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變數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如同千尋說的那樣，那些熱血激昂的宣言，在殘酷的事實面前只是幼稚少年不負責任的空話狂言，半吊子的決心，無聊的信念，還有不真實的謊言。都是假的，之前自己懷有的所謂的意志和信念，只是一個沒有經歷過殘酷命運的少年的空中樓閣般的幻想罷了。

相比之下，未來的自己失去了一切，依然能夠咬著牙從無數的血戰沙場中活下來，明明失去了所有，依舊抓著最后最寶貴的事物永不放手，終于找到了那一絲可能性，穿梭了時空，回到了過去，試圖改變所有人面臨的殘酷命運——他的內心千錘百煉，他的信念毫無動搖，他的目的很明確，經歷了千百次的思考與推演，完美無瑕。

命運在這里有了兩條分支線。

如果未來依舊在他手中的話，那麼這無盡的沉默著的墓碑已經昭示出了那殘酷的未來。兄長死去，父母死去，一個個並肩作戰的伙伴們接連死去，最終只剩下他一個人，誰也保護不了，誰也守護不住，孤單地握住最后一絲光，在無盡的自責與悔恨中懲罰著自己……

如果將未來交給千尋的話，那麼這個星球的異世界來客們都將回到自己的世界，朋友們、同學們、長輩們……這些可愛的人們將在自己的生命中徹底消失，但所有人都會得到保全，不會在蓋亞的災變中受到傷害，不必為人類的存亡獻出生命，不必傷感，不必嗟嘆，不必絕望，誰都不會死，大家開始新的生活，大哥、父親、母親……親人們也會好好地活著……

千尋是對的。

一萬年的思考和推演得出的最可靠的結論。

改變這一切，讓所有人都幸福的唯一方法。

不如相忘于江湖。

“明白了嗎？龍神鍵。”千尋將他像拋垃圾一般扔在了地上，“將他們送回原來的世界，清洗掉一切的記憶，跟殺掉他們沒什麼區別，但即使是這樣，我也希望他們能夠活下去。我只是想讓他們活下去而已，不必死在荒獸手中，不必死在亞空間風暴中，不必死在外星人手中，不必死在蟲群手中，不會因為我們的無能與弱小而犧牲。”

他凝視著中心那三塊墓碑，輕聲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能活得好好的。”

龍神鍵面如死灰，一句話也無法說出。

他沒有資格在未來的自己面前大放厥詞，任何的否認，任何的堅持，任何的反對，都是對千尋的踐踏和侮辱，他已經輸了，一敗涂地。執著于虛假信念和幼稚幻想的少年，輸給了奮戰萬年心如鐵石的人族帝皇，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一點勝利的希望。

他只是愣愣地癱坐在地上，一遍遍地看著大大小小的墓碑。

這不是真的——他想這樣欺騙自己，但這鐫刻著悲傷與悔恨的半位面，這一道道沉默而死寂的墓碑，還有腦袋中洶涌翻騰的陌生記憶，一切的一切向他展示著最殘酷的未來。

——現在我已經知道了未來發生的事情，所以未來還是有改變的可能性，如果從現在開始布局的話，如果從現在開始準備的話，大哥的力量，我的力量，大家的力量，整個日本的力量，全世界的力量，加起來的話，未必沒有改變命運的可能性。

本來可以這麼說的。

但是不行。

因為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連勝利的可能性都不是太高。更何況，一定會有人犧牲的，可能還會有很多很多人死去，用這種充滿了不確定可能性的方法來說服千尋，根本無法做到。對方的方法完美無缺，最大限度地保護了所有人的幸福，地球不會發生災變，人類不必面對浩劫，而那些離開的人，也只是開始了新的生活，原本屬于他們自己的生活……

沒有更好的辦法，沒有阻止千尋的理由。

這個白發金眸的男人與他不一樣。

在那雙包含著悲傷未來的眸子面前，自己所持有的劣質的幻想被貶成了無聊的妄想。

無法被擊敗，無法被阻止，無法被說服。

因為他一直努力地活著，堅守著最后一絲光活了一萬年。得到的要遠遠少于失去的。

即使是為了那些失去的東西，名為千尋的未來分身也絕對不會后退一步。

直到將所欠下的債一一清償，直到將所有遭遇不幸的人一一拯救，直到將本應該指向悲劇的未來徹底扭轉。這個方法蠻橫而不近人情，這個方法決絕而流放一切，但是這是千尋所認定的最好的、名為龍神鍵的少年也一直希望著的，能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法子。

就這樣吧……已經沒辦法了，我沒有任何可以戰斗的理由了。

因為支撐著這副身體戰斗意志的支柱，無非是要守護大哥的托付，以及珍重著的伙伴們。

但是那個來自于未來的自己，用那雙充斥著哀傷的眸子和這無垠的枯塚荒碑告訴他，不成熟的理想和半吊子的覺悟只會導致珍視的人們一一死去，誰也無法拯救，誰也無法幸存。看啊，那在荒塚之間獨身一人，忍受著刻骨銘心的自責與詛咒的身影，那就是你的結局，那就是你的末路，那就是對你的懲罰。

就是這樣一個沒有被絕望和痛苦壓倒的未來的自己，竟穿梭了時空來到了這里，帶來了可以讓所有人都幸福的法子。自己無法守護的家人和伙伴們，也在他手中，即將被拯救了。

所以說……就這樣吧。

已經沒什麼需要戰斗的理由了。

鍵這樣對自己的內心訴說著，慢慢剝離了所有反抗和戰斗的意志。

龍神家的次子，天才的小武神，不過是被大家寵壞的孩子罷了，完全無法獨當一面，只要大哥不在身邊，什麼都做不到。

真難看呢……也許大哥會怪我吧。

猩猩鍵苦笑著，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到此為止吧。

他打定了主意。

但就在此時，這個半位面的遠方突然暴起一聲沉悶的轟鳴，一道扭曲時空的鋒芒破刃而出，帶著一道嬌小的身影，快速向他掠來。

第七十六章 摸摸頭

能夠斬開半位面的刀光咆哮而來，光輝繞轉，嬌小的人影一把抓起龍神鍵，鋒芒再現，帶著兩人向之前劈開的空間門戶退去。

不知為何，千尋只是眉毛一抖，完全沒有阻攔的想法，他望著漸行漸遠的刀光，看著兩個人破開這半位面逃遁而去，只是微微嘆息了一聲：“他已經廢了，你這又是何苦，真傻。”

帝皇的分身轉身走入枯塚墓園之中，找了個空地，輕輕一指，空間扭曲，白霧凝聚，漸漸凝成了一座墓碑的虛影，他的眼神無悲無喜，一片漠然，輕聲道：“又多了一個。”

耳邊的風嗚嗚地呼嘯。

心如死灰的龍神鍵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望向抱著他飛馳的女孩子的臉。

可愛的娃娃臉，栗色的波浪式卷發，長而濃密的睫毛。不過那雙往常如小狗般的眼睛此刻看起來堅硬如鐵，充滿了鐵與血的殺伐味道，這是從百死沙場中生還才能擁有的眼神吧。

朝比奈實玖瑠。

她那神秘的身份在此刻已經得到了完美的解答。為什麼來歷不明，為什麼如此對自己持有本能般的敬畏和服從……原來，你也是未來人啊。

為什麼要救我呢？

這些疑問出現后立即消逝，此時此刻的龍神鍵沒有一絲求知的欲－望。他任憑朝比奈抱著他沖出這個半位面，回到天祈廣闊的校園，朝比奈毫不停歇，一口氣沖出金色的結界，在一片混亂的市區中飛速穿行，他回頭看去，那金色的結界已經從校園的范圍一口氣向全市區籠罩，真是雷厲風行的作風呢，未來的我。

兩人降落在一座大廈的頂部，朝比奈輕輕將鍵放下，淡淡道：“我已經通知大家了，不久后就有人來接您。”

“接我……做什麼呢？”鍵四肢平伸，懶懶地望著天空，苦笑道，“救我，做什麼呢？沒什麼必要吧，我根本沒法保護任何人，我也不想保護任何人了，就讓未來的我結束這一切吧……就算他所說的那樣，即使是如此，也希望著大家能夠好好地活著……”

朝比奈一言不發，鍵略感奇怪，抬頭一看，少女靜靜地凝視著遠方。

如玉的右手碎開一道道裂紋。

“你……”鍵吃驚地站了起來。

“時空穿梭，穿梭不易回歸易，我來之前，陛下在我的靈魂中封印了一道裂空龍印，等到任務完成之后，我可以借助這一刀劈開時空，重回未來。畢竟時光之河從過去流向未來，順流而下，比逆流而上要容易許多。”朝比奈淡淡道，“但陛下沒有命令我必須要回去，換言之，這一刀用在哪里，我可以自由決定的。”

“既然連時空都可以斬開，那麼陛下一具重傷的分身所展開的半位面，想要破開也是容易的。”朝比奈面容平靜，她的身體發出了一聲聲清脆的響聲，宛如陶瓷玩具輕輕炸開縫隙的低響，“只是這一刀斬在時光之河上可以順勢利導，破開細小的縫隙，但陛下的半位面早已千錘百煉到完美無瑕，雖然可以強行斬開，但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啊。”

她抬起手來，望著搖搖欲墜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右手，溫柔一笑：“要死了呢。”

鍵仿佛被當頭砍中了一刀，熱血涌上了頭顱，他仿佛暴怒一樣吼道：“你蠢嗎？明明完成了任務了吧！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為什麼要救我！他不會殺我的，而且錯的人明明是我，千尋的做法才能將所有人都拯救，而未來交給我的話只會讓大家一個一個去死，你是未來人，難道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嗎？”

“我在鋼之大地時代誕生，為亞麗百種之一，經歷大戰無數，身軀殘破險死還生的次數都數不清啦。不知為什麼，我總是死不了，身體改造，身體修補，壽命被無限地拉長，甚至清洗過冗長的記憶，也冷凍休眠過數千年，我算是追隨陛下時間最長的人之一了，這些年陛下活得有多苦，我知道，所以這次的計劃，最終被我拿到了這珍貴的名額。穿梭時空本來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過我們這些人，早就不怕死啦，無所謂的。”朝比奈一動不動，仿佛害怕自己微微一顫，慢慢破碎的身軀就會轟然坍塌，她靜靜地回憶道，“既然回來了，就一定要百分百執行陛下的計劃，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為陛下的降臨鋪下路子……”

“但是啊，不知為何，突然就頭昏腦熱做出了改變歷史的事情了，暗中埋下使誠殿下相救時崎狂三的種子，引導長門有希救下八意永琳，最終發覺的時候，誠殿下身邊就多出了一群與已知歷史完全無關的人了……”朝比奈淡淡道，“我是奉陛下的命令來到這里的，就算陛下讓我去死，我也毫無怨言，而今我竟然違抗了陛下的嚴令，私自做出篡改歷史的事件，罪惡深重，萬死莫贖，但即使是這樣，我依然選擇了做出改變，因為……因為啊……本來以為未來必將指向殘酷的命運，但是看到了誠殿下，看到了您，看到了所有聚集在你們身邊的人，心里就想著，啊，如果是這群人的話，說不定真能做到些什麼呢……”

“所以，鍵殿下，還未成為帝皇的您，我選擇了揮出這一刀，將您救回來。我無權評說陛下的想法和您的信念哪個正確而哪個幼稚，我只是覺得，這樣一個美好的地方，這樣一群可愛的人們，如果突然全都消失了，無論是誠殿下還是您，都會很寂寞吧……”

“所以，就用我這條命做代價，請您務必再努力一次，陛下的信念堅如鐵石，語言已經無法動搖他一絲一毫，所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用事實向他證明，改變未來的可能性是真實存在的……”

“啊，這是不是一個任性的要求呢？十分抱歉，我不是很擅長撒嬌，也不擅長向別人提出要求，我知道這個要求似乎很過分，那麼可以換一個嗎？”朝比奈思索了一下，勉強露出了一個笑容，“在來之前，陛下曾經應允過，如果能完成任務的話，可以答應我任何一個願望，現在我回不去了，但您是陛下的過去，能不能由您代勞，實現我的一個心願呢？”

——請您摸摸我的頭吧。

跟隨著帝皇廝殺一生的戰斗修女，想用這樣一個渺小的願望作為生命的終結。

然而，她做不到了。

鍵望著少女緩緩地倒在地上，她的眼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也沒有對生命的眷戀，只有凝固的溫柔與期待。

天旋地轉間，鍵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第七十七章 逃吧

“身上的傷勢倒是其次，精神狀態很混亂，看樣子是經歷了極其傷心的事情，果然……”

隱隱約約可以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如果現在不是非常之時，我絕對不會出手救他的。”

這個聲音是……

嘴被粗暴地扳開，一個硬硬的管狀物深入了口腔，直抵咽喉，一股黏稠腥臭的詭異液體灌了進來，嗆得他咳了兩聲，這才勉強咽下。應該是藥吧，而且藥效迅速起了作用，原本大悲之下混亂痛苦的心緒慢慢變得平靜下來，身上的傷勢也好轉了不少……

他睜開了眼睛，一頭銀發的高挑美女面無表情地望著他，見他醒來，冷冷地哼了一聲。

八意永琳……

他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眼前是不認識的天花板，口腔中彌散著迷之怪味讓他皺了皺眉頭，這里是什麼地方呢？對了，他記得自己去了天祈，然后……

電光火石間，陌生的和熟悉的記憶紛至沓來，千尋展示給他看的未來，自己過經歷的過去，傷痛的記憶在短暫的隱退后再次洶涌而來，他悶哼了一聲，又重重地摔回了床上，無力地閉上了眼睛。朝比奈實玖瑠，最終是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僅僅是想到這個，巨大的無力感和心中的絞痛就讓他有些窒息——而朝比奈，僅僅是與他沒有太多深交的尋常朋友罷了。

千尋，也就是未來的我，是在這一萬年來不停地看著親人和親密的朋友們一個個死去，將這些傷痛和愧疚全部變成變強的動力，最終站在我面前的吧。

我真的能夠成為那樣的人嗎？我真的能夠坦然承受所有的一切嗎？

——果然，沒法戰勝千尋啊，不僅是力量，還有信念，一個白日做夢的幼稚少年，又怎能跟與命運鏖戰萬年心如鐵石的戰士相比呢。

他持有的道路是正確的，相比自己空中樓閣般愚蠢的信念，他的道路可以最大限度地拯救所有人，他有足夠的力量、意志和信念來確保他的道路可靠而正確，比自己要強多了，如今的龍神鍵，依然是一個離了大哥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保護不了的廢物罷了。

已經夠了，既然無法保護大家的話，就要乖乖地看著能保護大家的強者來保護所有人。

“你還賴在床上干什麼？現在可不是縮在烏龜殼子里打瞌睡的時候。”八意永琳不耐煩的聲音響了起來，“如今天祈面臨百年不遇的大危機，八成的戰力先后送在了校園里，市區一片混亂，市政府職能機構的運作也出現了問題，而這只是內患。軍部和伊勢神宮等里世界組織不久之后就有異動，甚至全世界的目光都會聚集在這里，你兄長臨行前將龍神勢力的大權托付給了你，你就要代替他行使守護天祈的職責，而不是在這里像個娘們一樣哭喪著臉！”

好嚴厲……這女人果然跟我要一輩子不對眼，要是大哥娶了她，我這輩子算是沒安寧的日子了，不過……她也要消失了，八意永琳。

龍神鍵牽動嘴角，露出了譏諷的笑容：“抱歉啊，我覺得我沒必要也沒辦法守護什麼天祈了，而那些外部的勢力，願鬧就鬧吧，很快就會輪到他們了。”

八意永琳挑了挑眉毛，仿佛很意外這個答案。

她想說些什麼，這時旁邊傳來推門的聲音，醫師轉過頭去，目露疑問之色。

“只能但盡人事了，七之彈再加上四糸乃的冰結，大概可以封住一段時間，畢竟那種情況超出了我們的理解，正因為如此，你的手段也無效吧，恐怕這個世界只有誠有辦法了……”一陣香風撲面而來，穿著黃黑色哥特裙的少女邁著優美的步伐走了進來，“他弟弟醒了嗎？”

目光轉向這邊，一瞳赤紅，一瞳金黃，時崎狂三露出了略略驚喜的笑容：“不錯，只有他能夠完全調動誠留下的龐大資源，我們的勝算又多了幾分。”

說話間，一個穿著兔布偶綠斗篷的藍發小姑娘怯生生地走了進來，好奇地打量著龍神鍵，隨后，身穿紫色盔甲的長發美人，一身拘束服的橙發雙子，光之禮服的美麗女孩兒，紅色羽和服的紅發少女，女巫裝打扮的成熟女性，再然后是一位位背生雙翼不似人類的天使般的女孩子……

“我，八位精靈，五位人造天使，是‘並沒有出現在既知歷史中的偏差個體’，因為並沒有存在于未來的龍神鍵的記憶中，所以並不會被那道結界所捕捉，因為那是一道程式，而不是經由千尋本人親自操縱的秘法。”八意永琳望著龍神鍵，皺了皺眉頭，淡淡道，“朝比奈在去找你之前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我們，龍神鍵，做好準備吧。”

“準備嗎……”鍵點了點頭，“大家各自去找沒有被捕捉的親人和朋友吧，用最快的速度將他們聚集在一起，然后，乘坐著兄長留下的小型折躍方舟逃離地球，向著太陽系外跑，然后祈禱吧，祈禱千尋沒有力氣和興趣追上來把你們都處理掉，或者祈禱大哥及時趕回來阻止他，話說逃出一些人也沒什麼關系吧，反正你們侵占的氣機也不多，如果千尋非要追擊的話，我也可以用大哥留下的天基武器系統攔他一攔，留下幾個是幾個，對吧……”

帶著無所謂的敷衍的假笑，鍵從床上下來，撥開攔路的伊卡洛斯，微笑道：“所以，麻煩讓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林檎肯定會擔心吧，我要回去看看她……”

“你這家伙……是要逃跑嗎？”

低沉的聲音響起。

纖細的玉手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卡住了鍵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撞在墻上。

第七十八章 準備

“你這家伙，想要逃跑嗎？”八意永琳咬著牙道，“龍神止的好兒子，龍神誠的好弟弟！你父親保護了這座學園一輩子，你大哥也準備保護這座學園一輩子，你難道要眼睜睜地看著這座學園被毀掉嗎？”

“喂喂，那還能怎麼樣啊。”龍神鍵毫不反抗，怔怔一笑，“如果千尋動起手來，用不了幾分鐘就能把你們全殺了，你們既然是不存在于他記憶中的偏差個體，就應該努力逃跑，以期逃過一劫啊，跑的話也許有一線生機，傻乎乎地應戰的話，下場只有一個哦。你們也清楚吧，被結界捕捉的唯一結果就是被送回原來的世界，清洗掉所有的記憶從頭再來，跟死了一樣哦，再也見不到大哥嘍，如果努力逃命的話，等到千尋完成使命離去，照樣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再度回來，到時候大哥身邊可就剩下你們幾個了，你看，每個人分到的蛋糕憑空大了無數倍，失去了太多伙伴的大哥，肯定會加倍珍惜你們吧……你們說對吧。”

龍神鍵毫不遲疑地說著誅心的話語，冷笑著望著少女們。

或多或少的，大家的表情出現了一些異樣。

“你錯了，讓我選擇采取行動奮力一搏的原因並不是這個。龍神鍵，你不懂愛情是什麼，你兄長也不懂，我也不懂，也許我對他的感情只是愧疚的補償式心理與對同類人的欣賞的混合，但無論這種感情是什麼，我只知道，如果他回來時發現世界已經滄桑變幻，所認識的和所要守護的人都已經紛紛消失，他那時臉上的表情，應該很讓人心痛吧。”八意永琳冷冷地盯著他，眉毛抖動，仿佛壓抑著巨大的怒火，“倒是你，真的對自己的臨陣脫逃感到心安理得嗎？你有真正了解過你大哥嗎？別忘了，朝比奈為了你……”

“住口！”鍵的雙眼變得赤紅，奮力地掙扎起來，咆哮道，“別在說這些令人發笑的話了，你們這群螳臂當車的混蛋！你們以為自己在做正義的事情？你們只是在白白送死而已！你可曾見到過大地死去天空灰暗，無數怪物從裂縫和漩渦用涌出的末日慘象，你可曾見到過一個個原本鮮活悠閑的家伙前仆后繼地奔赴戰場，然后紛紛死去！你可曾明白一萬年從偏僻的太陽系殺到銀心，打下一個遼闊的疆土要死多少人！無辜的人面對殘酷的命運，該死的人偏偏不能死，最不應該死的人最先死去！誰也保護不了，誰也逃不掉，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死的你們明不明白！千尋的半位面里鐫刻了數以十萬計的戰友袍澤，可他肩上扛的可是數以十億計百億計千億計的亡魂啊！死的不僅僅是大家這些異能者，一旦發生天地異變，整個地球數十億的人類又能活下多少！你們要以幾十億人類的生命作為賭注，去跟一個為承諾為人類拼殺了一萬年將所有的擔子統統背負的千尋去賭那微不足道的可能性嗎！為什麼不逃！就算只有你們逃掉了，也能給大哥留下一點念想，你們到底明不明白！”

鍵粗暴地甩開了永琳的手，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輕聲道：“只保住了你們，也是好的，至少大哥不會太過寂寞，至少還有些念想……”

他掙扎著站起，來到妮姆芙面前，將手按在了電子戰萬能天使的肩膀上，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我給予了妮姆芙次級最高權限，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們隨意吧。逃跑也好，送死也好，都跟我沒關系了。抱歉呢，我要回家了，我覺得，我已經無法保護任何人了。”

這一回沒有人阻止他，心灰意冷的龍神鍵，離開了這座房間。

死寂的沉默中，八意永琳淡淡道：“剛才我說的話，就是我的觀點。而且，洗去記憶放回原世界重新開始，跟死了沒什麼兩樣。用少數人的生命換來多數人的幸福，我的字典里，沒有這種狗屁道理。”

“如果未來不可改變，那麼朝比奈小姐就不會出現，我們也不會出現，所以，有很大把握可以試一下的。我們幾個是在不久前的世界融合中來到這里的，還帶著原本世界的記憶，就算是死，我也不願再度重復那段過往。”

“如果大家都消失了，主人一定會很傷心的，而讓主人快樂，是人造天使的職責。”

“因為在這個世界有很多很在意的朋友，不想失去她們。”

原本站到這里，就有了相當的覺悟，不管怎麼樣，心情都不會動搖的吧。

因為相信著，即使未來會發生末日，只要那個人依然活著，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那麼就開始吧……”月球的智者仿佛回到了指揮月面部隊的往日，深深地吸了口氣，“妮姆芙，向整個龍神勢力發布最高形式的全面戰爭命令！”

“命令第一核心艦隊于沖繩島展開，與大明燭龍艦隊對峙！命令第二核心艦隊于北方四島展開，防御來自蘇聯的探查！命令游曳在大西洋的第三艦隊進入英吉利海峽！命令第四艦隊向夏威夷方向前進！第五艦隊開進東京灣！命令天基打擊系統就位！離子炮每五分鐘沿日本領海試射一次！”

“開啟天象武器陣列！在京都上空制造雷云風暴！”

“使用超時空傳送儀和軌道登陸艙向伊勢神宮、關西陰陽師聯盟等各大派系組織的所在地投放一批泰坦騎兵旅和重裝兵團！炮口對準了他們的老窩，敢有異動，通通轟平！天祈的常備裝甲師和預備役機甲兵團通通出動，重兵把守天祈邊境，無論陸地領空，許出不許進！”

“派遣恐怖機器人和狼獾突擊裝甲，在市區進行巡邏，疏散市民，進行安撫工作，必要時可以派遣一部分醫療用量產人造天使，務必最大限度地保證平民的安全。”

“這樣的話，外部的騷動能夠在短時間內壓制，雖然事后處理會很麻煩，但還得有事后才是——真的平安了，這些爛事就交給龍神誠頭痛吧。現在，我們就要用最快的速度平息這場混亂了……”八意永琳捏了捏眉心，嘆息道，“但願我的猜測是正確的……”

第七十九章 迎戰

混亂的街道上，鍵漠然地獨自前行。

“回家的路可不是這一條哦。”嫵媚的聲線從耳邊響起，“龍神鍵，你不是不打算守護任何人了嗎？你去學校干什麼？”

龍神鍵停下腳步，望著從地上的陰影中站起的時崎狂三。

“哦，我只是想起來，止還在學校里躺著呢，我去把他領回來。”龍神鍵淡淡道，“你們這些家伙該滾蛋的滾蛋，我們一家可得團聚不是？”

衣領被一把拎起，右臉傳來被擊打的劇痛，鍵的身軀如騰云駕霧般飛出，撞在墻上。

“你也是，那家伙也是……就這樣喜歡犧牲自己嗎？朝比奈用性命換你再拼一次，你就把一條命還給她？認為自己死掉的話，千尋就會消失？別開玩笑了，難道不明白所謂的未來中大家一個個死去的原因嗎？活在那個家伙用性命換來的世界里，誰也不會開心的，一直以來都想著獨自一人解決所有問題，也稍微借助一下大家的力量啊！”

龍神鍵將頭撇過去，重重地嗤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這條路的盡頭只有死亡和犧牲嗎？覺得千尋的法子可以拯救所有人？別開玩笑了！”狂三一把抓住鍵的頭發，將他的頭扳正，“被洗去所有的記憶送到原來的世界從頭再來，這算哪門子的拯救！明明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明明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明明終于看到了幸福的模樣，就要被毫不猶豫地送到洗掉記憶送到另一個世界，這跟殺了我們有什麼區別？你和千尋口口聲聲要拯救所有人，那麼考慮過我們的感受沒有？你們所求，不過是自己的心安，因為這樣下去的話不會有人死在你們的面前，但這樣就可以了嗎？那些被你們送走從頭再來的人們，他們在原來的世界中就可以得到所謂的幸福嗎？也許會遇到比在這個世界更加令人絕望的狀況，到時候又是誰來拯救她們！”

“我告訴你……我寧可與他死在一起，也不願意得到所謂的狗屁拯救，回到原來的世界，再經歷一次綿延無數歲月的痛苦與磨難不算什麼，但黑暗中再沒有他伸過來的手，那樣的事情我無法忍受……我是他拼了命救回來的，很多人都是他拼了命救回來的，這樣一聲不吭就離去，怎麼可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不懂那個沒有我參與的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只要這一次有我在，就不會讓他一個人去迎戰蓋亞！”狂三直視著鍵的眼睛，眼中綻放著刻骨銘心的殺意，“原來的世界什麼的……不要說出這麼可笑的話了，你口中那些異世界的來客，他們在這里誕生，在這里成長，在這里互相結識，演繹出一幕幕悲歡離合的故事，這里就是我們的家，有誠的地方就是我的家……現在的生活是誠給了我這個殺人鬼以救贖，不惜穿梭時空也要了卻我的夙願，最終拼殺出來的，現在的世界是誠一直珍視並決意保護的，誰要破壞這現在的一切，誰要奪走我的幸福，我就殺了誰，死再多的人也無妨，時崎狂三的手，從來不是干凈的。”

“這就是我的選擇……被送走后會失去所有的記憶從頭再來，這跟死了沒有什麼兩樣，即使誠有辦法穿梭多次元宇宙將大家一一找回來，大家也不是原來的大家了……我不願就這麼死去，也不願丟下誠所要守護的世界倉皇逃竄，一世事一世清，這就是我時崎狂三的道理。”狂三后退了一步，將手中的老式火槍抵住了鍵的頭顱，“和我們一起並肩作戰吧，打消犧牲自己的念頭，你如果死了，我們也沒臉見他。朝比奈說千尋心如鐵石，不可為語言所動搖，想要說服他，就要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讓所有人都活下來的可能性，雖然他是難以想象的強敵，但絕非不可戰勝，一個受了重傷的分身，總比完全蘇醒的大地之母要容易對付。”

鍵怔然無語。

死寂的心靈深處有什麼東西在雀躍著，呼喊著，準備蘇醒著。

雖然看到了幼稚的信念所通向的殘酷的未來，知道“讓所有人都幸福”的美好幻想只會通向誰都無法守護的可悲結局，但是……自己終究不是千尋啊。沒有被殘酷到麻木的事實磨練得心如鐵石，依舊對未來懷有憧憬和幻象，渴望著奇跡，沒有認識到戰爭的殘酷，希望所有人都能夠獲得幸福，希望所有大哥願意守護和願意守護大哥的人們能夠快樂地生活下去，即使信念是空中樓閣，幻想脆弱不堪，但這種美好的心願，一定是真的吧。

所以，即使如何認命，即使理智上承認千尋的做法是最正確的，但是自己的內心，依然希望誰也不失去，依然希望誰也不用離開，依然希望大哥能夠完美地解決蓋亞即將帶來的災變，依然希望無所不能的大哥可以將所有人都拯救，信任著大哥，依賴著大哥……

未來是可以改變的——他的心中有著這樣的幻想。

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因為出現了很多變數？八意永琳沒死，時崎狂三沒有消失，出現了很多精靈，也出現了很多人造天使，因為發生了與原先歷史有所沖突的事情，那麼未來就有改變的可能性嘍？

不是這個原因，不是。

因為姐姐和早千代的出現？一個與這里相連的平行世界，智慧和成就不下于兄長的姐姐，有著另一個世界的相助，也許大哥就不必犧牲了？

不是這個原因，不是。

因為大哥無所不能？從小開始，沒有什麼問題能難得住大哥，如果這次兄長提前得知消息，接收了孫揚的布局，然后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可以完美解決蓋亞的問題了吧。

不是這個原因，不是。

鍵閉上了眼睛，仔細地思索著，他想知道心中認定未來可以改變的理由。

不是意外的出現，不是平行空間的發現，也不是對兄長的盲目信任。

而是他自己，龍神鍵。

在未來失去了兄長，然后不斷失去了所有，仍然能將所有的一切背負在肩上，成為了無法想象的強者，打下了一個龐大的星際帝國。他獨自一人成為了了不起的帝皇，將分身送回了過去，試圖改變發生的一切，那麼……

如果是自己的話，應該沒問題吧。

能打敗千尋的，只有自己。

“我可以，相信你們嗎？”良久之后，他抬起頭來，平靜道。

“你大可相信我們所有人。朝比奈說，只有你可以戰勝千尋，而戰勝千尋的法子，就是你一直堅信著的東西。”八意永琳的聲音突然響起，月面的武神面沉如水，手持弓箭，緩緩而來，“龍神鍵，你我還有一筆賬要算，別讓我看著你死掉。”

被朝比奈認定的十四人一一出現。

月面人，精靈，人造天使。

一群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冷血非人類。

真是了不得的陣容啊。

“那麼，走吧……去從千尋手里，把我們的未來奪回來！”

第八十章 誓言

迎戰千尋，已經無需任何的計謀，因為在對方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計謀都是笑話。

“本來是想破壞這座結界，將大家都拉回來，然后一擁而上也好，車輪戰也好，總能打敗千尋，但是據朝比奈和你的描述，這樣做的勝算其實不大，那座已經本質已經超越半位面的固有結界，不但是千尋不動無儔的力量來源，也是可以鎮壓一切的可怕事物……”十五道身影在樓宇間穿梭飛馳，八意永琳淡淡道，“而且即使是破碎結界，以千尋的能耐說不定還會迅速再建一座，我們不知道他的極限在哪里，所以還是放棄這個笨辦法吧。”

“能打敗千尋的只有我自己，擊敗千尋的力量來源是我一直相信的事情……”鍵慢慢咀嚼著兩句話，“我有些頭緒了……但僅僅是一些可能性罷了。”

有勝算就好，總比坐以待斃要強。

大家的眼神透露著同樣的訊息。

金色的結界迅速地擴大著，已經將學校向外周圍五公里的面積侵占了。

大家最后對視一眼，點了點頭，一頭沖入了結界之中。

沒有誰消失掉，朝比奈的猜測是正確的。

大家如臨大敵地望著眼前的白發男人。

“展開你的半位面吧，千尋。”鍵深深地吸了口氣，“有些遲來的話，想要對著那些死去的人，大聲說一遍，也有些東西，想要給你看一看。”

千尋的目光鋒利如刀，在十五人的臉上一一掃過。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瞬間，世界破碎，黑潮疾馳。

翻滾的烏云與蒼白的大地升降兩極，塑造境界，無邊的死去的大地一展千里，黑潮與白霧四處游走，還有，一排排墓碑綿延不絕，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

數不盡的逝者，他們的名字和一切被鏤刻在心象風暴之上，佇立在這里。

站在中心的，是依然活著的王。

唯一活著的王。

“去吧，別打壞了他們的墓碑。”鍵輕輕地說道。

十四道身影飛掠而出，重劍與弓矢咆哮飛揚，向著千尋殺去。

爭取時間。

鍵望著一望無際的荒塚墓園，緩緩跪下。

“未來的大家，我是龍神鍵，蓋亞大災變尚未發生，沒有失去兄長的龍神鍵。”

“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我才真正地明白了未來到底發生了什麼。相當殘酷的未來呢，兄長逝去，大家也為了保護他所留下的世界而一一戰死，所謂的讓所有人都幸福，所謂的只要跟伙伴們在一起就可以戰勝一切，這些都在殘酷的事實和無力的掙扎中成了笑話。如今的龍神鍵，沒有資格向大家承諾什麼，也沒有資格向大家說什麼，信念是空中樓閣，抱有幼稚的幻想，沒有將守護的意志貫徹到底的力量和覺悟，這樣的我，在付出了生命的你們面前，在失去了一切的千尋面前，根本沒有大放厥詞的資格吧。”

遠方，精靈與人造天使將千尋團團圍住，夜刀神十香重劍揮舞，與五河琴里和阿斯特蕾亞將千尋圍在核心，拼命地阻擋著千尋的攻勢，八意永琳與伊卡洛斯拉開戰弓，箭如雨落，時崎狂三游走于戰場邊緣，使用時之彈支援著戰斗。

鍵對遠處恐怖的聲勢置若罔聞，他靜靜道：“千尋的記憶沖入腦海的剎那，我幾乎整個人都崩潰了，看著你們死去的瞬間，腦內一直回放著關于大家的記憶，誰都保護不了，誰都一一失去，我曾經發誓成為大哥的影子，卻不能阻止他的死亡，我曾經承諾過守護大哥所在的世界，卻在他離去后依然保護不了大家，千尋恨我也恨自己，少時光陰虛度，只知道在兄長的羽翼下無所事事，終于嘗到了親手種下的苦果，今天吃的苦頭，不冤。”

十香被千尋一指點在劍背上，身子一傾，隨即被金眸少年一拳轟在肩膀上，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倒飛出去，三人的合擊圈登時出現破綻。但下一瞬間，冰之精靈指揮著冰結地龍兇猛沖上，短暫地補上了合擊圈的缺漏，遠處兩記勢大力沉的飆射應弦而出，逼得千尋回身阻擋，時崎狂三一記四之彈轟在十香身上，少女體內時間回流，重新回到了沒有受傷的狀態，一提巨劍，再次沖了上去。

“一度我想到了放棄，既然無法拯救大家，那就讓能拯救的去做好了。千尋的法子雖然極端，但絕對穩妥，在另一個世界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總比在悲傷和絕望中死掉要好吧，我是這麼想的……直到一個女孩子即使是死也要救我出來，直到有幾個家伙對我當頭棒喝，我才真正明白了心中到底在想什麼，我看過了千尋給我的記憶，關于大家死去的記憶，我都看了一遍，吶吶，果然，你們都……沒后悔吧。”

烏云翻滾的死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整個世界仿佛明亮了一分。

鍵淡淡一笑：“對不起呢，以土著民的身份將你們看作外來者，這種想法很過分呢。我們都在這個世界降生，甚至看著對方互相長大，這里就是我們的家，在這里為了珍視的人活著，在這里為了寶貴的承諾而死去，應該沒什麼好后悔的吧……”

“所以，我們都一樣吧，不管未來經歷了什麼，不管我們持有的是過去還是現在，但是大家所一直希望的事情是一樣的吧！守護著大哥留下來的世界，即使時光荏苒，這份感情一定是真的吧，無法保護他，那就要拼命保護好他留下的世界，大家也是依靠著這樣的心意，才能在一次次大戰中慷慨赴死，為了在死后能夠挺起胸膛來見他，應該是這樣沒錯吧！”鍵的聲音慢慢變得大了起來，“那麼千尋的做法真的好嗎？為了確保讓大哥活下來，以大家全部離開為代價，從此以后的生命與他再沒有關系，這樣真的好嗎？我知道一旦面臨這樣的選擇，大家肯定會最終選擇保全兄長，哪怕再不見面，也想讓他能夠活下來，但是啊，還不到最后的關頭，為什麼要選擇這種絕望的做法呢？明明有更好的辦法吧，明明努努力，可以與大哥一起化解即將到來的災難，大家一起快樂地活下去的，這種道路，其實也是有的吧！”

奮力維持的包圍圈終于出現了破綻，千尋擊碎了阿斯特蕾亞的盾牌，並未乘勝追擊，反而從十香和五河琴里的夾擊下猛然飛退，越過哈比姐妹的炮火彈幕，一拳打飛了負責把握局勢進行火炮援引的妮姆芙！沒有了電子戰天使的調遣指揮，近乎完美的包圍圈終于出現了一絲運轉遲滯。

“抱歉啊，我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也沒有親身體會過不斷失去一切的痛苦，我的信念很幼稚，我的技巧很拙劣，我的身體很脆弱，也許我相信的東西只是虛假的空中樓閣，在千尋的眼中不值一哂，但是啊，唯有一樣我可以用靈魂起誓其真實，雖然我只是過去的我，雖然我沒有與大家並肩作戰的記憶，沒有背負起整個宇宙的力量和意志，但是我和你們一樣！都願意守護著那個一直在守護我們的人！我相信著大哥不會死，你們也不會死，我也不會死，因為大哥在守護著我們，我們也會守護著大哥，我正是抱著這種幼稚的信念而來，然后在千尋面前，證明這幼稚的信念的可能性！”千尋猛然站起身來，大聲道，“是啊，那個家伙是個笨蛋！明明是個不擅長與人交流的家伙，卻總是擺出一副冷臉，非常任性的混蛋！太自以為是了，居然毫不猶豫地就犧牲了自己，太小看所有人了吧，明明這麼多人都願意用生命保護他的，明明大家都不想被他用生命拯救的！他居然還是毫不猶豫地放棄了自己的生命，想做英雄也要有個限度吧！明明失去他的話，很多人都會很傷心的，那個笨蛋為什麼會不明白！”

“但是啊……那個笨蛋，是我大哥啊，他十分喜歡你們，即使是你們整天搗亂搞麻煩，即使總會牽扯出讓他頭痛的事情，但他依然總會樂此不疲地樂在其中，所以我不僅要保住他，我同樣要保住你們，否則的話，他可是要傷心的……”

盾牌碎裂的阿斯特蕾亞終于能量不足，被千尋一拳打昏，帝皇的分身兩手扣住十香和琴里，將兩人往中心一撞，兩位精靈登時被撞得昏厥過去。

形勢終于成一邊倒般潰敗。

鍵不為所動，向著無垠的墓園張開了雙手。

“所以，活在未來的我的記憶中的伙伴們！雖然沒能與你們並肩作戰，但我們的心意是相通的，感謝你們做出的犧牲！如果你們心中依然懷有當時的情感和沒能守護他的不甘，如果你們依舊願意相信我這個沒用的人，那麼請再次將你們的力量借給我！拜托了！我的伙伴們！我不像大哥那樣，可以單槍匹馬地拯救未來，我做不到，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但是啊，誰規定英雄只會孤單一人的！未來的大家不都是因為他的犧牲而聚集在一起，一同為人類殺出了一個強盛繁榮的未來嗎！”

八意永琳拋掉手中的長弓，向千尋疾沖而去，伊卡洛斯翼展升空，張弓搭箭，一團黑色的火焰在箭頭上熊熊燃燒。

在沉默的墓碑們的面前，鍵大聲地立下了誓言：“在此，我願意向你們起誓！我會保護大哥，保護著大家記憶中的那個人，我要改變他的命運，我要改變所有人的命運，我要改變這個世界的命運！我知道這條路很艱難，我也沒有資格在大家面前說出一定會改寫未來的承諾，但是一定還是有希望的！哪怕未來依舊是大家經歷的那個未來，哪怕我們還是會失去他，但我依然會記住今天的承諾！我會努力活下去！成為宇宙最強的強者，成為拯救人類的帝皇！那時我將再度斬開時光之河，再度將分身送回過去！再次讓過去的我明白所面臨的困境和必須拯救一切的意志，無數次輪回，無數次改變，終究有成功的一天！”

“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承諾！永遠永遠都不會放棄今天的這一絲可能性！”

所有人都倒下了，千尋如流星般向他轟來。

“所以！拜托了！如果你們願意再相信我一次的話，請將力量借給我！”

墓碑在無聲的震動，整個半位面的蒼穹咆哮出隆隆的雷鳴。

能夠戰勝自己的，只有自己。

依靠對亡友的愧疚和戰死袍澤們的意志共同搭建起的心象風暴，一定也包含著故友們的心意，無論如何，對那個人的思念和珍惜是不會變的。

一道金光刺破了灰色的天際。

無數的墓碑沉默而劇烈地震動著。

龍神鍵的神念慢慢地鋪開。

金色的光芒自虛空中浮現，向依然沒經歷過殘酷命運的少年匯聚過去。

那座金色的結界，是依托這個半位面運行的。八意永琳等人之所以沒被強行進行世界傳送，是因為她們的信息沒被鐫刻在這些墓碑之上。

換言之，所有被傳送到原本的世界的人們，他們的精神正與這座墓園相連。

鍵望著面無表情的千尋，露出了絢爛的笑容。

他的神念傳音通過這座墓園，向所有迷失在異世界的伙伴們傳遞著強烈的信念。

回來吧，大家，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

回來吧，大家，這里才是我們生活的地方，有人在一直守護著我們。

回來吧，大家，我們一起，守護著龍神誠的未來……

無須任何的語言，大家心中存在著同樣的信念，在此刻成為維系彼此的最好的紐帶，無論是誰，無論來自哪里，一定都有著對這個世界的眷戀。

還有心中那個永遠不會磨滅的人。

“所以……回歸吧！”

半位面之外，籠罩天祈的巨大結界轟然破碎，所有近乎于虛影的人形隨著一道道金光的降臨，慢慢露出了實體，在這個世界的物質界再次降臨。

他們一個個吃驚地望著自己的雙手，腦中似乎多了一點不同的記憶。

灰暗的半位面一片動蕩，無數的墓碑綻放出金色的光輝，天空中的灰云被一道道金色的陽光刺得千瘡百孔，蒼白的死去的大地呈現出點點的生機。

龍神鍵轉過頭去，他的背后是被光明籠罩著的墓園，難以想象的力量向他匯聚而來，交織的金色光輝將死寂的半位面撕裂得支離破碎，這一座因千尋的回憶和愧疚織就的鋼鐵囚籠，在一個脆弱又無聊的少年那幼稚的信念下，爆發出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力量。

希望嗎……

龍神鍵望著遠方，千尋挾大勝之威向他呼嘯沖來，即使是計劃失敗，異變陡生，帝皇的分身依舊冷漠平靜，沒有出現半分動搖，哪怕沒有半位面的加持，他也擁有著難以想象的技巧和經驗。

但龍神鍵何懼？

整個世界被分為了兩半，死寂的絕望，金色的閃光，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游走在未來的邊緣，龍神鍵望著必須戰勝的勁敵，開始了無所畏懼的反沖鋒。

兩道流星在蒼穹之上呼嘯相撞。

“千尋！正如約定那樣，我站在了你面前，向你證明！”

說服千尋的唯一方式，就是向他證明這一可能性。

證明如果大家一起的話，可以拯救兄長，可以阻止末日。

所以，這是最后一戰了，帶著所有人的力量，將千尋……

殺死。

第八十一章 畢業

身體素質，武道技巧，對敵經驗。

除了從伙伴們那里借來的龐大能量足以跟千尋匹敵之外，其他三項全面落后。

但支持著繼續戰斗到底的東西並不是這種膚淺的東西，身體依然昂揚著，雄叫著要求繼續戰斗，將所有的意識、勇氣、力量、意志、信念，借來的、幼稚的、堅定的、虛假的、可笑的、真實的，什麼都好，全部一股腦塞進經脈里流轉咆哮，去沖撞，揮擊，一直到全部燃燒殆盡為止，比他更快！更強！更狠！

兩道宛如流星般的身影在空中猛烈沖撞，咆哮的氣浪絢然狂舞。

怒濤般的沖擊，在一次次撞擊彈開后重整旗鼓，回氣的時間壓成一線，宣泄著源源不絕的力量，兩道身影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絢爛的軌跡，金色的光輝破開濃厚的云層，拉出一道翻滾的軌跡，與另一道黑色的流星咆哮著、撞擊著、毀滅著。

會死嗎？不知道。

會贏嗎？不知道。

只是用一次次愈發兇狠的撞擊，向對面最親密也最不共戴天的敵人展示著自己的道路和意志。伙伴們可以用語言來說服，但說服另外一個自己，說服自己的心靈，則要用凜然而毫無畏懼的行動，展現著毫不動搖的事實，訴說著絕望命運之下的另一個光明的可能。

名為希望的光芒。

不能停下，因為停下后就再也站不起來，身體發出了超負荷的哀叫，一定是前所未有的重傷吧，但是沒有查看的空閑。這種傷勢，對于自己來說是從未經歷過的，但是對千尋來講，這不過是家常便飯……但是，不能輸，有一定不能輸的理由。

不是“想要做這種事情”，而是“一定要做成這種事情”。

險些輸掉了自己的心呢，承認“你的道路才是正確的”這種事情，是對自己和大哥乃至守護著這樣生活的所有人的背叛，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絕對絕對不會輸給你。

眼睛訴說著這樣的意志，沒有互相的問答，兩個戰士沉默地開始了最后一戰。

最后站立的那個人將會貫徹自己的意志。

那個人會是我。

兩個人的眼神這樣訴說著，不會有絲毫退步，不會有些許放水，因為彼此都有必須守護的珍貴的事物，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道路是正確的。

那就證明給你看吧，這條道路的盡頭到底有著什麼。

永不休止直至一方倒下的戰斗，在短暫的靜默后再次爆發。

比任何一次都要狂烈暴虐，僅僅是掀起的罡風就能將空間切裂。

拳頭相撞，手臂相撞，肩膀相撞，鞭腿相撞，去撕咬，去撞擊，去暴擊。

忘掉一切，無論如何都要取得勝利，即使是身體即將崩潰，也依然咆哮著瀕死的吼聲，如垂死的狼王般積蓄著最后的一咬。支持著龍神鍵繼續戰斗的不再是身體這種無聊的東西，壓抑住襲來的劇痛，無視掉即將崩壞的經脈，這種無聊的小事不應該成為令戰士止步的理由，無論發生了什麼，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強敵，都要戰斗到最后一刻，因為已經做出了約定。

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這就是龍神家的道理。

源源不斷涌來的力量就是約定的明證。大家將力量交給他，然后所有人，一起守護著兄長的未來，絕對不放手，絕對不要犧牲任何一個人。

不管未來的自己是否懦弱，是否無力，是否無法拯救所有人，但此時此刻的龍神鍵已經有了承擔一切的覺悟，有了無論如何一定要贏的信念，一切從幼稚的虛假變成了堅固的真實，與伙伴們一起守護所有珍惜著的事物，只要大家一起的話就可以戰勝一切強敵，這已經不是一句空話。

因為從大家那里借來的力量是如此得真實。

想要勝利想要守護的心情是如此得濃烈。

那就，該結束了。

將所有的力量一口氣全部灌注在手中。

由跳脫的金色光輝組成的劍刃。

所有人的感情都是真的，死去的大家也好，活著的大家也好，如今的龍神鍵也好，未來的龍神鍵也好，所有的緣份被一個人維系著，那個永不磨滅的身影，想讓他幸福著，想要所有人都幸福著，這樣的感情絕對不會有錯的。

脆弱而無力的少年必須從他人那里借來力量。

但誰也沒有規定英雄必須獨自一人。

于是，開始了最后的沖鋒。

再無毀天滅地的龐大聲勢。

見證者只有無盡的墓碑，所有死去的但希望生者能夠好好活著的人們。

兩道身影交錯，光明之刃裹挾著無窮劍意和所有人的心願破開了護身的靈能。

贏了嗎？

龍神鍵劇烈地喘息著，強行壓制的傷勢在身體中來回沖突，仿佛要撕裂靈魂的傷痛灼燒著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可是他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最后的一擊是現在和未來的同一個人揮出的蘊含著全部信念的一擊，在互相印證決意的同時，他們也了解到了彼此內心的一切情感，再也不需要用語言來說明什麼。

小武神咧開了嘴，滲入牙齒縫隙的血漬閃著動魄的紅色，那笑容刺痛了千尋的眼睛，那是他當年的色彩，濃烈而無畏，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他怔怔地望著插入胸膛的光刃，有多久，沒有受過傷了呢？

而龍神鍵最終無力地松開了凝聚著所有人信念的光明之刃，踉蹌地坐倒，以手撐住地面，仰頭看著默然不語的千尋，那眉宇間還能模糊看到他自己的影子，他確乎是未來的自己，但他的表情和眼神卻是如此陌生，還有著一個人的影子。

千尋握住了胸前的光刃，最終只是嘆了口氣：“你贏了。”

能戰勝自己的只有自己，所以過去的自己，充斥著濃烈的可能性的自己，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的自己……雖然有著無聊的信念、拙劣的力量和脆弱的身軀，但也依靠著絕對不會磨滅的信念舉起了劍，一次次被打倒也會很快站起來，終于在絕對不可能贏的廝殺中活了下來，成為了勝利的一方。這確實是他的失敗，在數千年的思索和自責中已經禁錮了靈魂、僵化了信念的自己，只信奉著絕對的力量和智慧，最大的倚仗反而成了枷鎖……

他露出了釋然的微笑，看著眼前年輕的自己，心中的牢籠發出了即將崩塌的哀鳴。

輸了呢……記憶中的那個龍神鍵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自己的，但眼前的他確乎開始有了一個戰士所該有的意志，這樣的他，與所有人定下承諾的他，應該有著可以改變未來的勇氣和可能性了吧。

不管怎麼說，帝皇的分身，名為千尋的少年，為了改變過去，已經拼盡了全力。

“那麼……未來，交給你了。”

“啊，交給我好了，一定會讓所有人都笑著回家的。”充滿無限可能性的靈魂發出了堅決的答復，這一刻，來自無數人的守護意志關注著這千瘡百孔的軀殼，龍神鍵強撐著鋪天蓋地涌來的睡意，雙眼朦朧，嘴角含笑，如同夢囈般地輕笑道，“那麼，千尋，最后一個問題。未來的大哥，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呢？”

千尋的面容平靜而溫和，輕聲答道：“是一個偉大的人。他曾經對自己的將來感到煩惱，曾經對自己的一切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的將來會怎麼樣，不知道應該去做什麼，不知道應該向著什麼樣的方向前進，但他終于通過自己的判斷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只有那一次，我可以肯定，大哥明白了愛的意義，明白了犧牲的本意，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兄長，我可以肯定。”

“這樣啊……”鍵倒在地上，望著天空，半位面不斷地崩塌，耀眼的光芒照進死寂的世界，他瞇了瞇眼睛，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我說……”

夢囈般地說出了最后一句話，鍵沉沉地睡去。

他說：“該畢業啦，死兄控。”

第八十二章 贏家

腦內一直停駐著信念交鋒時的軌跡。

野蠻地撞擊著，撕咬著，守住最后的承諾，握住最后一絲光芒，去堅守，去緊咬，不放手，將所堅信的一切貫徹到最后……少年是這樣戰斗到最后一刻的。

裂帛般的氣勢割碎死寂的世界。

將名為希望的光輝撒到了那個寂寞的荒塚。

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白發金眸，未來的自己，在一次次失去和自責中將自己錘煉得堅不可摧的男人，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他承認了自己的敗北與未來的可能，就這樣離去了。

除此之外，身體恢復得情況大出意料啊，而且腦袋里多了許多有用的東西。在走之前將一些禮物饋贈給了我嗎？在最后的戰斗中拼盡全力，卻依然敗在了大家的力量之下，千尋也可以坦然地將未來交給自己了吧。

身體暖洋洋的，本來灼熱到枯萎的經脈也生機勃勃。

生死之戰令自己獲得了突破，破而后立的一切也變得更加堅韌，本應該燃燒殆盡重傷垂死的身體，也被溫暖的氣息所包裹，柔和的氣機在全身上下游走，仿佛自己整個人沉浸在水中，真不錯呢，還有這溺水的感覺……

咦？

溺……溺水？

“噗噗噗噗噗！”病床上的鍵一個鯉魚打挺蹦了起來，將從鼻子灌進來的神秘液體瘋狂地咳出，活像是上了岸的可憐魚兒，半晌他才平靜下來，“原來真是溺水啊……”

“喲，沒成為植物人，真是可喜可賀。”剛才用茶壺灌他鼻孔的眼鏡男若無其事地收回謀殺工具，“腔腸動物也怕水嗎？”

“任何熟睡中的生物的呼吸系統被灌上水都會驚慌失措吧！”猩猩鍵從床頭取過毛巾，想要將滿臉的水花擦干凈，但他的動作突然一滯，轉過頭來。

熟悉的人推了推眼鏡，靜默地看著他。

“大……大哥。”不知為何，眼淚就流了下來，跟滿臉的水和鼻涕混在一起，很難看吧。

“又退化了，真惡心。”若無其事地說著傷人的事情。

不過這才是大哥呢。

不過好好守住了與大哥的約定，也與大家立下了約定，這一次總算漂亮地獨當一面了。

“大哥，我昏迷了多久？”

“三十年。”龍神誠拉開了窗簾，鍵瞳孔一縮，天空已經變成了詭異的暗紫色，血氣在云層中肆虐，透出末日特有的死寂氣息，“這顆星球，已經死了……”

“怎麼會……”鍵瞪大了眼睛。

“當然，是騙你的。”龍神誠輕輕一點，窗外的天空重新變成了熟悉的藍天白云，“擬真投影裝置，好玩嗎？類人猿的生命力比較強健，你只睡了三天而已。”

鍵早就被耍得沒了脾氣，又重新倒在床上：“好快呢，我還以為至少要修養三個月，這麼重的傷恢復得怎麼這麼快呢？”

“因為中目黑善樹給你補了補魔。”龍神誠推了推眼鏡，淡淡道，“順便，為了不給你的消化系統造成過多的負擔，所以我建議他采取了大腸吸收的方式。”

“誒誒誒誒誒誒誒誒誒！”

“當然，也是騙你的。”龍神誠輕聲道，“應該是他救了你一命。”

猩猩鍵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突然道：“大哥已經知道了？千尋的事情？”

“我在那邊的時候，奈亞子突然跟上來，多虧了她才能全身而退。她告訴了我一些事情，回來時又聽到看到一些事情，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不過也毫無意義，未來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此時此刻會分出無數的道路通向未來，未必只有一種可能性，況且，我們已經改變太多了。”誠站起身來，“所以，沒什麼好怕的。”

輕描淡寫地總結了一下這一次自己的行程。

將所有的兇險和慘戰扔在一邊。

什麼都不說。

沒什麼好怕的。

聽出了兄長的潛臺詞。

如果跟你們在一起的話，就沒什麼好怕的。

終于可以接受與他人並肩的事實了嗎？不再將所有的事情背負在自己一人的肩膀上。

“你既然已經好好醒來，我就放心了，安心休養一下然后出院吧。”龍神誠站起身來，“我先回去了，這一次快速鎮壓局勢，幾乎將國內外大小勢力通通得罪個遍，不過萬幸沒有人傷亡，扯皮也方便了些，不過還是要跟永琳這女人算一筆賬啊……”

“大哥，在考慮這個之前，我覺得想必有很多女孩子要跟您算一筆賬……”

“怎麼會，大家險死還生，正是謝天謝地的好時候，怎麼會有人糾結于這種小事。”

“不過呢……一個人都沒少，無可挑剔的全勝，值得贊賞一下。”男人在門前駐足，留給弟弟一個寬闊的背影，只有低沉有力的聲音在房間內回蕩，“做得好。”

聽到了兄長的誇贊，鍵本能地想要傻笑著回應，但心情不由地一黯：“雖然這麼說……但是朝比奈她……咦，等等！”

他驚喜地看著兄長：“這麼說來，朝比奈其實也……”

“你真的是這麼想的？”誠回頭看他，眼神平靜而漠然。

是啊，被半位面的反擊之力所震碎，又有誰能救她呢？更何況已經死去了一段時間了。

門外傳來匆忙的跑動聲，即將到達門前時，一聲短促的驚叫響起，然后就是重物碰撞地面的悶響，鍵不由自主地抬起頭來。

嬌小的身影摸著通紅的鼻子，眼淚汪汪地向他這邊看來。

栗色的大波浪卷發，長長的睫毛，可愛的娃娃臉，一雙小狗般的眼睛散發著“請保護我”的美麗光芒，看著她的容顏，鍵怔怔地落下淚來，她的背后收攏著兩片白色的羽翼，就如天使一般。

“四糸乃用冰結之力凍住了她即將崩潰的身體，狂三停止了她身體的時間流動，總算勉強將靈魂保護了下來。不過她的身軀經歷了無數次改造，所蘊含的技術超出了我的想象，一時半會兒也修復不成，恰好御千代跟我回來了一趟，人造天使的技術也差不多成熟了，所以我們聯手，給她做了一個新的身體。”龍神誠解釋了一下，卻發現兩人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彼此，將他的話完全當成了耳旁風，他嘆了口氣，嘟囔了一句。

“狗日的人生贏家。”

尾聲 迎戰你瞳中悲傷的未來

這就是我的……妥協。

鍵寫完了最后一筆，將手中金色的信紙折好，並仔細地寫好了“致未來的我”的字樣。

信紙在他手中慢慢地燃燒，化為了一道金色的虹光，沿著手臂蜿蜒而上，慢慢滲入胸口。

這是他從御千代那里得到的星靈的小物件。這種紙張蘊含著奇異的心靈力量，可以將紙上承載的信息封印在心靈中，用于保密、深刻記憶等各個方面。

借著這神奇的物品，鍵將自己的心意和信念烙印在了靈魂之上，牢牢地封存起來。

這樣的話，就沒問題了吧。

假使他沒能阻止未來的不幸，依舊失去了兄長，那麼在一萬年后，這封信的內容會解封出來，如果那時的自己因不斷地失去和自我懷疑變得悲傷愧疚，通過這封信，他也許就會回憶起此時自己的心情，那一定要改變一切的決心，從而再度派出分身，回到過去，全力改寫原本注定的命運。

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只要時空法則的漏洞依然存在，只要時空穿梭的奇跡依然閃耀，那麼不管輪回千百，終有一次，龍神鍵會擋在兄長的面前，將悲傷的宿命全部改寫，找到一條讓所有人都幸福的道路。

他是如此肯定地相信著，不管未來會是怎樣。

堅信著改變未來需要更多的努力與堅持。

哪怕經過千百次的輪回。

這是一條終究會通向無限光明的道路。

這樣的話……你應該放心了吧。

未來的我。

他站起身來，推開了窗戶，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明明是平素習慣了的天空和空氣，竟然比平日更加美好了，也許是因為，這是自己拼了命奪回來的現實吧。

好好珍惜，不要再失去，與大家一起。

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一個周，原本有些混亂的局勢，在大哥回來主持工作后很快地平靜下來，明明之前采取了幾乎挑釁全世界的武裝行動，也在大哥一邊斡旋調解和一邊威逼利誘之下慢慢平息了后果。不過這也很大程度上歸功于鍵他們這些人的快速反應力量，因為在各大艦隊與別國主力海軍對峙和進入他國領海之前，就將你打敗了，雖然京都上空依然被雷云風暴籠罩了六七個小時，雖然日本本土各大組織被軌道空降部隊強勢圍觀，雖然有一支艦隊還差幾百海里就開進了東京灣……總之國內的小渣渣們都好應付，大哥是這麼說的。

了不起吧，千尋，就算是我們，也好歹做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至于大哥，大哥最近似乎很忙。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平行空間的事情呢，你回到了過去，與我們交戰，在那個世界，未來的早千代也回來了。聽說是未來的星靈終于脫出了姐姐的掌控，無休無止的征戰引發了席卷地球毀滅人類的萬世浩劫，未來的早千代，是懷著毀滅星靈甚至殺死姐姐的目的回到過去的，她可不像你，沒有受到什麼傷害，所以兄長和姐姐面對的，應該是此生最可怕的敵人吧，但是即使是這樣，大哥也去救出了姐姐，贏得了勝利，由此看來，我也沒什麼好自得的，想要保護大哥，還差得遠呢。

不過意識到這一點的我，還算有救，依然有變強的理由和可能。

如今認識到星靈弊端的姐姐在大哥的幫助下，正在構建更加高效且秩序的心靈鏈接和聯席會議，看來與大哥一樣固執驕傲的姐姐，也開始轉變了。

至于大哥……

當初結界崩塌，所有被傳送到異世界的大家回歸之時，似乎或多或少沾染了未來的大哥的記憶，是你做的手腳嗎？大概是的，不過即便是問你，你也不會承認吧。這下好了，雖然不知道腦內的記憶是真是假，但是對于大哥的心意，大家總算更深刻地明白了。一直覺得自己不受歡迎的大哥，終于迎來了春天，據說他回來的時候，接受了不計其數的擁抱，胸前被淚水浸染成了抹布，初吻被奪取了不知多少次，而且這幾天來的被夜襲率和被尾－行率直線上升，幾乎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他，生怕他再次一不留神就消失掉，大哥終于過上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左擁右抱的人生贏家生活……你是這麼想的嗎？太甜了啊。

大家被未來失去大哥的記憶所影響，產生的可不是什麼“爭什麼爭能看到他就足夠了我們一起好好相處吧”之類的后－宮團結思想，而是“一定要好好保護好他再也不會讓他獨自一人了所以你們這群小賤人滾粗”的吃獨食式的強烈保護欲，這些日子以來，整個市區范圍內的斗毆與吵架事件直線上升，無論校內校外，都經常會爆發了不得的爭風吃醋事件，想必這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成為讓大哥很頭痛的事情，而且，事情有些脫出了他的掌控，因為有好幾次，連大哥都被卷入其中了。

因為是修羅場嘛。

現充都是要統統爆炸的，即使是大哥，也沒有辦法平息女人的妒忌心啊。

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所以，要說的就這麼多了。

平靜的生活回歸了，大家都在加倍珍惜著現在的生活。也許有了失去的回憶，才會更加努力地擁抱未來，所以看好了吧，千尋，未來的我，我會不斷變強的。

然后與大家一起。

迎戰你瞳中，悲傷的未來。

后記 故事還沒完呢

　啊，第三卷結束了。

下面還有關于平行空間一戰的外傳，與紫妹的大明之行、迎戰蓋亞的后傳，以及喜聞樂見的各種十日談小段子，以及孫揚的聖杯戰爭，以及毫無節操的短篇合集……

啊，看起來能寫的還是有很多嘛。

不過近期不打斷大動筆了，因為要寫新書了，新書期的時候應該全力以赴才是，所以近期本書只會更新些許小短篇和土豪大員外們定制的個人線結局，如今排入日程的有狂三個人結局和早千代個人結局，讀者大老爺們想看誰的結局，不放在書評區留言，我酌情考慮。

就是這樣。

第三卷結束了。雖然很多朋友覺得有些倉促，因為誠和御千代的戰斗，誠與紫媽的故事，誠與蓋亞的決戰都沒有交代，對于這個……我只能說，我是個非常懶的完美主義者。這幾個故事都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不能如此簡單地糊弄過去，所以就留在以后一一敘述吧。

這一卷，本來就是留給鍵一個人的。

說一個小彩蛋？可能有很多朋友不知道，本書一開始的書名是《我的弟弟不可能這麼基》來著，如大家所見，一開始起這個名字完全就是為了惡搞，然后編輯部給我把這書名斃了……啊，多虧如此，我才慢慢覺得“臥槽如果仔細設定一下可以寫個很帶感的故事嘛”，然后就有了前傳，第二卷，第三卷……一條貫穿四百年的龐大暗線展開了。

所以，不管怎麼樣，弟弟還是占了一個比較重大的戲份的。

從被兄長保護著，有著幼稚的空中樓閣般的略中二少年，成長為認識到命運的殘酷，並妥協于改變命運需要更多的努力，因此要跟伙伴們一起變強的男人，這樣成長的軌跡，其實也不差的。至于誠……他的道路還遠著呢，從各種意義上來講。

所以，覺得這一卷的主角是鍵，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因為這就是我想要寫的故事，我還通過最后十章認識到了一個深刻的道理，給人氣角色發美味便當是增進讀者和作者感情的重要方式……開玩笑的。

其實寫了這本書的我挺幸運的，寫了自己想要寫的故事，表達著自己想要表達的感情，從頭到尾固執己見，隨意地刷梗，偶爾弄出些奇怪的文風，而且還會間歇性中二一把，甚至還會動不動群嘲一番——即使是這樣的我，也在不斷地作死中取得了令我始料未及的好成績，而且還把正傳穩穩當當地寫完了，簡直是不可想象，所以我很幸運，能在讀者們自始至終的支持下穩穩當當地作著死將一本成績始終良好的書愉快地結束正傳，真他媽太爽了。

所以，能夠認識你們，我很高興。

每天追更的，每天投著票的，以及願意為這本書花錢的讀者大老爺們。

認識你們感覺真不錯。

還有讀者群的各式肉－便－器－們，每天變著花樣放松我的心情實在是太感謝了。

還有四位盟主大員外，護法李老漢，堂主棍醬一方萌來飄去煩透了孫逸飛沉淪魔趙大雄，舵主周鬼畜卡農卡農長谷川yjk亞依好學生星艦突擊隊2reminders山芋蒼穹阿門訂閱xkj和CJ……總之很感謝你們啦，發自真心的感謝你們——像是面包和娛樂之類的支付寶銀行卡小能手我就不透露你們的姓名了，總之你們願意不吝重金給我這個用支付寶圈讀者錢的帶壞同人區風氣的墮落同人寫手以一如既往的支持，真是太感謝了。

總之，矯情的話實在是說不出，我也不搞什麼三鞠躬之類的廢話了，你們都知道，我就算寫了，也一定不會這麼做的。

感謝什麼的，放在心里就好。反正，作者回報讀者心意的最好方式，就是寫出更好看的小說，這就足夠了吧。

所以，新書大概周末發布，到時候看作品相關通知，屆時大家一定要捧場哦。

嘛，其實我心里沒什麼底的。換了好幾個題材和想法，不知道老讀者會不會接受，然而還是橫下心來，最后作死一次。雖然知道商業白文最賺錢，但就是放不下作死的念頭，一定想要寫自己想寫的故事，所以，還是最后作一次死吧，寫自己最想寫的故事。

那麼，請大家到時候去看看吧，即使是覺得不對胃口，也請耐著性子多看幾章，換個題材當然有點怪，請盡力忍耐一下，如果真的真的接受不了，我也不強求，畢竟無論新書如何，因這本書所締結的緣分，應該不會消失吧，只要學霸這本書還在更新，大家就還是好朋友吧。

所以，諸位，新書的話，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喜歡，但是從學霸那里繼承來的風格，大概是會保留的，不管披上什麼外衣，骨子里依然保留著無節操無下限無格調的三無精神，畢竟從一開始我就寫的是，一個主角無節操但有卵蛋的爺們故事啊。

哦，太粗俗了，是無節操但有點燃的三俗故事。

遙遠的結局其一 夢的延續

當我再一次回到了熟悉的學生會長辦公室之時，我才發現一切對于我來說已經無比得陌生，不會有大清早喊著會長會長然后推門而入向我匯報的黑桐干也，不會有一項項坑貨們打架斗毆賣節操的破事，不會有胸部豐滿的母猩猩進來秀下限，不會有慌慌張張的蘿莉老師進來喊著什麼大發現……天祈學院已經不是以前的天祈學院，世界也已經不是以前的世界，沒有色迷迷的校長，沒有頹廢的天然卷老師，沒有一群不知道怎麼表達自己感情的坑貨。

所有的人，已經離去了，一切的神秘、怪異、妖物、超能力者與神秘的存在，都在一夜之間消失了。所有的主角，所有的世界中心，都已經回到了原來的世界，我本應該高興才對。無數的世界免遭劫難，而我，也不用再為這群無節操的王八蛋操心，我仍然是天祈的學生會長，仍然是掌握著一切知識的真理守護者，我可以過上安安穩穩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會卷入莫名的事端，不會肩負莫名的任務，不用去做浪費時間的事情……

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一點開心的感覺，反倒是深深的空虛起來。

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所有的人，都止步在這十七年的開落之中，這個由無數幻想和世界碰撞所產生的奇跡之地，正由于宇宙之樹的秩序重鑄而逐漸變得平和。所有的主角們都回歸了自己的世界，開始了理所應當的正常生活，這個世界，正在逐漸地普通起來。

普通得……讓人如此寂寞。

只能這麼做了吧……就像八云紫說得那樣，身為這個世界的主角，又無限接近阿卡夏記錄的我，已經有資格向宇宙本源發出自己的聲音，就算是能讓這個世界保持喧囂熱鬧的現狀，也完全沒有問題，而代價就是，其他的世界徹底崩壞，永遠消失……

其實我本來應該這麼做吧……別的世界什麼的，關我什麼事情……

——但那無法說服自己的心，說服自己，讓無數世界因為自己的私心而消亡，讓那些可愛的人們因自己的私心像個玩偶一樣在這個世界生活，我寧願讓他們有選擇命運的機會。

還真是傻呢，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選擇了解放萬界本源，重新轉動秩序之輪，換來了如今孤單一身，往事種種，都成一場幻夢，我還真是個笨蛋呢，明明自詡為最強的智者，卻在最后做了最不利于自己的選擇，簡直像個做事沖動的傻瓜一樣。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綠色，慢慢地起身，踱向了外面，也許正如她們所說，我也要試著改變自己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我想要守護的東西了，那也不必用那樣的外表偽裝自己，龍神誠，其實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呢。

我沒有去教室，反而在校園內靜靜地走動，這時正是清晨，校園里三三兩兩已經有早來的人們，都是陌生的面孔，見了我，淡漠而禮貌地點頭致意，然后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情，身處校園之中，卻感到撲面而來的孤獨和寂寞，我改變了這個世界的一切，代價是將自己沉入孤獨的大海之中，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這句明國的古句放在這里，想必是很合適吧。

——對于我來說，這個世界是陌生的，對于這個世界來說，我也是陌生的。

不過啊……怎麼會輸給自己的選擇。龍神誠總是正確的，永遠都是正確的，他所做的一切決定都經過了最精密的分析，他所做的一切判斷都經過了最理性的思考，他不能懷疑自己，因為如果懷疑了，一切舍棄與決斷、痛苦和犧牲將變得毫無意義。

等……等等。

在那邊的長椅子上，靜靜地躺著一枚做工粗糙卻精心的木制海星。

我快步走了過去，顫抖著將這個拙劣不堪的破東西拿在了手中，沒錯……這是……風子留下的東西……我猛然抬起頭來，看著這個陌生而又熟悉的學園。

然后，拔足狂奔。

天文部……輕音部……超自然現象研究所……拳皇社……劍道部……

我跑遍了校園的每一個角落，我在最大的櫻花樹下找到了幽幽子藏在樹洞中的小扇子，在輕音部里找到了她們留下的吉他，還有東北角的森林，小木屋中靜靜地放著依文潔琳留下的紅茶茶具，我的課桌中星奈偷偷塞進去的蝴蝶發卡……路飛留下的草帽，納茲的圍巾，銀八的洞爺湖，凜的寶石吊墜，三千院的王玉，初音的耳機……

就像一個個珍貴的寶物，靜靜地躺在他們的原主人珍重收藏的地方，等著我來拿到他們。

就好像……就好像他們已經猜到了這個殘酷的事實，在這之前留下了僅存的小小的心意，由于世界修正的原因不能留下什麼資訊，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證明一些什麼。

證明他們在這個世界度過的歲月並非毫無意義，證明他們在這里過得很開心，證明這一次的輪回並不是命運和秩序所開的玩笑，而是上天賜予的最最最寶貴的經歷和記憶。

永遠不會忘卻，夢，雖然在此時完結，失去了很多東西，卻也留下了很多東西。這十七年的歲月，在無盡的宇宙中只是小小的片段，但卻注定比誰都要奪目，這個故事，還是要繼續下去，即使是作者沉默，奏曲終止，這個故事也永遠不會終結……因為，它一直在留下自己的影子，以及不可磨滅的印記。

至少，有一些東西永遠都不會改變，永遠都不會忘卻。

——這里，是我的天祈，一直都是。

我抱著懷中的一堆寶物，慢慢地流下淚來。

你們這群混蛋，即使是到了自己的世界，也一定要幸福啊。

遲早有一天，我要制造出能夠進行時空旅行的裝置來，不要想著能夠就此擺脫我的，賭上最強會長龍神之名，一定要讓你們的后半生也活在我的陰影之下的。

我抹掉了眼淚，想要請假回家，將這些東西好好地收拾起來，正在此時，背后的聲音突然響起，那個可憎的聲音我永遠不會忘記，因為我已經聽了十七年。

“大哥，原來你在這里啊……真是的，早晨一聲不吭就出門了，連早飯都沒有留下，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呢。”

我猛然回頭，身后的人映入眼簾，那染得像個白癡一樣的紅頭發，還有傻里傻氣的臉，以及可以稱得上是屎黃色的小麥型膚色——這個人是一個愚蠢的大猩猩，智商低下的白癡，一天退化三次的變態，無比渣滓的阿米巴原蟲，基因負面突變的可悲生物，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白癡的存在了，簡直是此世之惡的聚集體，一團敗壞宇宙的黑泥，還有——

他是我的弟弟，他的名字叫龍神鍵。

冷靜……冷靜……

我推了推眼鏡，冷冷道：“咦，世界怎麼沒把你和諧掉？你不是要回阿米巴星球嗎？”

“……誰要去那種地方啊！另外請不要給我設置外星生物的設定！”

沒錯了，這個負犬式的吐槽，應該是我那個愚蠢的弟弟無誤了。

“所以說，貌似我跟別人不一樣，還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或許這個世界的主角，應該有我們兩個人吧。”猩猩鍵一副困擾的模樣，“嘛，雖然善樹他們離開了，我也很難過，然而這也許是所謂的命運吧，最起碼，我還是留在了大哥的身邊……其實也很不錯呢。”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在一切都回歸正序之后，還有這樣一個人留在了我的身邊。

我心中一時悲喜交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猩猩鍵看了我一眼，疑惑道：“大哥？”

“沒……沒什麼。”我推了推眼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鍵，我們翹課吧！”

“哈？”猩猩鍵擺出了一副蠢蛋的模樣，“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可是學生會……”

“少廢話！”我將那堆東西放在了櫃子之中，“你不是沒吃飯嗎？我們找個地方吃早餐！”

“哦哦哦！吃飯嗎！我們去西街的拉面店！那里的拉面可是最正宗的！配上豬扒的話，我要吃五大碗！”猩猩鍵跟了上來，一提到吃，他就開始大呼小叫了。

不過……這樣也不錯啊。

迎著夏日的風，我和猩猩鍵離開了校園，風兒喧囂而溫暖，旅途仍然在繼續。

我，從來都不曾孤單。

我是龍神誠，天祈學院的學生會長，陷入戀愛困擾的普通高中生學霸，這個世界的主角和真理守護者，根源之渦的化身，今天也在為談一場戀愛和造出時空穿梭儀並連接萬界而努力著。

我有個弟弟，從小就讓我頭疼不已，現在似乎又覺醒了基佬的興趣，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卻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之一。

以后的命運未知而有趣，但不管是悲劇和喜劇，只要能得到祝福，那麼這個故事就永遠不會完結，龍神誠將以重新見到重要的伙伴們為目標不斷前行，而有鍵在身邊，旅途也不會寂寞，請為這充滿無限可能性的將來，送上一點點真摯的祝福。

而我們的旅途，將從今日開始，以新的姿態繼續存在下去。

直到，再見到他們的笑容，說出一直想要說的話。

——諸君，歡迎回來。

（龍神鍵結局，完）

遙遠的結局其二 沒有你的世界

作為兩大抑制力之一，蓋亞幾乎從來沒有顯出實體參與戰斗，但如今狂風暴雨般的攻勢確確實實地讓龍神鍵感覺到，自己在面對一顆星球的力量。蓋亞的攻擊手段不需要多麼華麗，改變局部的風壓，凝聚一段區域的重力，調動大氣層中的電荷……僅僅是這些，就讓龍神鍵幾乎無法抵御，當力量突破了某種界限，一切都變得毫無意義。

“靈長類，你的兄長不會來了。屬于人類的第二次沖擊即將到來，以他的性格，應該趕往南美洲迎戰即將蘇醒的ORT，並以最快的速度聚集可以聚集的力量，警告人類應對即將到來的災難。”蓋亞凝聚了漫天的光雨，于蒼穹之上轟然灑下，幾乎遮蔽了所有躲閃的死角，同時也不忘用語言來動搖武神的信念，“站在我這一邊的英靈已經開始投影作業，正從英靈之座源源不斷地趕往現世，你或許可以在我的攻勢下茍延殘喘，但是面對他們的圍攻呢？”

龍神鍵仿佛融入了光雨之中，在微不足道的空隙中靈巧穿行，此刻他已經全身受傷多處，微微起伏的胸膛也代表著他消耗巨大，但是一雙眼睛中蘊含著斗志從頭到尾不曾黯淡半分，反而比開戰之時更盛，他將破破爛爛的上衣扯下，昂首看著天空中的黑發女子，如一座聳立云霄的山岳。狂風吹得他紅發舞動，金眸射出了如劍般鋒銳的目光，雖然只是一個人，但睥睨天地的氣勢足以讓他與星球意志分庭抗禮。

“你要是成為英靈，我一定會把你培養成新的TYPE－EARTH。”蓋亞贊了一聲，“可惜人類已經將要滅亡，這顆星球上很久都不會有智慧生靈的足跡了。”

“那可未必。”龍神鍵剛想回答，一道淡淡的聲音從遠處而來。

龍神鍵神色一動，蓋亞也驚訝地望向遠方，扭曲空間的力量撐起了傳送的通道，來者推了推眼鏡，先是看了看龍神鍵，猩猩鍵都準備好傾聽兄長那幸災樂禍的言論了，沒想到龍神誠向他點了點頭：“幸苦你了，鍵，你抓緊時間休息，下面的事情交給我了。”

武者敏銳的靈識帶給了龍神鍵非常不妙的直覺，他剛想說話，龍神誠沖他搖了搖頭，轉頭對蓋亞說：“看到我，你很奇怪嗎？”

“水星的星球代行者ORT已經死掉了？”蓋亞皺著眉頭道。

“沒有，但是已經快了。九臺第三世代的EVA圍攻，它孤身迎戰，水晶溪谷會被絕對領域中和，支援它並賦予它不死性的水星大概已經差不多了，這樣的話，被地球規則慢慢接受的ORT為什麼不會有死亡的概念？”龍神誠推了推眼鏡，淡淡道，“順便附送一則消息。你看來很是倚仗的英靈部隊已經全滅，既然是已經死掉的老東西們，就應該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的時代，況且受人類稱頌，卻為你滅絕人類的計劃出力，不配稱為英雄，這種畜生，不僅要泯滅他們的存在，還要銷毀它們的一切傳說，你覺得如何？”

“你比我想象中還能干。”蓋亞拍了拍手掌，“那你為什麼不去毀掉他們的傳說呢？”

龍神誠上前一步，淡淡道：“在這之前，我要先送大地之母歸天。”

“自從獲得意識起，我就見慣了成住壞空的輪回，萬物有始有終，我也不例外。”蓋亞平靜道，“只不過你孤身而來，又阻擊過英靈之座的全部英靈，自身已經到達了極限，又用什麼來殺我？龍神誠，你不該來的。”

“那可未必。”龍神誠搖頭，“我說過，如果我願意，我可以殺死世界上任何的存在，蓋亞，你以為你身為抑制力，就可以例外嗎？”

“那我就看看你怎麼殺我！”蓋亞信手一指，方圓百里的重力被集中在龍神誠的腳下，單兵時空傳送儀啟動，龍神誠瞬間出現在蓋亞的背后，“撬動世界的杠桿，不愧是抑制力。”

“你不是要殺我嗎？”蓋亞嬌笑道，“你的固有結界呢？你的鋼鐵洪流呢？你的知識樹呢？差點就被你嚇住了，英靈之座精銳盡出，你將他們全部殲滅，又剩下了多少戰斗力？”

“哦，不瞞你說，剛才那一戰我為求速戰速決，將自己當成了誘餌，這才將他們一網打盡，如今我的身體早已支離破碎，全靠這些年搞出來的黑科技強撐，以后大概只能活在培養罐里了。”龍神誠推了推眼鏡，依然神色淡然，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

“大哥！”龍神鍵失聲道。

“不過呢，我也沒打算在培養罐里活一輩子。”龍神誠輕聲道，“鍵，如果你不想讓我畢生心血從此失傳，接下來的戰斗就不要插手，人類面臨浩劫，這個星球已經無法居住，希望的鑰匙我會交到你的手里。自現在起，人族未來系于你一人之身，死不死你自己決定。”

“大哥。”龍神鍵握緊了拳頭，語氣平靜得讓人害怕，他看到，自己的兄長負手而立，直面意圖毀滅人類的蓋亞，如同凝視著黑暗的賢者。

“就這樣吧。”龍神誠推了推眼鏡，平靜道，“蓋亞，我來殺你了。”

抑制力的周圍出現了無數的光團，綻放出了毀滅性的光束雨，龍神誠坦然迎上。

龍神鍵睜大眼睛，想要將兄長孤獨前行的身影記住，烙印在靈魂的最深處，永遠都不要忘記，似乎是兄弟之間的心有靈犀，在蓋亞發動星球本源的攻勢中，依舊淡然的男人竟也扭頭看了他一眼，兩人目光相對，仿佛是幻覺，他竟然看到兄長的嘴角有淡淡的笑容。星球抑制力強行幻化在現界的煌煌光雨中，那一抹淡淡的微笑鐫刻在世界之上，縱使千生百世，他也永遠無法忘卻。

龍神誠推了推眼鏡，向龍神鍵點點頭：“我進根源了。”

世界好像被扭曲了一下，隨即一股難以想象的力量從虛空中生成，向龍神誠擠壓而去，這股力量之大無法用語言描述，仿佛能瞬間將整個星球給擠爆，這是一切的因，一切的起源，一切究極的知識，以及……一條連同根源的路。

龍神誠神色自若地張開了手，仿佛在擁抱整個世界。

“你想干什麼！”蓋亞神色突變，她沒料想到龍神誠竟然將這個作為殺手锏，“開什麼玩笑！你現在還不足以承受根源的一切！”

“既然決意一死，何必惜此殘軀。”龍神誠淡淡一笑。

片刻之間，他的身軀已經近乎于透明，甚至如虛擬的影像一般有些許的不穩定，他此時處于物質與精神之間的曖昧狀態，但看似虛幻的手仍然有力，只是輕輕一抹，漫天的雷光電雨瞬間一空，攪動宇宙杠桿的力量，蓋亞懂，他也懂。

在根源之渦中仍然奇跡般保留著自我的龍神誠輕聲一嘆：“果然是這樣……”

他轉頭看向龍神鍵，輕聲道：“我現在放眼所見，宇宙中種種神秘的法則條分縷析，就像一座圖書館，只要打開書頁，就能了解其中的秘密，根源之中，果然有著讓所有人都為之瘋狂的答案。然而這不是一個好地方，如果將來有一天你不得不進入根源獲取力量，那麼記得先吞噬掉阿賴耶，有了抑制力的身份，相信你能夠在根源之渦的沖刷下保持自我。”

“大哥……”龍神鍵哪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而此時此刻，他唯有在一旁做一個靜默的看客，因為這是他兄長最輝煌也是最后的時刻，以根源為舞臺，以命運為劇目，這樣輝煌的表演，這樣華麗的舞臺，只屬于龍神誠一個人，其他人都沒有資格。

無聲的交鋒仍然在繼續，抑制力與根源的戰斗，已經超出了物質層面的對決，龍神誠化解著狂風暴雨的攻勢，微微一笑：“蓋亞，你注視著人類從茹毛飲血的時代走到現在，為什麼不嘗試著去了解他們？恐怕你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強大的恐龍一族毀滅在你的手中，而小小的人類卻能將你置于死地。”

“閉嘴！區區靈長類生物，也該教訓我！”蓋亞怒道。

“蠢話。”龍神誠淡淡道，“蓋亞，靈長類生物龍神誠你當然可以輕視，然而根源對你說話，你也敢不聽嗎？”

在短短的交談中，龍神誠瞬間出現在了蓋亞的面前，伸手一拍，蓋亞高挑的身形如同蒼蠅般被轟出去，重重地墜落大地，抑制力化身所受的傷害具現于星球，就是龐大的地震。

“你到底在干什麼！”蓋亞尖叫道，“你是未來的阿卡夏記錄，甚至會成為新世界的神！這樣的命運難道不好嗎！你為什麼不肯接受！為什麼要反抗！”

“因為我不服。”龍神誠淡淡道。

他伸手一指，一道耀目的光輝將蓋亞轟飛百米，慢慢與根源交融的人類如影隨形地跟上：“龍神誠將要化身根源之渦，這是誰決定的？人類要被抑制力所滅亡，這又是哪門子的命運，龍神誠為了化身根源而眼睜睜地看著人類滅亡……又是誰他媽規定的！”

“這就是你所反抗的嗎！天真！這一切將會以你自己的死亡為代價，不知道智慧通天的龍神陛下有沒有想到？為了一群愚蠢自私的靈長類生物，你就要放棄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蓋亞覺得龍神誠簡直不可理喻，雖然承受著狂暴的轟擊，她仍然出聲譏笑，“竟然要反抗注定的命運？你是哪里竄出來的中二少年嗎？”

“不，我跟他們不一樣，因為我這一生，未曾有一日虛度。”龍神誠淡淡一笑，“我努力活得精彩，做著我不知道是否有意義的事情，直到今天……我終于發現了一切的意義。今天，本應該成為阿卡夏記錄的龍神誠將要與你同歸于盡，將智慧之火再次燃遍大地，而本應該滅亡的人類，在接受二次啟蒙后將使用龍神誠留下的遺產離開這座行將就木的星球，駛向茫茫宇宙，開啟新的時代。而這些，都是根源之渦中沒有提及的——睜大你的眼睛看看吧，蓋亞，今日的龍神誠主宰著自己的命運，主宰著你的命運，主宰著人類的命運，以非神之軀抵達神之領域，哪怕只有一秒，我也做到了只有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想要阻止我就盡情地阻止吧！”龍神誠將蓋亞拋上天空，幾道粗如山峰的閃電轟然劈下，“只不過你注定要失敗，因為今日的我，凌駕于根源之上！”

在一次次的攻擊中，龍神誠將蓋亞與整個星球的聯系慢慢斷絕，按住了蓋亞的額頭，龍神誠輕聲道：“蓋亞，我說過，要讓你在恐懼中死去。”

“我死了，人類也要死。”蓋亞沒有任何恐懼，或許在長久的歲月中，已經讓她看淡了恐懼——但是龍神誠從來都是說到做到。

他靜靜道：“不，你錯了，蓋亞，就算整個太陽星系崩塌，人類也依然會堅強地活下去。不管是我留給他們的遺產，還是人類靈魂中永遠不會放棄的堅強和韌性，都意味著他們不會像其他看似強大實際弱小的物種那般脆弱，人類之所以能夠成為地球的霸主，是因為他們會很努力地讓自己適應環境，懂得團結的力量，懂得……愛。”

他的身上突然燃燒起藍色的火焰，這股火焰很快順著他的手掌傳遞到了蓋亞的身上，來自地球的意志，來自根源的力量，在龍神誠意志的主導下不斷匯聚，復雜的靈文不斷跳動，依照神秘的規律組成復雜而富有美感的幾何圖案，蓋亞平靜地看著他，他也在火焰中平靜地望著蓋亞：“我曾經發現過外星人的神器塔西圖斯，他們將知識保存在水晶的容器中，我這個法子反其道而行之，可以將智慧的火種向整個星球擴散……現在的人類進入宇宙確實太早，但是如果種下了這樣的種子，就有希望。”

“值得嗎？”蓋亞從頭到尾都沒有抵抗，只是靜靜地望著龍神誠。

“經由我的分析，這是值得的。”龍神誠推了推眼鏡，淡淡道，他回過頭來，手中的蓋亞已經慢慢地消散了形體，藍色的星光漸漸匯聚成一座星門，他的聲音依舊平靜，“蓋亞其實是帶著恐懼死亡的，因為她無法理解星球消亡，居住其上的物種為什麼還會存續，未知意味著恐懼——所以她在臨死前呼喚了太陽系剩余七大行星的星球代行者，請求他們來滅絕人類，鍵，這是一個機會，帶領人類擊殺他們，然后率領戰后存續的人類離開這個星球。我已經在其他七大行星上散步了蟲族和泰伯利亞晶礦，太陽系在十年內將化為死域，我沒有給你們留下茍延殘喘的機會，因為我用死亡換來的未來，不容許人類如此糟蹋。龍神鍵，我命令你，一定要帶著剩余的人類在銀河建立起新的帝國……一個無比強盛的帝國！”

龍神鍵漸漸明白了一切的真相，大哥分明在這些年不斷的遭遇中推斷出這個世界的真相和自己的命運，不知道是為了自己不被命運擺布，還是不願看到人類就此消亡，他將這些年的規劃布置慢慢鋪就串聯，在近乎毀滅的結局中為人類安排出一條生的道路！

這就是他的謝幕，還有什麼比這更加宏大壯闊！

“最后……”在幾乎聲色俱厲的訓誡之后，龍神誠的聲音驟然柔和下來，這樣溫和的聲音，龍神鍵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鍵，你做的很好，我為你驕傲。”

在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兄長在輝煌的星門與滅絕的火焰中回頭溫暖一笑，只是一剎那，他的身形徹底地消失。仿佛這由星球意識與根源之力構建起的祭壇只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戶，這個從生到死都無比冷靜的人只是推了推眼鏡，就從容地邁了進去。

龍神鍵無力地跪倒在地，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天地間瞬間靜了下來，仿佛剛才那兩道龐大意識驚天動地的對決，只不過是南柯一夢。

無數的人同時望著天空，這一瞬間，悲傷占據了他們的全部心靈。

那一天，全世界同時下起了暴雨，雨中有著悲傷，也有新生的喜悅。在浩劫中幸存下來的人們望著天空，望著滴到身上就融化無蹤的雨水，沒人感到驚奇，仿佛一切理所當然，只是心中多了一點什麼，一點名為希望的種子。

龍神誠最后時刻灑向大地的智慧之火在無形中反復洗刷著這個世界的人類的靈魂，洗滌著其中的污穢，讓靈魂更加地高尚純粹，這是覺醒力量的前提，想必在不久的將來，越來越多的覺醒者將主導起守護的責任吧……只是作為戰場的千里荒原之上，一個人影跪倒在地，仍然在無聲無息地抽泣著。

“大哥……放心吧，從今天起，我就是人類最后的守護者和……英雄。”龍神鍵慢慢地站起來，望著灰暗的天際，他感受著靈魂中傳來的澎湃的力量，他的目光穿透云層，預見到即將到來的強敵，長達三千米的金色十字架，灰黑色的巨大人形，世界樹一般的天之亡骸……來自各處的星球代行者們將聚集在這里，完成蓋亞的遺願，滅絕所有的人類。

“今后也會永遠地，守護著沒有大哥的世界……”

龍神鍵驀地仰天長號，蒼涼的吼聲猶如人類的戰鼓，拉響了鋼之大地的滅世序曲。

數年后，一艘艘戰艦承載著經由慘烈的戰斗而整合在一起的新的人族離開了蒼涼的星球，駛向茫茫的宇宙，一個沒有名字，只是自稱“帝皇”的強有力的統治者是他們的領袖，以強大的武力和浩瀚的學識守護著所有人的希望。

他要帶著人族擺脫黑暗殘酷的過去，征服遼闊的星辰大海。

——雖然沒有近視，但他總是戴著眼鏡。

狂三個人線結局：時時刻刻

距告白成功已經有很長一段日子了。

沒錯，在不久之前，意識到未來可能發生什麼事情的時崎狂三，終于認清了自己的心意。

既然纏繞著她的悲願已經被那個人給替代著解決了，那麼日后的生命為他而存在也沒什麼不好的。守護著龍神誠，守護著他所珍視的一切，雖然依舊對人類沒什麼認同，但既然是他所重視的事物，就給他保護好吧。

精靈認識到了這樣的心意。

想跟那個人永遠在一起，無論將來會遇到什麼。

這大概就是愛情嗎？

作為非常有行動力的行動派，時崎狂三做出了自認為最正確的選擇。

告白。

並且出乎意料地取得了成功，過程順利得讓她產生了這是不是在做夢的幻覺。

不管怎麼樣，告白被應允了。

龍神誠和時崎狂三成為了戀人。

身為戀人的話，就要做一些親密的事情，約會什麼的是基礎吧。

而看起來每天都很忙的誠君也從來沒有拒絕過她的約會請求，甚至會主動邀約，他看起來很重視這段戀情，認真而用心地經營著，這讓從來沒有體驗過戀愛滋味的狂三非常感動，心中充滿著溫暖的感覺，真的很不錯呢。

于是，今天是星期日，也是跟誠君約定好約會的日子。

誠君像往常一樣答應了，並很認真地列出了一整天的行程表，他此時此刻一定已經從家里動身出發，前往約好的見面地點，他一定穿著昨晚精挑細選的帥氣衣服，頭發被打理得一絲不茍，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被調整到了極佳的程度，將約會的細節都在大腦中推演到完美無缺，到時候一定會讓自己的戀人得到最完美的約會體驗——龍神誠就是這樣可愛又合格的男朋友，雖然表面依然不茍言笑，但心中一定是加倍重視著自己的戀人。

相對的，作為誠君戀人的她，理所當然地應該帶著最可愛的笑容，穿著將自己的魅力展示得淋漓盡致的衣裳，以防萬一還要穿上決勝內衣，做好完全的準備，用最美麗的姿態和最認真的態度迎接這一次約會……

但是，她只能穿著寬松的睡衣，揉著惺忪的睡眼，慵懶地趴在床上，考慮著中午到底要不要吃飯……

不要搞錯了，這並不是放鴿子，而且誠君也沒有取消約會。

事實上，在約定好的地點，大概二十分鐘之后，就會有穿著白色連衣裙，用留海遮擋住一只眼睛，帶著羞澀微笑的美麗少女，向著誠君揮著手跑去。

與男朋友約好了去約會，但是赴約的人卻不是我……

時崎狂三嘆了口氣，發出了懊惱的嗚嗚聲。

床下的陰影中發出了吃吃的笑聲。

“哎呀哎呀，明明嘴上說得很大方，但是心里還是很不甘心呢。”

“本體的嫉妒心……不，女人的嫉妒心還真是可怕。”

“反正約會的記憶會被共享的，見者有份哦……”

從陰影中爬出了幾位美麗的少女，她們都捆著一長一短的雙馬尾，一只瞳孔是金色的表盤，擁有與趴在床上的狂三同樣的容貌，此刻正圍繞在她身邊，笑著打趣道。

“請閉嘴吧，橫刀奪愛的小三們。”狂三嘟囔著，望著從陰影中探出頭來的分身們，她抬手來，像玩打地鼠游戲一樣砸下幾個爆栗。

“啊痛痛痛！”

“好過分呢！”

“我們也想體驗一下戀愛的味道，本體一個人獨占男朋友太狡猾了！”

分身們捂著腦袋抗議道。

房間里充斥著嘰嘰喳喳的吵雜聲。

狂三有種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覺。

八之彈，她的能力之一，通過用子彈射擊自己，可以產生某個時間點的分身，以前為了提高戰斗力和增加戰術，拼命地召喚出了一大批分身，她們之間有著從屬關系，思維相連但不統一，因為是過去不同時間點的時崎狂三，所以性格也有著多多少少的差別。之前是為了殺死初始精靈而不顧一切，如今悲願已經被龍神誠替代完成、獲得了新生之后，這些分身卻也依舊存在著，並在她向龍神誠告白成功后，變成了大麻煩。

——她們異口同聲地要求著分一杯羹。

從偷偷摸摸偽裝成本體與誠君接觸，到光明正大地要求行使與誠君的約會權。

這無論如何來講都太奇怪了！雖然這些分身都是過去不同時間的自己，但性格啊思想啊都是獨立的。如今的話，過去的自己跟如今的自己搶奪男朋友，而且一個兩個也就罷了，幾乎一大半的分身都表示對戀愛這種事情感興趣，這種跟無數個自己爭奪男朋友的事情讓狂三產生了一種精神分裂的末日感——怎麼說才好呢？一群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也確實是【時崎狂三】這個個體的少女們，在約會前一天晚上從影子中爬出來，占據了家里的每一個角落，從她手中搶來誠君制定的約會計劃，興致勃勃地將一整天的約會日程分割成十到二十段，每一段由一個分身負責，許多個自己在房間里討論著明天穿什麼衣服好，各種細節要注意到，將她的衣櫃翻得亂七八糟，還不斷地往回買在她看來都暴露過頭的可疑衣物……

話說你們到底想要干什麼啊喂！

這還只是戀人階段，以后結婚了，又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啊……

狂三捂住了臉，發出了無力的哀嘆。

分身們脫離了自己的掌握。

如果是以前的時崎狂三，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抹殺掉她們吧。對待不聽命令的不安定因素，而且還是敢跟自己搶男朋友的分身，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處理掉。

但是現在的時崎狂三下不了手。

心軟了嗎？也許吧。這些分身都是從過去的時間點中召喚而來的【時崎狂三】，就是過去的自己。她們跟自己有著相同的出身和經歷，背負著幾乎無法達成的悲願，即使命運是何等殘酷也要走下去，慢慢變得心如鐵石，在那些殘酷的過去中，即使沒有任何人能夠理解，即使沒有絲毫希望的光芒，依然有她們陪著自己，無論如何也要達成目的——那麼在被救贖之后，握住了那個人伸出的手之后，實在沒有理由將她們趕走呢。

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

獨立于時間之外的精靈，一個個本應該成為過去卻被她擅自召喚過來的自己，【她們】的【過去】曾經迷茫無助，而現在的自己已經得到了救贖，那麼沒有理由將過去的自己們拒之門外。

沒什麼不好的。

過去的時崎狂三們，現在的時崎狂三，未來的時崎狂三，都喜歡著龍神誠，獨立于時間之外的精靈每時每刻都喜歡著龍神誠，能這樣的話，也很不錯的。

而誠君似乎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並與她隱晦地提到了這一點，在得到了她的同意下，用心地對待著每一個笨拙地接觸著他的【時崎狂三】，龍神誠喜歡的是時崎狂三，過去、現在、未來，每一個都會喜歡，每一個都會試著去喜歡，無論是幼稚的過去的自己，冷漠的過去的自己，天真的過去的自己，還是如今願意守護著他的自己，每一個時崎狂三都喜歡著，與她心照不宣地立下了約定，一起照顧著這些過去的自己。

溫柔地看著她們試著撒嬌，試著幻想，試著調皮搗蛋。

既是本體和分身的關系，也是現在和過去的關系，也是母親與女兒們的關系。

她伸了一個懶腰，從床上起身，收拾好了床鋪，逗弄著昨天收養的小貓，與分身們相連的精神網絡中傳來了一個個分身嘻嘻哈哈的笑聲，她們分享著約會的記憶，電影院、服裝店、西餐廳、公園……如同接力賽一樣，一位位分身按照原先的計劃交換著，嘗試著記憶中的第一次約會，感受著被人關心著照顧著的溫暖感覺……

而狂三就與其他的分身一起，微笑著分享約會分身們傳來的感觸，她一整天都待在自己買下的小家中，親手灑掃著，做著家務，打掃完衛生，丟掉垃圾袋，將洗好的衣物晾曬，理了理額頭的亂發，將目光投向澄澈的天際。

時間緩慢而堅定地流逝著。

少女抱著小貓在沙發上打著瞌睡。

早晨，上午，中午，下午。

傍晚，她看了看天色，微微一笑。

按照與分身們的協議，今晚會將誠君邀請到家中，招待他一頓晚飯，這一段時間是她和誠君的私人時間，分身們都會離開，記憶也不會共享出來。

于是，這位一兩年前仍然是殺人無算的極惡精靈，穿著普通的家居服，圍著一身得體的圍裙，將一頭青絲盤好，握著吸塵器，又認真地做了一遍家務。

然后她將已經做好的飯菜端上飯桌，用空碗扣好，看了看墻上的鐘表，摸了摸碗碟的溫度，帶著滿意的笑容踢掉拖鞋，跳到沙發上，抱著抱枕蜷起腿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玄關的方向，瞇起眼睛，嘴角掛著笑，在心中一秒秒數著。

數著與他約好的時間。

等著他回來。

婚后：早千代與……御千代？

　“行李箱的密碼是結婚紀念日，手機鎖密碼是我的生日，輸錯了一次就會爆炸。”推了推眼鏡，儒雅的男人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相信我，即使你是武神，也不願意直面那種威力。”

將一頭紅色長發扎成馬尾的女人縮了縮頭，忌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行李箱，干笑著移開了視線：“大哥說笑了，我怎麼會忘記第二次呢。”

“這個世界唯有你的大腦讓我覺得最無解。”龍神誠毫不猶豫地戳穿了自家妻子的謊言，“如果我問你訂婚紀念日是什麼時候，你肯定回答不出來，正如你肯定忘記準備帶給你姐姐和爸爸媽媽的禮物一樣……”

“哇！”早千代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然后腆著臉湊了上來，抱住丈夫開始撒嬌。

誠嘆了口氣：“都給你準備好了，在時空之門那里，巴爾會給你送過去。除了御千代還有爸媽之外，你的好朋友們也有，你又不是做家庭主婦的料，還是盡量保持社交圈吧。”

早千代傻笑著點頭答應，一邊用臉頰親昵地蹭著丈夫的臉。

“……完了，快聽不懂人話了。”誠君搖了搖頭，“當年告白后你的智商飛速下滑，鍵說是戀愛讓人變笨，現在看起來，戀愛使人變笨，婚姻則加快了你老年癡呆化進程……”

“因為我是笨蛋嘛。”早千代瞇著眼睛，縮在誠的懷里，“其他的事情有大哥幫我處理，我眼里只要看著大哥就足夠了！”

“這簡直是耍賴，我都快分不清這究竟是結婚過日子還是領養寵物了。”誠推開了早千代，“昨天都撒了一天的嬌了，與其不想走還不會早點回。還有，這套衣服的話還是系上絲巾吧，女人也要有女人的樣子，不愛打扮也得有個限度。”

“哦。”早千代從沙發上拿過絲巾，笨拙地開始打結。

“嘖，笨手笨腳的，過來。”龍神誠嘆了口氣，于是早千代笑瞇瞇地跑了過來。

“出門在外，偶爾也想一想守在家里可憐兮兮寂寞難耐的丈夫吧。”可憐兮兮寂寞難耐的家庭煮夫整理著妻子的衣服，將干練的衣著一絲不茍地打理好，最后將白色的絲巾圍在了早千代的脖子上，狠狠一收，“再像上次那樣晚的話，我保證讓你三天沒飯吃。”

早千代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勒得吐出了舌頭，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懸才緩過勁來。

“我保證早去早回。”面對丈夫漠然的注視，她舉手投降，然后露出了困擾的表情，“但如果遇到了什麼麻煩的事情，就不太敢保證了……”

“我知道我知道，連上條麻衣都覺得，你長了一張容易被卷進麻煩的蠢臉……”龍神誠輕聲道，“不過不要逞強，遇到了麻煩事多依靠一下你姐姐，實在不行回來求救也行，誰欺負你，我點齊艦隊日她去。”

“放心啦放心啦，雖然已經結婚，但是我手頭的功夫可沒落下。”早千代笑著舉起了雙手，“或者說，現在每天除了黏在大哥身邊就是練武了，由于麻煩事情都有大哥來做，反倒有更多的時間來修行，修為精進不少呢。”

“不要大意，武神境並非無敵，一如世間沒有最強。如果開發出了鐳射武器，就要做好敵人開發出折射裝甲的心理準備，矛和盾相輔相成，陰陽互濟，此乃宇宙之理。”龍神誠說了幾句，也覺得自己羅嗦了，不由自嘲一笑，“算了，這些話還是讓你姐姐來說吧。”

“說到姐姐……”早千代摸了摸脖子上絲巾，“姐姐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誰知道呢，也許她內心渴望著背德的快感，沉浸在與妹夫偷情的可恥意淫中，也未嘗可知。”龍神誠推了推眼鏡，淡淡道。

“誒？上次跟姐姐聊到這里，她說大哥你可能對姐妹雙飛有著超乎尋常的熱情……”

“胡說八道。”誠君冷笑了一聲，“這次送給她的禮物依舊是一根按摩棒，擁有回旋扭曲伸縮落珠多種功能，智能溫控，輕度電擊，在使用時會從內層滲出強效清涼油，算是對她上次在飛機杯里刻閃電符文的回禮……”

早千代偷笑起來：“那飛機杯大哥丟掉了？”

“怎麼可能？雖然多此一舉居心叵測地刻上了一個閃電符文，但本身還是賢者之石的煉成材質，附著了冰火交替魔紋、震撼律令式、精神集中符陣等一系列很有創意的附加術式，魔法有時候也方便得很嘛。”龍神誠豎起了大拇指，“所以我拿給青子，讓她幫忙抹掉了閃電符文！然后就可以放心使用了！”

“呃……”早千代悄悄摸了摸自己纖細的腰肢，小聲道，“比我舒服嗎？”

“舒服多了……騙你的。”龍神誠推了推眼鏡，“只是想看看你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早千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如釋重負：“我就說嘛，死物怎麼能跟活人相提並論……”

“是的，你被飛機杯好用多了。”龍神誠大點其頭。

早千代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也想不明白，只要作罷，她想了想，輕聲問道：“要不我再勸勸姐姐？”

“你倒是大方。”龍神誠敲了敲早千代的腦袋，“不要白費力氣了，你姐姐和我一樣，我們認定的事情可是沒法改的。你姐姐覺得這樣你來我往地互相挑釁很好，那就繼續吊著吧，來日方長，就看看哪天是誰先忍不住，直接送上門來了。”

“一定是姐姐。”早千代低笑道，“因為我會把大哥榨得沒心情忍不住。”

“那到時候，你要幫我按住她的手腳。”龍神誠推了推眼鏡，“我們看她的笑話。”

“好。”

早千代欣然從命。

八云紫結局（一） 世間安得雙全法

青山綠水，藍天白云，如在畫中。

妖怪們先是茫然環顧，繼而慢慢喜形于色，不由掐了掐自己的臉，想要知道這一切是不是夢幻，繼而，啜泣聲和狂笑聲慢慢響起。

它們有的在平野上飛奔，有的跪倒在地上，捧起芬芳的泥土，有的仰面躺下，怔怔地望著湛藍的天空，片刻時間，已經是生死來回幾度，但是它們，終究是活下來了。

活著走出了殺機四伏的遠古之路，來到了……新世界。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八云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突然欣喜地大叫了起來。

這位沉穩睿智的大妖怪此時像個孩子一樣，又蹦又跳，四百年的奔走與布局，四百年的隱忍與辛勞，都在此刻得到了最好的回報，這是上天賜予的禮物，讓妖族從人類的壓迫和威脅中解脫出來的新家園，這是妖族重新崛起的契機！

“今日，我們滿載榮耀，任何史書和傳說都不足以歌頌其功績，只有代代相傳的記憶和凝固的歷史才能夠形容其萬一！”

“今日，我們來到了新世界，所有的族人各司其職，尋找木材和石料，尋覓礦脈與水源，這里將成為妖族的聖城，第一個城市，足足一百萬族人居住的城市！”

“我們是先驅和開拓者，后世子孫，世世代代，都將銘記今天的一切！我們從另一個世界而來，跋涉勞頓，艱辛困苦，我們同舟共濟，相互扶持，不管是精怪還是妖魂，自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只有唯一的一個名字在星空之下閃耀，我們，是妖族！”

八云紫高高舉起了雙手：“我們，創造了歷史！”

溫暖的陽光鋪灑而下，無邊的遠野之上，百丈石龍盤成了高臺，八云紫紫衣獵獵，凝視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她歷盡辛苦，費盡思量，終于為妖族掙到了新的生機，此刻她處于一生中最輝煌的時刻，連神明都要贊嘆她的榮耀，千古之下，只此一妖。

四野歡呼如沸。

她身在長空，微風盈袖，耳邊盡是無邊的歡呼與笑語，心中盡是欣慰和滿足，只是那激蕩的心情中帶著些微酸，不知如何，她想起了那個跟她分道揚鑣的男人。

按照她的初衷，此時此刻應是兩人攜手，接受著無盡的歡呼與榮耀。

你這個沒良心的混蛋……她怔怔地凝視著手中的吊墜，心中驟然變得蒼茫，不知此刻涌出心頭的情感到底是喜是悲。她看到空曠的天宇如同湛藍的海洋，微涼的風兒吹遍大地，沒有現代文明污染的跡象，美好的世界，如在畫中。她看到本應對立敵視的妖怪們不分彼此，于曠野中席地而坐，舉起了酒杯，觥籌交錯，共同期盼著美好的未來。她看到無數的蒲公英在風兒的吹動下回旋而起，宛如落雪，越過洶涌的人潮，向遙遠的地方旅行，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龍神誠淡淡的笑容，想起了這四百年開天大計中的小小插曲，想到了那個讓她感到心痛和嘆息的家伙，想到了那短暫卻足夠快樂的日子，想到了小蓬萊境中兩人的配合無間，想到了分道揚鑣時她的決絕……

“我深信這一路孤寂而痛苦，更深信我可以自己走下來，但歷盡千辛萬苦，放棄了幸福的機會，今日修成正果，卻為你不在我身邊而遺憾……”八云紫微微動了動手指，任由慌不擇路的蒲公英從指尖飄散，“誠，是我背叛了你，有她們在你身邊，你總有一天會得到幸福，但是沒了我，妖族卻會在人族的壓迫和威脅下慢慢消亡，誠，你說會還我一個神明眷顧的幻想鄉，可是我要的，卻是一個能讓妖族繁衍生息的新世界啊……”

“所以……對不起……”大滴大滴的淚水，終于在忍耐許久后悄然墜落。

腳下是歡騰如海的妖怪們，誰也不知道，在這歡慶與新生的宴飲中，引導他們完成這次大遷徙的聖者，在無人得見的地方失聲痛哭，自始至終，她都是最寂寞的。

八云紫坐在石龍的頭頂，蜷著身子，抱著膝蓋，像是將自己保護起來一樣，最沒有安全感的坐姿，柔弱的影子，無聲的哭泣，她回憶著她與他的所有的回憶，金色的影子跳出記憶的海洋，在靈魂中閃過一次一次灼燒的炙熱，她本來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一切都可以犧牲，一切都可以拋棄，但是在使命完成的一剎那，鋪天蓋地的黑暗包裹著她，讓她無法呼吸，讓她不斷自責，讓她體會到……背叛本心的代價。

她將食指按在自己的眉心，與龍神誠有關的一切過往被凝結成了一個小小的晶球，只要輕輕一點，雜念俱空，妖族的賢者，開天的先驅，將背負著新的使命活下去，無盡的榮耀和贊頌，種族的導師，開辟的賢者，她的名字將永遠鐫刻在星空之中。

沒有遺憾，沒有自責，沒有污點，沒有心魔。

或者將這記憶存留，永生永世，為這無疾而終的失戀抱憾——遠古之路已經被炸毀，兩個世界的聯系已經全然斷絕，就連她的隙間也無法突破晶壁，今生永世，兩人已經沒有相見的可能，而做出這種事情的她，將要獨自承受本心的拷問和自責。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八云紫流著淚放下手指，“我欠你的……”

突然，一聲蟲鳴似的尖嘯從長空中響起。

一頭巨大的飛禽發出痛苦的嘶鳴，從九天之上轟然墜落，其勢極快，甚至與大氣摩擦出了火焰，如火焰流星般一閃而逝，向大地沖去，地面的妖怪紛紛示警鼓噪，幾名大妖怪沖天而起，聯手一擋，將這頭飛禽攔下。

“怎麼回事！”八云紫反手將淚痕泯滅，長身而起，揚聲喝道，轉眼之間，她就重新變成了執掌百萬妖族的大賢者，她的使命尚沒有完成。

“是云鵬！”底下有大妖怪回道，“之前派出去的斥候，不知為何受了重傷！”

“怎麼可能？這個世界還沒有智慧生命存在的跡象，也沒有孕育出強大的生物。”八云紫喝道，“檢查他的傷勢，立刻停止酒宴，各部約束族人，全員戒備！”

不知不覺間，她已經有了莫大的權威，命令以傳音之法層層下達，百萬妖眾令行禁止，絲毫不亂，看到這一幕，八云紫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瞬間，底下傳來駭恐的驚呼：“這是……金光交錯箭！”

話音剛落，無數的金光轟然迸濺，如一顆小太陽般爆炸開來！

八云紫結局（二） 至死不折

“金光交錯箭！”八云紫呼吸一滯，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到了一個極為恐怖的可能。

一道道金色的長虹從遠處掠來，炸響一聲聲轟鳴，絢爛的顏色將天空染成金色。

“天空！天空要裂開了！”妖怪們傳來幾聲叫嚷，但見云霧籠罩之處，一道道裂紋凝若實質，一如快要碎裂的玻璃，有來自大明的妖怪發出了驚恐的尖叫：“是盤皇開天斧！有煉神境強者以盤皇開天斧打開通道！”

一聲清脆的爆響后，一道道碎片化為赤紅的火焰從天墜落，天空驟然裂開一道青色的縫隙，如同一顆尚未張開的眸子。

一只巨大的爪子從裂縫中探出，隨即是另外一只爪子，兩只爪子扣住裂縫的邊緣，一聲震動九天的龍吟喚出風起云動，龍爪向外一分，拉開了一道橢圓形的門戶。

碩大的龍頭從開辟的傳送門中探出，蜿蜒的龍軀呼嘯而下，長達十數里的怪物露出了猙獰的真容，噴云吐霧，正是傳說中消失了不知多少年月的龍！它的身軀似金似鐵，每一寸身軀都閃爍著湛湛寒光，它的兩只眼睛大如足球，眼中卻不是金色的龍瞳，而是兩條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黑龍，首尾銜接，永無止境地環游著，為這龐大的身軀提供沛莫可御的力量！

“潛龍！”這只巨大的怪物喚醒了妖怪們掩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這是那個人的潛龍！”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中洲的妖怪們忍不住尖叫出聲，莫名的恐懼向整個妖族蔓延，不少妖怪跪在地上連連叩頭，少數甚至已然膽裂而死！

八云紫手足冰冷，望著天空之上昂然龍吟的潛龍，身軀甚至輕輕地顫動起來。

“大賢者！”狼人公爵躍上了石龍，看到失魂落魄的八云紫，登時大怒，“一個死了四百年的凡人也把你嚇成這樣！你把我們帶到了這里，就是為了一起等死嗎！”

他一聲厲嚎，身軀驟然膨大，化為了嘯月狂狼，滿是獠牙的血盆大口仰天長嘯：“狼族的勇士們？渴了嗎？敵人的鮮血就在前面！餓了嗎？敵人的血肉就在前面！讓我們將孫揚拉下神壇，用敵人哀嚎的靈魂和雪白的頭骨，鑄就新的嘯月王朝！”

狼人們用連綿不絕的長嚎作為回應，公爵一馬當先，他的四個兒子緊隨其后，嫡系的三千銀背蒼狼化成一道雪亮的銀線，分開混亂的妖族，一往無前地朝著潛龍的方向殺去，

勁風呼嘯，天際風云涌動，巨大的眸子凝立于九天之上，潛龍在云間翻騰長吟，大地之上，狼人們仰天長嚎，銀色的鬃毛在猛烈的風中激蕩。

是啊，他們是最好的獵手，人類才是柔弱的獵物，他們不應該害怕的。

是誰改變了這一切，讓妖怪們視一個壽命有限的凡人如死神？

他們茫然不知，他們渾渾噩噩，然而凄厲的狼嚎是如此得真實，血腥的空氣又是如此激昂，他們不應該害怕的，他們天生地成，他們得天獨厚，最鋒利的爪牙，最神奇的異能，他們存在于人類的恐懼之中，他們……是妖！

一只只妖怪發出憤怒的吼叫，加入了沖鋒的隊伍，虎豹犀猿嘯吼不絕，鷹和蝠飛掠如電，混亂的百萬妖眾，在狼族的沖鋒之下漸漸平整，他們的心在經歷了短暫的慌亂后，重新變得堅毅如鐵，當徹骨的兇性被重新激發之后，誰也無法阻擋他們！

“大賢者，你視他們為需要保護的族人，我卻要告訴你，無所畏懼，這才是真正的妖族。”老山羊取下了頭頂的雙角，化作了兩只金光閃閃的金锏，“已經幾百年了，老漢險些忘記了沖鋒的滋味，大賢者，老漢已經跪過一次，不想再跪第二次了。”

這位年長的妖怪從石龍上一躍而下：“我！公羊烈！與孫龍闕不共戴天！他是個惡魔！畜生！瘋子！王八蛋！他殺了我的兩個兒子，而我只能跪著看著！我是個膽小鬼！軟骨頭！只配吃草的軟蛋！但是……但是！我不服啊！你們這四百年來，可有睡過一天安穩的日子！他已經死了！但是他依舊活在你們的心里，如影隨形，他是你們的心魔！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知道嗎！你們跟我一樣，都是畜生！膽小鬼！軟蛋！因為骨頭硬的全被他殺了！如今潛龍已動，大明必然大軍壓境，我問你們，你們要再跪一次嗎！”

“公羊烈跪著活了四百年，至少這次，我要站著死去！”它狂呼著，佝僂的身軀中似乎釋放著這四百年的怨恨和恐懼，“孫揚！你這獨夫！你還活著嗎！你來啊！讓我看看啊！”

他以金锏指著那巨大的眸子，發泄著迄今為止的一切悲哀與憤怒。

一道金虹破空而來，向著公羊烈釘去。

老山羊無所畏懼，他努力睜大了渾濁的雙眼，直視著耀目的金色，周圍的驚呼和喊叫越來越遠，他怔怔地盯著金色的光輝，就像直視那個人的雙眼，他這輩子都沒勇氣跟那個人對視過一次，可時至今日，金箭頃刻即至，他卻不閃不避，直面臨頭的殺機。

兩只金锏在空中交擊，匯聚了一只羊妖一生的濃烈。

“來吧！”鏗鏘的交鳴震徹天空。

“站起來啊！”一聲聲交擊奏響亙古的戰曲。

一只金光交錯箭，兩道精金之氣在箭身盤旋，金色的旋風凝聚成耀目的長虹。

一只老山羊攔在它前進的軌跡上，舉起了兩只金色的锏。

曾經瘋狂地逃避死亡，曾經瘋狂地害怕死亡，在他明白了生命的重量時，已經可以毫不畏懼地站在死亡的重點。

他揮出了這輩子最完美的一擊，兩道金锏劃出了近乎于道的弧線。

金光交錯箭轟然碎裂，金精之氣化作碎片四散開來，萬籟俱寂，天地為之沉默，佝僂的身影此刻出奇得挺拔，公羊烈望著天空上的眸子，一只航行在天空的天艦緩緩駛出。

夏羿放下落日弓，淡漠的聲音遙遙傳來：“放肆，區區一只畜生，也敢直呼聖王名諱。”

老山羊驀然狂笑起來：“贏了！我贏了！孫揚！我已經不怕你！我不怕你了！”

一道道金光從它的身體中射出，剎那間，它的身軀已經千瘡百孔，爆成了漫天的金芒。

中洲大明公羊烈，他的血骨至死不折。

他殺死了心中的孫揚。

見證了這一切的妖怪們怔怔地望著公羊烈消失的地方，但這驚天一箭沒有勾動任何的恐懼，兩只金锏孤零零地插在地上，如同不朽的墓碑。

它們心中空落落的，悄然間，不知道有什麼東西正慢慢消失。

一顆壓在他們心頭四百年的石頭，正在慢慢碎裂。

兩只纖纖素手將金锏提起。

八云紫衣袂翻卷，凝視著風起云涌的天際。

她高高舉起了手中的雙锏，越來越多的妖怪站了起來。

露出了獠牙。

從那碎裂的天壑之中，一艘艘碎云青霄戰艦閃爍著五色光輝，以水鏡大陣殺來，成百上千的機關鳶和踏云梭作為護航編隊，繞著巨大的天艦呼嘯翻飛，遮蔽了天上的太陽，十艘雷火神霄戰艦直接以艦首船犁破開脆弱的空間，直接跳躍到這個世界，天空中殺機翻涌，突然出現的敵人如同天兵，已經不必探明他們的來由，這是一場不死不休的廝殺。

妖怪們無所畏懼。

八云紫結局（三） 四百年

天艦拱衛，潛龍環繞，體積堪比航母的天地玄黃玲瓏旗艦遮天蔽日。

大明軍力雄踞天下之首，軍隊現代化的程度亦是讓各國側目，但不為人知的是，有一群人或在名山大川中悟道念經，或在稷下學宮中講學問道，或在城市鄉鎮中過著自己的普通生活，但如果大明天子、內閣首輔和稷下祭酒聯名發出一道詔令，他們會以最快的速度匯聚在一起，駕馭著與現代科技同等速度更新換代的神兵天艦，組成世界上唯一一支集團軍級的神秘側部隊！

四百年悠悠而過，這支軍隊的成員換了一批又一批，但是代代相承，他們依然記得自己的使命，而在今日，為了一個歷經四百年的偉大計劃，他們走上了戰場。

旗艦的會議室中，大明年輕一代的將領們席地而坐，他們沉默不語，卻眼神狂熱，主位上沒有坐人，只有一支黑色的權杖。

它是聖王太師親手所鑄的一柄國器，孫揚生時作為太師權杖，孫揚死后歸入金鑾大殿，立于群臣之首，皇帝以天子之名進行戰爭布告之時須持此節杖，號令百萬明軍。

它的名字，叫做大權。

東方紅身著大元帥之鎧，血色紅袍，吞云金盔，面向大權，閉目凝立。

夏羿手持落日弓，殺氣騰騰，推門而入，在屬于他的位置上落座。

元帥的聲音緩緩響起：“這四百年來我朝進行了二十次創聖大演武，每一次大演武中，天下的兵法大家都會被聚集在一起，完善這一場百萬級別的沙盤推演，新的戰術，新的武器，新的作戰理念，新的軍團編制，二十次大演武，二十次軍事力量的變革，時至今日，一切的時機已然成熟，一切的變數都被考慮周詳，絕無失敗的可能性。”

“這一天大明已經等了四百年，太師的在天之靈也等了四百年。”

“四百年前，太師在一群大妖怪的心中種下了反抗的種子，最后挑中了八云紫，四百年間，稷下一直在暗中襄助八云紫行事，在她不知不覺間替她排除困難，拉攏各洲妖族，六部統籌規劃，稷下全力供應，開天軍才有今日規模，我等歷經重重考核，千辛萬苦，才拿到了指揮這支天軍的權柄，今日，是我們回報大明的時候了。”

“這一方新天地，理應為大明所有！這是歷史的軌跡，不可逆轉，不可阻擋，大明為今天準備了四百年，凡是擋在我們面前的，無論是誰，統統死無葬身之地！”

“大明已經做好了進行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準備，一旦爆發核戰，這個新世界就是我們新的國度！所以，一定要拿下它！”

東方紅大步上前，一把抓起權杖，高高舉起，一只金龍從杖首的圓環咆哮而起：“大權為證，本帥已得陛下與內閣授權，發動這場戰爭！此戰關乎國運萬年昌盛，大明已經進入最高戰爭狀態，沒有援軍，大明神秘側四百年底蘊悉數在此！沒有名將，我們才是大明天軍未來的脊梁！這場戰爭屬于我們！勝利也會屬于我們！”

“戰爭——開始了！”

隨著東方紅最后的宣告，蒼龍角的戰音緩緩響起。

元帥親自擂響了夔牛大鼓，雷鳴般的巨響轟鳴天空，但見天地玄黃玲瓏旗艦之上，一面金芒閃耀的大旗緩緩升起，血紅的大字歷經四百年依然道韻天成，凝聚了大明武人最狂熱的信念，見證了四百年前那一場最耀目的輝煌，那金色的旗面是那個人親手所縫，那四個字是那個人親手所書，正如那場傳奇是他親手所開創。

而四百年后，在這面大旗的見證之下，大明的子民們即將開創新的輝煌。

一股濃烈的感情在胸中翻騰，每一位整戈待命的官兵表情肅穆，但是他們的眼角已經漸漸濕潤，他們在完成一個人四百年前定下的遺計，澤被后世，莫過如是，不知是誰開始低語那四個字，慢慢的，相同的低語在戰場上漸漸響起，匯聚成低沉的海洋，然后，天空之上的艦隊也響起了同樣的低語，甚至山海經的怪物們都在凝視著金黃色的旗幟，下至每一位戰士，上至所有的高級軍官，那四個字振聾發聵，傳響于四百年之前，存在于每一卷史書讀物中，他們早已將這段傳說聽聞了千百遍，至今仍覺壯懷激烈，于是他們的聲音變成了熱血沸騰的怒吼，這四個字傳唱了四百年，匯聚了大明征服一切的不滅意志，那就是——

“代天行道！”東方紅站在潛龍龍首，龍吟聲中，大權舞動，百丈的氣勁轟然爆裂。

“代天行道！”陳子云長天一劍，七千甲尾隨其后，鋒芒層層疊疊，如漫天星芒從天空垂落。

“代天行道！”諸葛武鄉落最后一子，陰陽家子弟揮動星旗法器，星羅棋布大陣窮究周天星斗，化作光與影的磨盤。

“代天行道！”唐玄奘作佛門獅子吼，萬籟俱寂，大音希聲，八百僧眾催動樂山大佛，巨大的手掌演化五行流轉，佛音墜落天香，殺機從天而降。

“代天行道！”潛龍悠然長吟，山海經計劃造就的生物兵器們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代天行道！”白武安駕馭畢方振翅撲擊，數千機關鳶以風襲陣俯沖而下。

“代天行道！”五行軍團站定方位，同時豎起五方旗，玄黃旗艦之上，姜子望令旗揮動，五行演化八卦，八卦演繹風雷地火山川大澤，天地萬象化為實質。

“代天行道！”又有雷火神霄戰艦降下雷火炙炎，碎云青霄戰艦列起盾木大陣。

“代天行道！”八十一面兵主旗獵獵作響。

“代天行道！代天行道！代天行道！”所有的演說和戰號在這四個字面前失去了本來的意義，只要高呼著這一句猶如傳說的口號，便勝過世間的一切激勵與承諾，如今國朝興盛數百年，大戰不起，大明的武人們只能從史卷中回顧那烽火連天的黃金年代，大明的聖王左手持大權，右手掌代天行道戰旗，駕馭潛龍馳騁于戰場之上的絕世英姿，也只能在夢中領略一二，但如今，潛龍出九淵，大權起風瀾，代天行道旗再次懸掛于玄黃戰艦之上，他們踏上了戰場，行聖王遺計，開萬世疆土，這一切怎會不讓他們熱血沸騰，與有榮焉！

以自由和尊嚴之名，妖怪們取回古老而純粹的勇氣。

以榮耀和責任之名，人類們開啟慘烈卻熱烈的戰爭。

這是天與地的碰撞。

也許是這世界上最后一場只有神秘側參與的百萬級別的傾城大戰，開始了。

八云紫結局（四） 芳華寂滅

　“去玩GALGAME吧，學會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間的方法。”

恍惚間，她心中回響著幾年前她說過的話，那個傍晚，她撐著陽傘在公園里邂逅了一個小男孩，無意中開了一個玩笑，沒想到幾乎改變了他的一生。

觀察這個男孩兒的成長軌跡，成了她奔走操勞時難得的休閑和樂子，她為這個連幸福的定義都無法明了的男人悲嘆，好奇于他將來的命運，她與他在一個微妙的地點相遇，幾年間積累的感情慢慢萌生，也許只是無聊的母性，也許是美好的愛情，但無疑，龍神誠的出現是她這幾百年來生命中少有的亮色，

“我叫八云紫，今年十七歲……你那是什麼眼神！”

“嘻嘻，好嚇人，想要嘗嘗人家的舌頭，又不是非得割下來。”

“哼，也不過是個至今處男的悶騷罷了。”

“龍神誠，你莫非覺得我不敢殺你？再重復一次，我！一！點！都！不！老！”

“那好，我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收手，一、二、三……喂，你這家伙太沒節操了！什麼？我沒收手是因為我反應慢，不行嗎？嘖，還不傻……”

“五五分賬！我配合你坑了他們一把，你所得之中，理應有我一半！想打折？你開玩笑嗎！”

與龍神誠往日的一幕幕浮上心頭，每一句對話都會勾起她的會心一笑，就連心靈也變得舒緩愉悅，可耳邊隱隱的叫喊聲越來越清晰，轉眼間，火焰沖天，妖族的老弱婦孺們哭喊慘叫，踉踉蹌蹌地躲避著突破防線的大明甲士，呼嘯而過的殺戮機器用金戈挑飛一個個顫抖的身影，毫不留情地斬落驚恐的頭顱。

萬里曠野，屍骨累累，處處都是無助的哀鳴，二十五萬敵軍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而一百萬妖族卻只有一小半是正當盛年的戰士，明軍根本就沒想留什麼俘虜，妖怪們似乎也沒想當什麼俘虜，這是種族之間的戰爭，不僅文化、傳統、價值觀等方面有著決不妥協的巨大分歧，更何況，這場戰爭的勝利品關乎著一個種族的未來。

這四百年來的奔走籌劃，無盡的艱辛和苦難換來的果實，即將被人完完全全地掠奪干凈，她不僅失去了一切，還將百萬同胞帶入了死局，箭矢如暴雨傾盆，化為原型的妖獸們嘶吼著倒在地上，幼獸拱在母親的身上嚎啕大哭，一只雪亮的刀鋒隨即摘下了幼小的頭顱……

妖族四百年來所受的壓迫和苦難終于要結束了……以滅亡為代價。

縈繞不去的苦難，源自上古的仇恨和廝殺，到底是誰的錯呢？

她看到無邊火浪之中，妖怪們調整陣形，齊唱古老的戰歌，在戰場上飛速馳騁，不斷有人著火倒斃，不斷有人粉身碎骨，但那戰歌依然雄渾高越，沒有一個人退卻，即使隊形沖散，陷入刀光劍影之中，它們依然兇悍絕倫，怒吼著發出生命中的最后一擊。

“大賢者，無論如何也要帶走一些族人，好歹要給妖族留個種……”藤吉郎踉踉蹌蹌地倒在八云紫的面前，苦笑道，“俺是不成啦，可惜俺還不知道，這新世界的桃子的滋味，比起老家的如何……大賢者啊，這新世界，真的有這麼好嗎……”

八云紫強忍著即將涌出的淚水，想要說些什麼，卻看到猴妖的眼睛已經沒了神采，空洞地望著天空，暗紅色的血色從慢慢地涌出，如同血色的旌旗。

她發瘋似地在戰場上穿梭，找到的卻是友人們慢慢凝固的身體。

“八云啊，你知道嗎？我碰上了一個穿著綠袍子的胡子男，他那大刀啊，一揮就是一道刀氣，那麼大，至少五六米，我擋住了他十五刀！十五刀！”

“賢者，你無須自責，這里的空氣很自在，死在這里，比死在地球好多了！”

“你知道嗎，今天的戰爭讓我學會了一樣東西，只要我們妖族能夠齊心協力，未必會比哪個種族要差，只要大家一起，總有一天能建起只屬于我們妖族的聖城，可惜那一天，我看不到啦……”

燃燒著的情感充盈胸膛，她已經忘記了如何悲傷，忘記了如何絕望，打不過，明國四百年的底蘊豈是玩笑，逃不了，十艘雷火神霄戰艦的齊射足以將妖皇湮滅，她的心已經漸漸死去了吧，支配著身體的，或許只是一個大妖怪最后的堅持。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東方紅！跟我一戰！”

天地間悠悠響起一聲嘆息，潛龍一聲長吟俯沖而下，東方紅手持大權，于龍角之間凝立，這一對曾經的友人，以決然之姿對立于戰場之上。

“小紅，最后一次叫你一聲小紅。”八云紫面無表情，“你打算怎麼做？”

“你又何必明知故問。”東方紅輕聲道，“今天這百萬妖族，只能活你一個。”

“作為龍神誠保持中立的交換嗎？”八云紫突然笑了起來，“可我不會再去見他。”

“這就不是我應該關心的事情了，紫。”東方紅緩緩舉起大權，“諸軍聽令！妖族野性難馴，不堪教化，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今日之事，必然使彼生出無窮恨意，為子孫萬代計，當斬草除根，不可放走一個！戮之！戮之！戮之！”

八云紫深深地凝視著這曾經的友人：“東方元帥，果然殺伐果決。”

東方紅冷冷道：“我只知道如果妖族繁衍壯大，卷土重來，人族若是落敗，也是如此下場，八云紫，這是兩族不死不休的廝殺與博弈，我站在這里，要對得起這柄大權！”

兩人閃電般出手，大權的環首與八云紫的拳頭撞在了一起，隙間張開，將雄渾的氣勁源源不絕地化去，但右側一道璀璨劍光驟然亮起，孔離駕馭河洛四象劍破空而來，劍氣森然，將卷起的碎石草葉卷成粉末，八云紫淡淡一哂，隙間層層張開，將劍氣卷進了錯亂的空間之中，境界之力涌動，將劍光化為點點粉末回歸天地。

大地驟然裂開，少天師以土遁之術悄然浮現，食指潔白如玉，一勾一點，被境界之力散成混沌的劍氣重新聚攏，再度向八云紫擊去。

隙間張開，無數的眼睛不停眨動，準備吞噬橫來的劍氣。

少天師微微一哂，一指攪動天機，東皇鎮天鐘生出感應，驟然出現在八云紫頭頂數米，孔離知其心意，催動河洛四象劍，滔滔劍氣馳騁天地，燦爛如日，輝煌的光輝轟在了東皇鐘之上，劍光不碎不散，繞著巨大的鐘面盤旋鼓蕩，與少天師的真氣遙相呼應，一時間鐘聲悠揚不絕，變化無窮，演化出六十四卦象循環不滅，道儒聯手一擊，盡得易經神韻。

而方圓百米的空間，在連綿不絕的東皇鐘聲之下變得堅固無比，八云紫神情微變，她的隙間已經被完全封住，東皇鎮天之下，再也無法張開一絲縫隙。

夏羿張弓，金光交錯箭卷起漫天的金芒，一絲殺氣鎖定八云紫的眉心。

東方紅雙手握住大權，信步向八云紫走來：“五行真氣演化八卦，八卦紛呈萬象，正好是你的境界之力的克星，而東皇鎮天鐘可以加固空間，封閉你的隙間再好不過……”

八云紫閃電般沖向少天師，殺了此人，可以阻止一大半的頹勢。

龍虎山的少當家抽身而退，身形飄忽不定，沒有一絲煙火氣息，他雙手連連拍出，時快時慢，布下了一道道璇璣氣墻，環狀的波紋層層疊疊，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拉遠，而身后疾風橫掃，氣浪滔滔，東方紅一杖斬出十米光刃，向八云紫的后心劈去。

夏羿張弓，孔離控劍，殺機蠢蠢欲動。

隙間的妖怪輕輕一笑，身形連續晃動幾十下，一道極細的隙間猛然張開，將光刃一口吞下，另一道隙間從前胸處張開，光刃絢爛橫掃，向少天師當頭砍下！

東皇鎮天鐘沒有人操縱，僅靠一道循環不滅的法力啟動，也只是一件死物罷了。

少天師面對凌厲的攻勢，迎面而上，燦爛的光輝落在他的身上，如冰雪般消融不見。

虛像！

八云紫心中一驚，少天師已經趁勢反攻，手掌穿過層層璇璣氣勁，搭在了她的右手之上，太極循環不休，陰陽轉換，仿佛生出了極大的粘力，讓她再也無法掙脫。

“松手！”大妖怪暴喝一聲，左手閃電般進擊，然而少天師豎掌對敵，云手流轉，只守不攻，將她的攻勢一一化解，身后東方紅轉進如風，大權直取中宮，八云紫心中一嘆，左手回身一擋，洶涌的螺旋真氣如怒濤般轟進了她的身體。

少天師眼中厲芒一閃，真氣逆流運轉，一身陰陽調和的道家內氣瞬間化成了至陽至剛的真氣，狠狠地印在了八云紫的小腹上。

八云紫口噴鮮血，面色慘淡，踉蹌著后退。

夏羿抓住良機，金光交錯箭矯矢怒射，釘在了八云紫的左肩上，向后一仰。

劍光一閃而逝，無聲掠起，孔離身形一閃，八云紫的右臂血淋淋地斷開。

少天師雙手連點，恣肆的真氣在她的身上破開一個個孔洞。

東方紅悄然一嘆，大權輕輕點在了她的后心。

一瞬間，她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在升高、升高，天空和大地在急速旋轉，妖怪們的悲吼聲漸漸消退，她看到百里皆赤，碧血染紅草原，這四百年的光陰與努力，終于在一場浩劫中落下了序幕，她終究什麼都沒做到。

恍惚間，她看到碧浪滔天，海礁之上，龍神誠回首，朝她溫暖一笑：“我要去勒索一塊地皮，用大結界圍起來，與世隔絕，遠離這個世界，讓大家都住進來，我要讓那里變成連神明都要眷顧的幻想鄉，你要跟我一起嗎？”

她淚水潺潺而下，剛想點頭答應，眼前卻陷入了寂靜的黑暗。

一切都消失了。

八云紫結局（五） 一直到你十八歲

月華清亮，迷霧湖波光粼粼，一位紫衣少女翩然立在水上，金發飛舞，精致的陽傘翩翩轉動，面帶微笑，眉眼顧盼。

她突然展顏一笑，如百花盛放：“抓到你啦！”

一道裂縫悄然展開，她伸出素手，輕輕一撈，從隙間中抓出一個張牙舞爪的小女孩，藍發的幼女背后生著六根流梭冰翼，全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寒意，此刻正在大叫大嚷：“作弊！你又作弊！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少女笑瞇瞇道：“那我就告訴哥哥，說你欺負我。”

“……”琪露諾差點被噎死，眼珠子一轉，怒道，“他姓龍神，你姓八云，他怎麼可能是你哥哥！真是不知羞！”

女孩兒想了想，似乎確有其事，偏著頭疑惑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的了！你姓八云，八云藍也姓八云，分明是龍神誠與八云藍生下了你和八云橙，你其實是龍神誠的女兒！只是隨你媽姓罷了！”琪露諾惡劣地灌輸著非常不道德的思想，“父女是會遭天譴的，兄妹也好不到哪去！你別想啦！別想啦！”

少女目光閃動，似乎越想越是這麼回事，藍胸部很大，又很擅長家務，又愛裸奔，確實具有人妻女性所具備的一切特質，那麼這樣的話……

她的嘴慢慢地撇起，淚水漸漸充盈眼眶，似乎下一刻就要哇哇大哭起來。

“琪露諾，你又在騙人玩了。”一聲輕笑從虛空中響起，龍貓巴士擺動著十條長腿，從虛幻中化為實體，緩緩地停下，八意永琳以手支頤，白色的長發垂下，看向這邊，輕輕微笑。

“八意姐姐！”少女張開雙手，笑容燦爛地來到了巴士上，一把抱住了八意永琳，將頭埋入那對豐滿的山峰中，若無其事地就將“父女”和“兄妹”這兩個可怕的命題給無視了。

八意永琳心中一嘆，輕輕撫摸著少女的小腦袋，巴士上已經坐著十幾個人，大家都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這個撒嬌的少女，曾幾何時，那樣一個手眼通天的大妖怪，竟然連琪露諾那個笨蛋都可以隨意調戲了。

“不管怎麼說……”藤原妹紅低聲道，“她現在是最幸福的吧，雖然忘記了曾經的一切，但是也不用背負那些毫無意義的責任與重負，大家都寵著她，那個人也會永遠陪著她……”

坐在她身邊的蓬萊山輝夜低著頭，留海遮住了她的眼睛，也擋住了月公主恐怖的眼神，輝夜姬悄然捏爆了手中的一小團空氣，獰笑道：“日……日子還長著呢……”

“蠢女人……”藤原妹紅低聲嘀咕，目光一掃，車上的少女們都是一臉復雜地盯著細聲撒嬌的少女，強顏歡笑，內心貌似都在血淚直流。

她嘆了口氣：“一群蠢女人……”

琪露諾呼朋引伴，叫上了大妖精等人，四五個小姑娘嘻嘻哈哈地坐上了心儀的位置，龍貓發出了輕聲的名叫，開始緩緩地行進，少女悄悄地看了看車上的人們，然后湊在八意永琳的耳邊，小聲道：“八意姐姐，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很奇怪，我是不是對她們做過不好的事情？”

“沒有的事情，她們那是羨慕你……”八意永琳展顏一笑，那場大戰之后，幾乎傷重不治的她被送了回來，千瘡百孔的身體雖然得到醫治，但萬念俱灰的她卻拒絕想起往日的一切，也許遺忘是最好的結局了吧，總勝過余生一直活在內疚和無奈之中。

她拍了拍少女的肩頭：“看，吸血種們也要出發了。”

少女好奇地從車窗向下看去，迷霧湖畔的一大塊土地被劃為真祖和死徒們的領地，紅魔館、吸血忍者村、御伽之國等地拱衛著中心的千年城，此刻，強大的氣息此起彼伏地激蕩而起，吸血種們張開蝠翼，如眾星拱月般簇擁著白公主和黑公主的金輦緩緩升起。

“愛爾奎特姐姐！”少女隔著車窗，向那如月輝般美麗的白姬遙遙招手。

“不知羞，逮著誰都叫姐姐，好像自己年紀很小似的。”八坂神奈子將頭扭在一邊，似乎對少女能夠肆無忌憚地裝嫩而感到嫉妒異常。

“就是，就是。”泄矢諏訪子也感到憤憤不平。

“冥界的人也來了。”慧音挑了挑眉毛，只見輕舟凌空虛渡，小町與閻魔愛一前一后搖動船槳，白玉樓一派居左，優庫里伍德一派居右，四季映姬居于正中，死神們三兩聚坐，死亡之力堂皇沉寂，道盡永恒寧靜之美。

萬米高空的有頂天之上，代達羅斯帶著人造天使們振翼而下，來自平行世界的女神們從各自的殿宇中飛下，又有一百零八位鹡鸰駕馭葦蕩飛舟，灑下笑語連聲。

魔法使們從魔法森林里升起，或駕馭飛舟，或坐著掃把，在天空上劃出道道驚鴻。

“全都是女孩子啊……龍神真是太H了。”遠坂凜也在其中，望著漫天鶯鶯燕燕，不由恨得牙根癢癢，“這人高中時還挺老實的……”

“還有臉說……”其他人以極其冰冷的眼神看著她，“當時不是你打得最歡嗎……”

幻想鄉草創之時，男女各半，可謂陰陽調和，人才濟濟，可過了不久，女孩子們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以某人和某人以及某人為首，一場聲勢浩大的符卡大戰就此展開，成果就是龍神鍵帶著所有的男孩子出走，于非洲建起了另外一座幻想鄉，與這里遙遙對立。

不過不管怎麼說，作為幻想鄉的開創者和統治者，龍神誠定然也是懷著某種可恥的心思，才對這場大混戰不管不問甚至推波助瀾的。

大地悄然裂開，地獄的惡魔們將身影一一浮現。

幻想鄉，與世隔絕，連通碧落黃泉，匯聚幻想和奇跡之地，溝通三界，包容萬族。

少女看著這猶如畫卷的一幕，喃喃道：“哥哥好厲害……”

聽到這句話的少女們，心中驀然一震，均感世事無常，真是讓人悲喜交集。

這是他為你打造的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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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鄉嘛，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凡有宴會，必有大鬧，所有住進這里的居民，都要在“混吃等死”、“沒事找事”和“努力上進”這三個選項中做出一個選擇。

而宴會既能提供吃喝的場所，又能提供找茬的對象，還能作為交流修煉心得的平臺，當然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幻想鄉的日常，大家沒事就用符卡規則干一仗，鬧大了就被負責治安的巫女們打一頓，和平的生活莫過于此，沒事往龍神這里跑跑就更好了。

龍神誠凝視著手中的酒杯，一陣陣四散的漣漪將醇美的瓊漿擴出波瀾，一聲聲笑語不停回蕩，他抬起頭，燭火將一切照得透亮，每一個人幸福而滿足的笑容清晰可見，沒有紛爭，沒有仇恨，大家都活得很快樂，這里是忘記一切紛擾的幻想鄉，連神明都要眷戀的希望之地，這是他承諾給她的，說到就會做到。

那麼現在，你快樂嗎？

他凝視著如穿花蝴蝶般似乎游走的少女，天色已晚，有魔法使隨意向天空放著絢爛的魔法，奢侈的煙花在天空炸響，引起一聲聲歡呼，而在漫天光華之下，少女若有所感，轉過身來，笑吟吟地凝望著她，剪水秋瞳閃耀著動人的光彩，她依舊沒有想起任何事情，或者說不願想起任何事情，但這驚艷的純凈無瑕溫柔又熾烈的眼神，卻是他之前所從未見到過的。

她跑過來，拉住自己的手，所有的人笑著站起身來，圍著篝火，開始了熱情奔放的舞蹈，溫暖如春的風中，她悄悄地伏在他的耳邊：“要跟我永遠在一起哦……”

“嗯。”龍神誠的眼神平靜而溫柔，一如在小蓬萊境所許諾的那樣，對眼前的少女許下了承諾，“……一直到你，十八歲的時候。”

突然聽到轟然巨響，大家往天空望去，更加絢爛的煙花劃破長空，在天空層疊綻放，五彩繽紛的光華映照在每個人的臉上，夜風徐徐之間，誰都沒有看到，少女正笑吟吟地望著龍神誠的臉，美麗的眸子閃過一道難以察覺的欣喜和狡黠。

幻想鄉的夏天，就在這漫天的煙花中，悄然來臨。

（八云紫結局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