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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3-29 16:51:53

前言:

湯承硯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女人退貨了!向來都是他主動跟人提分手的,
不料這個柳意婷竟敢開口說要拋棄他,而且最教他感到難堪的是,
她要分手的理由居然是因為有第三者介入了!由於被甩的滋味真的很差,
所以他打算趁她不在時悄悄把放在她家中的雜物打包走,
結果先是從她家大樓的警衛口中得知她打算賣房子的消息,
緊接著,他又在無意中發現寫著她姓名的「孕婦健康手冊」!
搞什麼鬼?這女人該不是想瞞著他偷生孩子吧?
可惡!她若真敢這麼做,她就死定了!  


第一章

  「分手?」

  湯承硯坐在一間佈置溫馨的小公寓沙發裡,雙手環胸,對著坐在他對面、神情有點緊張的公寓主人挑挑眉毛。

  「對,我要分手。」

  柳意婷正襟危坐地直視他,偷偷地深吸一口氣,秀氣的臉龐上努力撐出平靜無波的表情,渾然不覺她所有的不安,全都落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裡。

  湯承硯抿著唇看著她,微微瞇起雙眼的表情,代表他正在迅速思考著。

  她咬著唇、憋著氣,感覺好像正被大法官審判一樣,靜默的氣氛讓她緊繃得隨時會驚跳起來。

  她的心跳飛快,緊緊握住自己冰涼的雙手,深怕他的眼睛會在她身上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

  他的外表明明是溫和而無害的大男孩模樣,可她有時沒來由的就是會害怕他那雙具有威迫性的眼神。

  不會的,不會的,她的身體還沒有出現任何變化,任憑他有火眼金睛,也絕對看不出什麼的!她不停地安撫自己,硬著頭皮對抗他投注在她身上,像要燒出兩個洞的可怕眼眸。

  「我們交往的這一年,對彼此的感覺還算不壞,對不對?」他撥一撥略嫌過長的微鬈髮絲,放鬆身體向後仰躺,俊美的臉上突然露出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結實的雙臂分開搭在沙發扶手上,隨著他不經意的肢體伸展動作,服貼的棉質T恤繃緊在他身上,將他勁瘦完美的胸肌線條毫不客氣地展露出來。

  她臉蛋微微羞紅地移開視線,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魅力,一向令她不敢逼視。

  「是不壞。」她點點頭,紅著臉蛋喃喃同意。

  他精力充沛、個性開朗,是個很棒的情人,帶給她很多的熱情,教會她體會很多生活的快樂。

  「那麼妳為什麼想分手?」

  「我……」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將真正的理由說出口。

  當初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曾經說好,不要承諾跟牽絆。

  他明白地表示,他不想要婚姻,也不想要小孩,而她因為在幾年前經歷過一場車禍意外,醫生曾告訴她將來可能無法生育,她以為這輩子已經無法擁有結婚生子的夢想,所以也抱定了獨身的想法。

  兩人在一起十分愉快、和諧,從來不過問彼此的生活,也不干涉彼此的空間。

  她一直以為,未來她會跟這個男人分手的原因,除了他倦了她,或是她膩了他外,不會有其他的因素。

  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了。意料之外的牽絆打亂了她所有的人生規劃。

  那個牽絆現在雖然只有一顆花生米那麼小,正毫無存在感地躺在她曾被醫生判定可能無法受孕的子宮裡,但過了幾個月之後,小花生米會長成一個白白胖胖、有手有腳的小生命。

  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是天賜的奇跡,她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個孩子生下來。她知道她的身體非常不容易受孕,錯失了這次,不知道下回是否還有再一次擁有孩子的機會。

  她得知懷孕之後,好幾次想開口告訴他,只是,婚姻與小孩,正是他目前最不想擁有的。

  她考慮了好幾天,決定與其說出來後,讓他們兩人的世界同時陷入天翻地覆的可怕狀況,不如趁著肚子還不明顯,先把她和湯承硯之間的關係和平地結束掉,她再悄悄跑得遠遠地生下小孩,這樣一來,就皆大歡喜了。

  「我能知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湯承硯淡淡地問,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沒……沒有發生什麼事。」她心虛地微微驚跳一下,飛快地垂下眼睫,遮住眼眸。

  「我們之間,是不是出現了第三個人?」他繼續旁敲側擊。

  第三個人?肚子裡多出來的那個小花生米算不算?

  「呃……算、算是吧!」她眨眨眼,模稜兩可地點點頭,有點神經質地搓揉裙角。

  他的眼神倏地一闇,肩膀肌肉僵硬,神色不善地轉頭瞪向窗外。

  「原來是這樣。」過了好一會兒,他吁出一口氣,輕輕點了下頭。

  她屏著氣,不敢說話,更不敢看他。

  「那就這樣吧。我先回去了,過兩天再來收拾東西。」他忽然站起來,臉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淡漠,轉身就要離開。

  當他真的要走的時候,她忽然慌了,也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心酸,眼淚無法控制地盈滿眼眶。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她淚汪汪地撲向他背後,伸手攬住他的腰。

  她驚覺讓寶寶還沒出生就跟爸爸分開,是一件十分不公平的事。但是分手的話已經說出口,現在後悔也收不回來了。

  他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在為提出分手而抱歉。

  「我們當初就已經約定好聚好散,沒什麼好抱歉的。只是我是被要求分手的,面子難免有些掛不住。」他澀澀地苦笑,轉過身來,習慣性地拍拍她的頭。

  這個小動作是他這一年裡不知不覺間養成的習慣。她的個子好小,抱起來好惹人憐愛,每次她在他懷裡時,他總忍不住要伸手撫一撫她的頭頂。

  「對不起……對不起……」她將臉蛋深深埋進他胸前,嗚嗚咽咽地哭出來。

  嗚嗚∼∼寶寶,你爸爸要走了,讓媽咪幫你好好地抱一抱爸爸吧!她難過地偷偷對肚子裡的孩子說道。

  湯承硯皺眉低頭瞪著她的頭頂,最後歎了一口氣,憐惜地環住她,不明白她幹麼哭得這麼淒慘,活像被人拋棄了一樣。

  他才是那個要哭的人吧?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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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幾天,趁著她上班的時候,他回到她的公寓裡,打算將屬於他的東西收拾乾淨後,徹底而迅速地抽離她的生活。

  對於感情,他的態度一向很瀟灑,認為兩個人之間,合則聚,不合則散,不必囉嗦。

  以前都是他開口跟人分手,被人拋棄還是生平頭一遭遇到的新奇體驗。

  被甩的滋味有點難堪,有點慍怒,更別說要保持瀟灑的表情,所以他才選擇避開她的時間,偷偷摸摸地回來將他放在她家裡的衣服雜物打包拿走,免得兩人尷尬相對,徒增煩鬱。

  「唉……要是說出去的話,應該沒人相信我會被女人甩掉吧?」想起媽媽跟姊姊看好戲的嘲笑臉色,他的心裡就一陣嘔。

  嘔歸嘔,他還是不能失去男人的風度,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當他走進公寓大樓的大門口時,警衛叫住了他。

  「湯先生,這是柳小姐的信件。」

  「謝謝你。」他點點頭,接過信件。

  「你們是不是打算要結婚啦?」警衛笑呵呵地與他攀談。

  湯承硯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微微露出苦笑。

  「沒這回事,哪裡聽來的消息?」事實上,他們是要分手了,跟結婚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

  「咦?我以為柳小姐要賣掉房子,是因為要跟你結婚,才打算搬走的。」這一年裡只有看見湯承硯一個男人在柳意婷的公寓裡進出,所以一聽見柳意婷說要賣房子,他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兩個年輕人已經論及婚嫁了哩!

  「要賣掉房子?」他又是一愣。

  柳意婷曾說過,這間公寓是她父母車禍去世後留給她的遺產,怎麼會突然要賣掉?

  他皺眉思索她突然決定賣房子的動機。

  難道是她將要跟另一個男人發展長期關係,因此決定搬家?

  想到柳意婷偎進某個男人懷裡的畫面,他的心頭忽地冒出一股不快、焦躁的情緒,彷彿有什麼東西被人搶走似的,既不甘、又挫折。

  「你不知道這件事嗎?糟糕,我太多話了!」警衛見到他露出驚訝的表情,馬上住了口,露出微微不安的不確定眼神。

  「她以前曾跟我提過一次,我只是一時忘了。」他擠出若無其事的笑容,扯了一個謊,對警衛揮揮手後,走進電梯裡,按下樓層燈鍵。

  一進入電梯,笑容馬上消失,他抬頭仰望不停向上爬升的樓層燈鍵,臉色越來越沈。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老是覺得柳意婷最近有些古怪,可是怪在哪裡,一時也說不上來,只覺得她像在計劃著什麼,這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令他有些不痛快。

  拿出鑰匙打開大門,進入近一年來已經很熟悉的小客廳,他心不在焉地環視四周,煩悶的情緒漸漸冒了出來。

  他們交往的這段時間,她從來沒去過他家,反而是他主動到她這兒來過夜。久而久之,他放在她這裡的東西越來越多,他的住所卻乾乾淨淨,沒有留下一絲屬於她的痕跡。

  現在想起來,他才猛然發覺,就算他們親密地分享了床與彼此的身體,她卻似乎從來就沒打算要與他發展出長久的關係,很刻意地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彷彿隨時準備著從他身邊抽身離開似的。

  「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行為飄飄忽忽的,讓人抓也抓不住!」他有點懊喪地扒了一下頭髮。

  能與他交往一年以上的女人,柳意婷是第一個,本來以為他最後可能會選擇她當他的妻子,沒想到卻栽了一個大觔斗,她根本從來就不曾將他視為長久交往的對象。

  懊惱地找出他放在屋裡的旅行袋,很沒耐性地將他散置在各處的用品隨手扔進去。

  收拾到了書桌這邊,他的煩躁情緒已經升到了最高點。

  「馬的!我留在她家的東西怎麼這麼多?」湯承硯終於失去了風度,口裡飆出一串冒著火氣的成人版三字經。

  整個旅行袋幾乎已經快被塞滿了,他只好忿忿地甩到一邊,熟門熟路地轉身往廚房專門存放袋子的櫥櫃角落裡鑽,挖出一個看起來還算粗勇的厚塑膠袋,走回書房,沒頭沒腦地將桌上、書架上疑似他的東西,全往袋子裡一撥。

  他已經懶得花心神去分辨掃進袋子裡的東西是不是他的,決定回家後再叫他那個有整理癖的姊姊幫他分類一下。如果誤掃到她的東西,大不了再把多收的東西打包寄還給她就是了。

  收完一大袋後,他直起腰來,環視屋子裡被他弄得像颱風過境似的模樣,胸口突然冒出一股既滿意又幼稚的發洩快感。

  怒氣稍稍獲得紓解,湯承硯的唇角勾出好幾天以來難得一見的笑容,恢復萬人迷大帥哥的瀟灑神采,一手將旅行袋甩到肩上,一手抓起大塑膠袋,邁開長腿輕鬆走向大門,嘴裡哼著豪邁「飄撇」的楚留香名曲--

  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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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柳意婷回到家裡時,以為屋子遭小偷,嚇得差點沒昏倒。

  她害怕地軟腳,一骨碌就跌坐在沙發上,抖著手抓起話筒,直覺地按下湯承硯的手機號碼。

  就差最後一個號碼,她猛然想起幾天前他們兩人已經分手,而且還是她開的口。

  她迅速掛掉電話,無助的感覺瞬間淹沒她,牽動了脆弱的淚腺。

  「怎麼辦?我現在該怎麼辦?」柳意婷張大淚答答的眼睛,慌張地頻頻四顧,深怕歹徒還躲在屋子裡,考慮著是該要先奪門而出,還是先檢查每個角落是不是真的躲了人?

  她拚命深呼吸,暗暗要自己冷靜,接著慢慢走到門口,站在可以隨時衝向門外的位置,像只神經質的小鹿般,伸長脖子掃視屋裡的每個角落。

  漸漸冷靜下來之後,她在混亂中終於瞧出一些端倪。

  「咦?湯承硯的東西不見了?」

  他放在門邊的專用拖鞋、茶几旁的眼鏡盒、電視上的光碟片、沙發上的掌上型電動玩具,通通不見了。

  她怔了兩秒,隨即衝到臥室去,床頭櫃上可笑的蠟筆小新鬧鐘不見了,打開衣櫥、浴室,凡是他的東西,也全都收得乾乾淨淨,一件不留。

  「他走了……」而且走得一點兒也不留戀。

  這個認知讓她完全洩了氣,眼眶變得火燙火燙的。

  吸吸鼻子,失魂落魄地走到書房。

  沒有意外,書房裡的東西也已經被篩揀過,凡是屬於他的東西,已經全都消失不見了。

  看著一向雜亂的桌面,此刻乾淨得有些過分,她的胸口也跟著空空蕩蕩的,有一種很不踏實、空虛到幾近疼痛的感覺。

  她似乎將他在她心中的份量,估得太低了。

  即使她用盡全力不要太介入他的生活,卻還是忘了防備他在她家裡鯨吞蠶食,偷偷的滲入與盤據。

  歎一口氣,垂下眼來,隨意掃視了一下書櫃,發現架上那些他最鍾愛的偵探小說也全不見了。

  有些傷感地看著空蕩蕩的書架,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寶寶,把拔已經離開了。等媽咪賣了房子搬家以後,就真的只剩我們兩個人了……」她難過地摸著肚子喃喃說道。

  走到書櫃前,伸手要把橫倒歪斜的書本扶正,眼睛往下一掃,一眼就發現她最重要的一本漫畫不見了,心頭不由得一涼。

  那本漫畫裡,夾藏了她很重要、也不想讓他看到的東西呀!當初她把東西夾進漫畫裡,就是篤定不愛看漫畫的湯承硯絕對不會去碰那些書的。

  沒想到他搬書的時候,竟然陰錯陽差地把她那一本漫畫也拿走了!

  「完了!不見了!他怎麼把我的漫畫帶走了?」她驚叫道,伸手在架上亂翻一通,確定書真的不見了,心裡瞬間恐慌到極點。

  衝到客廳去,她抓起電話,想也不想地按下早已經滾瓜爛熟的號碼,不理會電話接通時,對方傳來既訝異又高興的呼喚,劈頭就對著電話大吼--

  「湯承硯,我的漫畫書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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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畫書、漫畫書!分手後打來的第一通電話竟然是要她的漫畫書!」湯承硯氣呼呼地把黑色塑膠袋裡的書籍雜物往地板上傾倒。

  當他接到她的電話時,還以為她回心轉意了,想要他回去跟她復合,沒想到,她竟然只是要跟他索討一本無關緊要的漫畫書!這簡直讓他一向意氣風發的男性自尊受到了重重的傷害!

  「你在幹什麼?」正巧來住處找他的湯承蓉,皺眉看著弟弟弄得滿地凌亂,天生的整理癖開始隱隱作怪。

  「把小胖的漫畫書還給她!」他沒好氣地回答,蹲下身在書堆裡亂撥一通。

  「小胖的漫畫書?」怎麼好像電視上某個廣告的台詞?

  啊,她想起來了!在一個廣告中,有一位小朋友把漫畫書交給同伴,要他好好保管,後來當他從雨中衝回來時,嘴裡就是大叫:小胖,我的漫畫書咧

  「你說錯了,小胖是幫人保管漫畫書的。」湯承蓉想了一會兒後,嚴肅地糾正他。

  「隨便啦!老姊,妳來幫我找一下那本該死的漫畫在哪裡!」他現在很鬱悶,只想到陽台抽一根煙。

  「你去吧!」她高興地揮揮手,蹲下來朝那堆小山一樣的雜物進攻。

  本想去陽台抽煙,想了想,房間裡還有一個旅行袋,既然愛整理東西的老姊在這兒,乾脆也去把旅行袋提出來,將裡面的東西全倒到地板上。

  「找到漫畫嘍……咦?老弟,你害誰懷孕了?」湯承蓉忽然間發出一聲訝異的驚呼。

  情緒惡劣到極點,正把旅行袋扔向房間角落的湯承硯渾身一僵。

  「什麼?」他倏地轉過身來。

  「還什麼?你裝傻啊,小子?這本『孕婦健康手冊』不是你帶回來的嗎?」湯承蓉揮了揮手上的一本小冊子。

  「什麼孕婦手冊?」湯承硯的表情有些呆滯。

  「就這本啊!每個准媽媽都會拿到一本的『孕婦健康手冊』啊!哦,對了,我想夾著孕婦手冊的漫畫書,是不是就是你朋友要的那本?」

  「孕婦手冊夾在漫畫書裡?」湯承硯覺得腦袋打結,有個很恐怖的預感緩緩浮現上來。

  柳意婷急著要回那本漫畫書,是因為書裡夾藏的孕婦手冊?

  可是……孕婦手冊哪來的?該不會是……

  重重喘一口氣,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快停止了。

  「這個叫柳意婷的准媽媽你認不認識?」她滿臉好奇地翻閱孕婦手冊,沒注意到弟弟的臉色瞬間大變。

  「真的是柳意婷?」他兩隻眼睛瞪得快要掉出來,整張俊臉黑了一半。

  「是啊,這位准媽媽已經懷孕大約……嗯……九周嘍!」她很快地算出時間。

  湯承硯覺得有種被火車撞到腦袋的感覺,耳朵裡轟轟轟的又震又麻,頓時喪失思考功能,只聽到耳邊不斷地迴盪著「九周∼∼九周∼∼九周∼∼」。

  九周?

  搞什麼鬼?那女人懷孕九周了,卻一聲招呼也不跟他打?

  「哦∼∼你是不是玩過頭,不小心鬧出人命了?」抬頭望見弟弟青白交錯的臉色,彷彿被雷劈到的傻樣,湯承蓉的心裡已經有數。

  唉,各人造業各人擔。搖搖頭,她將孕婦手冊塞進他手裡,讓他自己看。

  他低頭迅速翻開手冊裡的資料頁,很快地確認了這個新領孕婦手冊的柳意婷,絕對跟他唯一認識的那個柳意婷是同一個人。

  「老天……她真的懷孕了……」他微喘著氣,不可思議地瞪著手冊。

  他從來沒想過要讓哪個女人懷他的孩子,至少在今天之前,他覺得還沒到安定下來的時候,也完全不曾動過結婚生孩子的念頭。

  但眼前一顆活生生的震撼彈猝然砸了下來,轟得他天翻地覆,此刻心裡沒有任何喜悅,只有充滿無比的憤怒。

  他強烈地感覺到被欺騙了。

  難道那姓柳的女人早就計劃好了一切,打算瞞住他,私自帶走他的孩子?

  不行,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小子,要是被媽知道,你就完蛋了!」湯承蓉有些幸災樂禍地警告他。

  他們那個身為「婦女保護協會」會長的媽媽,對什麼人都好,就是最饒不了那些害人家女孩大肚子卻不負責任的臭男人。

  忽然間,他的眼神恢復清明,心裡也立即拿定了主意。

  「在我完蛋之前,某個人會比我先完蛋!」

  咬牙怒哼一聲,他抓緊孕婦手冊,氣急敗壞地衝出門去,打算去找那個跟他說要分手的女人,從頭好好地給他講清楚!

  「等一下,你的漫畫書不帶著啊?」湯承蓉叫住他。

  「去他的鬼漫畫,我又不是小胖!」他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

  奔去找人算帳的湯承硯,頭上燒起旺盛的三把火。

  又是分手、又是賣房子,現在居然還懷了孕柳意婷這女人到底在搞什麼飛機?

第二章

  「漫畫書沒有,孕婦手冊倒是有一本,妳要不要?」湯承硯推開大門,一手撐在門框上,一手用食指跟拇指拎著小冊子,低頭看著她。

  他的俊臉露出沒有笑意的假笑,看起來有點凶,柳意婷感覺到有殺氣,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膽小地向後退一步。

  還是被他發現了!現在該怎麼辦?柳意婷焦慮地想道,緊張兮兮地瞪著手冊,想伸手拿又不敢。

  「怎麼樣?對這本孕婦手冊有什麼話說?」看到她無言的反應,他的心情更加惡劣,氣勢逼人地向前跨進一步。

  她從來沒發現,他凶起來竟然會這麼可怕。

  她咬唇又後退一步,拚命眨眼,忍著下轉身逃跑,免得引發他更大的怒氣。

  「不說話,是不是代表心虛?」他瞇眼看她。

  「不,不是……」她虛弱地搖搖頭,緊張得背後直冒汗,覺得自己快昏倒了。

  「告訴我,孕婦手冊怎麼來的?」他咬牙問道。

  「醫院給的。」她一時沒有想太多,直覺地就說出口,講完才發現自己的回答似乎有點白癡。

  果然,他氣得額冒青筋,抓狂怒吼。

  「我不是問妳這個--」他會被她氣死,她是在裝傻還是在搞笑?

  「你、你嚇到我了。」她驚跳一下,驚魂未定地摀住胸口。

  他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大聲說過話,嚇得她瞬間紅了眼眶。

  他拚命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克制了火氣後才開口。

  「給我老實回答,小孩是誰的?」

  「我的。」她飛快回答。

  冷森森的眼神射過來,瞅得她瑟瑟發抖,只好乖乖重新回答。

  「也……也是你的。」面對他的滔天怒氣,她不敢有所隱瞞。

  「那妳說的第三者,是誰?」他瞇眼繼續逼問。

  「是……是他。」她指指自己的肚子。

  「不是別的男人?」

  「沒有。」她飛快搖搖頭。

  聽到她的解釋,他的眼底瞬間掠過一抹近似鬆了口氣的光芒,神色也悄悄軟化了一些。

  「妳想分手,是因為懷孕,那個該死的第三者,指的是寶寶?」他望著她,謹慎地求證。

  「寶寶才不該死呢!」她抗議道。

  「到底是不是?是就給我點頭!」他再次抓狂。

  她又嚇了一跳,忙不迭地拚命點頭。

  得到答案後,湯承硯閉了閉眼,用力地深呼吸藉以控制情緒。

  想到他差點就被她耍了,還差點讓她帶著小肉球偷偷溜走,他就忍不住冒出一背的冷汗,激動得想飆髒話。

  他瞪著她,發現她臉上幾乎沒有血色,整個人甚至有些搖搖欲墜,這才想起她現在的身體狀況。

  他撒開頭對著旁邊低咒幾句,又深呼吸好幾下,穩住了脾氣後,才繃著臉轉回頭。

  「進去坐著說話!」

  他強勢地走進屋裡,關上大門,半扶半迫地搭住她的手臂,引她走到客廳要她坐下,免得她真的昏倒,自己則坐到她的對面,並將孕婦手冊丟到茶几上,冷眼看她的反應。

  瞪著孕婦手冊,柳意婷感覺自己像是行為不檢而被導師關切約談的中學生,雙手規矩僵硬地擺放在膝上,困難地吞嚥口水。

  她很懊惱沒有將孕婦手冊放到更安全的地方,本來以為「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才將手冊夾藏在書架上的漫畫裡。

  誰知道她被這句格言給唬了,危險的地方,還是很危險。她在心裡歎氣地提醒自己,以後不要再相信這句話。

  如果沒讓他發現手冊,過幾天之後,她就可以順利地消失了。

  「妳為什麼會懷孕?」確定她不會昏倒在地板上後,他繼續質問。

  「為什麼會懷孕呀?嗯,就是一尾小精蟲,碰上一枚小卵子,形成受精卵後在子宮著床,然後就……」她被他殺氣騰騰的目光瞪到不敢再說下去,但一時又說不出其他的答案,只好委委屈屈地咬住唇,決定保持緘默。

  他深吸一口氣後,再緩緩吐出氣,確定自己不會失控大吼後才又開口。

  「當初妳不是信誓旦旦地說妳有避孕?還是我們哪一次忘了做好安全措施?」

  「這事……說來話長。」她面露為難,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當初她是曾經這麼說過,也對他拍胸脯保證說不會有小孩,所以算是她食言毀了兩人的約定。

  「那就給我長話短說!」他雙手環胸地瞪視她。

  長話短說?「要多短?」她虛心請教。

  「妳說呢?」他投給她一眼「要是很長就給我試試看」的警告眼神。

  好吧!她轉了轉眼珠子,努力攪動腦汁,好不容易想到了又短、又貼切的回答--

  「這是--天、意。」

  嗯,夠短了。不知道他滿不滿意她這次言簡意賅的回答?她已經很努力地配合他的要求了。

  湯承硯第一次明瞭,氣到想要殺人的時候,雙手會有多癢,癢到好想搭上她的細頸子,快意恩仇地給他狠狠掐下去止癢!

  他握起拳頭,又緩緩伸展,十指相握後再慢慢平放到茶几上,克制自己不要真的伸出手行兇。

  閉眼吐納一番後,他重新對她下指示。「妳給我說長一點,而且給我說清楚。」

  「真是麻煩,一下要短一點,一下要長一點,這樣讓我很為難耶!」她沒發現他的脾氣已經瀕臨危險的崩潰邊緣,少根筋地忍不住嘟唇抱怨。

  「妳要不要說?」某個人的大手正在「喀喀喀」地收握成拳。

  她警覺地瞄了瞄他的拳頭,配合度極佳地馬上回答他的問題。

  「兩年前我曾經出過嚴重的車禍,醫生告訴我可能無法生育,所以我跟你說我有做好完備的避孕措施,其實……我說了謊。我什麼避孕方式都沒做,你在這裡用的保險套,也都是破的。」

  「妳說什麼?!」他結結實實地呆住。他們……一直沒避孕?

  「我剛開始時是有避孕,後來想要試試看我是不是真的不能懷孕,就不吃藥了,也給你偷偷戳過洞的保險套,沒想到一直都沒事,所以我認定了我是真的不會懷孕,就乾脆不再做任何避孕措施了。直到兩個禮拜前,因為身體不舒服去看醫生,沒想到,醫生竟然說……說我有了……」看到他的臉色越來越鐵青,她也因為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我的老天啊--」他抬手撫額,心裡百味雜陳,簡直無言以對。

  他跟她竟然將近一年都沒有避孕!

  這是從他懂得男女關係之後,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不料這回卻重重地栽在她手中,這讓他十分的懊惱,也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該慶幸是在他動了想娶她的念頭後,她才中了獎嗎?

  如果孩子來得更早一點兒,他恐怕無法像現在這樣,在驚嚇過後,就輕易地接受了孩子的存在。

  想到這裡,他對她更加氣憤難平。

  「意婷,妳這是欺騙!」他的眼神充滿指責。

  「我……這不能算是騙你,醫生的確曾說過我非常難以受孕啊!」她委屈地低下頭。

  「妳利用我,對我說謊,更一度打算讓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當了爸爸,妳難道不覺得這樣太自私了?」

  「對不起……」她一邊不安地囁嚅,一邊用手指絞著裙角。

  他看出她雖然心虛,但卻一點兒也沒有後悔的表情,只能無奈地癱進沙發裡。

  好吧,他認了。

  「妳是在利用我跟妳自己的身體賭,賭自己懷孕的機率,對不對?」他歎息地問。

  「是……是有一點。我本來很難過,以為自己這輩子真的就像醫生說的,無法擁有自己的孩子,誰知道已經絕望的時候,老天爺竟然賜給了我一個親生骨血的小生命,我真的好感動……」她的眼眶一紅,眼淚又威脅著要掉下來。

  「是我賜給妳的好不好?」他喃喃說道,怕自己看到她的淚水會心軟,只好忿忿不平地轉開頭。

  她要感激的人應該是他,關老天爺什麼事?

  「所以我說,這寶寶是個令人驚喜的天意呀--你說對不對?」撫著肚子,她難掩興奮地抬眼瞅他。

  他想大喊不對,轉過頭來看到她眼中打從心裡發散出來的喜悅光芒,原本氣憤難當的心口,有一部分還是軟化下來,視線也不由自主地掃向她的肚子。

  想到她的肚子裡正孕育著屬於他的小孩,一股不可思議的奇妙感受不禁湧了上來。

  想到他要做爸爸了,唇角也不由得滿足地向上翹起來。

  想到她這麼不容易懷孕的體質,還能懷下他的孩子,他就覺得好驕傲。

  想到她騙了他……她騙了他……她……

  一想到這裡,滿腹怒火又給他熊熊冒上來!

  她騙了他!他怎麼可以被懷孕的消息沖昏頭,像個被人牽著鼻子跑的傻瓜,蠢兮兮地陪著她一起沈浸在做人成功的興奮裡?

  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鈔票,從來就不是他的行事風格。

  湯承硯用力甩頭,想把理智給甩清醒一點兒。

  「我很同情妳,但妳利用我是事實,我怎麼也無法諒解妳的行為!」他很努力地維持氣憤的情緒,很努力面無表情地望著她。

  聽到他對她的指責,她的笑容倏地消失,瞬間浮起既挫折又不知所措的脆弱表情。

  「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要孩子,但是我好不容易懷了孕,也許這輩子就只能有這一個寶寶,所以我絕對不可能選擇墮胎的。」她流露出天生的母性本能,緊張地用雙手護住腹部,望著他的神情像只警戒的小鹿,彷彿打算苗頭一不對時,隨時跳起來逃到天邊海角。

  她的話讓他又一陣惱火。

  「我不會逼妳墮胎!」他咬牙澄清自己的立場。

  馬的!他看起來像是狠心又不負責任的爛男人嗎?

  「真的?我跟我的寶寶一起謝謝你!」

  放下心後,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讓他不小心閃了一下神。

  「妳別高興得太早,我不會這麼輕易就原諒妳的!」他滿臉不爽地撂下話頭。

  「我可以簽下切結書,以後絕對不會帶著孩子來跟你要求承認親子關係的!」她急切地舉三指童軍禮保證。

  她忙著跟他撇清關係的舉動更加觸怒他,腹火正式衝向九重天。

  「妳把一切都想好了,不但主動跟我要求分手,還打算偷偷賣掉房子後,再帶著我的小孩神不知、鬼不覺地遠走高飛?」他用力咬牙,覺得雙手又癢得想掐斷她的細頸子了。

  「我……是這麼打算的。」她心虛地點點頭。他果然好厲害,把她的心思抓得一寸不差。

  「真是太過分了!孩子怎麼能讓妳一個人獨佔?那我呢?我是孩子的爸爸,妳把我放在哪裡?」他氣得從沙發上彈起來,抓狂地團團轉。

  會有這個寶寶,他也是出過一份力的好不好?

  她一推四五六,就想簡簡單單帶著孩子跟他撇清關係?門兒都沒有!

  「你……」她仰頭望他,滿眼迷惑。

  「妳想留住孩子,可以,但是我有條件。」他深吸一口氣,緩緩露出笑意,頗有「台灣霹靂火」裡的壞人味道。

  她驀地愣住,以為他要跟她搶孩子,心一慌、鼻一酸,眼淚馬上流下來,撲跪到他面前抱住他的雙膝,嚇了他一大跳。

  「嗚嗚∼∼承硯,我求求你,這個世界上,只有這個寶寶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將來結婚後,可以跟其他的女人生很多很多的小孩,要幾個有幾個,但我這輩子可能只會有這個孩子啊!我求求你,不要跟我搶小孩,好不好?」

  湯承硯翻白眼,很受不了地向後仰躺進沙發裡。

  馬的--就叫她不要太沈迷於八點檔連續劇了,每晚總愛手拿遙控器,好幾台輪著轉,看到最後,現在乾脆自己演起來嗎?

  人家都在迷日劇、韓劇,就只她愛看狗血亂灑的台灣鄉土劇。

  「哭什麼?起來啦!我又還沒開口說出我的條件。」他不耐煩地晃了晃膝蓋。

  「嗚嗚∼∼我求你,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她死命抱住他的膝頭不放。

  「妳先問問我的條件是什麼再哀號好不好?」他俯瞪她,簡直快抓狂。

  「嗚嗚嗚∼∼不要不要!你不要搶走我的孩子--」她拚命在他的膝頭處抹鼻水跟淚水。

  可惡!這女人想用眼淚淹死他嗎?

  膝頭上濕熱的水氣讓他的心頭煩躁,冷硬面具終於忍不住軟化了下來。

  「笨女人!妳給我起來。」他重歎一口氣,伸出雙臂,彎腰將她從地上提抱到他身邊坐好。

  「嗚嗚∼∼」她窩在他肩頸抽泣不已。

  他覺得她根本就沈浸在她自導自演的親情倫理悲喜劇的劇情中了,而他則成了劇情中要拆散她和孩子的大壞蛋。

  「好啦,好啦,不要哭啦!我又沒有要跟妳搶孩子,瞧妳嚇的。」他無奈又心疼地拍撫她的背。

  「我想帶著孩子離開,是不願意耽誤你的前途嘛……」她抽抽噎噎地抹眼淚。

  「關我的前途什麼事?」他呆了呆,這女人在說啥?

  總不會是他有了小孩後,黃金單身漢的行情就會大跌這種前途吧?

  「你這麼年輕,又沒有固定的工作,要怎麼養我跟小孩呢?」她愁容滿面地回答。

  「年輕?沒固定工作?等一下,妳說的人是我嗎?」他滿頭霧水地瞪她。

  「是你呀--雖然我一直沒問你的年紀,不過你的外表看起來大約只有二十出頭而已。還有,你說你有工作,可是我老是看你三更半夜抱著電腦玩遊戲,早上我出門上班的時候,你都還賴在床上沒起來,所以,我想你頂多是打打工,應該沒有固定的正職吧……」她吸著鼻子,怕傷了他的自尊心而撇開頭。

  他翻翻白眼,對她的誤解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我發覺,我們之間的瞭解還真少。」他苦笑地搖搖頭。

  「呃……難道不是這樣嗎?」她止住哭泣,眨著眼瞧他。

  「柳意婷柳小姐,請容我自我介紹。我今年已經三十二歲了,看起來年輕是因為我有一張娃娃臉。家人有父親、母親、姊姊,身家清白。父親跟姊姊都是律師,家裡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母親在婦女保護協會工作,姊姊五年前已經嫁人,姊夫也是一名律師,將來兩人會一起接手我爸的事務所。而我在一家電玩公司工作,負責遊戲開發,我們公司的制度是不必打卡上班,只要求能準時交出計劃提案和研究成果。」

  「咦?你騙人的吧?」

  「我騙妳幹麼?」

  「噢……」她尷尬地直笑。

  「噢什麼?下回有疑問給我張開嘴巴問,不要在心裡亂猜。」

  「噢。」

  「還噢!」他鐵青著臉低咆。

  柳意婷依舊呵呵傻笑。

  這女人,他真會被她給氣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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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怡君
鄉紳 | 2011-3-8 19:25:07

有點怪怪的==
但還是很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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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taera
騎士 | 2011-3-8 01:20:51

怎麼有點流水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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曖曖
勳爵士 | 2011-3-3 23:02:00

真的很好看....謝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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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yemilyvicky
子爵 | 2009-5-26 19:32:32

哈哈!!太好看了!!
希望可以在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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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銀河~
王爵 | 2009-4-13 17:34:57

呵∼
好看!
感謝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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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3-29 16:59:31

第九章

  在醫院密切觀察了好幾日,柳意婷的流產現象仍然持續著。

  柳意婷每次都擔憂地問醫生,但醫生每次回答的也都是同一句沒有答案的話:「孩子保得住就保得住,保不住就保不住。」

  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消息。除了給予安胎藥,只能繼續觀察下去。

  這對湯承硯跟柳意婷來說,是十分折磨的狀況,心情像吊在半空中一樣,七上八下,不停地晃。

  兩人嘴上沒說話,但心裡都忍不住各自做了最壞的準備。

  「承硯,趁著這個時候,我們還是談清楚吧。」

  「妳要談什麼?」

  他正在把母親送來要給意婷補身子的燉湯吹涼。

  「我上次向你提的提議,請你好好考慮。要是這個孩子真的流掉了,我們就分手吧。如果我們真的聽你母親的話結婚,我根本不知道還能不能像這次一樣幸運地再度懷孕。」她蹙眉沉重地說。

  「等妳有一千萬了再來跟我談。湯已經不燙了,妳趕快喝吧,喝完了再繼續睡覺。」他語調淡然地回答,為她放好餐板,將湯碗放到她面前。

  「承硯……」她懇求地望著他,虛弱的雙眸盈著水光。

  看到她執拗的眼神,他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妳先喝些湯,好不好?等妳身體好一些了之後,我一定會跟妳好好談一談的,但是不要現在。除非……妳想繼續累壞自己,不想要寶寶了?」他挑挑眉。

  「我要寶寶!」她有些激動地飛快回答。

  「我知道、我知道,妳別這麼激動,醫生交代妳要保持輕鬆的心情。」他拍拍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你……你根本下明白我是多麼的期盼這個寶寶的到來……」她抑鬱地低下頭去,雙手緊緊抓著被沿。

  他望著她的神情,變得十分凝重。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他啞聲開口。

  她聽到他異樣的嗓音,抬起頭來看他,這才看見他眼眸中赤裸裸的痛楚。

  她倒吸一口氣,受到了震撼。

  從一開始到現在,除了最初對她想瞞著他落跑而生氣之外,他一直表現得十分鎮定、沈穩。

  就連現在醫生都無法保證能否保得住孩子時,他還是一樣的平靜如常。

  就因為他太過沈著、太過讓人信賴,讓她只能顧著自己的情緒,顧著攀附他尋求支持力量,卻忘了顧及他的感受,關心他的心情。

  「承硯……對不起,我不該說那些話,不該否定你的感覺……我……我只是覺得好慌、好怕、很沒有安全感……我常常想著,要是我又變成一個人了,那怎麼辦?」她咬著唇,眼眸中的淚水又凝聚起來。

  「求求妳別哭了,媽媽隨時都會進來,要是讓她看到妳在掉眼淚,我會被她擰耳朵的。」他坐到床邊,抽來面紙擦掉她的淚水。

  「我現在變得好愛哭……」她接過面紙,用力壓住雙眼。

  「這很正常啊!我最近看了很多婦女懷孕的書籍,書上說孕婦因為身體發生巨大的變化,所以情緒容易變得多愁善感。來吧,妳的湯快涼了。」他將湯匙塞進她手中,並將湯端到她面前。

  她乖乖地就著碗,一口一口地舀著喝湯。

  喝完之後,他讓她躺好,幫她拉起被子,將她攏緊一些,怕她受涼。

  她靜靜望著他,忽然破涕為笑。

  「妳一下子哭,一下又笑了,變得還真快,看來書上講的還真準呢!」他戲謔地捏捏她的臉蛋,心疼地發覺手指下的肉好薄。

  她的臉瘦了好多。

  他沒有告訴她,他不但看了好多育嬰的書,還看了好多孕期調養的食譜,中西式全都有,連養生蔬果汁和甜點類的他都沒放過。

  萬一她胃口刁、不好養的時候,他就不相信會做不出能夠讓她想吃的東西。

  「你知道嗎?其實你挺像你那個寶貝的蠟筆小新鬧鐘。」她擦擦眼淚,忍不住又笑出兩聲。

  他挑起眉毛,不以為然地瞪著她。

  「難道妳覺得我幼稚?嫌我的濃眉太粗?還是我的臉長得像小MARCH轎車?我自認我長得比蠟筆小新帥啊!」他對著自己的臉摸來摸去。

  「我也覺得你比蠟筆小新帥多了。」她同意地點頭。

  她的話明顯地取悅了他,他高興地咧開嘴角。

  她也被他逗樂了,忍不住揚起唇瓣。

  「我的意思是說,你就跟那個蠟筆小新鬧鐘一樣,外表看起來不太可靠,但卻時刻准點地守在床頭,讓人很安心。」她充滿感情地握住他的手。

  「傻瓜!」他笑睇她,回握住她的小手。

  「你的妻子一定會是個很幸運的女人。有你這麼帥、這麼有安全感、廚藝又這麼棒的男人當老公,是女孩子最大的夢想。你的小孩也一定會很幸福、很幸福……」說到最後,她心酸得說不下去。

  他注視著她的眼眸變得深邃。

  沈默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

  「好吧,我想跟妳說一些實話。」

  「什麼實話?」她的鼻音濃濃的,接來他再度遞給她的面紙,擦掉眼淚。

  「其實,我一開始的確沒有像妳那樣在乎寶寶的存在。」他露出有些愧疚的表情。

  「我知道……你原本並不想結婚,也還不想有孩子。是我自私任性,故意下避孕,才會讓我們現在的狀況一團亂。」她並不怪他,一切的混亂都是由她引起的,理應由她一個人全部承受下來。

  「但是,我很喜歡妳,甚至曾經動了想娶妳的念頭。」

  「你……喜歡我?」

  「因為早就喜歡上妳,所以當我發現妳懷孕時,覺得孩子既然意外來報到了也無所謂,反正我可以養得起,就讓孩子生下來吧。」

  「我從來都不知道,還以為我跟孩子對你來說,是個麻煩。」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她在他心中早就佔有一席之地。

  「胡說八道!」他低斥她。「其實在我媽嚴刑拷打我,逼我要娶妳對妳負責之前,我早就已經動了想跟妳結婚的念頭了。只是孩子的來到,比我的計劃還早一些。」

  「你想要這個孩子?但你一開始是說願意讓我把孩子帶走,只要我能證明我有能力獨力撫養孩子的啊!」她拚命地眨眼睛,還是一臉受驚嚇的表情。

  「我當時是說孩子可以交給妳養,但沒說妳可以帶著孩子離開我。」

  「你……」她越聽越傻,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覺得耳裡聽到的,都彷彿不像是真的?

  她不是睡昏頭了,正在作夢吧?

  會不會等一下她就會醒來,然後發現自己仍躺在床上,他並沒有跟她說過這些讓她感動到想哭的話?

  「我故意要妳學下廚,只是找個名正言順將妳留在身邊的借口。就算要把我們的約定當真,妳也還沒學好煮飯,所以妳不能把孩子帶走,對不對?」他露出蠟筆小新式的無賴笑容。

  「可是,你不怕娶了我之後,很有可能無法擁有小孩?」

  「唔,既然說到小孩了,我還有另一個實話要對妳說。」

  「什麼?」

  「其實,我已經有十四個小孩了。」

  「十四個?!」她嚇掉了下巴,驚聲尖叫。

  「這十四個小孩遍佈全世界,有七個男孩、七個女孩,各色皮膚都有喔!」他很自豪地介紹他的十四個小孩。

  「你……難道你周遊列國,每去一個國家參加電玩大展,就在當地生一個小孩?」

  「……最好我有那麼厲害啦!」他滿臉黑線,無言以對,沒有想到她的幻想力這麼的妙。

  「不然你這十四個小孩是哪裡來的?還是在一個電玩大展裡,同時跟好幾個美麗的Show  girl劈腿交往?」她心頭開始冒火,覺得他真是差勁!

  她想到前一陣子他參加的美國電玩展,據說那是全球最大的電玩展覽,各國美女一定更多,難怪他可以生十四個孩子!

  既然他有十四個孩子,幹麼還在乎她肚子裡的這一個,不讓她帶著寶寶離開他?

  她開始胡思亂想,大吃飛醋。

  「小白癡,我有說那些孩子都是我生的嗎?」他哭笑不得地輕戳她的頭。

  「你是男的,孩子當然不會是你生的,生孩子的是女人嘛!」她嘟唇冷哼。

  「這些孩子,是我認養的。妳有點耐性聽我說白完好不好?」他無奈地澄清。

  「是認養的?」她微微一愣,忍著好奇,閉嘴聽他說下去。

  「我媽在婦女保護協會工作好幾年,這些年來我從我媽那兒間接地看到了許多孩子得不到良好的照顧,在貧病之中掙扎生存,所以我很早以前就有一個想法--如果自己沒有孩子也無所謂,反正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孩子需要幫助,我可以把我的愛心分給那些需要父愛的孩子。」他對她解釋。

  「你父母……會讓你這麼做嗎?」她訝異地問道。

  「我很久以前就跟我父母提過我的想法了,他們的工作環境中接觸過不少人,觀念也還算開明,所以明白我的想法,也很支持。」他咧嘴一笑。

  她卻受到了震撼。

  她一直以為,他對婚姻、孩子不那麼重視,是因為他想繼續遊戲人間,不想那麼早就被家庭與孩子綁死。

  原來,他是抱著那麼豁達、樂觀的想法生活著。

  相較之下,對於她一直執著於擁有親生孩子的念頭,實在是太小情小愛了。

  她的心,忽然間釋懷了,也想通了一些事。

  世上有許多事,本來就強求不來的。地面臨父母雙亡的痛苦時,就應該要看開了。

  只是失去父母的痛苦和領悟,沒有延續到肚子裡的寶寶身上。

  她的執著,不但折磨著自己,也害慘了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他。

  「……承硯,如果這個孩子跟我們有緣,我一定會好好愛他、照顧他。如果沒有緣分的話……我相信我也能跟你一樣,把我的母愛分給更需要的孩子……」她流著淚,真誠地對他承諾。

  他深情的眼眸裡,充滿了千言萬語。

  「我……還有一句實話要說……」他啞著嗓音繼續說道。

  「你到庭有幾句實話沒說完?」她露出受不了他的表情,又哭又笑地罵道。

  「其實我講的那些話,都太冠冕堂皇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發覺我真的很在乎妳,也很在乎我們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話,我非常強烈地祈求孩子能平安出世。我很希望能親眼看看他,親手抱一抱自己的孩子。」他對她坦白了自己的感覺,流露出一直不在她面前展現出來的脆弱眼神。

  「承硯……」她哽咽了,內心是滿滿的快要溢出來的感動。

  「還有最後一句,也是最重要的實話,我不得不說。」

  「還有啊?你說吧……」她盈著淚水,又笑了出來,實在拿他沒轍了。

  現在的她,覺得好混亂、又好幸福,一切彷彿都不像是真的。

  「我已經愛慘了妳,也愛慘了我們還沒見面的孩子,失去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很難過的。」他伸出一隻手,很輕、很輕地放到她的腹部上,另一隻手執起她的手,很溫柔、很溫柔地親吻著。

  她的眼淚一直流著,望著他的眼底卻是晶亮無比,十分的燦爛。

  這些日子以來的陰霾,被他這麼多的實話給清掃得乾乾淨淨,一片清朗。

  「囉嗉的湯承硯先生,你講完了嗎?」她露出平靜而安寧的美麗笑容。

  「暫時講完了。」他刻意瀟灑地聳肩,望著她的笑容,他差點看癡了。

  她抬起手,撫摸他有些疲倦、有些冒出鬍渣的俊臉。

  「好吧,那我也要告訴你。我很愛、很愛孩子,也很愛、很愛你。謝謝你愛慘了我,讓我有了勇氣,面對生活上的挫折。所以,你放心,不管最後能不能擁有這個寶寶,我都會堅強起來的。」她含淚笑著對他說。

  看著曾經失去活力的眼眸,又再度綻放晶瑩的光采,他的心一陣震盪。

  「意婷,我愛妳……」他親吻她的手指後,忽地將臉埋進她身旁的被子裡。

  她瞭解地拍拍他的頭,明白他積壓了好久的情緒,也需要發洩。

  病房裡安靜無聲,兩個人、三顆心,憑藉著緊緊交握的手相連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她又拍拍他的頭。

  「喂,湯先生,醫生有交代,孕婦除了要多休息以外,還必須保持輕鬆愉快的心情,所以,你現在趕快想個笑話講給我聽,我聽完了要睡覺休息。」

  他抬起頭來,張口結舌地瞪著她。

  啊勒……照顧孕婦有沒有這麼忙啊?

  不但要顧到她的健康和營養,還要顧到她想要聽笑話的需求?

  還好,前陣子他剛聽了一個笑話,現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場。

  「要聽笑話啊?好吧,我問妳,如果妳想對一個人說『你好機車』,妳知道英文要怎麼說嗎?」

  她皺眉想了想,然後搖搖頭。

  「不知道。要怎麼說?」她好奇地問。

  「Hello  Moto∼∼」他一臉得意地講出一句電視裡常常會聽到的某廠牌手機廣告詞。

  「蛤?」她微微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

  「機車叫摩托車啊,所以『Hello  Moto∼∼』就是『你好機車』。哈哈哈∼∼好笑吧?」

  她無聊地瞥了他一眼,潑他一盆冷水。

  「你才機車咧,不好笑!」她的表情失望,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聞言,他的笑容馬上垮下來。

  「這個笑話好冷。算了,我要睡覺了。」她抱怨完畢後,真的拉起被子,閉上眼睛休息。

  湯承硯無言地看著她,隨即搖搖頭笑了出來。

  沒關係,孕婦最大。

  有他湯承硯寵著,只要她覺得快樂,他也可以為她去學魔術、跳火圈。

  只要她快樂……

尾聲

  後來,寶寶雖然保住了,卻讓柳意婷吃足了苦頭,接下來有將近六個月,幾乎都躺在床上度過,十分難受。

  這讓湯承硯也累得差點翻過去,但他累得無怨無悔,只要意婷與寶寶安然無恙,他就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本來他們想找一天先公證,等孩子出生滿月後,再補辦喜酒的,但是眼看柳意婷的身子一直頗為虛弱,只好一天拖過一天了。

  撐過辛苦的孕期後,眼看預產期快到了,她的肚子也越來越大。她覺得腰很酸、背很痛,行動越來越不方便,大家也跟著越來越緊張,湯家上下都陷入了備戰狀態。

  由於醫生先前曾診斷柳意婷的身體狀況必須剖腹生產,所以他們早巳經看好了進產房剖腹的日子。

  誰知道,小傢伙有自己的意見,決定要提早出生,不想接受父母的安排--

  在某一天的半夜裡,柳意婷被湯承硯緊張地飛車送進醫院,直接進入產房。

  湯承硯在產房外急得團團轉時,湯家一家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

  當醫生通知湯承硯母女均安時,他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要盡快結婚,越快越好!」一手抱著女兒,湯承硯開始忙碌地打電話,動員所有親朋好友趕快開始幫他籌辦婚禮。

  「幹麼這麼急?反而孩子都生了,一切就慢慢來啦--」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瞪著他。

  「不行!我要趕快把妳跟寶寶訂下來,這樣妳才不會帶著寶寶跑掉。買一送一的寶貝可不是天天都會遇到的!」他十分的堅持。

  他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可不能給她機會真的付給他一千萬,離開他身邊。

  「隨便你。」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甜滋滋的,不停地溢出幸福的味道。

  由於剖腹產後,身子有些虛弱,想到還要再多躺好些日子,心裡就覺得有些無奈。但,能將女兒平安生下來,她甘願承受這些辛苦。

  望著湯承硯憐愛有加地抱著女兒又哄又唱,她覺得有這麼帥、這麼有安全感、這麼會煮飯的男人來當她的老公、當她女兒的老爸,她跟女兒肯定會是世界上最幸運、最讓人羨慕的母女……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3-29 16:58:00

第六章

  和湯承硯吵過架的第二天清晨,才剛平息了一陣晨吐,就聽到一陣鈴聲。

  在浴室裡漱了一下口後,她才蹣跚地慢慢走進客廳,接起電話。

  「喂?」

  話筒裡寂靜無聲,她先是對著電話皺眉,還以為有人打惡作劇電話,此時門旁的對講機又響了幾道鈴聲,她這才想起電話早在昨夜就被她拔掉線頭了。

  她放下話筒,走到門邊按下對講機。

  「喂?」

  『柳小姐,妳有兩位訪客喔!』警衛先生的聲音從對講機裡傳出來。

  「訪客?誰呀?」柳意婷疑惑地問。

  『她們說是婦女保護協會,想要來拜訪妳。」警衛先生刻意地壓低音量,似乎不想讓其他人聽到她訪客的身份。

  「咦?請她們上來吧。」

  對於警衛先生的怪異反應,她沒有想太多,只是莫名其妙地聳聳肩,然後回頭進房去換掉睡衣,並簡單地梳洗一下。

  當門鈴響起來時,她打開大門,見到兩個女人站在她家門口。

  其中一個女人看起來大約五十歲上下,身材略顯豐滿;另一個女子大約三十多歲,身材苗條。兩人打扮得光鮮俐落,像是成功幹練的職業女性,提著大包小包站在門口,對她笑得好燦爛。

  從她們有些相似的眉眼之間,柳意婷直覺她們是一對母女,但另外一種似曾相識的奇異熟悉感,也微微擾亂著她的思緒。

  「妳好,妳是柳意婷小姐嗎?」比較年輕的女人笑咪咪地開口問她。

  「呃,我就是。請問……有什麼事嗎?」她點點頭,疑惑又謹慎地看著她們。

  兩個女人將她從頭到尾看了個仔仔細細,再十分有默契地互相對視一眼,好像在交換心得一樣。

  柳意婷被看得頭皮發麻,尷尬萬分地努力保持禮貌的微笑,終於瞭解台灣第一名模林志玲在廣告中嘶吼的那句「不要再給我打分數∼∼」的感覺了……

  「是承硯要我們過來看看妳的。請讓一讓,東西滿重的,提久了手好酸。」年輕的女子回答,笑著提了提袋子。

  「喔……」她傻傻地退開一步,讓她們進屋。

  年輕女子進屋後轉頭看了一下屋內的擺設,接著便提著東西,大大方方地向廚房走進去。

  她呆呆地看著,還沒回神,年長的女人就一個箭步跨上前來,溫暖的手貼上她的臉頰,像在揉麻糬一樣地揉揉揉∼∼

  「唉呀,妳的臉好白啊!眼睛怎麼紅紅的,還有黑眼圈?妳是不是沒吃好、沒睡好?唉呀,真是的,知道自己懷了孕,就更應該要好好地照顧身體呀!一個人住在這裡,一定很沒安全感吧?沒關係、沒關係,我們來陪妳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告訴我們,我們一定會幫助妳的!」年長的女人心疼地對她喳喳呼呼的。

  柳意婷愣愣地看著兩個不請自來的女人。

  「妳們……真是承硯叫妳們來的?」她遲疑地問。

  「是啊,那臭小子一大早就慌慌張張地打電話來擾人清夢,說什麼妳的電話打不通,要我們過來看看妳,急得跟什麼一樣。唉呀,原來是電話線掉了啊?承硯那小子真是急性子,只是電話不通嘛!」年長的女人熱心地將電話線接上去,拿起話筒試了試,確定電話沒問題後,才把話筒掛回話機上。

  聽她們在言語之間,一副與承硯很熟悉的模樣,柳意婷心底忍不住浮出某種猜測……

  「妳……呃……這位女士……」她因為緊張而有些結巴。

  「什麼女士?有夠難聽的。我叫湯紀美蘭,接受我幫助的很多女孩兒都叫我湯媽媽,妳也叫我湯媽媽就好了!」湯紀美蘭揮揮手抗議道。

  「媽,我想妳還是要地直接叫妳媽吧,因為再過幾個月,妳就可以升格當奶奶了。」年輕女子從廚房走出來,笑著開口,有點看好戲的味道。

  湯媽媽跟柳意婷同時倒抽一口氣,猛地扭頭互相注視。

  「妳好,我是湯承蓉,是承硯的姊姊。我有看到妳的孕婦手冊,恭喜妳了。」湯承蓉笑著跟她自我介紹。

  「承蓉,妳說什麼?是承硯那臭小子弄大這女孩的肚子?!她……她……唉呀!臭丫頭!妳怎麼不早點兒跟我說?」湯紀美蘭不可置信地指了指柳意婷,又氣又怒地跺腳,瞪了自己女兒一眼。

  「我想給妳一個驚喜嘛!」湯承蓉聳聳肩,露出無辜的笑容。

  柳意婷驚嚇過大,一時無法接受眼前兩位客人的身份,來不及開口說出任何一個字,眼前一黑,就在湯家母女的驚呼中,昏眩地栽倒進她們慌忙伸出來扶持的四隻手臂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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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就跟湯承硯的母親見面,真的嚇壞她了。

  已經醒來好一陣子的柳意婷坐在床上,心慌意亂地低著頭,不敢回望在床前一直看著她的湯家母女,心裡已經狠狠把湯承硯罵得脫了好幾層皮。

  「醫生說妳沒有大礙,只是體質比較虛弱而已,要多補充一些營養。」湯承蓉溫和地開口。

  「謝謝。」她尷尬地笑了一下。

  「妳這孩子還真害羞,怎麼一直低著頭呢?知道我是承硯的媽有這麼可怕嗎?還是不想見到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還真是難過啊……」湯紀美蘭故意大大歎了一口氣,露出傷心的表情。

  「沒有、沒有!我只是沒有料到妳們會過來……我……我……」她焦急地搖搖頭。

  「媽,妳別嚇人家。意婷,廚房裡剛燉了一鍋雞湯,我去盛一碗給妳喝。」湯承蓉體貼地安撫柳意婷的情緒。

  「等臭小子回來,看我不扒下他一層皮才怪!一大清早急匆匆地打電話挖我起來,堅持要我趕快來看妳,在電話裡卻只交代說妳懷孕了,擔心妳獨自一個人待在屋子裡會有事,害我以為是一件需要援助的Case,沒想到竟然是……唉呀,真想狠狠打斷那臭小子的腿!這麼重要的大事,居然敢瞞著我!」湯紀美蘭越說越氣,握著拳好像真的握著棍子揮呀揮的。

  柳意婷看著湯母,臉上露出笑意,心裡卻擔憂了起來。

  紙果然包不住火。

  湯承硯的母親不知道會不會跟湯承硯一樣,想要搶走小孩?如果承硯的母親真的想要孩子,那她該怎麼辦?

  「來喝碗湯,醫生說妳需要多補充一些營養。」沒多久,湯承蓉將一碗湯端來房間。

  「謝謝妳。」她接過湯,喝了兩口,發覺湯頭的味道很熟悉,很像承硯煮出來的口味。

  她猜測承硯的廚藝應該是姊姊教的,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對湯承蓉感激地笑了笑,又多喝了兩口。

  「意婷啊,妳……跟我兒子在一起多久了?」等她喝完了湯,湯紀美蘭小心翼翼地開口詢問。

  「一年多。」地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你們……我是說,承硯有沒有跟妳提過結婚的事?」她又繼續追問。

  「沒、沒有……」她滿臉尷尬地搖搖頭,撫著有些不適的胃部。

  她覺得胃部又開始變得沈甸甸的,似乎有些蠢蠢欲動的跡象。

  「這臭小子在搞什麼?真是丟臉,我竟然教出這麼不負責任的兒子!」湯母低頭罵了兒子幾句,接著握住柳意婷的手,誠懇地看著她。「那麼妳的父母呢?他們住在哪裡?我看還是由我出面到妳家提親好了。」

  「我爸媽……他們在幾年前就已經出車禍去世了。」她勉強笑著。

  「唉呀……真是可憐的孩子……」

  湯母緊緊抓住她的手,眼中忽然泛出水光,嚇了柳意婷一大跳。

  「媽,妳看意婷的臉色好白,讓她睡一睡,休息一下。等她好一點兒再說吧。反正過幾天承硯就會回來了,到時妳有什麼問題,對承硯嚴刑拷打一番,也是一樣可以問出妳想知道的所有事。」湯承蓉拍拍母親的肩膀,示意她看看柳意婷的神色。

  嚴刑拷打?柳意婷眨眨眼,不敢相信這是湯承硯的親姊姊說出來的話。

  感覺……挺凶殘的。

  「對厚!我怎麼忘了那個臭小子還得給我一個交代。唉呀,妳的臉色真的好白啊!看看我,真是粗心大意,竟然沒察覺到妳不舒服。來來來,快躺下,妳好好休息一下,其他事都交給湯媽媽……不,交給媽就好!」湯母馬上起身,對她拍拍弄弄,硬是將她壓進被窩去躺好。

  「我……我……湯、湯……媽媽……」柳意婷眨巴著眼睛,湯紀美蘭最後那一句話幾乎讓她熱淚盈眶。

  「什麼湯湯媽媽?叫媽就好了。趕快睡、趕快睡,眼睛閉上別講話了--」湯紀美蘭催促道。

  說也奇怪,失眠了好幾天一直沒能睡好,沒想到在湯紀美蘭半哄半逼之下,竟然真的閉上眼睛,很快地墜入夢鄉,睡得好香甜……

  夢裡,她看著湯家母女合力綁住湯承硯,用鞭子狠狠狂抽他,對他嚴刑拷打,她則坐在一旁快樂的一直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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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湯承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走進柳意婷所住的大樓時,一向會與他打招呼的面熟鄰居,不是假裝看不見他匆匆閃過,就是給他一個嫌惡的白眼,就算是臉上帶著客氣笑容的,眼神也怪怪的。

  他聳聳肩,正要推開大門時,沒想到卻被警衛先生給攔了下來。

  「請問你找哪家住戶?」警衛冷淡地問。

  「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湯承硯。」他皺起眉頭。

  「請問要找哪戶?」警衛裝作沒聽到他的話,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

  「B棟七樓的柳意婷。」他忍著不悅,咬牙回答。

  「你等等。」警衛瞥了他一眼,慢斯條理地拿起電話。

  本來還以為警衛先生在開玩笑,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打電話上去詢問是否要開門,讓湯承硯挑高了眉毛。

  「柳小姐,妳確定要讓他上去?……好吧,如果妳有需要,可以馬上按對講機,我會幫妳叫警察來的。」警衛特意看了他一眼,擺明了後面三句話是講給他聽的。

  湯承硯拉下臉來,直直地望著警衛。「請問,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了?」

  難不成他不在國內的這一個禮拜裡,有個長得跟他一模一樣的通緝犯逃跑了,還上了新聞,所以大家才會用這麼怪異的眼神和態度對待他?

  「前兩天有兩位婦女保護協會的社工來找柳小姐了。我跟你講,我最瞧不起打女人的男人了!『打某豬狗牛』,一點兒也算不上是男子漢,只會丟男人的臉!」警衛哼了他一聲後,便冷淡地偏過頭去不理他。

  湯承硯忍著氣推門進去,心裡已經有底了。

  「搞什麼?老媽跟老姊表明身份說是我家人就好了,幹麼用婦女保護協會的名義?難怪大家都誤以為我欺負意婷,讓意婷對外尋求保護。」他喃喃自語地走向電梯。

  見到一座電梯快要關上門,他一個箭步上前按住按鈕,等金屬門又自動打開時,邁出長腿跨進電梯。

  電梯裡原本有一位女子,一見是他,臉色一白,便匆匆地從電梯裡疾奔而出。

  「小姐,妳不坐嗎?」他禮貌地詢問。

  「不坐、不坐!你走吧!」女子用力擺擺手,似乎很害怕跟他同乘一座電梯。

  一見她的反應,湯承硯僵著表情微笑點頭,按下關門鍵。

  「媽的!當我是色狼嗎?我的名聲到底壞到了什麼地步?」他靠在電梯廂壁上,生氣地扒了扒頭髮,決定找一天押老媽跟老姊來跟大家澄清身份,幫他破除謠言。

  他還要臉待在這裡陪意婷生產耶!

  心裡正在盤算,掏出鑰匙打開門,推門進去後,耳朵就被人襲擊了。

  「哇啊∼∼痛痛痛∼∼媽!妳幹麼捏我耳朵啊?」行李重重落地,他哀哀叫著,雙手護住被擰住的耳瓣。

  任憑他長得人高馬大,耳朵上的弱點也讓他痛得不得不彎下腰,遷就擰著他耳朵的那隻手,差點沒跪了下去。

  感覺著那準頭、那力道、那狠勁,就算還沒看見襲擊的人是誰,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從小將他修理到大的老媽所下的毒手。

  「臭小子,給我過來--」湯母拽著他的耳朵到沙發前才放開手,氣勢淘洶地坐到沙發上。

  湯承硯抬起頭來,看到母親、姊姊跟柳意婷肩並肩坐在沙發上,頗有「三娘教子」的氣勢。

  只見坐在中間的母親,雙手環胸、橫眉怒眼,令人望而生畏。

  姊姊坐在左邊,眼底有著戲謔的笑意。

  至於坐在母親右邊的柳意婷,則是擔憂地看著他發紅的左耳,對他似乎欲言又止,眼底佈滿心疼與不捨。

  他仔細地瞧著柳意婷的氣色,發現她雖然瘦白依舊,但看起來還算有精神,讓他放心了一些。

  慢慢坐進她們三人對面的單人沙發,他暗地苦笑一聲,明白自己今天很難過了。

  「拷問開始吧,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他攤攤手,很有自知之明地擺出很配合的態度。

  「臭小子!小孩都已經三個多月了,你竟然也沒跟家裡講一聲?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湯母不客氣地開始發難。

  「我是打算過一陣子再說的。」他回答道,偷偷打了一個呵欠。

  好幾天沒日沒夜地在展場上忙碌,加上十幾小時的飛行,還有整整十五個小時的時差,讓他的眼皮特別沈,一坐下來就覺得好想睡。

  「過一陣子是過多久?等小孩生出來再講嗎?」湯母咄咄逼問。

  「我不會等到那時候的。」媽啊,他眼前開始模糊了。

  「哼!你這孩子真是皮癢,我從小就教你要好好善待女孩子,結果呢?沒想到你從小到大,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交往隨便也就算了,現在讓人家懷了孕,還偷偷摸摸的不給家裡知道,你真是大大地丟了我這個婦女保護協會會長的面子!」

  「媽,對不起,我一定會讓妳在董事會裡有所交代的。」聽著母親咕嚕咕嚕的叨念,他的精神開始渙散。

  雖然很想睡、很想睡,但依然火熱的左耳讓他努力提高警覺,不讓自己真的睡著,深怕會再受到母親的另一次襲擊。

  「……你說,你要怎麼給人家交代?」

  「我會娶意婷……只要她同意……孩子@#$%*……」畢竟他不是鐵打的無敵鐵金鋼,身體抵抗不住強烈襲來的睡意,腦袋搖搖晃晃,已經開始大舌頭,講的話也糊成了一片,沒人聽得懂。

  看他似乎昏迷了,湯母滿意地轉頭看向女兒。「承蓉,他睡著了耶!」

  「好,老弟,以上這些話都是你說的喔!我們有錄音存證,你以後別想賴掉!」湯承蓉笑著拿出小型的錄音機,按下停止鍵。

  「……」只有一陣規律的細微鼾聲回答她,湯承硯早就閉著眼,睡歪在沙發裡了。

  「好了,咱們拷問結束,這小子丟他睡在這裡就好了,等他醒了就任妳處置。我們要回去了,家裡還有個老爺子要照顧呢!」湯母一臉滿意地起身,笑著對柳意婷說。

  「拷問……結束了?」

  「是啊,我們要回去了,再見喔!」湯承蓉愉快地跟她道別。

  柳意婷有些傻眼,看著湯家母女點點頭,瀟灑地對她揮手再見,模樣活像是完成了什麼了不起的任務。

  這樣就沒了?

  只是一直叨念他,念到他不支睡著,就叫嚴刑拷問?

  她無意識地送她們到門外,也跟著揮揮手,目送她們走進電梯裡。

  返回客廳,她看著睡得不省人事的湯承硯,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原來,湯家所謂的「嚴刑拷打」,是這麼回事啊!

  她還以為會看到血淋淋的滿清十大酷刑哩,害她著實緊張了一陣子,連作夢都夢到酷刑逼供的情節呢--

  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柳意婷心情複雜地望著已經睡死在沙發上的湯承硯,默默歎了一口氣,回房去抱出一條被子,輕輕覆在他身上……

第七章

  自從湯承硯在沙發上睡了一夜,腰酸背痛的醒來之後,兩人完全沒有再提到拷問那晚他說會娶她的事,日子就像先前一樣繼續過下去。

  每天一樣從她驚天動地的孕吐開始,然後他每天盯著她喝牛奶、吃飯、散步。就連他去公司加班時,也不忘打電話回來叮嚀,並警告她不准再拔掉電話線。

  神奇的是,曾經對他不假辭色的警衛跟鄰居們,也都恢復成往常和善親切的模樣,只是增加了一些因誤解而歉疚的笑意。

  湯承硯猜測,母親跟姊姊回家時,可能順便與警衛聊了一下,表明身份,讓他蒙受的不白之冤得到澄清。

  總之,他們的日子規律得像一對生活乏味的老夫老妻。

  在醫生的排定之下,今天湯承硯陪著柳意婷前來醫院做產檢。

  在等待叫號時,湯承硯握著柳意婷的手,跟旁邊的婆婆媽媽們聊天,似乎對懷孕的狀況特別有興趣。

  柳意婷乘機偷偷看他。

  生了一張帥氣俊秀娃娃臉的他在女人堆中十分吃香,甚至可以說是如魚得水,不只吸引年輕女性的目光,就連歐巴桑都對舉手投足帶著書卷氣的他沒有抵抗力,格格格地對他又說又笑。

  她心裡的不確定感,更加擴大。

  她不知道,她要憑什麼讓他娶她?

  憑肚子裡的孩子嗎?

  這樣的婚姻基礎未免太薄弱了。

  如果孩子不小心失去了,那他們之間的聯繫,是否就斷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他的大手突然伸過來,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抬起頭,發覺他正在看著她,表情若有所思。

  「怎麼了?」她很快擠出笑容問他,不想讓他發覺她低落的情緒。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轉過頭去,狀似煩惱地跟身旁的歐巴桑訴苦。

  「她孕吐很嚴重,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問醫生,醫生只說是正常現象,頂多給她打一劑營養針而已。」

  「孕吐喔?我知道一個老祖先傳下來的偏方,渾有效喔,你們要不要訴訴看?」歐巴桑興奮地提供小秘方。

  聽到有偏方,兩人眼睛都大了起來,注意力馬上被抓住。

  「什麼方法?」湯承硯好奇地問道,柳意婷也湊過去聽著。

  「叫你丈母娘煮一小碗豬肝韭菜,然後帶你牽手的回娘家去,跟阿母打聲招呼說我回來了,就進廚房蹲著吃掉。吃完後把碗倒把放在爐子的爐心上,筷子再放上去,然後就趕快離開家。記得,離開的時候不能跟家人打招呼,更不能說話喔!這很重要的,如果離開時說了話,就會破功了!」歐巴桑十分嚴肅地解說。

  有沒有這麼神奇啊?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麼好笑又詭異的民間偏方。

  「是……我吃嗎?」湯承硯遲疑地問。

  「厚∼∼你吃什麼?孕吐的又不是你,是你老婆吃啦!」歐巴桑一副快昏倒的模樣。

  歐巴桑左一句你牽手的、右一句你老婆,聽得柳意婷臉紅害羞,心底偷偷開小花。

  湯承硯倒是很自在,反而對這個令人半信半疑的民間偏方比較有興趣。

  「那……如果還是沒效呢?」湯承硯傻傻地問。

  「當然就再試一次啊!」歐巴桑給他一個「你很笨」的眼神。

  「呃……」就這麼簡單?

  湯承硯有些哭笑不得地眨眨眼。

  「聽說就算孕吐很嚴重的,只要至少吃個三次,保證就不吐了。記得喔,最後離開的那個時候最重要,不能開口跟任何人說話,默默出門就好了。」歐巴桑再一次強調最重要的地方。

  「喔,謝謝妳。」湯承硯馬上慎重地點頭道謝。

  「有沒有記起來了?」

  「有有有∼∼」他忙不迭地趕快點頭。

  「不要忘了喔!我是看你很疼某才告訴你的。」

  「謝謝、謝謝∼∼」

  湯承硯笑呵呵地跟歐巴桑握手,讓歐巴桑笑得好開懷。

  此時,護士探頭出來叫名字。

  「柳意婷∼∼」

  「在這裡!」湯承硯舉手回應,扶著柳意婷起身走進診間。

  醫生和善地跟他們打招呼,問了一些近期狀況後,就要她躺上診床去,拉開衣褲,露出小腹來。

  醫生在她的肚皮抹上涼涼的潤滑膏後,拿著一把長得很像刷條碼機的超音波檢查器在她的腹部上壓著滑動。

  起初,她興致高昂地看著放在檢查床床尾的螢幕,湯承硯也好奇地在一旁伸著頭,看得津津有味,只是黑白螢幕裡一片模模糊糊,怎麼也看不出什麼碗糕。

  醫生皺著眉,對著螢幕嗯嗯啊啊了好一陣子,讓柳意婷與湯承硯覺得莫名其妙。

  怎麼也等不到醫生解說的他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越想越心驚肉跳,深怕是不是她的腹部裡有什麼異狀。

  柳意婷無助地看了他一眼,湯承硯馬上主動開口發問。

  「請問一下,超音波檢查正常嗎?」

  「唔……嗯……」

  醫生沒回答,又是一陣嗯嗯啊啊,聽得湯承硯好想打人。

  「情況如何?可以跟我們解說一下嗎?」湯承硯忍不住再問一次。

  「胎兒已經有心跳了,你們看,就在這裡。然後,你們看,這裡是……」醫生擋住螢幕,開始口沬橫飛地講解。

  醫生嘴裡一直講「你們看、你們看」,柳意婷就努力地仰起頭望向床尾,卻挫敗地發現,超音波畫面被其他儀器線路、還有醫生的身體給擋住了,根、本、看、不、到!

  現在換柳意婷氣得好想打人,轉頭向湯承硯求救。

  只能靠湯承硯當她的眼睛,幫她看個仔細了。

  看湯承硯正專注地聽著醫生解說,也跟著嗯嗯啊啊的,她放心地躺回診床上去,不再試圖看螢幕。

  「怎麼樣?有沒有看出胎兒長什麼樣子?」診察完畢後,兩人手牽手走出診所,她很期待地問他。

  「老實說,我看不懂。醫生說這裡是什麼、那裡怎麼樣,我卻怎麼看都是同樣的一大片,一點兒也看不出來醫生說的這裡跟那裡是哪裡。」他無奈地攤攤手。

  「那你那麼認真地點頭是在點什麼啊?」她挫敗地哀歎一聲。

  虧她還把所有希望都放到他身上,要他事後再描述給她聽說!

  「我看醫生那麼熱心的講解,不忍心傷害他的熱忱嘛!」他無辜地回答。

  不過他的配合也有收穫啦,至少拿到一張超音波黑白照片。

  ……雖然不知道胎兒在哪裡……

  唉……

  本來滿懷期待地想看看寶寶的模樣,沒想到有看跟沒看一樣,說不失望是騙人的。

  看到他臉上微微的失望,柳意婷心底的憂慮忽然加深。

  「承硯……」她輕輕喚他,臉上沒有了笑容。

  「怎麼了?」

  「你很期待這個寶寶嗎?」她心情複雜地抬眼望他。

  「那當然。」他笑著說。

  一聽到他的回答,她身子微微一僵,小手不著痕跡地從他掌心滑開。

  「如果……如果孩子有個萬一……」她不安地咬唇說道,用另一隻手,將失去他掌心溫度的那隻手緊緊握住。

  「妳在胡思亂想什麼?孩子正在妳身體裡健康地長大,現在不是已經有心跳了嗎?」他蹙起眉。

  「我沒有胡思亂想。剛剛醫生看過病歷後,表情有些凝重地跟我們說,孩子會不會跟父母,要看緣分,叫我們以平常心對待。這不是在暗示我們,孩子隨時可能保不住嗎?」

  「意婷……」

  「我一直都有心理準備,我的腰腹曾經受過傷,導致難以受孕,雖然這次意外懷了孕,卻很有可能隨時會流掉,而且,失去這一個,恐怕再也沒有另一個孩子了……」

  湯承硯沈默地望了她好久。「妳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孩子沒有了,我們……就分手吧。」她忍著心痛,強迫自己開口。

  湯承硯嚴厲地瞪著她,似乎極端生氣,發怒的眼神中帶著受傷的情緒。

  他咬牙深吸一口氣,吐氣,又深吸一口氣,顯示他的脾氣正瀕臨失控邊緣。

  「為什麼?」

  「我問過醫生了,我能懷孕,是機率小到不能再小的幸運,未來不見得能再擁有第二個孩子。如果這個孩子沒能生下來,那我以後很有可能再也無法生出自己的孩子了。」

  他沈默地看著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然後呢?」

  他的嗓音變得低啞、冷淡,她彷彿被刺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微微一縮。

  「然後?你一定要我把話說白了才甘願嗎?」她受傷地瞪著他。

  她不相信他不懂,也不相信他會這麼殘忍,故意逼她把那些會讓她痛不欲生的話全說出來。

  「妳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妳想要做什麼?」他輕描淡寫地聳聳肩,彷彿沒將她眼眸中深刻的痛苦看在眼底。

  「好啊!那我告訴你,跟我結婚共組家庭,要冒很大的賭注,因為我們很有可能無法擁有孩子!你懂不懂啊你?」她氣急敗壞地握拳大吼,氣憤地抹掉墜下來的一滴淚,覺得自己又屈辱、又受傷。

  「這是妳的理由?」面對她的激動,他挑挑眉。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理由夠天大地大了!所以,你母親那晚逼你娶我的事,就當你沒承諾過,我也沒聽到,這樣對你比較公平,我也……我也比較安心。」她全身緊繃地等待他的回答,等著承受被判死刑的痛苦。

  「說完了?」他低聲問,臉上沒有表情。

  她點點頭,忍著淚意,咬住唇瓣。

  「好吧,既然妳這麼誠心誠意地為我著想,我怎麼能辜負妳的好意呢?」他攤了攤手,痞痞地笑了起來。

  他的意思是……同意分手了?

  雖然他的回答,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他臉上的笑容,卻讓她覺得心臟好痛、好痛,痛得整個靈魂都要空了……

  他真的這麼高興能擺脫她嗎?

  她垂下眼眸,感覺心臟正被凌遲似的,一片一片撕裂開來。

  搖搖欲墜時,一雙有力的大手伸了過來,握住她細瘦的臂膀。

  「不過,這位小姐,妳未免也太一廂情願了吧?」他再度開口,擾散了她的思緒。

  「什麼?」她茫茫然地抬起頭來,不明白他所說的話。

  看著他,她心裡恍恍惚惚地想著,他不是答應分手了嗎?為什麼此刻他卻咬牙切齒地狠狠假笑,瞪視著她的眼眸深處還燃燒著可怕的熊熊怒火呢?

  他接下來的話,讓原本自艾自憐、泫然欲泣的她,腦袋瞬間打死結。

  「要分手?可以啊!給我一千萬,我馬上分!」他低頭俯視她,露出無賴的表情。

  眨眨眼,又眨眨眼,她忽然不能理解他的話,腦中那條語言譯讀的神經抽筋一下。

  他這句台詞好耳熟,很像鄉土八點檔裡壞女人跟小白臉這類角色在威脅主角時,會說出來的話。

  但是,應用在現在這個場合……好像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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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萬……一千萬……一千萬……

  剛被湯承硯餵得飽飽的柳意婷,懶懶地窩在沙發裡,腦袋一直轉著「一千萬」三個字,思索著他說那些話的動機。

  「他是不是腦袋秀斗啦?為什麼是我要付他一千萬他才肯分手?」她可是有湯媽媽當靠山,可以用結婚來威脅他的人耶!

  就算她有一千萬,她也要為寶寶的將來打算,哪能拿來當分手費,這樣隨隨便便地花掉?

  而且再怎麼推算,也不該是她出一千萬的分手費啊!

  所以,她做出了最後的結論--

  湯承硯是神、經、病!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笑得很陽光的湯承硯出現在她面前,讓她覺得好礙眼,好想打人。

  她一直在煩惱寶寶的狀況,煩惱他們之間的事,而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每天好吃、好睡,像只煩人的跟屁蟲,老是跟在身後盯她喝牛奶、做運動,好像除了這些事外,就沒別的事好做似的。

  唔,不知道孕婦產生暴力傾向正不正常?

  「走吧!」他很有精神地拉她起身。

  「去哪裡?」她懶懶的,不想動,覺得渾身軟綿綿,好想睡覺。

  「去我家。我跟我媽說好了,要她煮好韭菜豬肝等我們回去。」

  「咦?韭菜豬肝?」她一頭霧水地眨眨眼。

  「妳忘了?就是上次在診所裡,那個歐巴桑教我們的止孕吐偏方啊!」

  「喔∼∼我想起來了。可是,她說的是要我回我家,請我媽煮耶!」

  「妳媽不在了,當然就由我媽來啊!所以我們回我家去吃。」

  「這樣可以嗎?效果會不會打折扣啊?」

  「試試看再說嘍!沒效的話,就照歐巴桑說的多吃兩次,反正那碗東西吃了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影響,妳就當吃補品好了。」

  她哭笑不得地任他拉起來,耳裡聽著他碎碎念的交代,心底卻為了他的用心,感到好溫暖、好溫暖。

  「到我家的時候,妳要記得跟我媽說一聲『我回來了』,然後在廚房蹲著吃掉,吃完之後碗筷要倒過來擺在爐心上喔!」

  「喔。」

  說實在的,她還是很懷疑這個偏方的效用,但看他這麼慎重其事,她也就任他弄去。

  「然後妳還要記得,離開之前不能跟任何人說話,乖乖跟我離開家裡,知道嗎?」

  「好啦、好啦∼∼」她嘴裡不耐煩地回答,心裡還是甜滋滋的。

  想到要到他家跟他的父母家人見面,她就覺得好緊張。

  還好她已經先見過他的媽媽和姊姊了,否則這樣臨時被他抓去他家裡,她恐怕會害怕得昏倒。

  當她在路上聽到他像唱機跳針一樣地交代第八遍時,她內心忍不住開始天人交戰。

  她知道他是好意,但是……

  她實在好想一舉給他「貓」下去,要他閉嘴!

  孕婦產生暴力傾向,應該是被逼出來的吧?

第八章

  忍著笑意,吃完傳說中可以止孕吐的偏方後,柳意婷笑嘻嘻地讓湯承硯牽著手,走出湯家。

  「我剛剛要出來的時候,覺得大家演戲演得好投入喔,真的都裝作沒看到我們耶!尤其是你爸,實在看不出來他那麼有演喜劇的天分耶!」

  「我爸?怎麼可能?他很嚴肅的,哪會演喜劇啊!」湯承硯回頭反駁她的話,但他的臉上也掛著很噱的笑容。

  「是真的!我們出來的時候,你爸剛好放下報紙,不小心看到我,傻了一秒鐘,才驚慌失措地趕快再把報紙拿起來遮住視線,假裝沒發現我的存在。但是他報紙拿反了,害我差點破功笑出來。」她不停地格格笑著,想到方纔的狀況,她不禁笑得流出眼淚。

  「真的假的?妳竟然沒通知我看一下!」他不可思議地張大眼。

  「是你要我不可以說話的嘛,我當然不敢叫你嘍!」她聳聳肩。

  「下次有好康的,別忘記我。我看我老爸正經了一輩子,從來沒見過他驚慌失措的樣子,還真好奇妳看到的是什麼表情呢?」他的表情有些扼腕。

  她笑了半天,才慢慢平緩下來。

  他靜靜地看著她笑,唇角也忍不住好心情地跟著向上勾起。

  忽然間,她輕歎了一口氣。

  「怎麼歎氣了?」他笑著揉她的頭。

  「你的家人都是好人耶--」

  「那是因為妳是女生。」他的表情有些不以為然。

  「為什麼因為我是女生?」她好奇地問。

  「我從小就被我媽灌輸『女人是寶,男人是草』的觀念,如果妳是男的,看我媽還理不理妳!」他雙手環胸低哼。

  「不管如何,大家為了我,努力合作完成那個據說是祖先流傳下來,天知道會不會有效的止孕吐偏方,他們的心意,我全都放在心裡。可惜剛剛離開時不能講話,不然我真的好想跟他們道謝。」從一進門開始,她就受到家人般的對待,讓她心裡又感激、又難過。

  「還好妳沒說出來,不然就破功了。」他攬住她的肩,慢慢地走著。

  「你這麼當真啊?」她抬頭對他眨眨眼。

  「心誠則靈嘛!」他笑著睇她。

  兩人視線相接,瞬間擦出令人意料不到的火花。

  彷彿被灌上了什麼超強效的接著劑,眼神望進彼此的眼底後,竟然再也挪不開。

  他凝視著她,拾手輕輕撫了撫她的臉。

  慢慢低頭,他俯身吻住她。

  她閉上眼,雙手攀住他結實的腰間,身子軟軟地偎進他懷裡。

  當他進一步吻得更深時,忽然嘗到她嘴裡麻油和韭菜的味道,忍不住笑了出來。

  「笑什麼?」氣氛正好,他竟然發笑,真是討厭!

  「喂,妳嘴裡都是麻油的味道。」他裝出一副不敢領教的表情,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推開。

  「啊……是嗎?」她張大眼。

  「不然妳自己聞聞看。」

  她立刻在手心哈了兩下,聞聞自己的口氣。「哇∼∼真的有耶!就是剛剛你媽煮給我吃的那碗嘛!」真是糗死了,糗死了!

  「下次提醒我,妳吃完韭菜豬肝後,除了不能說話之外,還要再加上一條--也不可以接吻。」

  「可惡啦!竟然這樣笑我!」

  她握起拳揍他,他動作靈敏地放開她,笑著閃到旁邊去。

  她又生氣、又好笑地向他追了兩步,突然一陣頭昏,她晃了兩下,馬上蹲到地上去。

  「怎麼了?」他臉色一變,馬上飛奔到她身旁,關心地扶著她的肩。

  「我頭暈……覺得心跳好快……而且肚子好像有些悶悶的……」她臉色慘白地說,內心憂慮不已,希望寶寶沒有問題。

  「妳可能太累了,我們先回家休息一下。」他心裡也想到了寶寶,但他讓自己保持著冷靜的語調安撫她,沒有把擔心掛在臉上,以免讓她的精神更加緊張。

  她抓著他的手,虛弱地點點頭。

  一直到她覺得好些了,他才扶著她慢慢站起來,向湯家走回去。

  回到湯家後,湯母看到柳意婷精神奕奕地出門,奄奄一息的回家,趕緊整理一張床給柳意婷休息。

  然後,湯母認定是兒子沒把人家女孩子照顧好,於是嘮嘮叨叨地訓了兒子兩個小時,訓到他不支倒地,睡死在柳意婷的床邊,這才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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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的凌晨時分,下腹某種說不上來的奇異感驚醒了柳意婷。

  她莫名心悸地張開眼睛,瞪著天花板,一動也不敢動。

  微微翻正身子,便敏感地察覺到身體裡有一股濕熱的液體,正從她的腿間不斷地向外湧出來。

  緊繃的下腹深處,彷彿正在對她發出某種駭人而絕望的求救警訊……

  寶寶?!

  她倒抽一口氣,驚慌地壓著小腹坐了起來。

  「怎麼了?不舒服嗎?」躺在她身旁的湯承硯被她的動作驚醒,忽然睜開眼,也跟著坐起來,警覺地看著她。

  她沒有回答他,匆匆掀開被子下床,衝進浴室去。

  湯承硯馬上眼著下床。

  「意婷,妳還好嗎?」他繃著聲音問道,擔心地敲敲緊閉的浴室門。

  還來不及回應,臉色死白的柳意婷倏地打開浴室門,驚慌地抓住他的手臂,沒發覺她此刻的力道大得嚇人。

  「發生什麼事了?」湯承硯心裡一驚,雙手立刻環住她。

  「我……我下面在流血……怎麼辦?承硯,救救孩子,救救我跟孩子……」她絕望地哽咽著,雙手緊緊壓住小腹。

  接著,腳下一軟,她虛弱地跌向他懷裡,再也站不住。

  湯承硯一聽,早已經白了臉。他二話不說,馬上攔腰抱起她,立刻衝出房門搭電梯下樓,開車送她去急診。

  他一路驚險飛車,闖過好幾個紅燈,她則縮在座位上不斷地哭泣,雙手死命壓住腹部,不斷地喃喃哀求。

  「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放棄媽媽,媽媽連你的模樣都還沒看到,你怎麼可以放棄媽媽,不讓媽媽有抱你的機會?求求你……不要離開……不要離開……」她嘴裡拚命對著胎兒哀求,內心求遍所有神佛,盼望能保佑她的寶寶。

  她絕望地哭著,湯承硯也熱淚盈眶,但他一直努力地眨掉眼裡泛出來的水光,拚命保持視線清晰,和最高的警覺心專注開車。

  他必須保護柳意婷和肚子裡的孩子,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將他們送到醫院去。

  「不要離阻媽媽,媽媽只剩下你一個親人了,失去你的話,媽媽一個人要怎麼活下去?」她淚流滿面,不停地對著肚子裡的孩子說話。

  他專注地看著路面,一手抓緊方向盤,一手覆向她壓在腹部上方的雙手。

  當他握住她的手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也抖得好厲害。

  他抓住她發涼顫抖的指尖,緊緊與她扣握在一起。

  「不要哭,意婷,不要哭,妳要留著體力保護寶寶,太激動對寶寶不好……」他啞著嗓子安慰她。

  「……承硯,我覺得好冷……」她虛弱地低喃一聲,蜷縮的身子微微地發顫。

  他聞言一驚,轉頭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的睡裙裙襬沾著一片怵目驚心的紅色濕濡,呼吸頓時一窒,心頭也瞬間凍結。

  他抖著手,飛快將空調轉為最暖的暖氣,努力讓僵硬的腳部將油門踩到底。

  「我幫妳開暖氣了,等一下就會暖和起來了。」

  「……我覺得好害怕……」她閉上了眼,反握住他的手,像溺水者緊抓著救命浮木般。

  她的虛弱狀態讓他心驚不已,只能不斷對她說著話,安慰她,也安慰自己。

  「不要怕,有我陪著妳。妳先慢慢深呼吸,我們就快到醫院了。到了醫院,醫生會想辦法保住我們的寶寶的……意婷,加油,妳也要加油……」他努力下讓自己的嗓音破碎,不讓她聽出自己的害怕及慌亂,免得讓她更加絕望、害怕。

  但是……

  真他媽的該死!為什麼到醫院的這段路程,遠得讓人分秒難熬、遠得這麼令人絕望、遠得好像該死的一輩子也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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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經過緊急安胎治療後,醫生告訴湯承硯,梆意婷有流產跡象,必須住院繼續安胎觀察。

  「請問寶寶保得住嗎?」湯承硯一手握著柳意婷的手,看著醫生的神情非常凝重。

  「這個很難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有時候流產是一種自然淘汰的結果,表示胚胎可能有缺陷。當然,我們會盡力幫孕婦安胎,如果胎兒最後還是保不住的話,你們就以平常心看待,不要太難過。」醫生平靜地告訴他們。

  聽完醫生的話,湯承硯低頭看向柳意婷。

  他現在最在乎的,是柳意婷的反應。

  果然,躺在床上的柳意婷聽到了醫生的話,蒼白著臉,說不出話來,只能閉著眼睛不停地流眼淚。

  湯承硯握緊她的手,眼底滿是心疼。

  「那麼……我能為我太太做什麼事?」他沙啞地開口間道。

  「目前胎兒的心跳還在,我們會繼續密切觀察胎兒的狀況。你現在能為你太太做的,是盡量讓她躺著休息,至少要臥床休息四十八小時以上,並且要讓你太太保持情緒穩定,攝食均衡的營養。」

  「要觀察到什麼時候?」他接著問。

  「如果出血狀況有改善的話,那就是好現象了。」

  「我瞭解了,謝謝你。」湯承硯點點頭,向醫生道了謝。

  當醫生離開後,他在病床旁坐下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腿竟然抖得好厲害,彷彿不是自己的。

  他伸長腿,癱在椅子上,重重地吁出一口氣。

  剛剛在路上,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第一次感覺到那麼的無助、那麼的驚慌,額頭狂冒冷汗,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就怕意婷跟寶寶會發生什麼意外。

  「承硯……我們的寶寶……」柳意婷無功地向他伸出手。

  他伸出一隻手讓她握著,另一隻手輕輕地撫著她過度蒼白的臉蛋。

  「乖,妳聽到醫生說的了,現在要盡量休息,不要胡思亂想,這樣保住寶寶的機會就會越大。」

  她點點頭。

  他傾身在她沒有血色的唇瓣上,印下一個溫柔得令她想哭的淺吻。

  「承硯……我好怕……」她的淚又流了出來。

  「噓,別哭,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妳,還有寶寶。」

  過度驚惶之後,身體及心理都陷入十分疲倦的狀態,她慢慢地閉上眼。

  眼角的淚痕還沒幹,她已經沉沉睡去。

  看著她入睡,他也疲憊地靠向椅背,一瞬也不瞬地望著她蒼白削瘦的臉蛋。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寶寶的存在不是太在乎,只是因為他喜歡她,所以連帶的也接受寶寶的存在。

  今晚之前,他認為就算沒有了寶寶,他還是會娶意婷。

  但是,今晚他才發現,他對意婷、對孩子的情感,早已經不是「買一送一」那種隨緣、無所謂的心情了。

  他仍然想跟意婷在一起,但是如果失去了寶寶,那將會成為他生命中永遠的遺憾跟傷痛。

  對於意婷,他在乎到靈魂深處會隨著她的悲喜而跟著共鳴。

  當她微笑、開心的時候,他覺得世界是發著光的,他願意為了她的笑容做任何事。

  當她恐懼、絕望的時候,他也覺得世界已經面臨末日,覺得心臟被撕扯、全身在發抖。

  而對於寶寶,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變得十分在乎寶寶的存在,對寶寶的情感與期待,已經在骨血裡生了根。

  若是將寶寶的存在從生命中拔了去,將是無法忍受的疼痛。

  當他看到意婷身體不停地出血,意識到孩子很有可能隨時會離開他們,而他們卻什麼都無法做時,他竟然無助到好想跪地求神、嚎啕哭泣,只求能保住那尚未完全成形的小小生命。

  傾身靠向床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很輕很輕地覆上柳意婷的腹部。

  他第一次正式的、以爸爸的身份,對胎兒說話。

  「喂,寶貝,你老爸剛剛才發現,我很愛你的媽咪,也很愛你。求你乖一點兒,好好地在媽咪的肚子裡待到足月再出來,好不好?」

  說到一半,他的話誥一斷,深吸了一口氣後,才又繼續說下去。

  「媽咪失去你的話,她會很可憐,而老爸會更可憐,因為不但失去了你,也可能會失去你媽咪……你是湯家人,所以要爭氣一點兒,聽到沒有……」

  說到最後,他的嗓音哽咽,神情脆弱地將臉埋進掌心裡。

  病房寂靜無聲,他繼續守著他剛剛才發現自己很愛很愛的兩個寶貝,祈禱母子兩人安然度過孕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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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後,湯承硯才打電話通知家人。

  沒多久,湯家所有人全都趕來了,把病床整整圍了一圈,每個人都關心地猛瞧著蒼白虛弱的柳意婷。

  柳意婷睡得很沈,一點兒也不知道身邊圍了許多人。

  「老姊,妳怎麼把全家子人都帶來了?」湯承硯看見這個大陣仗,皺起眉壓低聲音對著湯承蓉說道。

  「我們都擔心意婷啊!本來想說兩個人過來看看就好,可是大家一直擺不平,乾脆就全來了。」湯承蓉聳聳肩。

  「意婷她現在怎麼樣了?」溫文儒雅的湯盛峰,挑著和兒子湯承硯十分相似的濃眉,關心地彎腰看她。

  「她出現先兆性流產,打過了安胎針,醫生要地躺著休息,至少四十八小時之內都不要下床。」湯承硯歎了一口氣。

  「我們到病房外頭說話好了,免得吵了孕婦的睡眠。」湯承蓉的先生方順濱輕聲建議大家先出去再說。

  大家同意地點點頭,又安靜無聲地走出病房。

  到了病房外,湯紀美蘭沒有了顧忌,開始興師問罪。

  「她的臉色好白啊!臭小子,怎麼沒好好照顧你孩子的媽?」湯紀美蘭生氣地打他的手臂。

  「我有啊!」

  「有?那她臉色怎麼那麼白,一點兒血色也沒有?分明就是營養不良嘛!你這臭小子,是不是虐待我媳婦?」

  「我沒有啊!媽。」湯承硯一臉無辜地喊冤。

  「好了啦媽,妳沒看老弟已經很自責了?妳就不要再念他了。」湯承蓉拍拍老媽的肩膀。

  「現在意婷跟寶寶出了問題,最不好受的一定是承硯。」湯承蓉的老公方順濱也幫著說話。

  「唉……我也明白,可是就是忍不住心疼啊!想到意婷那女孩好命苦,我就覺得心酸。她已經經歷過失去父母的痛了,萬一又要經歷失去孩子……而且,這個孩子又是咱們湯家的第一個孫子……唉呀∼∼」湯紀美蘭的同情心氾濫得不可收拾,心裡又焦急、又難過。

  湯承硯默然無語,內心也十分的苦澀。

  但是,他們都無能為力,只能期盼胎兒的生命力夠旺盛,能夠抵擋得住這一次的試煉。

  沉重的氣氛籠罩在眾人四周。

  過了一陣子,湯家的一家之長開口打破沈默。

  「等意婷可以出院了之後,不管孩子還在不在,都一定需要好好地調養身子。承硯,你就把她帶回家裡住,家裡人多,照顧起來也比較周全。至於以後的事……就以後再說了。」湯盛峰交代著,說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輕歎一聲。

  「嗯。」湯承硯點點頭。

  以後的事……

  還沒度過這一關,他完全不想、也不敢去猜測,以後他和意婷之間,會變成什麼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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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3-29 16:55:33

第三章

  吵死人的蠟筆小新鬧鐘又回到她的床頭了。

  柳意婷睜開眼,怔怔地望著床頭那個造型好笑的鬧鐘。只見一臉賤賤的濃眉頑童正在扭著屁股,發出一聲又一聲刺耳的「歐嗨唷∼∼歐嗨唷∼∼歐嗨唷∼∼」。

  在昨天以前,她一直以為就要跟他分別了。沒想到整個狀況峰迴路轉,他又回來了,而且還回家把他收拾走的東西,擺放回原位去,然後沒有得到她這個屋主的同意,就像個舒服的大老爺一樣,休息時間一到就熱門熟路地窩進她臥室的床上過夜,彷彿他們不曾爭執分手過。

  看著屋子恢復成他離去前的模樣,她內心是安心多過於不悅,十分矛盾。好不容易做好恢復單身、獨自生活的心理準備,沒想到一下子就又被打散了。

  身後一隻黝黑的長手伸過來,按掉鬧鐘後,懶懶地順著床頭滑下來,順勢摟住她的肩頭。

  柳意婷沿著光裸結實的長臂,轉頭望向身後,看到手臂主人長滿青髭的俊臉。

  「早啊!」湯承硯愛困地瞇著眼睛親了她一記,然後摟著她倒回枕窩裡繼續睡。

  她還是不敢相信,他居然已經三十二歲了。

  不管怎麼看,他還是像個初出社會的年輕小毛頭。唉,這樣他們兩人走出去,是不是會被人誤會是姊弟戀啊?

  想著想著,她的臉蛋紅了起來,馬上逼自己清醒過來。他就算回到她身邊,也只是暫時而已,她在高興什麼呀?

  輕歎一口氣,又轉身背對他側躺,呆呆地望著蠟筆小新鬧鐘發呆。

  是說,他把鬧鐘設定這麼早響要做什麼?

  「喂,七點了。」她用手肘向後推了一下提醒他。

  「嗯哼。」他閉著眼,順勢翻躺成仰天睡姿。

  「你設定七點的鬧鐘卻又不起床?」她皺眉翻過身來看他。

  「我是幫妳設定的。」他聲音沙啞地回答,眼皮怎麼也不肯再張開。

  「幹麼?叫我起床幫你做早餐啊?」她坐起來伸了一個懶腰。既然醒了,那就起床吧!

  「妳不是要上班嗎?我怕妳會睡過頭。」

  「我上個禮拜就辭職了啦!」

  湯承硯毫無聲息的躺著,讓她幾乎要以為他又睡著了,誰知,下一秒他倏然翻身而起,臉色不豫地瞧著她,嚇了她一跳。

  「怎……怎麼了?」她撫著胸口,不安地縮了縮。

  他此刻已經掃光了瞌睡蟲,看起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很重要的事。

  她一提到辭職,馬上勾起他所有的記憶。

  她先前有計劃地打算跟他分手、賣房子,然後帶著肚子裡的小孩落跑,他怎麼想就怎麼不甘心。

  昨天本來要跟她談條件的,沒想到被她一哭一鬧給打斷,然後忙著安慰她,最後還怕她反悔而急著搬回來,結果就被轉移了怒氣,完全忘了跟她交換條件這回事。

  「有關孩子的事,我還沒提出我的條件。」他板起臉來,嗓音也刻意壓低。

  「你不是說不跟我搶孩子?」她慌張地瞪大眼。

  「我是說過不會搶孩子,但我也說過,孩子妳可以留下,不過有條件。」

  「什麼條件?」她忍不住皺起眉。

  「妳必須證明妳有撫養及照顧孩子的能力,否則我不放心將我的孩子交到妳的手上。」湯承硯環起雙臂。

  聽見他的話,柳意婷有一點火了。

  「你什麼意思?質疑我沒有當媽媽的能力嗎?難道你就有當爸爸的資格?」她氣得跪起來伸指戳他的肩膀。

  「單親媽媽很辛苦的,雖然妳現在非常執意要當單親媽媽,但我怎麼知道妳將來會不會孩子養一養就不想要了?」

  「我是孩子的媽,我才不會棄寶寶於不顧!」

  「我家有三個律師,所以我很清楚要如何爭取身為孩子的爸爸在法律上的某些優勢。妳答不答應隨妳,但我有絕對的把握要回孩子的監護權跟撫養權。」

  「你……你真惡劣!你明明說不跟我搶孩子的!」她憤怒得抓枕頭扔他。

  「我說了,我有條件,而且我都還沒說出要如何證明,妳的反應也未免太快了。」

  「想也知道一定很不合理!你真不人道!」她委屈又生氣地重重對他哼了一聲,然後轉過頭去不看他。

  「我們相處了一年,妳還不瞭解我的為人?我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嗎?」他也有些生氣了。

  「相處了一年,我卻根本就看不出來你是個已經三十二歲的遊戲設計大師,誰知道你能不能信任?」

  「……」靠!他長了一張娃娃臉又不是他的錯,怎麼能當成他不值得信任的理由?

  「你說吧,你要我如何證明我可以照顧孩子,當孩子的媽?我就不信我接不下你的挑戰!」她氣昏頭,衝動地就撂下戰書,忘了先聽他的條件。

  她的衝動,正中他的下懷,他奸詐一笑。

  「我先聲明,在妳證明妳能力的這段時間,我必須住在這裡,親眼證實。」

  「隨便你啦!快把你的條件開出來!」她挽起睡衣袖子,頗有架勢。

  「首先,妳要證明妳有下廚能力,可以餵飽妳自己跟寶寶的肚皮。」

  「下、下廚?」她一愣,隨即脹紅臉。

  小人!就知道他一定會用這個弱點攻擊她!

  他明知她是個烹飪白癡,做不出能入口的食物,他卻偏偏要測驗她的煮飯能力!

  「有什麼問題?我現在就弄早餐給你評鑒!」至少三明治跟荷包蛋還難不倒她!

  「噢,我要評鑒的不只是荷包蛋,還要包含三餐、宵夜、下午茶喔!」

  「下、下午茶?這是什麼鬼?能不能餵飽肚皮關下午茶什麼事?」她尖聲怒喊。他真是太過分了!

  「如果妳下答應,我家有三個律師……」他不痛不癢地雙手一攤。

  「去你的啦!」她忍不住抓起蠟筆小新鬧鐘敲他的頭,敲得他哇哇大叫。

  下午茶是吧?

  她決定把他的頭剁下來煮成紅燒豬頭,當作他的下午茶!

  可惡,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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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兇猛的鬧鐘攻擊之下,為免被打得頭破血流,他被迫做出仁慈的妥協--給她一個月的時間研究食譜,一個月後再開始驗收成果。

  「可惡!誰說女生一定要會做菜,才會照顧小孩的?難道男生只要負責蹺腳當老爺就可以養家了?」她撥開額上汗濕的髮絲,氣呼呼地用力鏟動鍋裡的青菜。

  這已經是她重炒的第三鍋了,前兩次不是太澀就是太老,被試吃的湯承硯嫌得要命,她氣不過,又重新切洗一份青菜下鍋炒。

  原本以為家常菜很容易上手,沒想到越簡單的菜色越不容易煮得好吃。

  她想起以前母親常常煮的菜,看似平常,她跟老爸卻總會全都吃光光,

  突然間,青菜及肉燥的香味在回憶裡泉湧而出,想到這輩子已經不可能和爸媽坐在一起,吃到媽媽做的家常菜,她不禁鼻頭一酸,眼眶一熱,眼淚差點掉進鍋裡。

  「怎麼了?妳的哪本武功秘笈教妳用眼淚來加味?」廚房門口傳來戲謔的玩笑話。

  她轉過頭去,趕緊吸鼻子、擦眼淚。

  「還是被油煙嗆到?」嘴上雖然調侃她,他卻仔細地察看她是否不舒服。

  她有孕在身,他卻逼她辛苦下廚,實在是給他有點說不過去,心裡有點反悔,想開口收回當初訂的條件,要她別再煮菜了。

  他的本意不是要折磨她,而是希望她能看清事實,主動來倚靠他。

  誰知道她的脾氣竟然這麼倔,不肯對他低頭,讓他找不到台階下,無法收回說過的話。

  跟她相處一年,他也發覺,原來他並不是那麼的瞭解她。

  「我打算要鹹死你,怕鹽巴不夠,所以努力多擠兩滴眼淚下去。」她才不會跟他講,說她是突然想起了已經車禍過世的父母而感傷。

  「是嗎?」他伸頭看了看鍋子。「妳要不要現在把菜起鍋,免得又老了?」

  「不用你說!」她匆匆地把菜剷起,盛到他遞給她的瓷盤裡。

  主考官抽來筷子,挾起一口試吃,忽然停了一下。

  「怎麼樣,滿意了嗎?」她表面冷淡,其實心裡緊張得要命。不知道怎麼回事,她很在意他對這盤菜的意見。

  他看看她,又看看盤子,再挾一口仔細咀嚼。

  「怎麼樣啦?」她急了起來,伸手就要自己拈菜試吃。

  他擋開她的手,竟然也不怕熱,唏哩呼嚕的,幾口就把整盤剛從鍋裡鏟上來的菜吃光光。

  「有沒有搞錯?這只是很普通的甘籃菜,沒好吃到那種程度吧?竟然連一口也不分給我!」她訝異地瞪著他。

  「不錯,這次很爽口、很清脆,暫時合格了。」他口齒不清地揮揮手。

  「真的?」她眼眸一亮,高興得彎了起來。

  「妳出去休息,孕婦吸太多油煙不好,剩下的我來收拾。」他嚼著滿口菜,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廚房。

  想到她累了一下午,是該讓他分擔一些,因此也就不客氣地轉身走出去。

  走沒幾步,她突然停住,臉色一變,小跑步奔回廚房門口。

  鼓著頰,低頭正在找尋垃圾桶的湯承硯飛快抬起頭來。

  「幹麼?不是要妳去休息一下嗎?」他在她疑惑的注視下,沒忘記努力嚼動嘴巴。

  「這道菜真的……成功了?」她遲疑地開口。

  「是啦是啦!不然要我分一口給妳吃吃看嗎?」他作勢要把嘴裡的綠色纖維團吐出來。

  「噁心!我才不要吃你吃過的!」她皺起小臉,生氣地罵他一句,轉頭飛快離開,往臥房走去。

  她邊走邊覺得不對勁,那盤菜她好像忘了加鹽。

  但,如果她沒加鹽,他幹麼表演得像是害怕以後要是吃不到了怎麼辦的模樣?他會這麼容易放過刁難她的機會嗎?

  聳聳肩,她不管了,決定回房間去休息,噴一些精油去除身上的油煙味。

  是主考官親口說她合格的,她何必想那麼多?他就算想翻帳也不行。

  搞不好她有加鹽,只是忘了而已。

  於是,她把鹽巴之謎拋到腦後。

  在廚房裡收拾善後的湯承硯,覺得自己像牛一樣,嘴裡吃的是草,拚命把一點味道也沒有的苦澀菜葉給吞下去。

  湯承硯捧著嚼得好酸的臉頰,一邊努力吞嚥,一邊安慰自己,多攝取蔬菜纖維對身體很好,老師有救過,這樣才不會便秘……

  唉,柳意婷這第三盤炒青菜明明還是失敗呀!

  他不明白,自己幹麼當什麼濫好人?應該要讓她早點認輸才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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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練習炒青菜之後幾天,由於嘴饞,柳意婷決定練習煮咖哩。

  抄好食譜上的食材,她興沖沖地跑到超級市場,先去選咖哩塊。

  「怎麼辦?要選哪一種?」

  她沒想到咖哩塊的口味分好幾種,有甜的,有辣的,還有加蘋果的,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咖哩要有點辣會更好吃,那要選微辣,還是中辣?」她猶豫了一下,努力回想以前公司樓下那家咖哩店的口味,最後挑了一條中辣的口味,猜想「中辣」應該是有點辣又不會太辣的「中等辣味」。

  接著,她又四處找尋其他材料,在菜攤跟冰藏櫃之間來回逛得不亦樂乎。

  身為家庭主婦的使命感從她心頭浮起,她開始想像家裡有幾張嗷嗷待哺的嘴(老公跟兒女),等著她買菜回去,變出好吃的佳餚餵飽他們。

  想到這裡,她的臉頰紅了紅,滿足的心情充斥在胸口。

  接著,她又想到他跟她又不是真的夫妻,沒有交換誓約共組家庭,她在興奮什麼?

  她現在應該是要努力向湯承硯證明她有獨立撫養小孩的能力,而不是滿足於為了他洗手學做羹湯的莫名幻想裡。

  心情熊熊被打壤,她也沒了逛街的興致,匆匆到櫃檯結帳。

  提了兩大袋物品,正要離開時,一隻手臂打斜橫過來,接走她手上的東西。

  柳意婷嚇了一大跳,回過神來看到搶走她東西的是湯承硯時,更是訝異。

  「承硯?你怎麼來了?」

  「妳出門前為什麼不告訴我?害我在屋裡沒看到妳時擔心了一下,後來猜想妳應該是出門買東西,果然在這裡找到妳。」

  「我出門時你還在睡,怎麼告訴你?我只是買個東西很快就回去了,你那麼緊張做什麼?我又不會跑掉!」她沒好氣地嘟起唇。

  「妳的身體不比平常,以後想出門買東西時跟我說,我可以幫妳提東西。」他一臉堅持地交代她。

  她瞧著他,有些怔,有些輕飄飄。

  他的體貼像是抽成細絲的麥芽糖,一圈一圈地將她的一顆心給裹得又甜又緊,不斷地泛出甜蜜的味道。

  她的唇邊揚起美麗的笑痕。

  他不經意抬頭,竟一時看得癡了。

  他怎麼覺得她似乎變得更漂亮了?

  她眉眼之間的線條表情好嫵媚、好有吸引力,渾身彷彿散發出一種迷人的光采,讓他幾乎無法轉開視線,只想呆呆地隨著她的笑容而笑。

  「如果我想去逛街敗家,你也會幫我提購物袋嗎?」她露出頑皮的笑意。

  他想了一下,隨即同意地點點頭。

  「說的也是,妳該去添購一些孕婦裝了。雖然現在還看不出改變,但總是要準備的。」

  她眨眨眼,完全沒料到他竟然會這麼細心為她設想。

  「走吧,我們先回家,不然冷凍的肉就要退冰了。」他打開袋子低頭看了一下

  「對了,妳打算要做什麼?燉肉?」

  「是咖哩。」

  「咖哩?不錯啊!煮一鍋可以分成好幾餐來吃,方便又美味。」他率先向前走出超級市場。

  「唉呀!」跨出大門時,她不小心絆了一下,嘴裡驚呼一聲。

  「妳小心一點兒!」他緊張地回頭看她。

  「喔。」她撫著胸口點點頭,露出抱歉的笑容。

  「過來,勾著我的手臂,免得又絆倒了。」他伸出左邊臂彎給她。

  她看了一下他的臂彎,一言不發地走向前,伸手輕輕勾住他的手臂,安全感瞬間充滿胸口。

  她偷偷在想,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到,他們這樣真的很像一對夫妻耶!

  湯承硯畢竟是男人,並沒有像柳意婷那樣細膩的心思,低頭看了一下她的腳,隨即皺起眉來。

  「下次出門改穿平底鞋,別再穿有跟的鞋子!還有,那麼細的涼鞋帶子,一點兒也不牢固,換穿結實一點兒的鞋子!」他不悅地命令她。

  他關心的是她的鞋子。一定是鞋跟太高,她才會絆到。

  「可是這鞋的跟已經很低了,而且很漂亮啊……」她跟著低下頭看了看,忍不住為自己無辜的低跟涼鞋抗議。

  沒有跟的鞋子,會害她看起來更矮耶!而且今年本來就是流行有跟的細帶涼鞋呀……

  「還不夠低!」他板著臉駁回她的抗議。

  「但……」

  「蛋什麼蛋?荷包蛋啊?勾好我的手,仔細看路,別再絆到了!妳除了孕婦裝外,還要多買幾雙平底鞋,別忘記了。」他沒察覺自己有點嘮叨過頭。

  「……喔。」她瞧了他一眼。

  雖然他粗聲粗氣,語氣不太好,但她有種隱隱約約的感受,覺得自己似乎正受到他的照顧和呵護。

  雖然拚命壓抑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大作美夢,但她怎麼也壓抑不住唇邊濃得化不開的幸福笑意。

  她覺得她好像真的是個妻子、是個母親,正為了新生命的到來,努力地做著各種準備。

  想到以後自己也許真的學會煮菜,讓孩子吃到由她親手做出營養豐富的菜餚,漸漸茁壯長大,她的心就溢滿了感動。

  生平頭一次,她不再抗拒下廚學做菜,甚至期待著回家下廚大顯身手,煮一鍋又濃又香的咖哩餵飽他……

第四章

  何謂「中辣」口味的咖哩呢?

  鏘鏘鏘鏘∼∼

  就是在吃飯「中」必須不時狂灌冰水,不然會被咖哩「辣」到流眼淚,這就叫做「中辣」咖哩……

  由於低估「中辣」咖哩的辣味程度,柳意婷做出一鍋她跟湯承硯吃了都辣到差點噴火的可怕咖哩醬。

  各自牛飲好幾杯冰水,滿頭大汗的狼狽投降後,柳意婷只好尷尬地將整鍋咖哩端下樓去,送給特別愛吃辣的警衛先生。

  當警衛先生高興地舀一匙起來品嚐的時候,本想在他臉上看到讚賞的,結果咖哩的辣味雖然還算合警衛先生的口味,但咖哩裡沒有煮透的馬鈴薯和紅蘿蔔,還有過老的雞肉丁,讓他皺了一下眉,不小心被柳意婷看到,害她灰心又失望。

  這場失敗使得柳意婷大受打擊,不但咖哩夢碎,連帶的下廚的自信心也完全粉碎,更別說她在超級市場裡作的親手餵飽老公和孩子的廚藝美夢,早就跟著化成飛灰,飄散得無影無蹤了。

  她悲哀地想著,將來她恐怕只能求自己不會做出難吃到不行的菜,毒死自己的孩子就好了。

  只是她一直不明白,包裝上明明標示著「中辣」,為什麼會辣到那麼可怕的地步?分明是咖哩商騙人,要不然就是咖哩商的舌頭壞了!

  但追根究柢,這一切都是那價要求評鑒她廚藝的湯承硯惹出來的,

  「可惡,可惡!為什麼我一定要學做菜?為什麼要會下廚才能證明我有能力照顧小孩?那男人就不必要會煮菜,只要會蹺腳喝茶就能證明可以養小孩了嗎?這根本是大男人沙豬主義思想嘛,我卻還傻傻地聽從他的條件!可惡、可惡……」她煩躁地用力鏟動已經死死地沾黏在鍋底的煎餃。

  餃子下鍋之前,她忘了熱油,結果等她發覺時,整鍋煎餃已經跟鍋子臉貼臉大跳黏巴達,相親相愛的私訂終身了。

  她氣得用力在鍋裡亂鏟,辣手摧餃,鏟得煎餃各個皮開肉散,慘不忍睹,鏟得你餃中有我,我餃中有你,乾脆炒成分不出南北口味的菜肉碎末拌面皮。

  將已經看不出原來形狀的煎餃起鍋盛到盤子裡後,她滿頭大汗、滿眼殺氣,端著盤子走到餐桌前,砰的一聲放在早已在等待的湯承硯面前。

  「別給我下評論,這盤東西你愛吃就吃,不吃拉倒!」她惡狠狠地警告他,解下圍裙氣沖沖地扔向一張空椅裡。

  「怎麼突然生氣了?」他小心翼翼地瞧著她的臉色,看到她額上冒出的汗珠和油漬,一陣不忍,好想伸手幫她擦拭。

  「我不服氣!為什麼女人一定得學做菜?你有本事就做出一桌菜給老娘嘗嘗啊!」說到最後,她氣呼呼地對著他拍桌狂吠。

  他眨眨眼,強烈的懷疑她是不是因為懷孕,所以轉性了?

  她現在講話有越來越粗魯的趨勢,而且越來越沒有耐性了。

  她在氣頭上,所以他很識時務,不會真的說出上面那兩句內心話,只是挑挑眉,伸出筷子小心翻動,認真地辨識盤裡那堆食物殘屍。

  這盤食物真可憐,完完全全承受了她的怒氣。湯承硯在心裡為煎餃默哀三秒鐘,阿門。

  「你如果做不出一桌菜,就別想要我服從你開出來的爛條件!而且我要馬上跟肚子裡的寶寶一起離開!」她撂下威脅。

  「好啊,妳開菜單。」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開什麼菜單?」沒想到他回得這麼乾脆,反倒讓她一愣。

  「妳不是要我煮一桌菜來讓妳服氣嗎?我讓妳點菜。」他失笑地瞧著她發傻的表情。

  「真的假的?你行不行啊?」她懷疑地瞥視他。

  「我都能讓醫生號稱難以受孕的妳懷孕了,妳說我行不行?」他滿臉曖昧地對她眨眨眼。

  「色……色狼!你的腦袋可不可以保持乾淨,別老是裝著黃色廢料!」當她會意過來後,忍不住紅著臉叫道。

  「這是事實,有什麼好害羞的?」對於她懷孕的這項消息,從某方面來說,他可是挺自豪的耶!

  「你……」她氣到差點翻過去,努力地吸氣、吐氣。

  冷靜了之後,她才開口。「好,我不跟你計較這個,我也不想聽你耍嘴皮子,你要真的能煮出一桌菜給我看再說。」

  「那有什麼問題?」他瞇起眼睛,呵呵笑出來。

  「我還沒說完!而且我要在一旁看你煮,親、眼、證、實你的確會煮!還有,不是能吃就好,我要求色、香、味俱全喔!」她仰起下巴瞅他,用他當初對她提出條件交換時的表情跟語氣回敬給他。

  「我聽清楚了。好吧,准媽媽最大,妳想吃什麼?我弄給妳吃。」他心情頗好地含笑點頭,一點火氣也沒有地望著她。

  「我想吃紅燒蹄膀、檸檬蒸魚、牛肉粉絲,喔,還有酸辣湯。」她不客氣地點起菜來。

  「就這些了?」他拿筆記下來。

  「我現在只想吃這些,等過一、兩天我再看看,有胃口的時候再考你。」她有些奸詐地回答。

  她的意思就是,考試不只這一頓。

  「沒問題,妳愛考幾次都成。這些菜我記下了,今天晚上由我負責煮飯給妳吃,讓妳見識一下我的手藝。我做出來的菜餚,包管健康、營養又美味。」

  「最好是啦!」她給他一個白眼,看下慣他志得意滿的模樣。

  她就不信他這個粗手粗腳的娃娃臉,能變出什麼山珍海味。

  「這些日子老是吃妳練習煮出來的菜,不是鹽太少就是油太多,味覺都快麻痺了。」

  「嫌我做的菜難吃?哼,誰教你自作自受!」活該他要開出這種不公平的爛條件。

  她有一個月的練習期,練習期間實戰做出來的菜,如果不吃掉會很浪費,既然條件是他開的,不由他幫忙吃,誰要吃?

  「晚上我們好好享用一頓大餐,讓妳心服口服。」他信心滿滿地笑著。

  「說得跟真的一樣……等你真的做出來再說不遲啦!」她一臉懷疑地給了他白眼。

  他慢條斯理地從櫥櫃裡找出一罐番茄醬,淋到盤子裡後吃了一口,沒想到竟別有一種特殊的味道。

  「喂,意婷,這還滿好吃的,妳要不要吃吃看?」他驚喜地挑挑眉,舀了一匙送到她嘴邊。

  她看看湯匙,又看看他,小手搭著他的手腕,就著他手裡的湯匙嘗了一口。

  「真的耶!好好吃喔!」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被她煎得死相超難看的碎煎餃,想不到加上番茄醬之後,竟然會這麼的對味。

  「沒想到這盤菜看起來不怎麼入眼,炒得倒是挺成功的。妳要不要乾脆把這道碎煎餃當成妳的拿手菜?」他笑著說。

  「哼!」雖然他的讚美讓她高興了一下,但她努力著不表現出來,極力裝出不在意的態度,手裡搶過他的湯匙,逕自吃了起來,唇邊隱隱含著笑意。

  「喂喂,這湯匙是我的……」他把她唇邊湯匙裡的半口食物搶過來吞掉。

  「這盤煎餃是我炒的!」湯匙再換主權。

  「煎餃明明是要用煎的,妳竟然用炒的,還敢大聲說?」湯匙又轉手。

  「嫌棄就不要吃,拉倒!」湯匙繼續轉手中。

  「誰說我不吃?況且是我發現加了番茄醬後更好吃的!」

  「那番茄醬給你,你去吃番茄醬吧!」

  「喂,妳這女人……」

  兩個人忙碌地搶一支湯匙,嘴上罵不停,嘴裡你一匙、我一匙,合力將煎餃搶食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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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飽喔!」她捧著肚子,癱在沙發上。

  晚上她像餓很久的饞鬼,吃了好多的蹄膀、蒸魚、牛肉粉絲,還喝了好幾碗香噴噴的酸辣湯。

  他為了怕她吃得太油膩,還特地弄了幾盤爽口甜脆的燙青菜。

  「沒想到你這麼會做菜,這一年來你竟然沒煮過半頓飯給我吃,真是太過分了。」她喃喃抱怨他,竟然對她偷留了一手絕活。

  「我看妳老是吃外食,很少動手下廚,好奇問妳的時候,妳都說妳討厭廚房開伙,會油膩,所以我也沒敢亂動妳的廚房,就配合妳買外食回來吃嘍!後來我才慢慢猜出,其實妳根本就是個烹飪白癡。」他嘲謔地對她聳聳肩。

  「早知道我就要你下廚煮飯給我吃來充當房租錢了!」真是有些扼腕啊,她怎麼不早一點看清他的才能呢?

  「喂,女人,我也只佔妳半張床睡覺而已,一直到現在都還怕佔據妳太多空間,會太過干擾妳的生活,所以我工作上的東西從來都不敢拿到妳這裡來佔位子,只敢抱一台小小的筆記型電腦過來克難的勉強用用,妳居然還要我付那半張床的租用費?」他抗議道。

  「最好你是只有在那半張床上睡覺而已啦!」她紅著臉冷哼,說完後才發現自己的話似乎露骨了些。

  「妳把那半張床分享給我的時候,不也得到了許多樂趣?想當初還是我開發了妳的處女地耶!我從來沒想過,妳第一次跟我上床的時候,竟然純情得一點經驗也沒有……唉唷!」一顆抱枕狠狠砸中他毫無遮攔的大嘴。

  「你夠了!」她又羞又怒,火燙的熱氣已經從耳尖一路紅到頸子下。

  這男人果然真會得寸進尺。

  柳意婷不理他,逕自深呼吸兩口氣,又撫了撫依然很撐的肚皮。

  「下次提醒我不要吃太飽,不然我好怕胃太脹往下垂,會害小朋友從肚子裡被擠得掉出來。」她輕輕地揉著腹部開玩笑。

  「想太多。現在妳肚子裡的胎兒了不起跟一截手指頭那麼大,妳就算撐破肚皮也掉不出來的啦!」他聽了為之失笑。

  「被醫生說可能無法懷孕的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那麼輕鬆!」她瞪他一眼。

  「別這麼緊張嘛!」他逗著她鬧。

  「你一點兒也不明白。我老是在擔心,擔心我的身體是否夠合適讓寶寶平安的成長。萬一寶寶待不住,我是不是就會失去他了?」

  「意婷……」

  「我無時無刻不在煩惱,煩到常常作惡夢,好怕我一覺醒來,就發現他已經不在我身體裡面了。」她擰著眉頭,雙手緊緊環著腹部,水漾的雙眸裡充滿極度的不安與彷徨,整個人看起來好脆弱。

  感受到她的憂慮,他的笑容漸漸消失,神色凝重了起來。

  沈默了一會兒之後,他挪近到她身側,心疼萬分地伸出手環住她,讓她棲靠在他懷裡,假想自己也環住了她肚子裡的小寶寶。

  「乖,孕婦最怕胡思亂想,妳要讓自己輕鬆一些。」

  「我怎麼也無法放鬆啊……我一直不敢想像,萬一寶寶流產或是死胎,我不但會自責一輩子,也會永遠孤獨一輩子的……」她閉上眼,反手緊緊抱著他,身體微微輕顫。

  「聽說,胎兒會跟媽媽有感應,所以妳應該要更開朗一些,對自己要更有信心。我知道妳為了寶寶一直努力的做著準備,寶寶也一定會感受到妳的期待,然後會很努力、很安心地乖乖待在妳的身體裡成長的。」他抱緊她,低啞著嗓子靠在她耳畔說話,希望能將力量傳到她的身上。

  他的溫柔嗓音將她心頭的不安及驚懼慢慢地撫平,從得知懷孕後就一直緊繃的情緒,也慢慢的舒緩下來。

  「真的嗎?」她張開眼,向上仰視著他,彷彿祈求著能從他口中聽到更多的保證。

  「當然。我們一起努力,守護著寶寶平安出生。」他溫柔地輕吻她的發心,充滿愛憐。

  她熱淚盈眶地咬住唇,壓抑住嚎啕大哭的衝動。

  她一直以為她只能獨自一個人和那些無邊的恐懼對抗,沒人能瞭解她的不安。但她知道他懂得,而且他就伴在她身旁,提供她源源不絕的力量,讓她相信她能面對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

  他緩緩低下頭,俯身在她唇上安慰的觸吻一下。

  她不由自主地閉上眼,長長的眼睫上還沾著水珠,像蝶翅一樣輕顫著。

  擔心只給她一個淺吻,並不夠平撫她的不安,所以他又低下頭,在她的唇上多輕啄好幾次,一直到她的身子逐漸軟化,貝齒逐漸鬆開緊咬的唇瓣,並開始淺淺地回應他。

  不知是誰先加深了這個吻,他們吻得越來越深入、越來越恣意,安撫的味道已經漸漸變了質。

  在長期的親熱默契之下,他們都瞭解對方動情時會有的反應。

  她的細聲低吟,他的濃重鼻息。

  她逐漸迷濛的雙眸,他益發深邃的眼瞳。

  她在他掌心下的泛紅嫩膚,他在她指尖下的緊繃背肌。

  所有所有最細微的回應,部落在對方的眼底,都在對彼此暗示著,自己身體裡正湧起一波又一波強襲而來的熾熱火焰,並極度歡迎對方的熱情試探。

  一記吮吻,一記揉撫,不用言語表示,便輕易觸發彼此更深一層的慾望。

  撫慰式的單純擁抱,已經無法滿足彼此。

  他們需要更強烈的、更進一步的觸碰。

  跟隨著熱情的本能,她伸出手臂勾住他的頸項,主動將自己的櫻唇湊向他。

  他越吻越深,無法自拔地挑引她的舌尖,啜取她的甜蜜,一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悸動熱流,自有其意識地狂烈衝向下腹,匯成一股更強大、更難抑的渴望。

  他的身體誠實而迫切的渴望著,渴望能與她的身體進行更為親密、更為熾熱的交融儀式……

  太過渴望,便會開始疼痛。

  疼痛的感覺傳遞到他腦際時,他倏然清醒。

  「喔……真要命……」湯承硯發出一聲痛苦的喘息,停下一切動作,將她緊緊壓進胸膛裡,阻止自己繼續貪心採擷屬於她的甜蜜誘惑。

  「承硯……為什麼停下來?」她茫然地仰頭望著他,語氣裡有一絲撒嬌、一絲焦躁,柔軟的胸脯本能地貼著他急劇上下喘息的結實胸口,難耐的蠕動,幾乎要摧毀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制力。

  她不明白他為何要停下,只覺得身軀深處被他點燃了一把火苗,此刻只想不顧一切地在他身上尋求解放的出口。

  「別動,讓我冷靜一下。」他大口喘氣,用力壓住她不安分的嬌軀,咬牙忍耐下腹的疼痛感。

  「為什麼不繼續?」她難受得發出一聲幾近低泣的抗議。

  「乖,聽話。妳的身體受過傷,而且懷胎初期可能會不太穩定,我怕傷了妳跟胎兒。要是我們真的做下去,我怕寶寶被打擾後,會氣得衝出來責備我們,那就糟了。」他苦笑地拍撫她的背,盼望她能及時清醒過來。

  燃起的火苗必須兩個人一起澆熄,不然星星之火很容易就會再度燎原狂燒,那後果就不可收拾了。

  她倒吸一口氣,想起了寶寶,馬上用雙手護住腹部,也不敢再妄動。

  上回給醫生看診時,醫生的確曾口頭警告她近期最好避免任何太過劇烈的活動,包括男女之間的親密行為。

  而她竟然忘了?她忘記了!

  「對不起,媽媽竟然忘了要保護你……真的對不起……」她自責地對肚子裡的胎兒說話。

  當下腹疼痛不適的感覺逐漸消褪,他終於放鬆地吁出一口氣,並擁著她緩緩在沙發上挪了一個更加舒適的位置。

  「別這樣,搞不好小傢伙知道爸爸媽媽感情這麼好,不但不生氣,還很高興呢!」他摸摸她的頭。

  「你真討厭!」她破涕為笑地捶他肩膀。

  她趴在他懷裡,聽著他的心跳聲,他的大手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的及肩長髮。

  寧靜安祥的氣氛包圍著他們,心底有種更深層的悸動,在此時此刻柔柔暖暖地蕩漾開來,那種奇妙的感覺來得無聲無息,卻又那麼的清晰,讓人感受到它的存在。

  這種感覺,叫什麼呢?

  她嘗試著弄清楚自己的情緒,思索著為什麼這種氣氛、這種情緒,會令她滿足得想哭?

  「在想什麼?」他開口問道,打破魔咒般的靜謐氣氛。

  「我在想我們當初相遇的狀況。」

  「我們好像是在一個慶生派對上認識的?」

  「是啊,一個我不太熟的同事所辦的慶生派對,我那時根本不知道為什麼會去參加那個派對。」那個同事跟她頂多是在廁所裡擦身而過時會點點頭罷了,兩人之間一點兒話題也沒有。

  「我跟那個壽星也不太熱,當時我心情不太好,糊里糊塗被一個朋友的朋友給拉過去的。」

  「難怪你那晚那麼遜,坐在沙發上猛灌酒,不吃蛋糕也不請女孩子跳舞。」

  「那時候我跟夥伴們辛辛苦苦設計出來的遊戲,好不容易在市場上打出口碑,卻發生疑似被人抄襲的事件。明明知道人家抄了我們的遊戲,卻苦於提不出有力的證據,氣得都快吐出血來了,哪還有胃口吃蛋糕啊?沒吞農藥就不錯了!」想起當年那樁懸案,他還是會氣得牙癢癢的。

  「但是你不言不笑的模樣還挺酷的,很多女孩都被你迷住了呢!」她笑了起來。

  她還記得,當時他就坐在她身旁悶頭喝酒。

  她瞄了他一眼,從他一頭不羈的微鬈長髮,以及嬈美日本傑尼斯系的美少年臉孔,她直覺認為他只是公司某單位裡從未謀面的年輕工讀生。

  當時她猜測他應該剛從學校畢業,正等著領兵單,趁著當兵前的空檔來打打零工賺外快。

  後來,她喝得有些醉,無意識地對著坐在身旁的他笑了笑。

  也許他也有幾分醉意了,竟然也對她笑了笑。就這樣,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攀談起來。

  接下來,不想再浪費任何一秒鐘在無趣派對上的兩人一拍即合,雙雙退出派對,搭上他的車離開。

  再接下來,就是一段謎了……

  一直到現在她都還搞不清,當時一向膽小又防人的她,為什麼會突然大著膽子邀他進屋坐坐,還聊著聊著就一起聊進了臥室的床鋪上頭……

  也許是她醉過頭了吧!

  總之,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卻又順理成章地開始交往。

  只是她心裡一直認為他們兩人的交往一定不長久,也認定自己不可能與任何人定下來,所以從不參與他的私人生活範疇,也從來不去他的家,僅僅單方面地提供自己小窩裡的床,與他一同分享。

  誰曉得她封閉自己不過問他年齡、身世的結果,竟然是鬧了一個好大的誤會。她以為很年輕的娃娃臉美少年,其實是個已經三十二歲的老男人了。

  想到這裡,她吃吃地笑了起來。

  「妳又在偷偷想什麼事?笑得這麼詭異。」他用食指捲起她的一綹髮絲,開玩笑地輕輕一扯。

  「不告訴你。」她閉上眼,嗅聞他身上略帶油煙的氣味,舒服地在他厚實的胸膛上蹭了蹭。

  呵,這種滿足得令人想哭的感覺,叫做什麼呢?

第五章

  驗收下廚能力的約定時間到了,柳意婷卻開始昏天暗地的不停孕吐,尤其一進廚房就會立即回頭衝去廁所。

  「惡……惡……」

  「妳還好吧?」他擔心地敲敲浴室的門板。

  「我不好!不好、不好、不好∼∼嘔……」

  聽到門板裡面的回答,湯承硯心疼地歎息一聲,推門進去。

  果然,柳意婷正委委屈屈地挨在馬桶邊掉眼淚。

  「嗚嗚∼∼」她已經吐得腳軟,只能靠著馬桶哭。

  「有沒有好一點兒了?」他放下馬桶蓋,扶起她坐到馬桶上休息。

  「我好難過、好難過,我一直好想吐,可是剛剛吐了幾口酸水後,就什麼都吐不出來了……嗚嗚嗚∼∼」

  她因為身體的極度不適而鬧著脾氣,像個小女孩一樣,不在乎形象,哭得涕灑縱橫。

  他像照顧孩子一樣,擰了一條毛巾給她擦臉。

  接著,他拿起她的漱口杯裝了一杯水遞給她。「漱個口,妳會比較舒服。漱完後我扶妳回床上躺一躺。」

  她眼睛含著淚花,接住杯子漱口。等她好些了,他便扶著她走到床邊。

  「廚房的火還沒關……」她本來躺下去了,又趕緊坐起來。

  「已經關了,乖,躺下去。」他的大掌輕輕將她的肩頭壓向床面。

  她正要照他教她的食譜,紅燒一條大草魚,哪裡知道指尖還沒碰到魚,鼻尖就敏銳地聞到魚腥味,一股欲嘔的感覺立即漫天漫地地蓋了過來。

  她從來都不知自己的鼻子何時變得這麼敏銳?

  本來她還打算忍著魚腥味跟反胃感繼續煮食,誰知道越忍越糟,最後臉色發白地衝到廁所吐了起來。

  「嗚嗚∼∼等我好一點了,會再去廚房把魚煮好的。」

  「別管魚了。我幫妳倒一點水,拿幾片蘇打餅乾過來給妳。」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她的堅持令他覺得既好笑、又心疼。

  「我真的有努力學煮菜,而且我發誓我有十成的把握,這次做的紅燒魚絕對會很好吃,並且色香味俱全,我完全不是故意用嘔吐來逃避挑戰的!」她的心裡還是十分掛念他們之間的條件約定。

  「我瞭解,妳很努力了。」他輕拍她,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你一定會把孩子搶走的!嗚嗚嗚∼∼你這個壞蛋……」她不甘心地掄拳捶打他。

  「我相信妳學得很好,等妳身體好一點兒後,再證明給我看也不遲。反正小孩還要好幾個月才出生,還有機會的。」他抖開薄被蓋住她。

  「我不相信你啦……嗚嗚嗚∼∼」她又哭了,從薄被下又伸出手來,繼續打他出氣,越想越委屈。

  他知道她情緒不穩,只好軟聲軟語地安慰著。

  她正在為了肚子裡的小傢伙吃足苦頭,身為小傢伙的爸爸,卻無法分擔她身體上的不適,讓他有一種很怪異的挫折感,看到她的眼淚,更是萬般心疼。

  被孕吐折騰了好一陣子的柳意婷,沒有等他送水和蘇打餅乾來房間給她,很快就因疲憊而睡著了。

  手上拿著水杯和餅乾,低頭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蛋,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他雖然知道懷孕初期發生孕吐是正常現象,但是看她吐得幾乎嘔心嘔肺,他實在好心疼,也開始擔心起她的身體狀況,是否能夠承擔胎兒的成長。看來,明天該帶她去看一下醫生比較妥當。

  暫時壓下滿腹的憂慮,他在她額上輕輕一吻。

  「對不起……」

  他對她憐惜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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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們兩人緊張兮兮地衝到婦產科看診時,被負責產檢的老醫生趕了回去,只叫柳意婷多補充一些營養,還一臉不以為然地嘲笑他們實在太過緊張。

  「下廚能力先跳過,我要改考妳育嬰知識。」當他們回來時,他慎重地提出新的條件。

  聽見他似乎依然不打算放過她,柳意婷不由得怒火中燒,心裡也微微感到一陣針剌似的疼痛。

  「很多人都是在當了爸爸、媽媽之後,才開始學做爸爸、學做媽媽的,我現在也才懷孕初期,你幹麼對我要求那麼苛?」她不滿地抗議。

  用下廚能力整她之後,沒想到他還有另一個花招。

  「在正常的狀況下,是夫妻兩人共同養育寶寶的,兩個人照顧當然比較周全。妳想當單親媽媽,自己養小孩,如果我不能確定妳有好好養育孩子的能力,我怎麼放心把小孩交給妳?畢竟我是孩子的爸爸,我會捨不得孩子吃苦。」

  他說得冠冕堂皇,努力地暗示她,該找一個老公跟她一起照顧寶寶,而他是孩子的爸,當然只有他是當她老公的最佳人選啊!

  可惜,柳意婷並沒有意會到他話裡更深層的涵義。

  「你歧視單親媽媽?」她瞪他,努力抹掉受傷的感覺。

  「如果妳結婚了,有老公共同照顧孩子,我就不會開出條件測試妳的能力了。不是嗎?」他挑挑眉,表情十分無賴。

  他的意思是說,如果她跟他結婚了,他幫她照料孩子都來不及了,哪還會為難她?

  只是,他說的話太迂迴,她依然沒聽懂,還紅了眼眶。

  「我不要!」她突然大聲反對。

  「妳不要什麼?」他愣了一下,瞪她的眼神中藏著一絲緊張。

  她是不要結婚,還是不要接受他開出來的條件?

  「我不要再跟隨你起舞發神經了!你提出來的條件真是莫名其妙!」柳意婷嘟唇,小腦袋重重向旁邊一撇。

  聽見她的話,他偷偷鬆了一口氣。

  還好她不是說不要結婚,不然的話,他就沒戲唱了。

  「我是為寶寶著想,希望寶寶能得到更好的成長環境。」他露出苦口婆心的表情。

  「我非常珍視這個孩子,而且我也有自信能夠獨力照顧寶寶,才不會讓寶寶受到一絲委屈呢!你真要跟我搶小孩的話,我就跟你拚命,管你家有幾個律師!而且我還要到你媽媽工作的那個婦女保護協會去告狀,看你怎麼欺凌我?」

  「欺凌?妳說我欺凌妳?我欺凌妳的話,會陪妳去逛街買東西、為妳煮妳想吃的菜、孕吐時在一旁照顧妳嗎?虧我剛剛還特地為妳熬了一鍋陳皮粥,想讓妳開胃止吐!」

  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她馬上停止爭吵。

  「陳皮粥?用那種酸酸甘甘的陳皮煮的?」她驚喜地眨眨眼,嘴巴裡自動分泌出唾液。

  柳意婷雙眼晶亮地吞吞口水,注意力瞬間被轉移,心思全放在他說的陳皮粥上。

  知道她一直被孕吐所苦,不但食慾不振,甚至弄得心情煩躁,不是找他吵架,就是躲在床上掉眼淚,害他日子也不太好過。

  看到她一聽見陳皮粥就眼睛發亮,他忍不住一陣心疼。

  「是啊,我剛熬好了,妳要不要吃一碗嘗嘗味道?」他放軟了語調,不想破壞她的好心情。

  「要、要、要!」她像小雞啄米似地拚命點頭。

  他突然有種衝動,很想告訴她,他願意每天幫她下廚,因為只要她露出這種快樂的表情,他就會湧起好大的成就感。

  他帶著她到廚房裡,替她盛了一碗熱騰騰的粥放在桌上。

  她敬畏地用湯匙舀了一口,感覺爽口甘甜的橘皮味在嘴裡慢慢化開,忍不住呼嚕呼嚕地連吞好幾口。

  「喝慢一點兒,這一鍋沒人跟妳搶。」他皺眉提醒她,怕她燙到了舌頭。

  說來奇怪,喝了半碗粥後,一直覺得沈甸甸的胃部,似乎不再那麼難受,讓她覺得既神奇、又驚喜。

  被無藥可救的孕吐折騰了好些日子,本來都已經認命了,誰知道他竟然熬了一鍋看似簡單卻這麼受用的陳皮粥,讓她心裡暖洋洋的。

  她含著粥,感動得掉下眼淚。

  「嗚嗚嗚∼∼」她扁著嘴哭了出來,還不忘再吃一口粥。

  「又怎麼了?粥很難吃嗎?」看到她泛紅的眼眶跟說來就來的眼淚,他嚇了一跳。

  以為自己把粥煮壞了,怕她會鬧肚子,他緊張萬分地端起她吃了一半的粥來嘗味道。

  「不是……是好好吃……嗚嗚∼∼」她搖搖頭,搖下了兩顆淚珠,搶回她的碗,看到碗快見底了,又把碗遞給他。「我還要一碗。」

  這女人,說風是雨的情緒,差點讓他嚇出汗。受不了地偷偷翻白眼,他幫她又盛了一碗粥。

  她對著熱呼呼的粥吹氣,再舀一口放進嘴裡,嗚嗚∼∼還是好感動!

  「不會吧?妳連東西好吃也哭?」看她眼淚越灑越多,他感到啼笑皆非,但是看到她這麼捧場地連喝兩碗粥,他的心裡莫名感到一陣滿足,很想用他的廚藝來取悅她一輩子。

  他忍不住想,等孩子生下來後,他要好好地研究嬰幼兒料理,讓孩子吃得營養豐富,長得比別家的孩子還快還高……

  忽然之間,想與她共組家庭、嬌寵她一輩子的念頭越來越強烈。

  想想自己的年紀也都三十二,是該成家的時候了,而且眼前就有現成買一送一的寶貝,老婆孩子一下子都能擁有,何樂而不為?

  只是這女人一開始想偷偷帶球跑,還把他看成不牢靠、不負責任的男人,要不是他發現得早,她早就溜到天涯海角去了。

  為了給她一點教訓,他硬是壓下求婚的衝動,想再等一陣子,讓她自己明白他的好、他的重要性後,他再對她開口提結婚的事。

  當他腦子裡正打著如意算盤時,她打了好大一個飽嗝。

  「哇∼∼好好吃喔!」她滿足地對著空碗雙手合十。

  「還想吃什麼東西?我可以幫妳弄來。」五秒鐘前他還在想著要給她教訓,五秒鐘後看到她的笑容,先前的堅持已經全拋光光了,一心一意就想討好她。

  「我現在好想吃麥芽餅!」她衝口而出。

  「麥芽餅?」他呆了呆,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想吃這個。

  看樣子女人在懷孕期間,對食物的嗜好果然不一樣。

  「沒間題,還想吃什麼?」他順從她的渴望。

  「還有冰草莓糖!」

  「這又是什麼?」

  「就是冰冰的草莓糖啊!」

  這有解釋到嗎?他額際滑下斜線。

  「在哪裡有賣?我去幫妳買。」

  「在網路上……」

  「……什麼?」

  「這些東西需要上網路訂購啦!」

  他無言地望著她,露出一臉被打敗的表情。

  瞧她露出無辜的神情,他只好順從她的渴望,默默地到房裡拿出筆記型電腦,坐到沙發上默默地開機,默默地展開他生平第一次的網路購物經驗。

  柳意婷挨坐到他身邊,將雙足蜷到身下,倚著他的肩,與他一同觀看他腿上已經連上網路的筆記型電腦螢幕。

  「妳說的是這家的麥芽餅?」他仔細地研究網站上的圖片,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對呀!」她高興地直點頭。

  「我在菜市場也看到有人在賣,去市場買就好了。」

  「不要,我只要這家的!」

  「這跟菜市場裡賣的麥芽餅有什麼兩樣?」

  「差多了!你沒吃過所以不知道。這家的麥芽餅真的很好吃,而且在網路上很紅耶!以前我們公司的同事們都會一起訂購,一買就是好幾大箱。」

  「……我還是覺得這就是一般的麥芽餅,我去菜市場幫妳買一桶回來就好了。」

  「我就要這一家的啦!」她番了起來。

  「好好好,我幫妳訂。還有另外一個是什麼草莓冰?」

  「是冰草莓糖啦!」她要他循著她給的指示,找到網頁。

  瞪著螢幕上開出來的圖片,他差點暴走!

  「這根本是草莓糖葫蘆嘛!」

  「是冰草莓糖啦∼∼」她堅持要他正名。

  「小姐,晚上我可以帶妳去夜市買。」

  「那跟夜市的糖葫蘆不一樣啦!很多人都說這個很好吃,而且是季節限定的,賣完就不再做,今年沒訂到,就要等到明年了啦!」

  怕她又番起來,他投降了。

  「好啦,好啦,我都幫妳訂啦!還有沒有其他想買的?我一次買齊給妳。」他沒好氣地問,不想跟她吵。

  「真的嗎?那我要買面膜∼∼」她興奮地大叫。

  「妳要買面膜來吃?!」他聞言大驚。現在的面膜這麼先進,已經可以吃啦?

  「吃你的頭啦!是敷臉的面膜啦!以前的同事很推薦,網路上賣得好紅,常常缺貨耶!」

  又是網路購物!

  女人喔,真是……

  「你們男人喔,真遜!竟然沒聽過這些東西。」

  聽到她的搶白,他簡直無言以對。

  算了,女人麻煩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就順著她好了。

  反正她開心,他也會跟著心情好,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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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他說老闆要他陪著去美國出差時,她著實愣了好久。

  要不是他受不了在公司、她家和他家之間三地奔波,乾脆在她書房裡加裝工作台和電腦後,她曾經親眼見到他連續三天辛苦地抱著電腦打字、跑程式,證實他的確有在工作,不然看他三天兩頭就窩在家裡閒晃一整天,一點兒也不嫌煩地盯著她喝牛奶、吃飯、散步,怎麼看都像個無業遊民。

  一聽到他說要到國外出差,總覺得有點兒不踏實。

  「你跟你老闆要去參加洛杉磯的什麼展覽?」她一邊喝著他幫她溫熱過的牛奶,一邊好奇地問。

  「我們是做電腦遊戲的,當然是參加電玩展。」

  「美國也有?大不大?我看電視報導過東京的電玩展,非常盛大,還會有一大票美麗的Show  girl在會場裡走來走去。」她甚至曾經懷疑過,好多人拿著相機對著衣著十分清涼的女孩猛拍照,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美國的E3電玩娛樂展是全球最大的展覽,比東京的展覽還大。」

  「那裡的Show  girl也一定更多、更漂亮,對不對?」她嘟起唇低哼一聲。

  他聽出她話中的醋味,忍不住笑了出來。

  「可是我的眼裡除了客戶外,只有我家的大肚婆而已,沒辦法去注意會場裡的女孩多不多、漂不漂亮耶!」

  「現在才三個多月而已,肚子根本還沒大起來!你摸摸看,我才不是大肚婆!」她想也沒想,抓過他的手就往腹部上一按,氣呼呼地怒瞪他。

  「好、好、好,妳是窈窕美麗、身材依舊的風情萬種准媽媽!」他戲謔地在她依舊平坦的軟嫩小腹上摩挲,惹得她身子一陣微微輕顫。

  「你很討厭耶!不理你了啦!」她拍開他的手,紅著臉站起來,拿著喝完牛奶的杯子走到廚房去沖洗。

  「不理我的話,就要一個禮拜都理不到我嘍!」他也起身,跟著她走進廚房。

  「你這次要出差這麼久?」正在洗杯子的她聽了一愣,呆呆地在流理台前轉過身來。

  「根據以往的經驗,最短也要一個禮拜。」

  「喔……」她的心裡泛起一股低落的情緒。

  以前他時常一、兩個禮拜沒出現在她面前,她從來沒在意過,也從來沒過問他的去處。

  但這一次聽到他說要出遠門一個禮拜,她的胸口卻覺得異常沉重,有種無助想哭的情緒氾濫開來。

  見她又紅下眼眶,他上前伸手關掉水龍頭,一手將她攬進懷裡。

  「別哭啊!我跟妳保證,我會打電話給妳的,好不好?」

  「你說的喔!」她悶聲說道,將臉緊緊貼在他懷裡,偷偷地在他衣襟上抹掉不爭氣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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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他出門去機場後,第一天她很理智地按捺著情緒,想說十幾個鐘頭的飛行時間加上時差,他一定需要休息,所以她乖乖地給自己熱牛奶、逼自己出門散步運動,但當晚她仍舊失眠了。

  一夜翻來覆去,她的精神變得有些差,吃東西也食不知味,極度地想念著他。於是,她開始傻等電話,拚命換算時問,想著洛杉磯此刻大約幾點了?他大概正在忙些什麼?不停地猜測他會在幾點打電話回來。

  令她失望的是,他一直沒打電話回來,她忍不住生氣了。

  足足失眠了三天後,到了第四天晚上,她才接到他的電話。

  『喂,寶寶還好吧?』他隱隱地打了一個呵欠。

  她緊緊握著話筒,說不出話來。

  他第一句話不是問她好不好,而是掛念著寶寶?

  被忽視的委屈感,洶洶湧湧地淹過了她,鼻頭瞬間一酸,對著黑暗空洞的房間,眼淚開始撲簌簌地灑落。

  『喂?喂?意婷?妳在吧?幹麼不說話?』他對著沈默的電話皺眉。

  她咬著唇,不肯跟他說話,卻不小心逸出一句泣聲。

  聽到她疑似哽咽的聲音,他有點兒心急,想用開玩笑的方式掩蓋他的擔心。

  『不會吧?這麼想念我,想念得一聽到我的聲音就哭了嗎?』他嘻皮笑臉地問她,完全不知道他用錯了方法。

  聽到他的笑聲,她的情緒爆炸了。

  「你這個大笨蛋!笑什麼笑,誰會想念你啊!豬、頭∼∼」她怒吼完,生氣地用力掛上電話。

  過沒兩秒,電話又急切地響了起來。

  她忿忿抹掉眼淚,死命瞪著電話,任電話急催似地響過一聲又一聲,就是不肯再接起來。

  這段日子裡他對她無微不至的呵護與照顧,幾乎讓她以為在他的心裡,她佔據了非常重要的一席之地,也幾乎讓她覺得他可能愛上她了。

  沒想到,原來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跟錯覺,他在意的終究只是肚子裡的寶寶。

  理智上明白跟自己的孩子吃醋很可笑,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心酸的感覺。

  電話鈴聲一直沒停,害她聽得心煩意亂,乾脆用力拔掉電話線,回到房間去,埋到被窩裡療傷止痛,順便補足因為想念他而錯失的睡眠時間。

  哼!她不稀罕他打電話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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