都沒事,所以我認定了我是真的不會懷孕,就乾脆不再做任何避孕措施了。直到兩個禮拜前,因為身體不舒服去看醫生,沒想到,醫生竟然說……說我有了……」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鐵青,她也因為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我的老天啊--」他抬手撫額,心裡百味雜陳,簡直無言以對。
他跟她竟然將近一年都沒有避孕!
這是從他懂得男女關係之後,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不料這回卻重重地栽在她手中,這讓他十分的懊惱,也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該慶幸是在他動了想娶她的念頭後,她才中了獎嗎?
如果孩子來得更早一點兒,他恐怕無法像現在這樣,在驚嚇過後,就輕易地接受了孩子的存在。
想到這裡,他對她更加氣憤難平。
「意婷,妳這是欺騙!」他的眼神充滿指責。
「我……這不能算是騙你,醫生的確曾說過我非常難以受孕啊!」她委屈地低下頭。
「妳利用我,對我說謊,更一度打算讓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當了爸爸,妳難道不覺得這樣太自私了?」
「對不起……」她一邊不安地囁嚅,一邊用手指絞著裙角。
他看出她雖然心虛,但卻一點兒也沒有後悔的表情,只能無奈地癱進沙發裡。
好吧,他認了。
「妳是在利用我跟妳自己的身體賭,賭自己懷孕的機率,對不對?」他歎息地問。
「是……是有一點。我本來很難過,以為自己這輩子真的就像醫生說的,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誰知道已經絕望的時候,老天爺竟然賜給了我一個親生骨血的小生命,我真的好感動……」她的眼眶一紅,眼淚又威脅著要掉下來。
「是我賜給妳的好不好?」他喃喃說道,怕自己看到她的淚水會心軟,只好忿忿不平地轉開頭。
她要感激的人應該是他,關老天爺什麼事?
「所以我說,這寶寶是個令人驚喜的天意呀--你說對不對?」撫著肚子,她難掩興奮地抬眼瞅他。
他想大喊不對,轉過頭來看到她眼中打從心裡發散出來的喜悅光芒,原本氣憤難當的心口,有一部分還是軟化下來,視線也不由自主地掃向她的肚子。
想到她的肚子裡正孕育著屬於他的小孩,一股不可思議的奇妙感受不禁湧了上來。
想到他要做爸爸了,唇角也不由得滿足地向上翹起來。
想到她這麼不容易懷孕的體質,還能懷下他的孩子,他就覺得好驕傲。
想到她騙了他……她騙了他……她……
一想到這裡,滿腹怒火又給他熊熊冒上來!
她騙了他!他怎麼可以被懷孕的消息沖昏頭,像個被人牽著鼻子跑的傻瓜,蠢兮兮地陪著她一起沈浸在做人成功的興奮裡?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從來就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湯承硯用力甩頭,想把理智給甩清醒一點兒。
「我很同情妳,但妳利用我是事實,我怎麼也無法諒解妳的行為!」他很努力地維持氣憤的情緒,很努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聽到他對她的指責,她的笑容倏地消失,瞬間浮起既挫折又不知所措的脆弱表情。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但是我好不容易懷了孕,也許這輩子就只能有這一個寶寶,所以我絕對不可能選擇墮胎的。」她流露出天生的母性本能,緊張地用雙手護住腹部,望著他的神情像只警戒的小鹿,彷彿打算苗頭一不對時,隨時跳起來逃到天邊海角。
她的話讓他又一陣惱火。
「我不會逼妳墮胎!」他咬牙澄清自己的立場。
馬的!他看起來像是狠心又不負責任的爛男人嗎?
「真的?我跟我的寶寶一起謝謝你!」
放下心後,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讓他不小心閃了一下神。
「妳別高興得太早,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妳的!」他滿臉不爽地撂下話頭。
「我可以簽下切結書,以後絕對不會帶著孩子來跟你要求承認親子關係的!」她急切地舉三指童軍禮保證。
她忙著跟他撇清關係的舉動更加觸怒他,腹火正式衝向九重天。
「妳把一切都想好了,不但主動跟我要求分手,還打算偷偷賣掉房子後,再帶著我的小孩神不知、鬼不覺地遠走高飛?」他用力咬牙,覺得雙手又癢得想掐斷她的細頸子了。
「我……是這麼打算的。」她心虛地點點頭。他果然好厲害,把她的心思抓得一寸不差。
「真是太過分了!孩子怎麼能讓妳一個人獨佔?那我呢?我是孩子的爸爸,妳把我放在哪裡?」他氣得從沙發上彈起來,抓狂地團團轉。
會有這個寶寶,他也是出過一份力的好不好?
她一推四五六,就想簡簡單單帶著孩子跟他撇清關係?門兒都沒有!
「你……」她仰頭望他,滿眼迷惑。
「妳想留住孩子,可以,但是我有條件。」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露出笑意,頗有「台灣霹靂火」裡的壞人味道。
她驀地愣住,以為他要跟她搶孩子,心一慌、鼻一酸,眼淚馬上流下來,撲跪到他面前抱住他的雙膝,嚇了他一大跳。
「嗚嗚∼∼承硯,我求求你,這個世界上,只有這個寶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將來結婚後,可以跟其他的女人生很多很多的小孩,要幾個有幾個,但我這輩子可能只會有這個孩子啊!我求求你,不要跟我搶小孩,好不好?」
湯承硯翻白眼,很受不了地向後仰躺進沙發裡。
馬的--就叫她不要太沈迷於八點檔連續劇了,每晚總愛手拿遙控器,好幾台輪著轉,看到最後,現在乾脆自己演起來嗎?
人家都在迷日劇、韓劇,就只她愛看狗血亂灑的台灣鄉土劇。
「哭什麼?起來啦!我又還沒開口說出我的條件。」他不耐煩地晃了晃膝蓋。
「嗚嗚∼∼我求你,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她死命抱住他的膝頭不放。
「妳先問問我的條件是什麼再哀號好不好?」他俯瞪她,簡直快抓狂。
「嗚嗚嗚∼∼不要不要!你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她拚命在他的膝頭處抹鼻水跟淚水。
可惡!這女人想用眼淚淹死他嗎?
膝頭上濕熱的水氣讓他的心頭煩躁,冷硬面具終於忍不住軟化了下來。
「笨女人!妳給我起來。」他重歎一口氣,伸出雙臂,彎腰將她從地上提抱到他身邊坐好。
「嗚嗚∼∼」她窩在他肩頸抽泣不已。
他覺得她根本就沈浸在她自導自演的親情倫理悲喜劇的劇情中了,而他則成了劇情中要拆散她和孩子的大壞蛋。
「好啦,好啦,不要哭啦!我又沒有要跟妳搶孩子,瞧妳嚇的。」他無奈又心疼地拍撫她的背。
「我想帶著孩子離開,是不願意耽誤你的前途嘛……」她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關我的前途什麼事?」他呆了呆,這女人在說啥?
總不會是他有了小孩後,黃金單身漢的行情就會大跌這種前途吧?
「你這麼年輕,又沒有固定的工作,要怎麼養我跟小孩呢?」她愁容滿面地回答。
「年輕?沒固定工作?等一下,妳說的人是我嗎?」他滿頭霧水地瞪她。
「是你呀--雖然我一直沒問你的年紀,不過你的外表看起來大約只有二十出頭而已。還有,你說你有工作,可是我老是看你三更半夜抱著電腦玩遊戲,早上我出門上班的時候,你都還賴在床上沒起來,所以,我想你頂多是打打工,應該沒有固定的正職吧……」她吸著鼻子,怕傷了他的自尊心而撇開頭。
他翻翻白眼,對她的誤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發覺,我們之間的瞭解還真少。」他苦笑地搖搖頭。
「呃……難道不是這樣嗎?」她止住哭泣,眨著眼瞧他。
「柳意婷柳小姐,請容我自我介紹。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看起來年輕是因為我有一張娃娃臉。家人有父親、母親、姊姊,身家清白。父親跟姊姊都是律師,家裡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母親在婦女保護協會工作,姊姊五年前已經嫁人,姊夫也是一名律師,將來兩人會一起接手我爸的事務所。而我在一家電玩公司工作,負責遊戲開發,我們公司的制度是不必打卡上班,只要求能準時交出計劃提案和研究成果。」
「咦?你騙人的吧?」
「我騙妳幹麼?」
「噢……」她尷尬地直笑。
「噢什麼?下回有疑問給我張開嘴巴問,不要在心裡亂猜。」
「噢。」
「還噢!」他鐵青著臉低咆。
柳意婷依舊呵呵傻笑。
這女人,他真會被她給氣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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