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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5 23:35:51

前言:

拜託!
這山莊的主人是心理變態喔,
竟然規定女人不能進入山莊一步!?
還是……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
見了女人會「自卑」?
哇哈哈……
這也太好笑了!
不過,她可不會因此就打退堂鼓,
因為她要代替爺爺來這裡擔任管家,
順便——就大發慈悲救救他好了!
誰叫她是醫大的高材生,
研究他這種「怪卡」正合她意啦……


楔子

  那是一幢屋子,一個被綿延青山環抱的山莊,一個擁有著像血一樣絳紅顏色屋瓦的山莊。  

  山莊世代以制茶為業,綿延翠綠的茶園團繞周圍,一圈圈、一層層,望不見盡頭。  

  在那一大片蔥綠下,那一點點似血一樣絳紅的屋瓦,雖顯得微不足道,然而它卻像惡夢、詛咒。  

  尤其在山莊的主人,一連娶了三個美嬌妻,卻都相繼背叛他而去之後,性情大變的山莊主人,在迎娶第四位新娘的當晚,一場大火燒燬了山莊,燒燬了一部分茶園,山莊的主人和新娘一同葬身火海,留下五個與前三任妻子所生的兒子。  

  之後,山莊重新被翻建起來,屋瓦仍是如血一樣的絳紅,沒有人敢去改變它,有人稱它是惡魔的家。  

  住在山莊裡的主人們,擁有世人稱羨的財富,擁有令所有男人羨慕的相貌、學識、智慧、身材、能力、交際手腕……  

  然而,他們卻也羨慕夭下所有的男人,羨慕他們能擁有愛情,  

  愛情呀愛情,當山莊裡的五個男主人們漸漸長大、成熟之後,才知道愛情對他們來說,是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  

第一章

  女人是惡夢,是詛咒,是無法治癒的疼痛,是扒開傷疤仍血流不止的傷口,是摧毀人尊嚴的毒藥,是貪婪和永不見天日的陰影。  

  至少,對他的家族和他來說,都是。  

  陰影籠罩著他,而他,是個印證者。  

  滴答、滴答,黑暗的角落裡,沒有一點光、沒有多餘的聲息,除了古老的鐘擺聲,以著一成不變的頻率,提醒著屋子裡的人它的存在,要不,在這裡,時間彷彿是靜止的,而他,則是個被遺棄在角落的人,一如兩年前他醒來的那一夜,失去了一向自以為高人一等的驕傲的那一夜,時間就永遠停止了。  

  滴答、滴答,咚、咚、咚。  

  牆角的老舊古董鐘,再度傳來整點的報時聲,隨著響聲停止,夜也更深了。  

  在山莊裡,落地的玻璃窗外,一層濃霧籠罩著窗外的一切,花也好,草也罷,樹林、溪流、碎石子砌出的走道和車道、閃著淡黃色光暈的路燈、遠方的茶山……無一倖免,全被濃霧一一吞噬。  

  不知過了多久,靜得讓人感到冷涼的空間裡,終於傳來了敲門聲。  

  「大少爺,你睡了嗎?」  

  「有事?」黑暗的角落裡,終於有了回應。那聲音非常低沉,沉得有點啞,啞中帶著淡淡的愁。  

  「是這樣的,尤管家正在發高燒。」用字聲調皆經過斟酌,不難聽出門外的人對門裡人的敬怕。  

  「進來說吧!」聽到老管家發燒,門裡的人終於有了動靜,他離開了黑暗的角落,踏入了另一片黑。  

  在他的心中,不管有沒有陽光、燈火的存在,都是一片漫無邊際的死灰。  

  門被推開,站在門後的是園丁成叔。  

  「大少爺,我方才剛為尤管家量過體溫,不得了,已經燒到三十九度半了。」  

  成叔的手裡持著一盞照明用的提燈,提燈看來頗具歷史,像古老的船上,船員拿來引路用的燈具。  

  燈的光源明明滅滅,有點暈黃,但火光卻不是發自於蕊心,山莊裡的人都知道,自從十數年前的那場火災之後,山莊裡就言明禁點油燈燭火之類的東西,所以這種光線,是來自一種獨特的設計,出自於山莊五位主人之一,傅家三少爺的創作,稱為仿燭光燈蕊,一種有點仿古實則非常現代的手提照明設備,與手電筒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橙黃逼退了暗黑,原處黑暗中的身影終於出現。  

  那是一張極為俊美的臉,不論是眉毛、眼睛、鼻樑、嘴唇……無一不像是上帝的傑作,讓人難以將目光由他的臉上移開。  

  不過,有人說,過於完美者會遭天譴。  

  沒錯,由左邊眼角橫切過顴骨,消失於左耳垂後的一道疤痕,破壞了他的完美。  

  那是一道極深的疤,讓人不得不想像,他受了多大的傷害。  

  然而,他的不完美,僅此而已嗎?  

  不,那樣一個可怕的災厄所留下的,當然不會只有這樣一個疤痕。  

  一雙結實而修長的腿已無法站立,他只能坐在一張輪椅上。  

  「叫阿泰備車。」如同那張冰冷的俊顏一樣,他的嗓音同樣讓人感覺不到溫度。  

  「阿泰……」怕主人生氣,成叔猶豫了下。  

  也知道該把司機阿泰叫醒,但那傢伙一睡著,就像死了一樣,豈是隨便喊喊叫叫就能吵醒?  

  「又叫不醒他?」他再度開口,語氣輕輕淡淡,卻同樣令人不寒而慄。  

  成叔不敢應聲,微點了下腦袋。  

  「去外頭提一桶地下水,潑醒他。」  

  這種天氣還用地下水潑他?!  

  想到這裡,就足以讓人凍得發抖,更別說親身體驗那種由頭涼到腳底板的滋味。  

  「大少爺,真的要……」成叔顫抖了下問。  

  要真做了,他怕阿泰拿刀將他給劈成兩半。  

  「怎麼?有問題?」坐在輪椅上的人,一手輕輕轉動手把上的按鍵,兩旁的輪子轉動了起來,往前滑動幾步。「還是……你可以親自開車,連夜趕山路,以最快的速度將尤叔送到市區的醫院去?」  

  「我……」頓時,成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起霧後的山路有多難走,他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得是識途老馬,外加上開車技術一流的人之外,誰開車上路,都是極危險且不要命的行為。尤其,今夜的霧又特別的濃。  

  「還不快去!」低低的一喊,他濃眉一蹙。  

  夠具震撼力了,成叔馬上應了聲是,轉身朝外跑。  

  光源在瞬間消失,黑暗重新籠罩了空間、籠罩了他、籠罩了一切,夜又靜了下來,只除了偶爾傳來的輪子轉動聲。  

  他喜歡安靜,喜歡這樣的世界,這樣的世界才屬於他。  

  只要跟女人離得遠遠地,他,傅學廉,傅家的長子,擁有著世人稱羨的財富和能力的他,永遠是個王者,一個不敗的王者。  

  **    **    **  

  信安醫院,基隆市區裡一家老字號的小醫院。  

  「爺爺,你是打算把我嚇死是不是?」跟醫院的老院長剛打過招呼,猶如意一踏進病房,見到病床上已經清醒的老人,即撐鼓了兩片腮幫子,嘟嘟嚷嚷的衝到床邊抱怨起來。  

  「如意,你這模樣,不怕把老謝給嚇著,不准他的孫子跟你交往?」尤雄,如意的爺爺,半躺在病床上,朝著孫女張開雙臂,笑等著她飛奔進他的懷中。  

  「爺爺,你又亂說了,我和謝進成才沒有在交往。」如意抗議著,但沒讓老人失望,下一秒飛奔進他懷中,用力一抱,引來老人一陣哈哈大笑。  

  祖孫倆這麼一抱,抱出了將近半年來沒見面的思念、抱出了深厚的親情,自然忽略了跟隨在後進入病房的人。  

  「老尤呀,怎麼說還是你好,有個孫女兒可以抱。」醫院的老院長謝槐,一手摸著下巴的鬍子,眼露羨慕地來到兩人身後。  

  謝槐和尤雄是自幼一同長大的對岸老鄉,年輕時一同經歷過戰爭的無情,尤雄在戰爭中救過謝槐,謝槐是個軍醫,兩人一同來到台灣後,深厚情誼不變,幾十年來如一日。  

  「你現在才知道。」尤雄鬆手,放開如意,臉上淨是得意。  

  如意睨了自己的爺爺一驗,笑著轉向謝槐。  

  「謝爺爺,要不要也抱抱?」  

  以尤謝兩家的交情,如意自小就沒當謝槐是外人,還曾經在她的日記中寫著,我有兩個爺爺,一個外公,兩個爺爺都很疼我,外公也很疼我。  

  「怎麼說還是如意貼心。」謝槐張開雙臂,玩起了老人爭寵的遊戲。  

  沒想到如意才往前跨了一步,衣角就讓人給揪住。  

  「如意,你別理那個老色鬼。他是外人,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不可以跟他抱抱。」  

  「爺爺。」如意轉過身來,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家爺爺。  

  「老傢伙,我就知道你會吃醋。」謝槐抗議。  

  「你少動歪腦筋了,如意可是我的寶貝。」尤雄坐起身。  

  「我說生病的人,就要有生病的樣子。」謝槐一手叉腰,輕輕推開如意,取代了她的位置,站到尤雄身旁。  

  「我哪裡病了?」尤雄極不服氣。  

  「你以為你還很年輕呀?燒到三十九度半耶!你呀,再多燒個一天一夜,我包你永遠醒不過來。」說到這兒,謝槐可就一點也不誇張了。  

  老人家平日最怕的就是感冒發燒,因為伴隨而來可能是許多的併發症,只要稍不注意,任何一個併發症都可能要人命。  

  「我不是醒過來了嗎?」尤雄嘴硬,順便補上一句。「想當年,我背著渾身是血受傷的你,還不是跑過了幾個山頭,大氣有喘一下嗎?」  

  又來了,又提起當年事了!如意翻翻白眼。  

  這會兒,她得站到謝爺爺這一邊。  

  「爺爺,我們先別談當年的事了,好嗎?這次的流感病毒聽說很嚴重,也很厲害,我看,你就在謝爺爺的醫院裡多住幾天好了。」  

  「什麼?你要我多住幾天?!」尤雄差點跳起來抗議。  

  「老尤,你用得著這麼激動嗎?還有,我這裡真有這麼糟?!」怕他嚇壞了如意,謝槐再度將如意拉開一步。  

  「我當然得激動,你又不是不知道,山莊一天沒有我的話,會大亂的。」輕咳了幾聲,尤雄一臉嚴肅地道出自己的重要性。  

  如意在謝槐的身後猛吐舌。  

  雖然她不否認爺爺的重要,但對山莊主人她卻十分的嗤之以鼻!認為他沒好好照顧員工,沒照顧好她的爺爺,才讓他發燒到三十九度半,差點全身抽搐脫水才送他下山就醫。  

  「就你那個有病的山莊?」謝槐的態度和如意一樣。  

  「什麼有病?!」聽不得有人批評山莊!尤雄真的跳下床。  

  「爺爺。」如意被他嚇了一跳,趕緊上前攙扶。  

  尤雄不領情,逞強的推開她,臉色沉重嚴肅地對著謝槐說:「老謝,看在多年兄弟的情誼上,我就不計較你方才說過的話,但下一回可別再讓我聽到你批評我的山莊、我的工作或我的老闆,否則……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你!唉……」他的話確實讓謝槐感到驚訝,搖頭歎息了幾聲。  

  見眼前氣氛尷尬,如意只好硬著頭皮跳出來解圍。  

  「唉,爺爺,我和謝爺爺也知道你的性情一向耿直,盡忠職守,但你這次真的病的不輕呀,你有沒有想過,你病沒好,謝爺爺真的能放心讓你回山莊去嗎?你要讓我們擔心嗎?」  

  「我……」如意的話說進了尤雄的心坎裡,歎了口氣,他抬頭面對謝槐,「對不起,老謝,我知道你關心我。」  

  謝槐笑笑,真誠的說:「老尤,說真的,我們都已經老啦,」  

  「是呀,老啦!」無言反駁他,尤雄垂下雙肩,感歎著歲月不留情。  

  「多住幾天吧!把身體養好,確定沒問題了,你再回山莊去吧!」謝槐勸說。  

  「你這麼說,我也無話再反駁你了,但是……」尤雄猶豫著,山莊裡真的有很多事得由他親自去處理。  

  見爺爺連生病了,都還煩惱著工作,於是如意開口:「爺爺,不如這樣吧,我去代替你工作?」  

  反正,她研究所的學分已全部修完,幫教授做的研究報告也都完成,僅剩最後的論文部分,她想,教授會允許她放假一段時間。  

  「你要去代替?」  

  「你要去!?」  

  沒想到如意的一句話,竟讓兩位老人感到驚訝。  

  「怎麼了?」如意眨了眨眼,他們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些?  

  「不可以。如意,說什麼我都不會答應讓你去山莊。」尤雄的反應尤其激烈。  

  「對、對、對,關於這一點,我跟你爺爺的看法一致,你不能去山莊。」謝槐的反應也一樣。  

  「你們?!」如意慢慢地瞇起眼來看著他們。  

  她不能去?為什麼她不能去?而他們看起來,好激動喔!  

  莫非那個山莊有問題?  

  「如意,我不讓你去,是因為山莊一直是禁止女人進入的。」怕孫女追根究底的探尋,尤雄歎息道。  

  「禁止?」如意更驚訝了。  

  「爺爺,該不是你那個山莊的主人在搞什麼見不得人的宗教儀式吧?」  

  「沒有,別亂說。」尤雄瞪了如意一眼,然後才吞吞吐吐的接著說:「其實以前也不是完全禁止啦!當時山莊裡還是有聘請一些女性工作人員,直到兩年前,發生了那件事之後,山莊才完全禁止女人進入或靠近。」  

  「發生了什麼事?」如意問。  

  別說進入山莊,連女人靠近山莊都不可以,可想而知,肯定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  

  尤雄和謝槐互看了眼,關於這件事,他只對視為兄弟的謝槐提過,連自己的兒子、媳婦,哪怕最疼愛的孫女都沒提過。  

  原因是怕他們知道了真相之後,會硬逼著他辭去管家職務,回家去養老,這樣他就再也照顧不到傅家的五位少爺了。  

  想想不能再與他們見面,想想他們令人感傷鼻酸的恐怖宿命,再想想已過世的老爺對他的提攜和知遇之恩,他實在放不下手。  

  「事情是這樣的。兩年前,山莊裡的大少爺,就是現在主事的山莊主人,遇上了女傭阿潔的女兒,兩人一見鍾情,很快就陷入了熱戀。一個月後,大少爺獨排眾意,娶了阿潔的女兒為妻,一開始兩人仍然是甜蜜蜜的,大家也都為大少爺感到高興,誰知,好景不長,半年後的某一天夜裡,在大少奶奶傳出懷孕的喜訊之後,居然和大少爺大吵了一架。」  

  「啊?」如意不懂,懷孕是好事不是嗎?而且,兩人甜蜜蜜地準備迎接另一個新生命的到來,該高興呀,吵什麼?  

  尤雄抬頭望她,支吾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說:「是醜聞!」  

  「丑……聞?」懷孕是醜聞?除非……  

  「小孩不是大少爺的!」尤雄很快印證了她的想法。  

  「真是的!」最爛的愛情肥皂劇情!如意啐了聲。  

  「大少奶奶在和大少爺交往的同時,也和司機阿昌交往,因為她沒料到大少爺會向她求婚,以為有錢人是看不上她這樣身份的人。  

  但大少爺畢竟不同,不在乎出生背景,向她求婚了,也娶了她,但心裡一直存在著疙瘩,覺得自己配不上完美大少爺的她,竟沒跟阿昌切斷關係,還是常常私會。  

  直到懷孕的消息傳出,大少奶奶害怕東窗事發,幾經掙扎之後,她向大少爺坦白。  

  那一夜,我還記得那一夜,山上罩著濃霧,之後還下著大雨,大少爺衝出家中,開車下山,接著,悲劇發生了,大少爺出了車禍。」  

  「……」如意念了幾聲,沒人聽見她罵了什麼。「後來呢?爺爺,你們的大少奶奶呢?」  

  該不會又是最糟的肥皂劇情,丟下出車禍的丈夫,跟著情人跑了?  

  「不見了。」尤雄搖頭歎息。  

  果然!如意真討厭自己準確的第六感。  

  「在那一夜,就在大少爺出了車禍,生命垂危的那一夜,大家忙進忙出,無暇去繡及她的那一夜,也許是良心不安,覺得無顏再面對大少爺,她和阿昌一起離開了。」  

  「你們沒找過她?」啥!又是一個自私的壞女人。  

  「大少爺要我們不用去找了。」尤雄一歎。「最可憐的是大少爺,他從此再也站不起來,還有、還有……」尤雄哽咽,再也說不出話來。  

  如意看著他,再轉頭看看謝槐,突然說:「非常典型的PTSD症狀。」  

  「啊?」  

  「啊!」  

  她這話又把兩個老人給怔定住,眸光一致落定在她身上,好像她說的是讓人無法理解的外星語。  

  然後,謝槐先反應過來,嘴裡喃喃:「PTSD、PTSD,啊,對!」  

  「PTSD是什麼東西?」尤雄抬手頂了下謝槐的手肘問。  

  謝槐正想開口講,但如意已早了他一步,貢獻出這幾年來自己的所學:「爺爺,所謂的PTSD,是指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  

  「心理有問題?!」尤雄怔愕的瞪大雙眼,但很快的又板起臉孔,用極嚴肅的口氣教訓起如意:「臭丫頭,就算你是我最疼愛的孫女,我也不准你說大少爺心理有毛病!」  

  「爺爺!」如意歎了口氣,噘起嘴。  

  她什麼時候說那個男人有問題啦?  

  轉向謝槐,她求救。  

  謝槐與她對望了會,瞭然地一笑,伸來一手拍拍她的肩,輕咳了幾聲。  

  「喂,我說老尤,關於這點,是你誤會如意了。她所說的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指的是一種心理壓抑的反應,你要把它說成是心理疾病也可以,但並沒有那麼嚴重。  

  你知道的,人在面對刺激過大的傷害時,常會有壓抑恐懼的反應產生,而過度壓抑的結果,常會使腦內深處的海馬回之處留下銘刻性記憶,以至於每每遇到相似線索性觸動時,當事人的眼簾腦海就如放映電影一般,將過往不願記住的畫面一一呈現,揮之不去,而此種來自腎上腺與荷爾蒙分泌異常的中樞神經亢奮變化,時常導致……」  

  「停!」尤雄突然喊停。越聽越複雜,再聽下去,他也是有聽沒有懂。  

  「怎麼了?」難得發表高論,卻被中途打斷,謝槐有點意猶未盡。  

  「沒有怎麼了,你現在只要告訴我,我們該做些什麼?要怎麼做?」聽他這麼一提,大少爺確實是有這些症狀。  

  呃……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唉,好怪的名詞!  

  「爺爺,我有辦法。」如意插話。  

  「你?」  

  「你!」  

  兩個老人又異口同聲地看著她。  

  「別忘了我是學什麼的,還有……」如意神神秘秘地一笑。  

  「還有什麼?」兩個老人同樣不放心。  

  「我這次的論文,研究的就是這個毛病,優越高傲的人,一旦遇到無法承受的創傷或挫折時,所顯現出的對應症狀,我推論將會更嚴重,所以該如何從事心理性的介入,何時介入,如何催化,用何種方法使他恢復,是我這次論文的重點。」  

  「聽你說得好像要把大少爺當成試驗品!」尤雄不免擔心。  

  「不是試驗品,是幫他走出陰霾。」如意抗議。  

  「聽你說得是不錯,但是……」尤雄猶豫著。  

  「爺爺,反正你也離不開這裡,因為我相信你感冒沒好,謝爺爺是不會放你出院去的,所以還是讓我去幫你做管家的工作吧!」  

  「這個……」怎麼可以!  

  別說他不放心,連最基本的一關,孫女都過不了。  

  因為她是女人!  

  如意真的很想去見見那個心理受創的高傲男人,於是她拚命的朝著謝槐眨眼睛。  

  謝槐收到她的暗示,微微一歎,真幫她講起話來:「老尤,我看這樣也好,搞不好如意真能幫到你的大少爺也說不定,何況你現在高燒也還沒完全退,說什麼我是不會讓你出院的!」  

  「這……」尤雄的眉頭蹙緊,「好吧!不過……如意呀,你未必能過關,因為山莊是不讓女人進去的。」  

  「如果我能進去呢?爺爺,如果我能進得去,你是不是就答應讓我待著?」  

  「這怎麼可能?就算山莊的人讓你進去,大少爺也一定會把你給趕走。」尤雄警告的說。  

  「如果我能讓他留我下來呢?」  

  「不可能!」依尤雄對傅學廉的瞭解,這絕對不可能。  

  「如果能呢?」如意執意要問。  

  「如果能的話,你高興待多久就待多久。」尤雄咬牙著說。  

  「那……」如意眨了下眼,笑著,「那如果我可以的話,爺爺你就好好的留在謝爺爺這裡度個半年的假,再來個全身健康檢查,怎麼樣?」  

第二章

  「如意、如意。」謝進成好不容易在F大校園長長的醫科走道上,找到了如意。  

  他是謝槐的孫子,跟如意是同一所大學畢業的,不過早如意好幾屆,現在已經是個很優秀的復健科醫生,聽說他今年可以順利的拿到博士學位。  

  「進成哥,是你呀!」聽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如意停下腳步。「你今天又回到學校來演講嗎?」  

  「沒有,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謝進成搔搔一頭短髮,快步來到她身邊。「我今早聽爺爺提起了,你真的要去那個山莊嗎?」  

  「嗯,等一下跟教授遞上假單後,我就出發。」如意點了下頭,繼續往前走。  

  謝進成緊跟在她身旁。  

  「這樣好嗎?聽爺爺說,那個……」  

  「沒有什麼不好的。」怕他又企圖說服她,如意突然停住腳步,昂起臉來對著他一笑,表現出她的堅決。  

  「如意,我只是擔心……」並不是要否認她的想法和作法,但她一個女孩子,很難讓人放心。  

  「我知道你關心我,進成哥。」如意又打斷了他的話,對著他咧開笑容,「放心啦!我只是去我爺爺工作的山莊住一段時間罷了,又不是桃太郎,要上山去打魔鬼,你哪需要那麼擔心呢?」  

  她的幽默總是能讓人會心一笑,但堅決的態度卻也讓想說服她的人感到挫敗。  

  「你這麼說是沒錯,但我聽爺爺提起,那個山莊的主人有創傷後壓力心理障礙症的症狀,這樣的人很難說何時會有什麼激烈的行為反應出現,何況山莊不是禁止女人接近的嗎?還有……」  

  「還有,我現在不正好在寫有關PTSD的論文嗎?」如意又截去謝進成的話,知道他只要話匣子一開,想說服人接受他的看法和觀點,就會沒完沒了。  

  「你這麼說是沒錯。」謝進成一歎。  

  當初如意選了這個題材,他還曾經舉雙手贊成,現在若說了反話,豈不是自打嘴巴?  

  「那不就好了。」如意又衝著他一笑。  

  「如意……」謝進成看著她,欲言又止。  

  「什麼?」如意收起笑容,最不喜歡見到的就是他一臉嚴肅的模樣。「進成哥,你不知道一個人如果太常板著臉孔,是會變老的。」  

  「我……」謝進成一歎,知道自己又說不過她了。「總之,你自己要小心一點,知不知道?」  

  「知道啦,你就別為我擔心了,何況我又不是要去非洲肯亞那種動物保護區,你還怕山莊裡的人吃了我?」見他眉宇間堆著憂愁,如意哈地一笑。  

  「如意。」他就是擔心她太樂觀呀!  

  「我會沒事的。你等著看吧,搞不好不用一個月,不,或許是兩個月,總之,不會超過三個月,我就能把傅家的那位大少爺給醫治好也說不定。」  

  看她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謝進成一下子也找不出話來反駁,更重要的是,他並不想潑她冷水,打擊她的信心。  

  「如意,總之……你還是小心一點。」  

  「我知道。進成哥,你不用太擔心,何況我還有手機,如果真有任何事的話,我絕對會直接撥手機給你。」如意對他笑著。  

  **    **    **  

  如意轉了兩次車,又換搭一次便車,終於來到山莊門口。  

  看著眼前高大的青銅色雕花門,如意抬起一手來遮住刺眼的陽光,又往門裡望了眼,門很高、很大,給人一種陌生、冷漠又隔離的感覺。  

  如意深吸了口氣,伸出一手往一旁的對講機輕輕一按。  

  很快地,對講機的那端傳來了聲音,她只解釋了幾句,門就傳來嘎啦嘎啦的響聲,銅雕門往內滑開。  

  這麼簡單?!  

  甚至此她搭車上山還容易?  

  如意往門內看了眼,有點意外自己居然如此簡單就能進入這座山莊。  

  原以為她得費一番口舌,至少得硬著頭皮打一場戰爭,才能進入這個女人勿進的禁地。  

  又吸了口氣,如意朝著天空看了眼,舉步往內走。  

  電動銅雕門的嘎啦響聲仍在,不過這一回是停頓了下後,慢慢地逆轉,大門在如意身後緩緩合上。  

  如意停下腳步,忍不住轉頭往身後看了眼。  

  有種奇妙的感覺在心頭油然而生,她彷彿由一個世界,進入了另一個世界,而那道大得離譜、堅固得令人打寒顫的青銅雕花門,則是阻隔著兩個世界的結界,門的外頭烈陽、微風、樹韻、花香,門的裡頭則是陰寒、幽暗、封閉、無光。  

  忍不住看了眼天空,天空仍湛藍得讓人驚歎,如意搖了搖頭,搖掉腦中遐思,邁開步伐,沿著車道往內走。  

  她原以為,得走到車道盡頭,才能見到人,但不過走了四、五分鐘,八個男人慌慌張張地朝著她跑了過來。  

  「阿山呀,你真是笨死了,平時說你呆你還不承認,現在你差點把大家都害死,罵你呆,你該沒話說了吧?」  

  被叫阿山的人極不服氣,「我哪裡呆了?我也是沒辦法好嗎?她說她是尤叔的孫女,是來找大少爺談談關於尤叔病情的事呀,我能夠不放她進來嗎?」  

  「你還敢頂嘴?!我看你不只呆了,你是連腦袋都不想要,才敢忘了山莊不准女人進來的規定!」  

  「要不然,你們教我呀!這種事要怎麼處理?我總不能讓尤叔的孫女一個人呆呆的站在門外吧?」  

  「這……」罵他的人嘴巴張了張幾回,歎道:「算了,人進來都進來了,等一下先攔下她再說,免得被大少爺發現。」  

  隨著這句話說完,他們剛好來到如意面前。  

  見到她的剎那,眾人的眉頭一皺,一致閉上了嘴,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會兒,同步往天空一歎,垂下雙肩。  

  「死定了!」有人說.  

  死定了?!  

  是說……她?還是他們?  

  如意有點驚訝地看著他們。  

  「對不起,初次見面,大家好,我爺爺是尤雄,他說平日多虧大家照顧。」  

  「更該死了!」又有人出聲,然後眾人非常一致的歎息。  

  更該死?!  

  如意不解的看著大家,「請問……」  

  「我看,這下我們大家麻煩大了。」這是結論,由八個男人中,長得最胖,看起來最粗獷的男人說出。  

  「阿峰,你覺得這次我們大家會一起被大少爺給丟出山莊去嗎?」有人問,跟粗獷的男人不同,他看起來又瘦又小,活像枝竹竿一樣。  

  「很難說。」搖頭歎息的是位約莫六十歲上下,蓄著一把落腮鬍的老者。  

  「對不起,請問我……」如意實在不喜歡被漠視的感覺。  

  「我覺得應該不只被丟出山莊,恐怕大少爺會要我們全都滾下山。」蓄著落腮鬍的男人繼續發表他的高論。  

  想當然爾,大家還是一致地忽略她。  

  如意輕咳了下,提提嗓子,決定來個大尖叫,好一次解決掉被漠視的問題。  

  「她長得太漂亮了!」所以,準死無疑!  

  這突然的一句話,似天外飛來一筆,讓如意的尖叫在喉間轉了幾圈,卻怎麼也喊不出口。  

  「沒錯,你們大家瞧瞧,她長得一點也不像老尤,那對春山似的眉、能電人的眼波、漂亮的臉蛋、模特兒般的五官,還有白泡泡細綿綿的皮膚,真糟,真的很糟,這一回我們大家趕緊各自打通電話回家,要家裡幫我們準備好棺木吧!」  

  準備棺木?!  

  會不會太誇張了些?  

  這下,如意啼笑皆非。  

  他們到底是在褒揚她,還是貶低她呢?  

  扭扭脖子,她整整嗓音,開口:「呃……對不起!」  

  大夥兒還是沒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繼續談論著他們的話題,甚至有人誇張的開始討論起一會兒後該用何種方法落跑。  

  如意吸呼了幾口大氣,鼓足胸腔空氣,使出難得的河東獅吼:  

  「對、不、起、大、家!」  

  這吼聲夠驚人,雖沒響徹雲霄,但也震人耳膜。  

  討論聲終於停止,圍在如意周圍的男人們瞬間定格,有的嘴巴張得大大地、有的剛好在摳鼻子、有的在搔癢、有的則是張口打呵欠,但他們的目光卻同步落在如意身上。  

  「呃……對不起、我需要自我介紹一下嗎?」如意先輕咳了聲,一改方才河東獅吼的嗓音,甜甜地問。  

  「你是管家尤叔的孫女。」開口的正是放她進山莊的阿山。  

  「這下慘了,必死無疑,連聲音都……」名叫阿峰的粗獷男人突然說。  

  然後八個男人一起尖叫、呻吟,看在如意眼中,禁不住要懷疑,他們都瘋了嗎?爺爺到底是怎麼長期跟這夥人一起工作的?  

  「我有什麼問題嗎?為什麼你們要這樣大驚小怪?」如意一對柔亮亮的眼朝著四周轉了圈,有點不安的問。  

  「我們大驚小怪?她居然說我們大驚小怪耶!」瘦得跟竹竿似的男子大喊。  

  「要不是看在你是尤叔孫女的份上,我們一定馬上把你丟出去。」留著落腮鬍的老伯說。  

  「我……」如意一指指著自己,不明瞭他們的敵意何來。  

  見她茫茫然,一副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何錯的模樣,放她進山莊的阿山靠了過來、伸來一手,同情似地拍拍她的肩膀。  

  「你別怪大家了,第一,你錯在你是個女人;第二,你錯在你長得太漂亮;第三,你錯在剛好你的聲音又很好聽;第四,你不該留一頭又直又長的頭髮;第五,你不該穿裙子,第六……」  

  說不下去了,阿山用力一歎。  

  「我?」如意啼笑皆非,好荒謬的論點。  

  「總之,我們死定了,而你……也死定了!」名叫阿峰的粗獷男人搖頭歎息著說。  

  「其是他媽的!為什麼老尤要生個孫女,而不是孫子呢?」這是蓄著落腮鬍的老伯的說法。  

  「這怪不了我爺爺,因為生我的是我的爸爸和媽媽。」如意想發出噓聲了。真是一群瘋子!  

  她正想再繼續抗議,一陣低沉的嗓音傳來,似疾雷一樣的打中大家,瞬間,眾人嚇得差點拔腿就跑。  

  「你們在吵些什麼?太閒?都不用工作了嗎?還有……是誰放這個女人進來的?!」  

  如意注意到了,那聲音是透過擴音器傳來的。  

  直覺轉身繞了圈,她很快發覺到左前方,一棵樟樹上掛著一個蜂箱式的擴音器,而擴音器的旁邊有著黑色塑膠製成的球體,如果沒猜錯,那百分之百絕對是所謂的網眼監視器。  

  誰會在這山莊裡裝上這東西呢?  

  想都不必想,鐵定是那個人了!  

  山莊新一代的掌權者,傅家的大少爺,那個可以被判定為PTSD患者的冷漠男子,傅學廉。  

  如果沒猜錯,如意相信,整個山莊中,一定不只這一處裝有這種監視設備。  

  而以他這種坐在屋裡,透過監視設備來觀察山莊所有情況的行為,如意幾乎已可以判定,他絕對需要她的幫助。  

  「我就說我們會死。阿山,你皮繃緊一點,等一下大少爺問起,你最好一肩扛。人是你放進來的,別把我們拖下水。」  

  不知是誰補上了這句,總之,大家也沒心情追究,全都膽戰心驚,就怕一會兒後難逃一同被驅逐下山的命運。  

  **    **    **  

  該怎麼形容他呢?  

  猶如意看著眼前的男子,他有一張極為俊美的臉龐,眉毛濃密通中、雙眼炯炯有神、鼻樑高挺迷人、嘴唇厚薄恰好,微勾的嘴角甚至洩露著他高人一等的傲氣,他有一頭過肩的黑直長髮,以髮帶在腦後隨意的束緊,整體上看來,給人一種奪人心魄的魅力,美中不足的,是他從左眼角一路往下延伸到耳後的疤,和此刻他正坐在輪椅上的遺憾。  

  其實,如意覺得,他臉上的那道疤痕,也不是真的難看,有些人可能會覺得那疤痕可以為他過於俊美的臉加分,讓他看起來更有男子氣概。  

  至於雙腳……  

  不覺地,如意的眸光往下拉,落在他踏在腳墊上的雙腿。  

  真的無法再站起來了嗎?  

  「你是誰?」被打量的同時,傅學廉先開口。  

  他也同樣的從頭到腳細細看過如意一遍。  

  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個美女,從髮型到穿著,還有那對細細的柳葉月眉、動人明亮的黑瞳、小而翹的鼻子、看起來極富彈性的柔嫩雙唇、精緻漂亮的臉蛋,她百分之百是個亮眼的美女。  

  有一剎那,傅學廉感覺內心深處,某個冰封著的幽暗角落正在崩解,射入淡淡光暈。  

  「呃……」沒想到他會突然開口,如意嚇了一跳,一時答不出話來。  

  「報告大少爺,她是尤叔的孫女啦!」站在一旁的阿山趕緊幫忙回話。  

  傅學廉的雙眸似利劍一樣的掃向他,嚇得阿山渾身發冷,連退了數步,閉起嘴閃到一邊,再也不敢張口。  

  「我問,你是誰?」他又問了一次。  

  這一次,如意已完全鎮定下來,尤其在見到他對阿山的態度,還有凜冽得讓人發冷的神情之後,她對他愈加產生了興趣。  

  她絕對要改變他,這個既高傲自大,又撇不開創傷後自卑心態的男人。  

  「剛剛阿山不是說過了嗎?大少爺,我是你的管家——尤雄的親孫女,我的名字叫作猶如意。」她走向前,大方地走向他,對著他伸出一手。  

  阿山嚇得躲到阿峰身後,他想,他絕對死定了,至少這一次絕對逃不了被辭退的命運,尤其在如意竟然當個大少爺的面前喊出他的名字後。  

  唉,早知道方才在進屋前就不該跟她握手,做起自我介紹的蠢事。  

  「我不管你是誰,你進我的山莊做什麼?」徹底漠視她伸過來示好的一手,傅學廉繃緊臉色說。  

  難道尤叔一點都沒告誡他的孫女,山莊是不准女人進入的?!  

  「你說……我是來做什麼的呢?」看著自己的手僵在空氣中,如意一歎,但臉上不忘擠出最燦爛的笑。  

  那笑容很燦爛,但也很刺眼,至少對傅學廉來說。  

  他討厭女人的笑,尤其是像她這種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子,尤其令他感到厭惡。  

  「我管你是來做什麼的,阿泰,把她轟出去。」轉動電動輪椅,他瞪了她最後一眼,不想再與她交談。  

  如意看著他的背影,見他那高傲中隱隱顯現的孤獨,心頭不覺地一酸。  

  「啊,原來爺爺賣命了一輩子,為他付出一生青春工作的老闆,竟是這種無情的混蛋!」心一狠,她故意開口說。  

  這話一出,不僅傅學廉停下了挪動輪椅的動作,轉回身來,連一旁好不容易終於卸下心中巨石的員工們,無一不瞪大眼,偷偷抽了口冷氣。  

  「你說什麼?」傅學廉瞇起了雙眼來,俊顏上顯露出難得的怒容。  

  他從不用生氣的,至少在過去的生活中,山莊的員工們夠瞭解他,不用等到他發怒,那冰冷的容顏、可怕的眸光,就能將人給殺死一千一萬遍。  

  「我為我爺爺感到不值呀!」如意撇了撇嘴,對付這種人,她決定端出激將法。  

  「你敢再說一次?」電動輪椅嘎啦嘎啦的轉動聲再度傳來,傅學廉已向到她面前。  

  「我當然敢呀,為何要不敢說呢?不知道大少爺你聽說過,有理走遍天下、無理寸步難行這句話嗎?  

  我呀,是專程的趕上山來跟你報告我爺爺的病情,而你的態度卻可惡極了,虧我爺爺還擔心他的老闆會關心他,真是看錯眼了!」  

  如意故意地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誇張,聲調抑揚頓挫,總之是為了製造絕佳的戲劇效果。  

  「你……」傅學廉氣得額冒青筋。  

  任誰都聽得出來,她是明諷著他是個糟糕透了的老闆,不僅不關心自己員工的病情,還對著上山來稟報的人大發雷霆。  

  他也不願意呀,誰教她……是個女人!  

  「現在,你說也說完了,可以走了吧?」瞪著她,自從兩年前的車禍之後,傅學廉感覺自己已有多年,沒有看著一個女人這樣久了。  

  「說?我有說什麼了嗎?」如意的動作好誇張,甚至還轉了圈,朝著周圍的人看了遍,似在徵詢大家的同情和意見。  

  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只能投給她抱歉同情的眼神,沒有一個人敢開口多說一句話。  

  「夠了!」傅學廉討厭極了她的動作,他明白那是若有似無的暗喻,擺明了在挑戰他。「你有什麼話想說,就趕快說一說,說完,你就馬上滾!」  

  兩人的眸光在空氣中交會,只差沒炸出火花。  

  「我爺爺要我回來跟你說一聲,醫生說他得休息一段時間。」如意噘了下嘴,收回目光後說。  

  「還有嗎?」傅學廉問。  

  如果沒事了的話,意思非常明顯,就是要她滾蛋!  

  「當然還有。」如意怎可能如他所願?  

  「……」傅學廉忿忿地瞪著她,嘴裡咒罵了些什麼,但沒人聽得清楚。  

  「我爺爺擔心他不在山莊的這段時間,他的工作會沒人可以頂替。」如意說著,故意再次迎上傅學廉的目光,表明了一點也不怕他,甚至有與他槓上的準備。  

  「說的也對,尤叔的工作挺麻煩的。」  

  「是呀、是呀,我們已經抽不出人手來分攤尤叔的工作了。」  

  「我也這麼認為,何況……」  

  聽到尤雄可能得住院一段時間,幾個山莊的員工們開始竊竊私語的議論了起來。  

  見他們交頭接耳的說著話,傅學廉心中怒火一下子又迸了出來,一對銳眸朝著四周狠掃了圈,竊竊私語的幾個人馬上安靜了下來。  

  「你的意思是想怎樣?」他的聲音由牙縫中被逼出來。  

  「我先聲明。」如意邊搖頭,邊舉起一手,一副發誓的模樣。「絕對不是我的意思,大少爺,是我爺爺的意思。」  

  「快說,」這兩個字幾乎是用吼的。  

  周圍圍觀者又嚇得偷偷往後,退離兩人數步。  

  「爺爺要我到山莊來代替他。」如意看著傅學廉,差點掩嘴笑,只有眼尾餘光洩露了她的笑意。  

  「不可能。」想都不必,傅學廉大聲拒絕。  

  「你怕我?」  

  「我怕你?」她竟讓他產生一股想殺人的衝動?!  

  就算兩年前,他的妻子背叛了他,他也只是傷心難過、悔恨挫敗,卻從無這樣想殺人的衝動。  

  「是呀!」如意與眾人不同,似乎一點也不怕他的冷漠和怒顏。「你要不是怕我的話,又為何要拒絕我留下?喔!莫非……」  

  她的聲音突然一頓,像疾奏的樂章先不斷地將曲子飆高,在扣人心弦的地方卻突然地讓樂聲斷絕,引人驚歎和期盼。    「莫非什麼?」直覺一問,傅學廉才感到有一種遭人設計的感覺,但話已脫口。  

  「我說呀,莫非你真的是一個很糟糕的老闆,不顧員工發高燒需要住院休息,卻硬要他回山莊來為你工作?」  

  「我才不需要!」果然如他直覺所想,她是在拐彎罵他。  

  「那就讓我留下。」如意順水推舟。  

  「這跟你留不留下無關!」傅學廉怒瞪她。  

  「當然有關。」如意一點也不怕他,跟他玩起了吹鬍子瞪眼的遊戲。「你不讓我留下,我爺爺又不放心他的工作,那麼你的意思難道不是硬要他回來山莊工作,不肯讓他休息嗎?」  

  「這是兩碼子事!」這個女人,他發誓,總有一天一定要親手掐死她!  

  「是同一回事。」也不怕他是這山莊的主人,如意激動得雙手叉腰。「你不肯讓我留下,要不是有虐待員工的傾向,要不,就是你怕女人!」  

  「你!」傅學廉咬牙切齒、瞪凸了眼。活了三十二年,從沒人敢這樣挑戰他。  

  「如何?」如意也懷疑自己的膽量從哪裡來。  

  看著她,傅學廉氣憤地粗咒了聲,忽地,有個念頭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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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5 23:54:18

第九章

  如意打開電腦,一手拿著錄音筆,正準備記錄下今天一整日所發生的事,門上卻剛好傳來了敲門聲。  

  「如意。」是傅學廉的聲音。  

  如意站起身,關掉電腦,收起錄音筆,走過來開門,「學廉?有事?」  

  如意看看手錶,已經快十二點,平常這個時間,傅學廉大都上床就寢了。  

  「我想跟你聊聊。」  

  因為今天學禮忽然說他要結婚了,若是別人家,結婚肯定是件好事,但在傅家,結婚則是個賭注,而且賭輸的機率還非常高。  

  「喔,那……要進來嗎?」如意站在門後,退開一步。  

  「不了,我們到書房去聊。」  

  「要去書房,那你等我一下。」如意轉身,很快的取來一件外套披上,走出臥房,順便將門帶上。  

  「有什麼事,讓你睡不著?」她說著,習慣性地過來攙扶著他的一手。  

  傅學廉隨著她貼近的動作,一手緊緊地握住她的,將她的小手緊握在大掌中。「學禮今天回來。」  

  「我知道。」  

  「他是回來和我商量。」兩人走著,很快來到書房門口。傅學廉停下腳步。  

  「商量什麼事?」不是出於好奇心,如意僅是反射性的問。  

  傅學廉想了下,並沒有馬上回應她的話,伸手推開書房的門,拉著她一同進入。  

  門在兩人身後緩緩地被合上,書房裡點了幾盞小燈,為室內帶來了溫暖.  

  「在這裡坐下吧!」走到屏風後,傅學廉拉著如意一同在沙發上坐定。  

  「你還沒說,學禮是回來和你商量什麼事?」屁股才剛沾到沙發,如意就問。  

  這事肯定讓傅學廉相當傷腦筋,否則他也不會半夜了還拉著她來商談。  

  「他說他要結婚了。」傅學廉說著,一手耙梳過齊肩長髮。  

  「結婚?」如意眨眨眼,表情似在說,就這樣?  

  「是的,他要結婚。」如意詫異的模樣,讓傅學廉一歎,心想,尤叔肯定沒將傅家的事全都告訴她。「尤叔沒跟你說過有關我家的事嗎?」  

  如果女人對傅家來說是個魔咒,那個結婚就是可怕的夢魘,幾乎沒有好結果收場,以他和他父親的例子來看,傅家男人最好還是別結婚較為妥當。  

  「你家的什麼事?」爺爺是說過,但不多。  

  「結婚對我們家來說是夢魘。」傅學廉說。  

  如意再也笑不出來了。「婚姻對你們是夢魘?」  

  「是的。」傅學廉點點下巴,眸光灼灼,認真且嚴肅。  

  如意翻翻白眼,「換言之,就是不管你們傅家的男人跟誰交往,等到要結婚時,就得三思而後行,最好是一輩子別結?」  

  那就是說,他也可能一輩子不娶她嘍?  

  驀地,如意頓覺心火上揚,極不高興地推開他,從沙發上跳起,轉身就要朝外走。  

  「如意。」被她突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傅學廉趕緊上前抓人。  

  「放開我啦,我很識趣的,不會死纏著你。」如意誤會了,以為他會這麼說,是為了擺脫她。  

  「不放。」  

  傅學廉緊緊地摟住她,將她整個人摟在懷中,一個翻身使力,乾脆將她給壓進了沙發裡。  

  「我不放,一輩子都不想放開你!」  

  他說著,吻上她的額頭,她的眼簾、她的鼻、頰靨,最終流連於令他血脈僨張的柔嫩紅唇。  

  「傅、傅……學廉。」如意驚喘著,因為這個吻已經變調,讓她驚喘,心跳加速。  

  傅學廉的手由她的衣服下擺竄入,揉握住今他喘息變得濃濁的渾圓。「我想要你,好想、好想,如意。」  

  說著,他的一手已忙碌的解她的衣衫。  

  「喂、喂,你幹嘛啦?」如意差點無力招架,一邊得感受他的手掌在她胸前創造出的驚喜,一邊又得急忙忙的跟他的另一手對抗,防止他攻城掠地。  

  一記深情又綿密的吻再度罩上她,吻得如意整個人暈陶陶地,任由他擺佈。  

  「我會證明,這一輩子我有多麼地不想放開你。」他說著,熱切的吻往下,幾乎吻遍了她的全身。  

  如意蜷起腳趾,驚喘連連。  

  衣衫一件件飄落,兩人已接近裸程。  

  「如意……」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沉中帶著沙啞,別有一番誘人的味道。  

  「嗯?」如意回給他一聲尖喘,因為他指端的撥弄。  

  「你的褲子該死的難脫。」要不是這件礙事的褲子,他早已成功的攻城掠地。  

  「是你規定只要在山莊裡,一律不准穿裙子,只能穿長褲。」害超愛穿裙子的她,只能由幾件不常穿的褲子裡,挑著穿。  

  「我的規定?」傅學廉皺起眉心。對呀,是他自找麻煩,沒事幹嘛訂這些規定!  

  「嗯。」如意點頭,感覺他用力的拉下她的牛仔褲,臉蛋驀地羞紅,因為最親密菲薄的底褲也被他一併褪去。  

  他的身子覆上她,「那……我改好了,從現在起,以後你可以改穿裙子了。」一個拱身,他深深地埋入了她。  

  話題暫且被拋到了腦後,激情正盛,一點一點融化了他心中的冰漠,燦爛的夜,由這一刻開始……  

  **    **    **  

  醫院裡,如意陪著傅學廉來做最後一次門診。  

  診療室裡,氣氛有些尷尬,因為傅學廉的佔有慾和謝進成挑釁的雙眼。  

  「這次門診之後,你可以改成一個月來回診一次就好。」謝進成邊說著,一手邊忙碌地在電腦鍵盤上鍵入一些藥品名稱。  

  很氣人,是不是?  

  明明說了要好好惡整這個男人的,但這個男人卻從來叫也不叫一聲疼。  

  若不是因為他奪走了他的最愛——如意,他想,或許他能跟他成為朋友。  

  「還得回來呀?」很顯然地,傅學廉是一次也不想再見到他。  

  手一握緊,他緊緊地將如意的手握在掌中。  

  看著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謝進成的心裡就是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當然得回來,要不,我怎麼確定你在颳風下雨、打電、下冰雹的時候,雙腿會不會感到不適。」  

  「蒙古大夫。」  

  「臭小子,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看他的一手悄悄地攬上如意的腰肢,謝進成氣得差點由座椅上彈起。  

  「進成哥!」如意為他的過度反應而驚訝不已。  

  「那傢伙是故意在我的面前吃你豆腐。」謝進成推開椅子站起。  

  「就算是又怎樣?」擺明了與他槓上,傅學廉一點也不以為意,更甚者,他還靠過臉來,毫不避諱的在如意的臉頰上啾了下。  

  就愛看他的情敵生氣的模樣。  

  如意翻翻白眼,對這兩個大男人沒轍,只好推了推在她腰肢上亂摸的手一下。  

  「學廉,你先出去一下,我和進成哥聊聊。」她說。  

  「你要跟他聊?」  

  「是的,就我和我的如意妹妹,我們要單獨聊聊。」為了激他,謝進成故意擠眉弄眼,做出一副曖昧樣。  

  「真是輸給你們兩個!」如意啐聲,瞪了謝進成一眼,又看向傅學廉。「我跟他沒什麼的,你到外頭等我。」  

  傅學廉當然不肯走,在她腰部的手反而圈得更緊。「我不放心!」  

  如意歎了口氣,朝著他薄略唇瓣輕輕一啄,「這樣放心了吧?快到外頭去等我,我相信你也不喜歡一直待在診療室裡,我只是和進成哥談談他今天要開給你的藥,當然了,那些藥多半有止痛的成分,如果沒有酸痛得嚴重,最好還是少碰為妙。」  

  「這……」傅學廉實在不放心讓他們兩人單獨相處,但他瞭解如意的脾氣,知道她要的是信任,如果他不先離開,恐怕她會生氣。  

  「好吧,我先出去,不過,你最多只能留在這裡十分鐘,超過了我可不等你。」  

  「是。」十分鐘就夠讓她和謝進成聊一聊了。  

  「那我先出去。」不放心的又抱了她一下,傅學廉在抽手離去前,狠瞪了謝進成一眼.「你要是敢對如意動手動腳,我們就單挑!」  

  如意大翻白眼。「你快出去等我!」  

  轉過身來,她用力推著他,將人給推出診療室,門喀地一聲關上,暫時阻隔開彼此。  

  「你怎麼受得了他?」謝進成朝她走來,撇撇嘴,一臉的氣惱。  

  「你別在他背後說他的壞話。」男人,如意哼了聲。  

  謝進成聳聳肩。「我哪有?」  

  「算了,我留下不是要跟你爭辯這事的。」  

  「那有什麼事?」他就知道,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  

  「我想幫他。」如意突然說。  

  「你又要幫他什麼了?」  

  「最後的治療。」如意眨了眨眼。  

  「最後治療?」很難懂。  

  「我想幫學廉完全走出他的陰影。」她說著,心裡已有盤算。  

  「你是指……」  

  如意朝著他勾了勾手指,示意謝進成靠近。「我的想法是這樣……然後那樣……再來是這樣……」  

  謝進成聽得一對眉心打結,「如意,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好,他若不去面對,一輩子也無法由那個陰影中走出來,要走出陰影,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勇敢去面對。」  

  「這樣好嗎?」謝進成仍在猶豫。  

  「進成哥,你難道不希望見到我幸福嗎?」如意繼續勸說。  

  「我當然希望你能幸福,不過……萬一讓他知道了,怎麼辦?!」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可比一般人還瞭解傅學廉那傢伙的脾氣,說他是糞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一點也不為過。  

  「你不肯幫?!」如意很自然將他的遲疑想成了不想幫忙。  

  「是你提出來的,我怎可能不肯幫忙?」望著她,謝進成深深一歎。  

  「那先謝了。」如意綻起笑容,朝他伸過來一手。  

  謝進成先看著她的手,目光最終落在讓他又愛又疼的那張悄臉上  。  

  「我幫你就是了,不過你自己得小心一點。」伸過來一手,他與如意握。  

  「謝謝你,進成哥。」如意說。  

  謝進成撇撇嘴,「不用對我說謝謝,如果你能對我說你愛的是我,我一定會比現在高興一萬倍。」  

  如意對著他眨眨眼,「你一定會遇到比我更適合你一萬倍的女人。」  

  「希望是如此。」謝進成一歎,「你決定何時開始行動?」  

  「你有認識的徵信社嗎?」她得先把夏詩織找出來,才能將傅學廉由陰影之中解放出來。  

  「大學的時候,有個不同科系的學長,就是搞這個的。」  

  「去請他幫忙?」  

  「看來也只能找他了。」  

  **    **    **  

  「你跟那個蒙古大夫聊些什麼?」一回到車上,傅學廉就急忙忙地問。  

  「沒什麼,只是瞭解一下我爺爺的近況如何。」很抱歉,如意不得不選擇對他撒謊。  

  「真的只是這樣?」他懷疑,如果要聊的只是尤叔,那麼他在不在場應該都無所謂,為何得一定要他先行離開?  

  「是呀!」如意衝著他一笑。  

  那笑容在瞬間甜了他的心窩,忍不住伸過來一手,輕輕地撫觸著她的頰靨。「如意……」  

  「嗯?」她望著他的臉,他的眼。  

  他的俊顏靠了過來,伸手壓住她的後腦,將她按向他,吻上她的唇辦……  

  **    **    **

  如意紅著臉,坐在駕駛座旁的座位,隨著車子呼嘯往前,她不時將目光投向車外,就是怕一轉過臉來,會與傅學廉的目光對個正著。  

  方纔在車上發生的事,至今仍令她的腦子亂成一片,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那麼大膽,真的跟他在車裡發生了那件事。  

  驀地,如意的臉更紅,落在窗外的目光拉回,不過不是看著前方,也不是看向雙手正掌著方向盤的男人,而是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雙手,努力的尋找話題。  

  「那天你說關於學禮想結婚的事……」那日的話題只聊了一半,就被激情打斷了一切,所以她再問。  

  「嗯。」傅學廉睇了她一眼。  

  「你反對嗎?」如意迎上他的眸光。  

  「說不上贊成或反對。」傅學廉坦承地說。  

  「怎麼說?」不反對也不贊成,這是什麼答案?  

  「一方面我是希望他能再考慮看看,另一方面,我也覺得他可以試試,就算會受傷,只要能從傷害中站起來就好。」  

  「結婚不一定都會受傷。」如意聽出了他一長串話中的重點。  

  「是嗎?」他伸過一手來,輕撫了她的頰靨幾下。  

  「只要是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婚姻就不會是錯誤,沒有錯誤,可以甜蜜美滿的過,又哪來傷害?」  

  「什麼才是對的時間?什麼樣才是對的人呢?」這是很籠統的說法。  

  「你居然問我這樣的話?」如意一臉詫異的看著他。  

  難道他從沒想過,以後有可能會與她結婚,相守一輩子?  

  她臉上受傷的表情讓他難過,但傅學廉並不想欺騙自己,更不想欺騙她,至少目前為止,他確實還沒動過可能與她結婚的念頭。  

  「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只要相愛、快樂就好,不一定得結婚。」他說。  

  如意更詫異地看著他,彷彿他說的是外星語,而她則聽不懂他的話。「你的意思是……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可能會結婚?」  

  「……」傅學廉愣了下,被她問倒。  

  前方剛好紅燈,他踩住煞車,暫時將車停下。  

  「你是不是想告訴我,你永遠不會跟我結婚?」如意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滿臉挫敗。  

  「如意……」  

  傅學廉伸來一手想撫摸她的頰靨,卻讓如意揚起一手揮開。  

  「綠燈了,我們快走吧!」她深深地吸氣,冷冷地說。  

  傅學廉看著她,遲疑了下,才換踩油門,讓車子前進。  

  就這樣,車內安靜了下來。  

  許久之後,他一歎,退讓地說:「如果結婚是你想要的,我想我可以讓步。」  

  這句話讓如意瞠大雙眸,氣得眼瞳差點噴火,「你永遠不會知道我想要的到底是什麼!」  

  負氣的轉開臉,她看向窗外,接下來的車程中,她一句話都沒對他說,任由寂靜充塞空間。  

第十章

  整整一個星期,不僅傅學廉覺得難過,連山莊裡的每個人都感覺到如意的不對勁,她變得不再笑容燦爛,常常一個人發呆一整日。  

  「是的,我知道了,就照你安排的。」如意剛切斷電話,抬頭轉身,剛好見到推開房門走進來的傅學廉。  

  她哼了一聲,故意不看他,轉身就要走進浴室。「時間不早了,你到我房裡來幹嘛?」  

  傅學廉握了握手,欲言又止。  

  「沒事的話,我要去洗澡了。」如意氣憤地瞪了他一眼,在心裡又罵了他一次大笨蛋。  

  「等一下。」終於,他開口喊住她,抬起一腳將門勾上,向她走來。「我有話想對你說。」  

  「要說什麼?」咬了咬牙,如意抿緊唇線,瞪他,瞪得很用力。  

  傅學廉伸過來一手,攬上她的腰。「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不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你沒救了,傅學廉!」如意掙扎了起來,掄起小拳頭,一下一下地槌打在他的胸膛上。  

  什麼叫作你知道我在乎你,所以不論你要什麼,我都會答應你?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是他發於內心的想要她,而不要有一點點的強迫!  

  他任由她的雙手槌打,反正力道不大,不痛不癢。  

  「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到底要什麼?」  

  大掌一伸,抓住了她的雙手,將她給拉高,讓兩人的眸光交融。  

  如意顫了下,因為他眼中毫不掩飾對她的渴望。「你不懂?你到現在還不懂?」  

  她想尖叫,想咬他。  

  「我是不懂。」  

  煩!  

  傅學廉鬆開了抓握著她的手,煩躁地耙了耙頭髮,開始在她的房裡踱步了起來。  

  「我一直以為我們目前的相處模式很好,你也很喜歡,而且我……」  

  他愛她!  

  發覺自己一天比一天更愛她,所以,他才不想有婚姻,就怕兩人間的感覺會變質,他不想失去她!  

  「你怎樣?」如意懷疑他能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  

  果然,只見傅學廉的濃眉一揪,臉色沉了下來,幾度張口,卻是無聲。  

  如意半哼氣的看著他,就是要聽他到底要說些什麼。  

  「總之,我是不想再與你冷戰了。」這一星期以來,日子夠難過,讓一向冷漠慣了的他,幾乎抓狂。  

  如意聽了翻翻白眼。  

  他以為她就喜歡冷戰嗎?  

  真是豬頭一隻!  

  靜靜地瞪了他幾秒,如意仰望天花板一歎,轉身就要走進浴室。  

  「你到底聽到了沒?我不想再跟你冷戰了。」見她要閃人,傅學廉急忙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臂。  

  「你抓痛我了!」  

  看著自己手臂上的一圈紅,如意氣得想抬腳踢他。  

  「你不掙扎就不會痛。」他仍不肯鬆手放開她,就怕這一鬆一放,他會失去她。  

  「你說的是什麼鬼話?」如意真的動腳了,誰知傅學廉的反應快,整個人往旁邊一閃,她頓時失了重心,往一旁倒。  

  「如意。」傅學廉被她嚇了一大跳,顧不及自己可能會被她給拉倒,一手先攬住她的腰,將她往回拉。  

  砰地一聲,是跌倒了沒錯,不過痛得發出闖哼的是傅學廉,被當成肉墊的也是他。  

  「你不要緊吧?」他急急伸來一手,確認落在他身上的她是否安然無恙。  

  如意為他突來的舉動所感動,噘了噘嘴,「我很好,倒是你自己,摔傷腦袋了沒?」  

  「我很好。」發覺她在關心自己,傅學廉似偷吃了蜜糖般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如意槌了他的胸膛一記。  

  他吃痛地悶哼了聲.  

  「放開手啦,讓我起來!」如意急著推他。  

  「不放,我想像這樣抱著你。」他一掌輕壓她的腦袋,嗅吻著她的耳窩,知道她怕癢,還有這裡最敏感。  

  「傅學廉!」如意用手指戳著他的胸膛。  

  他卻將她抱得越緊,一個翻身,將她壓制在身下。「我明天要去香港一趟。」  

  他突然說,如意愣了下。「去香港做什麼?」  

  「簽一個合約。」他說著,目光灼灼地瞅著她。  

  「什麼合約非得到香港去簽?」腳的復健才剛到一個段落,就開始趴趴走。  

  不過,他去香港也好,她可以利用這空檔,跟謝進成一同去看看夏詩織的母親。  

  據他方才撥來的電話說,徵信社已查出夏母的住址。  

  「老三的公司,有一個重要的決策等著我去簽署。」傅學廉沒多作解釋,目光早已被吸引到另一個地方去……  

  他的雙腿介入她的,隔著衣料磨蹭她。  

  如意渾身竄過一陣顫慄。「你……這次要去多久?」  

  對於傅家的財富和產業,她沒興趣,所以從不多問,只隱約聽山莊裡的員工們稍稍提過,似乎挺複雜,雖稱不上富可敵國,但也絕對是富甲一方。  

  「可能三天或四天。」傅學廉的一手開始不安分,拉高她的裙擺。  

  如意握住他竄入她裙中的大掌。「別這樣!」  

  「為什麼?」他大掌霸佔住她的柔軟。  

  「傅、學、廉。」她的聲音在嚴重的顫抖。  

  「學廉。」他糾正她,靈巧的手指滑得更深,挑撩得更急切,沒多久,如意節節敗退,迷失在他製造出的一波波激情中。  

  「你是我遇過的男人中最糟糕、最壞的!」當他挺身進入她,她忍不住抱怨。  

  「真的是最壞的?」他衝刺得更用力。  

  傅學廉心裡有數,一個把自己的純真全交給了他的女人,能拿什麼男人與他做比較呢?  

  他笑了出來,寵溺地吻上她。  

  「壞壞的我,卻只愛你!」  

  **    **    **  

  傅學廉前腳才踏出山莊,如意後腳也跟著離開,她原以為至少會有兩日的時間可以找到夏母,一天找到夏詩織,然後一次解決掉傅學廉心中的陰霾。  

  卻沒想到傅學廉比預期要早兩天回到山莊,因為第一天的晚上他由香港撥電話回來,卻找不到她,於是他急忙忙處理好所有公事,在第二天中午就趕了回來。  

  「她去哪了?」才一踏入山莊,他就把成叔抓過來問。  

  成叔搖搖頭,「不清楚,如意沒多說,我想可能是下山去看尤管家吧!」  

  「尤叔?」不,傅學廉非常確定,如意沒去看尤叔,因為他已撥過電話。  

  瞬間,他恐慌起來。不會又……  

  「不,不會,她不會。」嘴裡喃念著,他的臉色變得暗沉。  

  如意不會背叛他的!  

  絕對不會!  

  「看見她回來趕緊來告訴我,我在書房。」說著,他往內屋走去。  

  回到書房,他心裡有個猜測,卻沒勇氣去確認。  

  再三猶豫,他走到書桌邊,在皮椅上坐下,深深地閉起雙眸,喘了好幾口氣,感覺心跳仍在,但心口已讓人給刨出了一個大洞。  

  他打開抽屜,從裡頭翻出一張名片。  

  兩指顫抖地夾住,照著上頭的電話,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的撥,沒多久,電話接通,那端傳來總機小姐的聲音——  

  「台北市XX醫院您好。」  

  「你好,小姐,能不能麻煩你轉接一下復健科謝進成醫師?」傅學廉深吸氣,他發覺自己的聲音正顫抖著。  

  「你等一下。」總機小姐查看電腦,一會兒後,「對不起,謝醫師休假喔,如果你要找他,請後天再撥電話來。」  

  小姐的話才說完,傅學廉已不能忍受地掛斷電話。  

  他在顫抖,全身顫抖,任憑他如何的想推翻心中假設,但事實證明,如意極有可能是跟那個蒙古大夫在一起!  

  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他仰天長嘯,吼出心中的不安和悲憤。  

  一個反手,掃落了桌上所有的東西,文件四散,電腦全毀。  

  「他們會去哪裡?」砰地推開椅子,他發狂似的站起,似想起了什麼地衝出書房,來到如意的臥房。  

  一陣翻找,他開啟她的筆記型電腦,搜出了她的錄音筆。  

  他一一閱讀電腦中的所有檔案,也聽了錄音筆內的內容,然後他整個人僵住,彷彿上帝突然判了他死刑,靈魂瞬間由身體裡硬生生地被剝離。  

  PTSD!  

  她的論文報告!  

  她為了這篇論文,居然可以連身體都奉獻給他,只為博得他的信任?!  

  「哈、哈、哈……」再也克制不住,傅學廉狂笑出聲。  

  **    **    **  

  如意在隔天的傍晚才回到山莊,這兩天半的時間不能說完全沒收穫,但也沒如預期中的順利。  

  首先,她找到了夏詩織的母親沒錯,但經由夏媽媽親口證實,自從女兒背棄了傅學廉,跟別人私奔後,她沒臉在山莊裡繼續工作,而夏詩織也從來沒再與她聯絡過。  

  至於那個帶走夏詩織的男人,聽說去年有人在花蓮見過他,只是不知道消息正不正確。  

  「唉,真是白跑了一趟。」如意歎了口氣,跟謝進成道過再見,看著他開車離去,才有些意興闌珊地往山莊裡走。  

  才走了幾步,成叔不知由哪裡跑了出來,一臉神秘兮兮地將她拉到一旁。  

  「如意、如意。」  

  「怎麼了?」如意不明所以。  

  「你先別進主屋裡去。」阿泰也不曉得由何處摸出來,突然出現在如意身後。  

  「怎麼了嗎?」如意瞧瞧他們的臉色,怎麼一樣難看?  

  「大……唉……大少爺回來了。」阿泰說。  

  「學廉?!」她還以為他會明天才回來,或是晚一點,至少比她晚一些回到山莊,「他有問我去哪了嗎?」  

  這個問題讓阿泰和成叔同時沉默。  

  一會兒後,見他們臉色都不對勁,如意乾脆直接跨步往主屋方向走。  

  「如意、如意,大、大少爺昨天中午左右就回來了。」成叔趕緊跟上她。  

  如意停下腳步,看了成叔一眼。「他很生氣?」  

  「不是很,應該說是氣炸了,我們大家都不敢靠近他。」阿泰縮縮脖子,想起了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倏地,渾身竄過一記冷顫。  

  只怕這次比兩年前那一回更糟糕,因為大少爺的表情更冷肅。  

  「他在哪?」如意問。  

  在心裡沉沉地一歎,要獲得他的信賴,似乎還要更努力。  

  「你的房間。」成叔插話,眉心緊皺在一起。「他從昨天開始,就一直待在你房裡,除了喝點水之外,連東西都不吃。」  

  **    **    **  

  如意推開房門,見到裡頭一片凌亂,預料到大事不妙。  

  「你回來了?」他坐在陰暗的角落裡,似頭受了傷的狂獅一樣的緊盯著她。  

  「你瘋了嗎?沒事幹嘛毀了我的筆電?」見到地上被摔得粉碎的筆記型電腦,如意氣得差點昏倒。  

  傅學廉哼笑一聲,倏地由沙發上站起,快步來到她面前,伸出一手落在她的頸子上,用力一掐。  

  如意嚇得臉色蒼白,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你、你……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咳……」  

  她咳了起來,感覺空氣由胸腔中一點一滴的消失,黑暗很快就要朝她襲來。  

  「傅、傅……學……廉……」如意的雙手已使不出力,眼淚似潰堤一樣。  

  發覺自己差點失手掐死她,傅學廉趕緊抽回手,將她甩向一旁。  

  「你滾,滾出我的山莊,滾出我的地方,我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  

  如意掙扎著由地上爬起,「為什麼?」  

  就僅是因為她失蹤了兩天,所以他才趕她走?  

  「你還敢問我為什麼?」他怒不可遏的一吼,雙目刺紅地瞪著她,「這樣耍弄我,讓你覺得好玩?PTSD?你把我當什麼了?你的論文對像?你的觀察記錄者?還是是你的實驗品?」  

  「我……」他全都知道了?!「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怎樣?」傅學廉的嘴角勾起一抹淒愴的笑,「告訴你,就算你是為了論文報告而找上我這個案例,我也不吃虧嘛,因為你也給足了我甜頭,對嗎?」他嘴角微揚,諷刺地說。  

  「你……」如意無法想像,他竟會將兩人的歡愛說成這樣。  

  「我還記得你在我身下的那副淫蕩模樣!」他更殘酷地說。  

  「住嘴!」如意撲向他。  

  傅學廉退開一步,讓她再度摔倒在地。  

  「滾!反正我已經玩膩你了,這件事都就當沒發生過,只要你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說著,他冷酷地轉身,朝外走去。  

  「傅學廉。」如意在他的身後喊他。  

  他腳步未停。  

  「你這個笨蛋、臭雞蛋、王八蛋,你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趕我走,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如意哇地一聲,大哭了出來。  

  **    **    **  

  如意負氣離開山莊,夜色中,她一個人走在山徑上。  

  「該死的臭男人,你一定會後悔的,嗚……」她邊拭淚,邊哭泣,視線模糊。  

  「嗚、嗚……居然一點情份也不顧地趕我下山。」一想到傷心處,她哭得更大聲。  

  叭叭叭……  

  一部急駛而來的貨車,猛按喇叭,差點撞上如意。  

  如意被嚇得軟腿,跌倒在地,哭泣聲不斷,眼睛揉得都快腫起來了。  

  「該死的,連司機都欺負我!」她掙扎著由地上站起,這時,天空已下起了綿綿細雨。  

  「連老天爺都看我不順眼。」如意氣得踢飛腳邊的一粒碎石子。  

  這時,對向有部貨車駛來,那顆碎石飛向車子的引擎蓋,開車的司機發出咒罵聲:「媽的,是哪個瘋子不要命!」  

  如意縮縮脖子,不敢出聲,整個人往山徑邊縮,然而後退的腳卻在這時一個踏空,她整個人瞬間往山溝裡滑。  

  「啊!」瞬間她已滑下山溝數十公尺。  

  樹枝劃過她的身體,劃傷了她的手腳,身體幾度撞上一旁的樹籐,在她以為自己性命就要不保時,她掉到了一處泥地上。  

  「我、我死定了。」  

  她很確信自己的意識還清楚,不過以她的體力,根本無法爬上幾十公尺外的山路,而這裡是荒郊野外,只要一夜,她就可能因失溫而死掉。  

  忍住全身的疼痛,如意的一手在四周摸了摸,看能不能找來一些雜草之類的東西,充當保暖的東西覆蓋在身上。  

  本來不摸還好,這一摸,她很快地摸到了一個像骨頭之類的東西。  

  如意瞬間嚇白了臉,忍住尖叫,不敢看。  

  神啊,千萬別是我想的東西!她在心裡求神拜佛後,才用眼尾餘光偷瞄。  

  「啊!」在看清楚東西的同時,她尖叫,嚇暈了過去。  

  在暈倒前,她彷彿聽到了上方有人在喊著她的名字。  

  「如意、如意,你在下面嗎?如意,別怕,我馬上回山莊去找人來救你!」  

  **    **    **  

  三天後。  

  如意由昏迷中醒來,一睜開眼,見到的是一室潔白,白色的窗簾、白色的日光燈、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  

  眨了眨眼,她想抬起手來捏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否已經上了天堂,但手腕上的點滴卻扯痛了她,讓她悶哼出聲,明白自己還活著。  

  不過,她全身疼得好似筋骨全讓人給拆開來又硬組上,沒有一絲完整。  

  這時,病房的門剛好開啟,一個高挺的身影走進來,一兒到她醒來,俊顏上忍不住掛起笑容,如釋重負。  

  「你醒了?」是傅學廉,他手裡拎著一個旅行袋,可以看出袋子裝得圓鼓鼓的,裡頭肯定塞了不少東西。  

  如意喉嚨乾啞得說不出話來。  

  「醫生說你滑下山溝的時候有撞到頭,所以有輕微的腦震盪。」他說著,已來到病床邊,隨意將旅行袋往旁邊一放,在她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伸過雙手來,緊緊握住她的。  

  「渴嗎?」抓起她沒吊點滴的一手,他放到唇邊一啄,起身幫她倒來一杯溫水,插上吸管,溫柔地遞到她的嘴邊。「醫生說你醒了的話,可以先喝點水。」  

  如意看著他,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感覺就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得她的眼睛紅了,淚水不禁掉下。  

  「別哭了,已經沒事了。」傅學廉溫柔地說,一手急忙抽來面紙,為她拭淚。  

  他的溫柔令她感動,相對地,之前他的絕情卻也教她心痛。  

  她吸了口水,嗓子終於不再乾啞,「我、我……差點死掉,怎能不哭?」  

  吸了吸鼻子,她的眼淚又撲簌簌往下掉。  

  「不哭、不哭,沒事了,都過去了。」他張開雙臂抱緊她,想將她攬在懷中。  

  「痛!」如意因為全身都是傷,痛得大喊出來。  

  「好、好,我不抱,不抱。」不敢抱緊她,卻又不能不安慰她,傅學廉進退兩難。  

  就這樣,如意看著他,默默無聲地掉淚。  

  「別哭了,是我不對,我不該錯怪你。」他低頭,認錯,就算她想槌他打他,他都不會還手。  

  寧可被她打死,也好過聽到她跌落山溝的消息。  

  她可知道,當因為不放心,緊跟在她身後的阿泰奔回山莊,送回她跌落山溝的消息時,他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整個人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懼之中。  

  「現在你才知道?」如意哭著,聲音含著濃濃鼻音。  

  「是的,我都知道了。」謝進成已經將一切都告訴他了。  

  「你摔壞我的筆電,我的論文都完了。」她繼續控訴。  

  「我賠你一部新的,論文大不了我陪你一起做,這一次你想從我身上探討什麼、要我配合什麼,我都照單全收。」  

  「你害我傷心,我覺得心都碎了,好痛。」他的提議聽起來還不錯,不過她不想這麼簡單就原諒他。  

  「我也一樣。你知道當我聽說你離開山莊,而且極有可能跟那個蒙古大夫在一起,我的心就像讓人給狠狠撕裂一樣難受。」那時他簡直理智盡失。  

  「我跟進成哥並不是……我們是一起去查……」如意辯解。  

  「我都知道了,你是為了幫我,想找出夏詩織。」傅學廉沉默了下,看著她,目光中滿含深情。  

  「你知道了?」  

  「嗯。」傅學廉點了點頭,接著說:「那個蒙古大夫已經全都告訴我了。而且,你已經找到詩織了!」  

  「我找到夏詩織?」如意貶了眨眼,一臉不解。  

  「你昏倒前,手裡摸到的那副骨骸就是。」不用再接受什麼心理輔導了,因為他心中最痛的傷,已經痊癒。  

  原來詩織並沒有背棄他,她只是不慎滑落山溝,又沒被人發現,所以才會從此消失。  

  「那是夏詩織?」如意驚訝極了。  

  「嗯。」傅學廉點頭,臉色凝重,「大家都以為她跟人私奔了,結果卻是滑下山溝,失溫凍死在裡頭。」  

  如意渾身竄過一記顫慄。她想到如果不是有人發現了她,她可能會跟詩織一樣,成為另一具白骨。  

  「是誰發現了我?」她肯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是阿泰。成叔不放心你一個人離開,讓阿泰跟在你後頭,他看見你滑下山溝,急得跑回山莊求救。」  

  「原來是阿泰。」如意在心裡大喊了聲謝謝,「你要幫他加薪。」  

  「好,什麼都依你。」他讓她的額頭靠在他的胸懷。「如意……」  

  「嗯?」她沒抬頭,因為好累。  

  「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什麼事?」  

  「我想,我們得盡速結婚了。」他說。  

  結婚?!  

  如意倏地抬頭,因為脖子有點扭傷,「啊」的大叫一聲。「你不是說不要結婚嗎?怎麼現在又提?」  

  「這已經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他說著,眸光若有寓意地瞅在她的肚子上。  

  如意揚揚細眉,「你是說……」  

  「是的,這個孩子挺勇敢的,而且很健康,所以我這個當爸爸的,當然得快快將他的媽媽給娶進門。」  

  「我真的懷孕?」如意仍深陷在驚訝中,回不來。  

  「是的。」他親親她的額頭。  

  「那……」她無法思考,大腦仍被驚歎號佔滿。  

  「我們結婚。」他伺機親了一下她的唇瓣。  

  「我不是跟你談這個,我是要說,我的碩士論文怎麼辦?」如意抗議。  

  「等孩子生完再說嘍!」他應得輕鬆自若。  

  「怎麼可以?」她抗議。  

  「當然可以。等你當上傅太太,生了小孩,論文還是可以補上的。」他大笑著說。  

  「我不要!」如意想掐死他。都是他害的!  

  要不是他貪歡,她就不會落到這田地了!  

  不過,就像他說的,事情總會過去,有無數個明天會一直到來,新的希望、新的生命、新的體驗,他們的愛會一直持續下去,冬天過,春天來,屬於他們的故事,就在這裡永遠傳頌……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5 23:52:59

第六章

  醫院走道上,傅學廉平靜的臉龐雖看不出一絲急躁,但內心裡早已波濤洶湧。  

  「蒙古大夫!」嘴裡啐了聲,他的雙眸仍緊盯著病房的門板,怎也想不透,如意為何執意要來這家位於基隆的小醫院就醫。  

  什麼信安醫院?!不過就是處理個被碎玻璃給劃傷的小小傷口罷了,也需要這麼久嗎?不是蒙古大夫是什麼?  

  「也不知道傷口大不大,需不需要縫合!」又啐了聲,他耙了耙頭髮,一抬起臉來,病房的門恰巧被人推開,一個穿著白色醫師袍的男子出現。  

  「喂,醫生,請問……」傅學廉急著想知道如意的傷況。  

  「噓!」謝進成抬起一手壓在唇上,要他安靜。  

  傅學廉只得暫時將到口的話吞下,靜心等待他緩慢地將病房門關上,轉身走過來。  

  「如意的傷……」  

  「已經沒什麼大礙,我幫她打了消炎針,還有一記安眠針,現在她睡著了,等一覺醒來,傷口就會好很多。」謝進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溜到傅學廉的雙腿上。  

  今晚,他原本該在台北市的醫院裡值夜班,但因父親的一通電話,他不得不與同事調班,臨時回到信安來代班。  

  注意到他視線的落點,傅學廉立刻繃緊神經,連嗓音都變得冷硬:「既然沒事的話,我想我可以離開了。」  

  轉動輪椅,他想走人。  

  「等一下。」謝進成在他的身後喚住他。  

  「醫生還有事?」傅學廉停下手上動作,但也沒想再轉回身來。  

  謝進成卻一點也不在意,從身後繞到他的面前。「我能請問如意是怎麼受傷的嗎?」  

  「如意?」傅學廉注意到他的稱呼。  

  「我和如意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的。」謝進成進一步說,一點也不避諱。  

  也因為太過瞭解如意,在見到傅學廉的第一眼,謝進成的心裡即大喊不妙。  

  他知道,傅學廉是如意會喜歡的典型,除了他出眾的外貌、低沉的嗓音,和眸光中若有似無的憂鬱,這些對如意來說,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他早該在如意說要代替尤爺爺上山莊工作時,就堅持反對到底的,現在就不會有即將被人搶走心愛女人的恐懼。  

  「原來!」傅學廉哼笑一聲,難怪如意執意要到這家小醫院來。  

  原來,她是想來讓她青梅竹馬的男友照料!  

  硬是壓下心頭翻騰的怒火,但傅學廉同時也為那一波突然翻湧而上的妒意震愕不已。  

  他的心似乎又陷落了,而且這一回陷落得更深、更教他害怕,難道終其一生,他都注定逃不開女人這個惡夢般的深淵嗎?  

  罷了,如果逃脫不了的話,就沉淪吧!  

  拉著她一同沉淪!  

  「尤爺爺也在這裡。」謝進成緊接著說。  

  「尤叔?」傅學廉瞇起眼來,傲然地與他對視。「我能見見他嗎?」  

  「當然。」謝進成明白,若不是傅學廉的行動不方便,他甚至連一點勝算都沒有。「請跟我來。」  

  走在前頭,他等著傅學廉跟上。  

  看著前方挺直的身軀,傅學廉的心頭驀地一緊,一股想要站起的渴望強烈地撞擊著他的心。  

  也許兩年前,他曾經跌倒、曾經自我放棄,但在這一刻,他不想輸,尤其是輸給眼前的男人。  

  只要他能站起來,他相信,他絕對會有公平競爭的機會。  

  這一次,他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    **    **

  「大少爺!」尤雄在見到傅學廉出現在病房裡的剎那,驚訝得連忙由病床上爬起,準備下床。  

  「尤叔,你別動。」傅學廉轉動輪椅,很快地來到病床邊。  

  「這怎麼可以?我向你請長假就已經很過意不去,又老糊塗,居然答應如意,讓她去代我的班,對了,如意……」尤雄的叨念聲倏地止住,似想起了什麼,雙眼目光刷地跳過博學廉,落在他身後搜尋。  

  沒有,除了謝進成之外,哪來他的寶貝孫女如意的影子?  

  眉心驀然一皺,他一臉歉然,「大少爺,都怪我老了,人糊塗了,是不是如意對你不敬,抑或是她闖了什麼禍?」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傅學廉為什麼會出現在病房裡。  

  因為從兩年前的那場車禍之後,別說是踏出山莊,大少爺連踏出主屋都不曾有過。  

  「沒有,如……如意她沒闖什麼禍,你的工作她做的很好,這次只是不小心受傷了,所以我讓阿泰開車送我們一同到醫院來,也來看看你。」傅學廉伸出一手握住尤雄的,拍了拍,表示要他安心。  

  「大少爺……」尤雄還是深覺愧疚,對違背他訂下山莊不准有女人進入的規矩。「原來是這樣呀,那……如意?」  

  怕是又闖了什麼禍了吧?自己的孫女,他還能不瞭解嗎?從小就像匹脫韁的野馬,只要是她想做的,從沒人能阻擾她,就算咬著牙她也要完成。  

  「只是不小心讓玻璃給割傷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謝進成上前,代他說出了由如意親口所說的話。  

  「怎麼這麼不小心?」  

  「如意說自己一時大意,腳絆了下,跌倒摔破手上端著的玻璃杯,才會割傷。」謝進成繼續說。  

  「這丫頭真是的。大少爺,她給你惹麻煩了!」尤雄的這句話喚醒了差點陷入沉思的傅學廉。  

  「哪會?尤叔,你別想太多。」又拍拍尤雄的手,傅學廉再與他寒暄幾句,表示要他不用擔心,安心好好靜養,即和謝進成一起退出病房。  

  兩人一來到走道上,見病房的門關上,傅學廉即問:「如意跟你說她的手是被水杯給割傷?」  

  他不明白,她為何要為他說謊?那明明是他造成的。  

  「是呀?」謝進成停下腳步,轉回身來看他,不明白這之間有何問題?「我還由她的手臂上的傷口挑出一小片玻璃碎屑。」  

  「……」傅學廉無聲地一咒.  

  「什麼?」謝進成問。  

  「沒事。」咬了咬牙,傅學廉抬起一手耙過頭髮,「麻煩你幫我請我的司機過來一下,可以嗎?」  

  謝進成遲疑了下,本想拒絕,但心想,他可能是要回山莊.「好吧,你等一下,我馬上去。不過,你可以一個人在這裡?」  

  能送走這個可能成為情敵的危險分子,他何樂而不為呢?  

  他討厭他的目光。傅學廉打從心底發誓。  

  「當然!」他只是行動不便,不是腦子壞了!  

  **    **    **  

  結果,傅學廉並沒回山莊去,他執意留在留在醫院裡陪如意。  

  深夜,當謝進成不得不離開病房前去巡房,如意也剛好在這個時候甦醒過來,一睜開眼來,她就瞧見坐在病床邊的傅學廉。  

  「你……」她很驚訝,他居然留下,還以為早在將她送到信安時,他就返回山莊去了。  

  她的聲音喚回了他遠飄的思緒,眸光倏地由窗外拉回,落在她臉上。  

  「你醒了?」他說,反射性地朝她伸來一手。  

  但在寬大的手掌即將觸及她小巧臉蛋時,他又倏地優住,躊躇著該繼續往前,還是乾脆縮回,於是他重重一歎。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說實在,如意還真有點不適應他突來的溫柔。「還、還好啦,其實傷口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只是挑出了幾個小小玻璃碎片,清洗過後,上了藥,本來就可以回去了,都是進成哥小題大作,硬是要我留下,還硬幫我打了鎮定安眠的針,讓我睡這麼久。不過,既然是到了這裡,我還想見見爺爺。」  

  「我已經去見過尤叔了。」又想了下,傅學廉僵在空氣中的手往前,有點突兀地握住她的。  

  「爺、爺爺有沒有說什麼?」如意沒有甩脫他,但隨著手掌被握緊包裹住,她的心跳又在瞬間加速。  

  「沒有。」他低頭看著她的手,「你……為什麼要告訴那個蒙古大夫,說你的傷是自己不小心摔出來的?」  

  或許是由於曾經受過傷吧,這一次,當他決定試著跨出一步,試著再去追求、去爭取一段情感時,他變得小心翼翼,得先確認她的心思。  

  他要知道她和那個醫生,除了是青梅竹馬之外,是不是男女朋友?  

  「蒙古大夫?」如意挑出了他話中最讓人感到不解的幾個字。  

  「那個自稱跟你是青梅竹馬的醫生。」依然是冷冷涼涼的口吻。  

  如意噗地笑了出來。  

  「拜託,他是進成哥,是國內被喻為未來最有成就的復健科醫生,你居然說他是蒙古大夫!」如意邊說著,還邊搖頭笑著。  

  「你跟他真是青梅竹馬?」傅學廉只想知道這件事。  

  「是呀!」她明顯地感覺到他的手一僵,然後倏地鬆開她的手。  

  「聽你的口氣,好似很崇拜他?」傅學廉用力的握在輪椅把手上。  

  「崇拜?」彷彿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如意彎眉瞇眼的笑了許久,連淚水都差點飆出來。「拜託,我的先生,你到底想問什麼?」  

  她哪有可能崇拜進成哥呢?  

  想想,從小一起成大,她連他穿幾號的褲子、有幾顆蛀牙、上廁所要用幾張衛生紙、睡覺會不會打呼,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哪還有神秘感可言?又如何崇拜呢?  

  「別笑了!」他不喜歡她笑,不是指她的笑容,而是在這個時候不適合。  

  「不笑就不笑,可是,先生,你得告訴我,你到底是想問我什麼?」如意本想朝著他攤攤雙手,無奈一隻手受傷,她只能使用另一手。  

  「我想問……」話已到嘴邊,幾乎要衝口而出,但最終他還是忍下。  

  「到底要問什麼?」換如意不肯放過他,因為他的行為模式還有突來的友善態度太令人好奇了,她絕對不會放過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機會。  

  兩人的目光對視,他惱得眼角微微跳動,一向冷然的脾氣又差點失控。  

  是的,失控,對於她,他已失控得徹底。  

  事情一件一件,破例一樁一樁,什麼規矩、什麼疙瘩,什麼能頂撞、不能頂撞的,她都做了,而他非但沒將她給丟出山莊,還因此牽動了心。  

  「蒙古大夫是你的男友?」終於,他將話問出口。  

  「什麼?」如意的反應卻是頗為驚訝。  

  「蒙古大夫是你的男友?」傅學廉又問了一次。  

  這一次,如意的反應是先定住幾秒,雙眼看著他眨都沒眨,然後哈地一聲地笑了出來,笑得無法控制,似在說他的話絕對是天下最大的笑話,當然,僅次於方纔那個有關崇拜的話題。  

  「先生,我不知道你的想像力還挺豐富的。」  

  「別再叫我先生!」  

  「那?」不稱先生,難道要像山莊裡的所有人一樣,稱他一聲大少爺?  

  不,她才不要,因為那一點也不特別。  

  「我可以允許你稱我學廉……」他話沒說完,如意截斷他的話。  

  「學廉先生?」  

  傅學廉瞪著她。  

  又來了,想忍住不激動的情緒又沸騰,真想親手掐死她,抑或是乾脆將她給抓過來,狠狠地吻上她。  

  於是,他暫且不給她答案,朝著她勾勾手指,示意她靠近。  

  如意不疑有他,反正她一向膽大慣了,才不信他真會對她動手,更別提常掛嘴邊的「掐死你」。  

  「快說吧,喊你學廉先生可以嗎?」如意得意的笑著,甚至用沒受傷的一手撐著下病床,光裸的腳丫子踩在冰冷地磚上,來到他面前。  

  傅學廉放在輪椅把手上的雙手倏地一伸,令人措手不及的攔住她,將她給拉跌進懷中。  

  這一跌,如意倒是有被嚇到,「你……不要緊吧?」她指壓到了他的雙腿。  

  沒有預警,傅學廉的一指突兀地壓上她的唇瓣,壓回她想繼續說的話。「我要你直接喊我學廉。」  

  「啊?」她好驚訝,這意味著……  

  「快點,說好,說你願意聽話。」他誘哄著她,柔軟指腹描繪著她的唇瓣,由上而下,動作柔細得差點讓人窒息。  

  如意搖頭,微張嘴喘息,「不,我不聽話,你要我喊你的名字可以,但你不覺得你還欠我一聲道歉嗎?」  

  「道歉?」這個該死的女人,非得每件事都跟他斤斤計較嗎?  

  「我手臂上的傷!」她得寸進尺地說。  

  由他的動作和話語,她已知道,他跟她一樣,都喜歡著彼此。  

  「這……」傅學廉叫緊眉心。  

  「快吧!」她催促。  

  「好吧,對不起!」他說。  

  這絕對百分之百值回票價,因為隨著他的話落,她嫣紅的唇瓣已主動地貼上他。  

  「如意,我想接受你的建議,我想站起來,我要拾回我的驕傲,一如你一樣。」他一遍遍地吻她,一遍遍地說。  

  **    **    **  

  在如意的堅持下,傅學廉先返回山莊休息。  

  謝進成原以為,沒有那個頭號情敵在場,如意的注意力會重新回到他身上,但沒想到一整個上午下來,她的話題仍繞著他打轉。  

  「進成哥,你覺得如果傅學廉用心的做復健的話,他的腿大約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站起來。」  

  陽光由窗外撒入,落在病床上半躺半坐的如意臉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  

  神采奕奕?  

  沒錯,她目前的情況看來就是這樣,只是不曉得是因為手臂傷口恢復得迅速,還是因為她此刻說出口的話題。  

  謝進成靜默著看著她,心裡有股難以形容的難過,似讓人給掐緊到極限,快喘不過氣來。  

  「這……我無法確定,有些檢查得親自做過之後才能判斷。」  

  「你這麼說也沒錯。」挪挪身子,如意下了病床,開始在病房裡踱步起來,來來回回地走了幾趟,終於停下腳步,仰望謝進成。「進成哥,如果我拜託你幫忙他做復健,你會答應吧?」  

  「誰?」謝進成是明知故問。  

  「傅學廉。」如意眨眨眼。  

  謝進成僵著臉,看著天花板許久,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終於再度拉回,落在如意臉上,「如意,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誰?」這次換如意裝起傻來。  

  「傅學廉,那個老是板著臉的男人!」謝進成鮮少批評人、但那男人不同,除了他可能成為他的情敵之外,他還太危險,萬一如意真愛上了他,怕是會傷痕纍纍。  

  謝進成的批評讓如意噗哧一笑。  

  這兩個男人怎麼了?是哪裡不對盤嗎?  

  「難道不是嗎?」  

  「你說的也對。」如意想了下,這形容很貼切,她無法否認。「但……進成哥,你還沒回答我,如果我拜託你,你會幫傅學廉嗎?」  

  謝進成的臉一下子又僵住,「你也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如果我的回答是……是呢?」眨了下眼,如意對他的目光不閃不避。  

  「那麼,我的回答是不可能!」她居然承認了,謝進成的心咚地一沉,沉向痛苦的深淵。  

  「為什麼?」如意不明白他為何要拒絕。  

  「如意。」謝進成突然靠近,抓起她的雙手,「你難道一定得這麼殘忍嗎?」  

  若說她不知道他一直喜歡著她,誰信?  

  「我殘忍?」如意被他突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掙扎著抽回自己的雙手,「進成哥,你是在開玩笑吧?接下來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你喜歡我很久了?」  

  「我就是喜歡你!」對自己突然大聲說出的告白,謝進成也嚇了一大  

  如意整個人呆住,圓亮的眼睛眨也沒眨一下,同一個表情足足靜止了有幾分鐘之久,然後突地,她哈哈大笑了出來。  

  「進成哥,你頭腦秀逗了唷?」  

  「如意!」謝進成不高興的板起臉。  

  「拜託。」如意瞪他,伸過一手來,推了推他,「你還真陷入大家說的那種青梅竹馬的情節嗎?你自己想想,從你懂得交女友開始,你有哪次交的女友,脾氣、長相、性情是跟我一樣的?」  

  「這……」確實沒有。謝進成一時說不出話來。  

  「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我,就我的專業上,我就會稱你交女友的這行為是移情作用,如果是移情的話,你的那些女友們,至少該找出與我有點相似之處吧?然而,沒有,真的一點也沒有。」  

  「……」謝進成沉默了。  

  如意進一步拍拍他的肩,「我們的關係比較像兄妹,一直都是,我相信你心裡比誰都明白,你只是一時無法適應,你的妹妹居然已經有了喜歡的人了。」  

  「他跟你不配!」謝進成還是無法釋懷,也許誰都可以,但他就是不想將如意交給傅學廉,因為他不想見到如意受傷。    「那麼……誰跟我才配?」如意看著他,大大地歎了口氣。  

  「他會傷害你!」他無法原諒任何可能傷害如意的人。  

  「愛情不就是這樣嗎?沒人敢保證誰會傷了誰,而誰又不受傷。」如意一臉嚴肅地說。    謝進成無法反駁,只好端出另一個人當借口。「尤爺爺不會答應的!」  

  「愛情是兩個人的事。」如意對他挑挑眉。    好了,不用再說了,從小到大,跟她鬥嘴,他從沒贏過,深知她的能言善道。  

  謝進成靜默了下來。  

  如意看著他,伸來一手,再度輕拍他的肩。「喂,你會幫我吧?」  

  謝進成抬起臉來,瞥了她一眼,不說會,也沒說不會。  

  「我想他能重新站起來。」她接著說。  

  謝進成撇了撇嘴。「沒理由要我幫他!」  

  總之,他和傅學廉是相看兩相怨。  

  「你是一個好醫生!」如意對他灌迷湯。  

  「我恨死了『好醫生』這三個字。」謝進成頹然地一歎。  

  「他就拜託你了。」如意衝著他笑得燦爛。  

  「我一定要整死他!」謝進成咬咬牙,發狠似地說。  

第七章

  如意沒在醫院裡待太久,一來是怕爺爺擔心,二來是為了與傅學廉商討,希望他能盡速就醫,開始腿部復健的動作。  

  午後,陽光由天空撒落,山莊裡一如往常一樣寂靜,如意一回到山莊,就直奔傅學廉的臥房。  

  「如意,大少爺這個時間在書房。」成叔迎面走來,指了指走道底端的房間。  

  「謝謝你,成叔.」如意說著,與他擦身而過,大步往前走。  

  「傷口好多了嗎?」成叔扯著嗓子問。  

  「好多了。」如意仍沒停下腳步,邊說邊回頭。  

  成叔朝她揮了揮手,「別邊走路邊轉頭,很危險的。」  

  成叔的話才說完,下一秒,如意果然就差點撞到走道上的一個擺飾品。  

  停下腳步,她大大吁氣。「謝了,成叔。」  

  「快去吧!」成叔看著她笑笑,轉身忙去了。  

  如意輕輕吐了下舌頭,朝著走道底端走。  

  很快地,她來到書房門口,想都沒想,直接抬起手來,在門上敲了幾聲。  

  門裡沒回應。  

  於是,如意又敲了幾聲。  

  還是沒回應。  

  如意第三度抬手,在心裡默數,再三下好了,只要再敲三下門板,不管裡頭有沒有回應,她都會直接闖入。  

  一、二、三!  

  果然,門裡還是沒有回應,於是如意逕自旋開門把,直接往裡頭走。  

  書房裡擺設整齊,四邊各有連壁的書櫃,櫃子上擺滿了各種書籍,一張設計感十足的檜木桌被放置在正中央,桌子的後方有個屏風,屏風隔開了裡外空間,讓人無法直視書房的更裡側,不過可見到陽光正由屏風後的一個落地長窗撒進來。  

  如意緩緩放開門把,推上門。  

  「學廉。」她開口喚他的名字,開始在書房裡尋找他。  

  「我在這裡。」他的聲音由屏風後傳來。  

  聽到他的聲音,如意快步來到屏風後頭,「我敲了好幾次門。」  

  沒想到屏風之後別有洞天,除了可容納多人的L型沙發組,還有一面掛於牆上的大型液晶螢幕,一旁則是一個吧台,吧台後有個酒櫃,想當然爾,酒櫃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  

  至於傅學廉,此刻正處在沙發旁的一角,手裡握著一些文件,與液晶螢幕裡的人說著話,待如意走近,才側過來臉睞她。  

  「你回來了?」他對著她綻開一抹柔和的笑,口氣難得的溫柔。  

  「嗯,我打電話回來,然後成叔就讓阿泰去接我。」如意先對著他一點頭,眸光一轉,瞧見液晶螢幕裡的人時,她頓時一愣。「他……」  

  她不知道他正在使用視訊系統。  

  「我弟弟學禮,傅家的老二。」傅學廉簡短介紹。  

  「你、你好。」如意笑著,朝螢幕中的人揮揮手,打招呼。  

  也對,在來山莊之前,她早聽說傅家有五個男主人,這陣子一忙,她倒沒多分心去注意,為何從沒見過其餘的四位。  

  螢幕裡的傅學禮只是看著她,並沒回應。  

  認真看來,他和傅學廉長相有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相似點,同樣英俊、帥氣,五官也一樣迷人,眉宇間的深壑也同樣難以撫平。  

  「她是如意,是尤叔的孫女。」傅學廉再度為弟弟介紹。  

  學禮一樣默不作聲,一會兒後,終於開口:「還繼續嗎?還是晚一點我再聯絡你?」  

  因為有外人在,所以傅學禮已不打算再與兄長洽談公事。  

  「晚一點好了。」傅學廉知曉,學禮對於女人的防衛心並不亞於他。  

  「那就這樣了。」傅學禮說完了最後一句,連聲再見也沒說,很快下線。  

  「他跟你一樣討厭女人?」如意也只能這樣猜了。  

  也許不只他,她甚至敢大膽的預言,傅家其餘三位尚未現身的男人也一樣,大概都視女人為蛇蠍,避之唯恐不及吧!  

  傅學廉沒回答她的問題,只朝她伸來一手,「過來。」  

  如意走向他,很快來到他身前。「你在忙公事?」  

  她看見一茶几上的文件,外文的佔大多數,認真一瞧,有一部分可以看出是英文文件,另一部分單字的拼音則怪怪的,可能是英語以外的語言。  

  「我家除了茶園之外,其實還有其他複雜龐大的產業。」傅學廉說著,雙手一伸一拉,扣緊了她的腰肢,將她給拉向輪椅,坐在他的雙腿上。  

  「以前都是你在處理?」她猜應該是。  

  不過,就算他車禍受傷之後,將大部分的工作都分給了弟弟們,他還是不像她一開始的猜測一樣,什麼都不管,而是負責督導的工作,只在一固定時間和四位弟弟用視訊聯絡。  

  「是的。」傅學廉以一手托高她的下巴,雙目緊凝盯著她,「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沒有了。」他那似欲吞了她的炯炯黑瞳,令她緊張的差點顫抖。  

  「手傷好點了嗎?」他問,氣息溫溫熱熱地,全噴拂在她敏感的頸間。  

  「好、好很多了。」天啊!他能不能別這麼曖昧。  

  如意才這麼想著,傅學廉的一手已由她的纖腰移至了她的肩頭,輕輕地在她的鎖骨上滑動。  

  「如意。」他呵氣在她的耳邊。  

  「嗯?」她反射地一應。  

  「我想吻你。」他說,眸光熾烈地瞅著她。  

  「啊?!」如意的反應是整個人一僵一愣,頰靨隨即驀地染上兩朵雲彩,「拜託,你正經一點好嗎?我是有正事急著回來找你談的。」  

  睞了他一眼,她伸手拍了他的胸膛一下。  

  傅學廉不讓她施暴後的手收回,以一手緊緊地握住,「你怎知我不是正經八百地在問你?在徵詢你的同意?」  

  「那如果我的答覆是不可以呢?」她翻翻白眼。  

  傅學廉才不理會她的白眼,將俊臉移近,先在她的肩頭印下一吻。「反對無效,抗議駁回,誰都不能阻止我親你!」  

  如意感到肩窩發燙,因為他的吻。「那……你還問我做什麼?」  

  可惡,好一個霸道的人!  

  「只是禮貌性的詢問。」他說著,一記灼熱的吻已印上她的耳窩,流連著、纏綿著、縫線著,在她的肌膚上移動,吻過她的頰靨、額頭、細細的眉、捲翹眼睫、小巧鼻頭,最終落於令他血脈沸騰的唇瓣上。  

  有別於上一回在浴室裡,那個既掙扎猶豫又忍不住心動的吻,這一次博學廉的吻更大膽也熱情了許多。  

  輾轉摩挲激情深吮的四片唇瓣,恨不得吸乾彼此的氣息,濃烈的喘息和著細細的嬌吟,眼看就要失控……傅學廉終於戀戀不捨地離開她。  

  「你方才說有急事找我談?」最後地,他在她唇上用力一啄。  

  「急事?」如意腦子暈陶陶地,尚未恢復。  

  「你忘了?」他深瞅著她,覺得好笑。  

  好不容易,如意大大吸了幾口氣,腦子終於清醒不少。「不,沒忘,我是有急事找你沒錯。」  

  搖搖頭,她為方纔的吻而大大吃驚。  

  只是個吻,好吧,她承認夠火辣、夠激情、夠深情、夠煽惑,但還是個吻吧?居然就讓她渾身虛軟,失了思考能力。  

  「什麼事?」傅學廉的一手輕輕地撫觸著她的臉龐。  

  「你……」如意想了下,怕話說得太直接,他心裡會難過,「是這樣的,我……」  

  又停頓,她何時會這樣欲言又止?  

  傅學廉一眼就看出她的顧慮。「有話就直說吧!」  

  過去這些日子來,他可是領教夠多了她的有話直說,反而對於欲言又止的她,一時難以適應。  

  「是這樣的,你還記得在醫院裡對我說過的話嗎?」她離開他的雙腿,站在他面前,緊繃著臉,看來既慎重又嚴肅。  

  「你指的是哪件事?」看她慎重其事,他不覺地蹙緊眉心。  

  「你說想站起來。」如意彎著腰,眸光與他交會,深深交凝。  

  「我是有說過。」  

  過去,或許他有點自暴自棄,不願再站起來,但從她的出現之後,他一點一滴地發覺到自己的改變,他不想再過這樣的黑暗生活,他要站起來,要當一個能守護她一生,給她幸福的男人。  

  他的話讓如意燦爛一笑。「現在也沒反悔?還是想站起來?」  

  「當然!」他的手往前一伸,又輕輕貼上她的頰靨。  

  「太好了。」如意跳上前,已顧不得什麼女人該有的矜持,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他,在他俊顏上親了好幾下。  

  「如意。」對她突來的熱情,傅學廉樂於接收,不過一向冷漠慣了的他,有點適應不良。  

  如意停下親吻動作,雙手圈緊他的頸子,臉蛋貼在他的眼前,鼻頭差點與他碰在一起。「我幫你找好醫生了!」她大聲宣佈.  

  「哪一個?」傅學廉的心中閃過一個身影,並沒直接點出。  

  「謝進成。」如意沒看出他的心思,坦白的說。  

  「為什麼是他?」莫非當他離開了醫院之後,那個蒙古大夫又私下與如意相處。  

  「進成哥可是台灣的名醫喔!」對於謝進成的醫術,如意很有信心。  

  「聽你的口氣,他好像很了不起。」傅學廉的口氣明顯變差。  

  「也不是非常了不起啦,只是……」如意聽出了他的不悅,「她鬆開勾著他頸子的雙手,退離他一步,「我只是希望你能快一點好起來。」  

  這一點,傅學廉無法反駁,抬起雙手,他伸向她,「真的得去給那個蒙古大夫看?」  

  如意將雙手交給他,「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他能幫你。」  

  「如果他不能讓我站起來,不能幫我恢復走路的能力,我能拆了他的招牌嗎?」傅學廉將她的雙手緊緊握住,兩人的雙手交纏。  

  如意被他的話給逗笑,「放心好了,如果到時候他做不到,我第一個幫你拆招牌。」  

  她的話讓他安心,「如意……」  

  「嗯?」  

  「謝謝你。」將她拉近,他再度吻住她。  

  **    **    **  

  台北市某大醫院復健科門診室裡。  

  「你對我雙腿的復原,有多少把握?」坐在輪椅上,傅學廉一如往常,冷靜自持且看起來有點傲。  

  謝進成抿著唇沉默不語,故意將他的話給當成了耳邊風,握著測試膝蓋骨的小槌子,在傅學廉的兩腳都敲了敲。  

  「你對我雙腿的復原,到底有多少把握?」見他不答,傅學廉又問了一次。  

  「這裡的感覺如何?」謝進成還是沒針對他的問題回答,被握在手中的小槌子,一會兒敲在傅學廉的膝蓋,一會兒敲在他的小腿骨。  

  「有點麻。」傅學廉討厭極了他的態度,尤其是他和如意是青梅竹馬這件事,更是讓他一直耿耿於懷。  

  「麻?」謝進成抬頭望向天花板,想了下。  

  「到底你對我雙腿的復原,有多少把握?」第三次,傅學廉又問,耐心已快宣告用罄。  

  「這裡呢?」小槌子又敲,謝進成繼續將他的話當耳邊風。  

  「夠了,蒙古大夫!」終於,傅學廉受不了了,如果雙腿能站,他一定馬上跳起,甩袖離開這裡。  

  「你叫我什麼?」謝進成的眼角跳動。  

  「蒙、古、大、夫!」傅學廉一字一字慢慢說,彷彿是以激怒他為樂。  

  「傅學廉!」見狀,謝進成拍桌跳起。  

  等在門診室外的如意,聽到裡頭的叫罵聲,旋開門衝了進來。  

  「怎麼了?怎麼了?!」  

  兩個男人一見到她,瞬間安靜了下來,咬著牙,各自暗暗咒罵,然後一致抬頭,衝著她笑。  

  「沒事。」  

  「沒事。」  

  真難得,兩人居然異口同聲。  

  「真的?」如意懷疑,就怕他們兩人打起來。  

  「當然。」  

  「當然。」  

  兩人又回了相同的話,但彼此眸光一瞪,和善的表面下洶湧波濤。  

  「我很好,謝醫師只是在跟我討論我的腳哪裡會麻。」傅學廉伸過來一手,緊握住如意的。  

  謝進成的目光似雷達一樣,刷地拉落到兩人緊握在一起的手上,忿忿地瞪著,恨不得能長出一對雷射眼,將兩人握著的手給切割開來。  

  「我們沒什麼,我現在正在幫他診斷,等斷定了毛病,再討論用何種方法幫他復健。」謝進成說。  

  「是這樣?」如意狐疑地看著兩人。  

  「是的,我們沒事。」傅學廉說。  

  「對,怎麼可能有事呢?」謝進成說。  

  「那……」如意又看了看兩人,「我還是先出去好了。」  

  「好。」  

  「好。」  

  兩個大男人又異口同聲。  

  如意不放心地又看了兩人各一眼,隨即轉身,走出門診室。  

  門板緩緩合上,終於再也看不見佳人,傅學廉咬牙,首先發難——  

  「蒙古大夫,你最好說清楚,對於我腿傷的所有復健程序,還有你到底有多少把握,否則害我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你這裡,結果卻得不到相對的成效的話,我一定會請律師告死你!」  

  對於他的要脅,謝進成回以一記冷哼,「你以為你在唬小孩呀,誰怕你?  雖然你這種病人很糟糕,但我還是會救你,絕對能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站起來。不過,你別高興的太早,我會這麼做,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我全是看在如意的面子上。」  

  「如意不喜歡你!」一提到如意,傅學廉就覺得心中充斥著滿滿酸味。  

  「……」謝進成狠一咬牙,幾乎將整排牙給咬碎。「你別得意的太早,如意也不見得是喜歡你,充其量你不過是吸引她,還不到愛的程度。」  

  「聽你說的,難道你就懂得如意的愛?」傅學廉非常不服氣。  

  「這,我……」當然,謝進成也不懂,否則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早擄獲了如意的真心。  

  「原來你也不知呀!」見他的表情,讓傅學廉哈地一笑,心情好極了。  

  「你笑什麼?」又咬了咬牙,謝進成發覺,要是幫他復健下來,搞不好他會恨得咬碎許多牙齒,得去裝假牙。  

  「你管我。」傅學廉挑挑眉。  

  謝進成低咒一聲,「你別得意的太早,遲早我會要回來的。」  

  **    **    **  

  「想不想到茶園去看看?」經過二個星期密集復健,傅學廉有明顯進步,現在已不用輪椅代步,可以拄著枴杖短暫行走。  

  「想、想,當然想要。」如意興奮地大叫。  

  算算時間,從進入山莊開始至今,也一個月有餘,這一個月來發生了許多事,除了一開始和傅學廉的針鋒相對,接著受傷,到幫他復健,每天都讓她忙得團團轉,還沒好好的欣賞過茶園風光。  

  「那就走吧!」傅學廉站在原地等她,對她伸出一手。  

  如意馬上由長毛地毯上跳起。「需要開車嗎?」  

  她想,以他目前的情況,當然還不適宜開車。  

  不過,再過一段時間,等他的腳完全好了之後,她肯定會要求他重新開車上路,再一次幫他克服掉內心的恐懼。  

  「不用,我們只要附近的茶園走走,不會太遠,就在山莊的後頭。」等她走近,傅學廉執起她的手,緊握在掌中。  

  「這樣……」如意想了下,「對了,我聽爺爺說過,你的茶園很大,你自己會制茶嗎?」  

  「制茶的工作大部分都交給經驗老道的老師傅做。」他說著,將她拉近,一記灼熱的吻落在她額頭。  

  「所以你只做老闆?」那吻令她的臉驀地一紅。  

  隨著兩人這陣子來的行為愈趨親密,傅學廉發覺她其實很容易臉紅。  

  「我是當老闆沒錯,但我也是個嚴格的品質控管者。」拉起她的手,他緊握在掌中,移動步伐,兩人慢慢地往外走。  

  「品質控管者?!」  

  「想讓自己出產的茶葉擠入世界頂級之列,除了醱酵、烘焙、制茶的功夫之外,懂得專業鑒賞和嚴苛的挑出毛病,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環。」將她的手握到唇邊,他輕輕一啄。  

  瞬間,如意又感覺到彷彿有千萬絲電流經由他親吻處,流竄過她全身,激盪著她的心脈。  

  「聽你說來,好像真的是一門挺大的學問喔!」如意怯怯地將眸光拉開。  

  「那是當然的!」傅學廉仍深瞅著她,想了下,有句話在心頭縈迴,每每已到嘴裡,卻又硬生生地讓他給吞嚥下去。  

  那話就是——她到底喜歡他什麼?  

第八章

  「喂,我從這裡尖叫,對面能聽得到嗎?」如意高興得在茶園裡奔跑,幾乎要尖叫。  

  周圍放眼所及的全都是修剪得整齊的茶樹,一層層呈階梯方式植種,青翠得如翡玉,讓人眼睛一亮。  

  「可以的。」見她高興得似只蝴蝶一樣,四處飛舞,傅學廉莞爾。  

  「那我可要試試了。」如意吸足了氣,朝著對山呀地一叫。  

  山上空曠,沒有阻隔,聲音可以傳很遠很遠。  

  「沒想到你的河東獅吼功,挺厲害的。」他笑笑地說,一手拄著枴杖,朝她伸出空著的一手,等待她回到他身邊。  

  「你聽,我聲音真的傳得很遠,對不對?」如意非常興奮地跑了回來。  

  雖沒人回應她的聲音,但能站在這裡,朝著山的那邊大聲吶喊,她已覺得舒服極了,隨著喊叫的動作結束,她的心情也更好了,就像所有壓抑、不愉快、憂愁,全讓她給吼走了。  

  「是很遠,所以我才說你是河東獅吼。」他的手一觸及她的,即用力將她拉回。  

  如意險些撞進他懷裡,怕撞倒他,她只好盡量地穩住自己的身體。「你這樣很危險。」她昂起脖子抗議。  

  誰知,才一抬頭即對上他的雙眼,那黑亮的瞳仁中跳動著比星子還燦爛的光彩。  

  「想待在這裡嗎?還是想回去了?」傅學廉忽地又將她給拉近,將拄在手中的枴杖放掉,用雙手圈住她的腰肢,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  

  「我……」如意腦中亂烘烘,在他的懷裡,時常讓她、心跳加速,無法思考,只能呆呆地與他對望。  

  「要回去嗎?還是留下?」他又問,緩抬起一手來,修長的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  

  天呀!她可知,多少個夜晚、多少個午夜夢迴,他多渴望擁吻著她,將她壓制在身下,一遍遍溫柔瘋狂的佔有她?  

  「留下,不,回去。」如意倏地羞紅了臉。「我想再走走,你也陪我走走好嗎?」  

  終於,不知在她第幾次呼氣吸氣之後,大腦終於稍稍恢復運轉。  

  「當然好。」鬆開摟著她腰肢的手,他改牽著她,用有點緩慢、艱澀的步伐,一步步往前走。  

  如意注意到了,他將枴杖丟在方纔的地方。「你……你可以不用枴杖了?」  

  她又驚又喜。  

  傅學廉對她綻開一抹自豪的笑,「我還沒遇過我辦不到的事。」  

  他不得不承認,那個蒙古大夫確實是有兩下子,不過歸納出總結,還是因為他自己勤於努力。  

  為了不想讓謝進成有借口虐待他的雙腿,逼他使用那部最新科技,號稱就算英雄也會流淚的筋骨拉扯機,傅學廉咬牙,硬是加長自己學習站立的時間,數次摔倒,數次爬起,越挫越勇,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他的復健進展順利,而他也能像正常人一樣,行動自如。  

  「所以我才說,你一定能辦到嘛!」如意感動得差點掉淚。  

  看著她眼中閃呀閃的淚光,傅學廉的心驀地一悸。  

  「如意……」  

  「什麼?」如意吸了吸鼻子。  

  「謝謝你!」再一次地,他對她說。  

  如意有點不好意思的搔搔頭髮。「哪裡。」  

  下一秒,她高興的笑了出來,想再說些什麼,遠遠地,有個身影朝他們跑來,是成叔。  

  「大少爺。」成叔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什麼事?」  

  成叔注意到他居然能沒拄枴杖的站著,驚愕得張大了嘴巴,活像一隻浮出水面拚命吸吐空氣的金魚。  

  「大、大少爺,你的腳……」成叔的手搗住嘴,放開,又搗住,再放開,大驚訝了、太高興了,高興得差點老淚縱橫。  

  「已經可以短暫的不用往著枴杖,但還不能行走太久。」傅學廉說,想起了讓成叔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事,「是什麼事讓你急得用跑的?」  

  「喔,對。」成叔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抬手敲了自己的腦門一記,「大少爺,你瞧我真的老了,竟差點就忘了跑來找你的事。是這樣的,二少爺回來了,剛到山莊,看樣子好像有急事找你。」  

  「學禮回來了?」  

  「是。」成叔恭謹地退後一步,彎著腰說。  

  「我們回去吧!」看了他一眼,傅學廉轉向如意。  

  如意看看他,再看看成叔,「我看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想再走走。」  

  「這……」讓她一個人待在這兒?傅學廉不放心。「想走,晚一點,或明天,我再陪你來。」  

  如意搖搖頭。「別擔心我,我認得路回去。何況從這裡回到主屋,也不過是十分鐘不到的路程,我不會迷路的,你忙的話就先回去吧,我再四處看看,一會兒就回去。」  

  「這……」傅學廉猶豫著。  

  「快去吧!!」如意推推他。  

  傅學廉的眉心皺起,「要不,二十分鐘後你要是沒回屋裡,我就讓成叔來找你。」  

  「好啦、好啦!」  

  「成叔,學廉拜託你嘍!」說著,如意朝著兩人揮了揮手,嘴裡邊哼著歌曲邊拐個彎,往不遠處的茶叢走去。  

  看著她的身影,又過了會兒,傅學廉唯能深深一歎:「成叔,你幫我記住時間,時間到了,如意還沒回屋裡來,你就幫我出來找她。」  

  **    **    **

  如意並沒有越走越遠,相反地,當她在茶田里待了會兒,發現看來看去都是茶樹,沒有其餘風光可瞧,而且山那頭的雲層似乎有飄移的傾向,她就決定轉身,往來時路走。  

  然而,在走過幾個相同的走道,如意的腳步始終猶豫,是這裡該轉?還是那裡?!  

  她轉回身,退回到才剛走過的岔路,想想不對,又轉了回來,繼續往前走,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她終於承認一向很有方向感的她,迷路了。  

  如意有點氣憤地踢踢腳,踢飛了腳邊的幾顆碎石子。  

  「這樣居然也能迷路,去買樂透絕對會中頭彩。」嘴裡碎念了聲,如意抬起一手來,用手指隨意指了個方向。「算了,就走這裡吧!」  

  她大步往前走,走向數步外的一個岔路口,拐進那條小岔路。  

  雲層慢慢地飄了過來,空氣中雖帶著濃郁的水氣味,但並沒有飄雨,而是起霧了。  

  聽說在這裡,起霧是很正常的,也因為這種自然現象,這裡的土壤和氣候才適宜栽種茶葉。  

  如意又往前走,很快地走進一大片油桐樹林,茶田已在身後漸漸地消失,就在即將離開油桐樹林時,她往前一望,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  

  「就說沒道理我會迷路。」  

  看向前方,若以腳程計算,或許還需要十來分鐘的時間,但山莊已經清晰可見,主屋就矗立在遠遠的正前方,那絳紅色的屋瓦格外醒目。  

  如意低頭,拉回遠眺的目光,嘴裡開始哼起了歌曲,往主屋的方向走。  

  就這樣,她拐過幾個彎,又走過幾株零零星星的油桐樹,很意外地,落在她眼前的竟是一大片的玫瑰花園。  

  她腳步緩了下來,不再急著回主屋,而是改走進花叢中,欣賞起這一大片的花海。  

  循著石子小徑,她邊走邊看邊逛,很快地穿過了花圃,抬頭一看,才發覺此處原來是在水塘的另一方。  

  記下了地點,她心想著,下一回一定要再來散步,轉個身,她準備由來時路往回走,卻意外地見到一個石碑。  

  如意走近,瞇起眼來認真地看著鐫刻於石碑上的字——  

  愛妻  夏詩織之墓  

  這幾個字讓如意嚇了一大跳,差點轉身拔腿就跑。  

  「嚇到了?」突然的聲音傳來,有別於傅學廉沉穩低啞的嗓音,聲音的主人語調較高,而且帶著一股濃濃的嘲諷味。  

  如意驀地將視線拉向聲音的主人,不難尋找,他就站在離她約五步外的距離,手上拎著一枝血紅玫瑰,是他剛折下的。  

  「你是……」如意想了下,對他有點印象,卻又不曾在山莊裡見過他。  

  「傅學禮。」薄薄的唇掀了掀,說出幾個字。  

  「傅學……禮……」如意「啊」的一聲,想起在何時見過他了,不就是那一天在傅學廉的書房裡,和他視訊聯絡的那個人?  

  「記起我了?」傅學禮挑挑一眉。  

  「是,記起來了。」  

  說真的,他和傅學廉的相似度有百分之八十以上,不過眉宇間的神情不同,微笑時給人的感覺也不同。  

  「這個夏詩織是……」如意想了下,將話題給拉回。  

  「我哥的前妻。」看不出傅學禮的神情有何不同,但由他口吻的語調可以聽出,他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人。  

  「前妻?」如意想起了她和爺爺的對話,眉心不自覺地蹙緊了起來。「可是我聽說她應該是離開!而不是……」  

  「而不是被埋在這裡?」傅學禮接了她的話。  

  「是。」  

  「你喜歡我哥?」問話的時候,傅學禮望了望天邊,等他又將目光拉回,回落到如意臉上,變得異常犀利。  

  「這個……」如意不是猶豫,而是遲疑有必要對他坦承嗎?愛情是她和傅學廉的事,不是嗎?  

  「需要猶豫嗎?」  

  「我不是猶豫。」如意反駁。  

  那毫無退怯的模樣,讓傅學禮揚高雙眉。「關於你的事,我聽說過了不少。」  

  他都聽了些什麼?  

  如意不禁懷疑,沒急著回應他的話。  

  「我還是要對你說聲謝謝。」傅學禮突然說。  

  「謝我什麼?」  

  「我哥的腳。」傅學禮挑明了說。  

  「那是他自己的努力。」這點,如意倒是實話實說,一點也不敢居功。  

  「如果沒有你,我想他是不會願意到醫院裡去做復健的。」傅學禮點出了重點。  

  「這點倒是。」  

  她的話不閃不避的直接,先是令傅學禮一愣,隨即挑眉笑了起來。  

  「我大概可以知道我哥喜歡你什麼了!」  

  她夠直接,連普通的客套都省略,這樣大剌剌的性格,讓人激賞。  

  「你們難道都想過勸他去接受復健?」如意沒理會他的話題,逕自開闢新的。  

  「你覺得他像是一個會讓人說得動的人嗎?」他懷疑。  

  如意搖了搖頭,坦誠道:「不像!」  

  「那不就得了。」傅學禮將目光拉回,重新落在如意身上。  

  就是她了嗎?哥哥的真命天女!  

  她不會像其他女人一樣的傷害他們傅家男人嗎?不會再為傅家帶來什麼不幸吧?  

  「說的也是。」如意想想,逕自地笑了起來,「對了,你方才說這個石碑下埋的是那個叫夏詩織的女人?」  

  「不是。」傅學禮搖了搖頭,神情莫測。「這裡面埋的是我的哥回憶。」  

  「你哥的回憶?」他的意思發人深思。  

  「在我哥的心中,那個女人等同於死了。」傅學禮說。  

  「這樣啊……」如意沒再多說什麼。  

  他一定很愛那個夏詩織吧?所以才會傷得很深。  

  **    **    **  

  「大哥。」傅學禮回到書房,不意外見到傅學廉已在書房裡等他。  

  「你到哪去了?讓成叔去叫我回來,自己卻跑得不見人影!」傅學廉坐在單座沙發上,一見到傅學禮,很快地站起,朝他走來,張手一抱。「我們有快兩年時間沒見面,都是透過視訊談話的吧?」  

  他拍拍他的手臂,有親人回到身邊的感覺真好。  

  「是的。」  

  這兩年,傅家人都不好過,尤其在傅學廉出事之後,為免過於刺激他,也不想沉浸在哀愁中,於是傅家的其他四個男丁就更少回山莊來。  

  「你的腳已經……」兩人分開,傅學禮退開一步,目光落在傅學廉一雙修長的腿上。  

  「大概已經好了九成五。」傅學廉說。  

  依據那個蒙古大夫的說法,剩下的那百分之五,只是時間問題了,只要他更勤於復健,時常走路,再過一段時間,連手上的枴杖都可以拋掉了,但可能還是沒辦法恢復到從前那種健步如飛的狀況。  

  「我聽成叔說,你的腳能恢復,最大的功臣非如意莫屬?」兄長能走出過去陰霾,他也為他高興。  

  「醫生是她介紹的。」提到如意,傅學廉的俊顏上露出難得的笑。  

  看著那沁著溫暖的笑,傅學禮感覺到大哥真的與過去不同了。「大哥,你……」  

  有件事他不知該不該提,於是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們兄弟間還有什麼事是不能談的嗎?」  

  傅學禮與他對望,想了下,「她……你……不怕萬一又被傷害嗎?」  

  雖然對方是如意、是管家尤叔的孫女,但女人之於傅家男人,猶如一柄利劍,隨時能讓他們心口淌血,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學禮的話讓傅學廉一愣,搖搖頭,隨即否決掉,「如意不一樣,她不會,而我覺得我也已經走出了過去的陰霾,所以……」  

  「我在回到書房前,在夏詩織的墓碑前見過她。」傅學禮突然說。  

  「你說……」傅學廉的臉色悄然一變。  

  她見到了那個女人的墓碑?!  

  「她知道詩織離開的事。」學禮繼續接著說。  

  傅學廉沉默了,臉色轉為暗沉陰鬱。  

  「她……不,如意還是不一樣,她跟那個女人不一樣,她不會背棄我,何況她是尤叔的孫女,她是真心喜歡我,我和她的認識是在我人生中的最低潮,她能為雙腳殘廢的我而留下,就沒道理會在我雙腳全好時離開我。」  

  看著自家兄長,傅學禮抿緊唇,一時說不出話來。  

  也不需再多言了,兄長的動作和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又深陷了,而且,這一次恐怕還陷得比上一回還深……  

  「也許她真的會不一樣也說不定。」傅學禮只能這樣想?  

  「如意當然不同。」她強勢、她勇敢、她正直、她直接、她善良,她有時也調皮,調皮的讓他好愛。  

  「你會娶她嗎?」學禮問。  

  「這個……」傅學廉考慮了下,眉心蹙在一起。「這個問題過一陣子再說吧!」  

  他和如意甚至還沒把兩人正在交往的事告訴尤叔。  

  「尤叔不反對你們的交往嗎?」真是一針見血,傅學禮問出了重點。  

  「這個……」傅學廉又陷入沉默,他也無法肯定的說出老人家的想法。「我和如意還沒把我們在交往的事跟尤叔提起。」  

  尤叔在傅家待了四、五十年,有關傅家的所有事,相信沒人會比他清楚。  

  「這樣……」這一回換傅學禮安靜了下來,若有所思的看看書房四周,最終才將目光拉回,「大哥,關於我們家的傳言,你信幾分?」  

  「你是說我們天生注定要被女人所傷?」以前他不信,遇到詩織之後,他信了。但如果他的生命中注定沒有愛情、注定該視女人為夢魘,那麼為何上蒼又要給他如意?  

  「是。」傅學禮一臉嚴肅的等待他的答覆。  

  「信,但也可以說不信。」這是傅學廉的答案。  

  「為什麼?」  

  「曾經夏詩織讓我深信不疑,但如意讓我否決了那樣的說法。」想了下,傅學廉坦然地說。  

  「這樣啊……」傅學禮喃念了聲,再度陷人沉思。  

  傅學廉看了看他,「怎樣?你也遇到了什麼讓你困擾的人物了嗎?」  

  傅學禮想了下,幾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說出:「大哥,我要結婚了!」  

  「結婚?!」這一下,傅學廉嚇得不小。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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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5 23:50:57

第三章

  「你還真伶牙俐齒,」傅學廉幾乎是咬著牙說,但心裡盤算著另一件事。  

  「是呀!」氣吧,生氣吧!早在上山前,如意已做好心理準備,告訴自己不能怕。  

  「好,你想留下,我就讓你留下!」看他如何整死她!  

  「啊?!」  

  「大少爺要她留下?」  

  「天啊!」  

  抽氣聲四起,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  

  傅學廉的目光朝著四周掃了圈,瞬間,大家又都安靜了下來。  

  「你真的答應讓我留下了?」如意迫不及待的確認,在心中暗喜。  

  「沒錯。」傅學廉的俊顏冷得跟冰山一樣,「不過,你得照著山莊的規則來。」  

  「山莊的規則?」她看著他。  

  「成叔,拿把剪刀給我。」傅學廉突然朝著蓄著落腮鬍的老伯喊。  

  「啊?」成叔一時反應不過來,「大少爺是要……」  

  「隨便一把剪刀,要是都沒有,你平日用來修剪花木的也可以。」傅學廉哼著聲說。  

  「喔,是,大少爺。」成叔很快轉身取剪刀去。  

  不到幾分鐘,成叔跑了回來,將剪刀送到傅學廉手中。  

  「你,過來。」傅學廉看著如意命令。  

  如意愣了下,雙眼目光定在他持著剪刀的一手。「你要幹嘛?」  

  「過來。」他又朝著她一吼。  

  如意按捺下心頭的恐懼,移動腳步。「你到底要幹嘛?」  

  「剪你的頭髮。」他笑著說,笑裡隱含著森冷的得意。  

  「你沒事幹嘛要剪我頭髮?」如意真想罵他變態了。  

  「你不是執意要留在山莊嗎?既然是這樣的話,我就告訴你,要留下來可以,把你的長髮剪掉。還有,以後都不准再穿裙子。」  

  「為什麼?」  

  「別問我為什麼,你站在我的土地上,我高興怎樣就怎樣!如果你不願意把頭髮剪掉,你也可以轉身走人,沒人會要你留下!」他笑著說,笑意仍然森冷,令人不寒而慄。  

  如意的雙手垂落在身側,氣憤地緊握成拳,大有一拳揍爆他那可惡笑容的想法。但,她不會就此打起退堂鼓。  

  「好,我剪!」牙一咬,她說。  

  傅學廉看著她,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是欣賞她的,欣賞她的勇敢和執著。  

  「過來。」他將情緒壓抑得很好,神情上絲毫看不出來,他指指自己的身前。  

  如意昂首闊步,一點也不想受制於他的氣焰,走到他面前。  

  「蹲下!」他下達著沒有溫度的命令,驕傲尊貴得如一個王者,而她則是他的小女僕,得匍匐在地,親吻他高貴的腳趾。  

  雖有不甘,但如意還是照他的話做。  

  看著她聽話的蹲下身,傅學廉伸來一手,抓起她的長髮,二話不說地揮動手上剪刀,喀嚓一聲,將之剪下。  

  瞬間,周圍又傳來一致的抽氣聲,大家又交頭接耳私語了起來。  

  「剩下的,等一下回房後,你自己剪,記住頭髮最長只能蓋到耳垂!」他說著,看了她最後一眼,單手操控著輪椅按鍵,轉了個方向,往屋內去。  

  「阿泰,幫她找間空房!」這是他最後的交代。  

  看著他的背影,如意發覺自己渾身顫抖。  

  不是害怕,而是因為氣憤。  

  什麼頭髮最長只能蓋到耳垂?!他以為他是女子私校的訓導主任嗎?王八蛋、混蛋、一點良心也沒有的驕傲男!  

  她跟他槓上了!  

  **    **    **  

  回到房裡,傅學廉歎了口氣,他的眸光落焦在沉重的簾幔上,又過了一會兒,他更用力的一歎,移動著輪椅,回到最常待的地方——一張書桌後。  

  他,失控了!  

  不得不承認,方才在大廳裡的狀況,他大大的失控,居然答應讓那個女人留下。  

  「女人!」他嘴裡啐了聲,低頭,發覺手上竟還握著她的頭髮。  

  似觸電一樣,他抬起手來,想將那綹頭髮拋掉,卻在高舉起手的同時猶豫了,那髮絲好細、好柔、好美,就像上等的黑緞一樣,還帶著淡淡的馨香,讓人不捨放手。  

  心動?!  

  傅學廉的心驀地揪緊。  

  「Shit、Shit!」連連粗咒了兩聲,他用一手搓揉著發疼的額角,蹙緊兩道濃眉。「我一定是瘋了,肯定是!」否則怎會對女人又有了心動的感覺?  

  難道是受的苦還不夠?被她們欺騙的還不夠?沒看清楚她們的虛偽、醜陋和善變?還是準備將尊嚴再一次的丟在地上踐踏?  

  不,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重蹈覆轍。  

  「對,不允許、不允許!」他喃喃一念,雙手砰地同時擊落桌面,握著髮絲的一手鬆開,將那一綹黑髮拋在桌面。  

  「我絕對要讓她在在三天內,主動離開山莊!」  

  **    **    **  

  大廳裡,山莊裡的一群員工們圍繞著如意,神情興奮地與她交談了起來。  

  已經整整兩年了,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她一樣進入山莊,而且還是大少爺親自開口答應讓她留下的。  

  「想不到尤叔也能生出這麼棒的孫女。」阿峰上前誇讚,粗魯的伸來一手,用力拍落在如意肩頭。  

  如意重心不穩,顛躓了下,差點跌倒。「我是爸爸媽媽生的,不是爺爺生的!」她糾正他。  

  眾人聽到她的話,哈哈大笑了出來.  

  「說的對、說的對,這個阿峰呀,只會煮飯燒菜,連這麼簡單的事都搞不清楚,應該說,沒想到老尤能有這麼好的遺傳基因,能有這麼聰明又勇敢的孫女,不知該不該說是壞竹出好筍?」  

  這回搭話的是留著落腮鬍的成叔,他今年已六十五歲,在山莊中專門負責照顧庭院裡的花花草草。  

  就這樣,你一句、我一語,如意很快地和他們熟稔了起來。  

  其中,身形最粗獷的人,名叫阿峰,是山莊裡的廚師,聽說他曾經在六星級餐廳擔任過主廚,還在法國待過一段時間。  

  司機是瘦得像竹竿一樣的阿泰,別看他一副皮包骨的模樣,聽說只要坐上駕駛座,馬上變了個人,精神抖擻,自稱車神。  

  守衛阿山一直都對自己的好運感到自豪,就拿他放如意進山莊這件事來說,最後居然沒被追究,如意還能留下。  

  就這樣,大家又聊了一會兒,說說笑笑,為這個死氣沉沉的山莊帶來一些生息。  

  而如意也在等待時機,等待一個問話的機會。  

  終於,機會來了——  

  「我很好奇,為什麼山莊不准女人進來?」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想改變傅學廉,想將他由黑暗中拉出來,就得更用心去瞭解整個事情的始末。  

  這句話像枚炸彈,炸得大家瞬間安靜了下來,你瞧我、我看你的,猶豫了許久,就是沒人敢先開口。  

  那突來的安靜非常不協調,就像股低氣壓,壓得人受不了。  

  年老的或是在山莊已待了數年的人,還比較沉得住氣,至於年輕又待沒多久的人,自然是毛躁許多。  

  「原來尤叔什麼都沒對你說。」阿山一歎,衝口而出。  

  馬上地、不知是誰,往他的頭頂一槌,疼得阿山呀呀大叫。  

  「老尤果然是個可靠的好人,就連最親的孫女也沒說。」這是成叔給尤雄的評語。  

  大家一致點頭,表示認同他的說法。  

  「大少爺不准我們私下議論有關山莊裡的所有事。」阿峰說,尤其是兩年前的那件事。  

  如意已概略知道了緣由,但她並不想知道傅學廉和他前妻之間的事,目前她最關心的是他的腳,還有那場車禍。  

  「大少爺的腳真的站不起來了嗎?」她問。  

  來到山莊之前,已概略聽爺爺提起過那個車禍。  

  「醫生並沒那樣說,只是大少爺不想去醫院做復健。」這次搭話的是阿泰。  

  對於兩年前的那場車禍,他的印象最深刻,因為第一個發現的是他,也是他將傅學廉由即將爆炸的車中救出,緊急送醫。  

  「為什麼?」  

  「這個……」大夥兒又面面相覷許久,然後由阿峰跨出一步,一手輕拍了拍如意的肩。  

  「如意,你搭了一整個早上的車子上山,應該也餓了吧?不如到廚房來,我幫你做點東西讓你墊墊胃,我們再慢慢聊。」  

  「這……」如意看著阿峰,再看看四周的其他人,感覺到大家對著她眨眼,示意她接受,於是她掀掀嘴角一笑。「好吧,被阿峰哥這麼一說,還真有點餓了,我就跟你一起到廚房去吃東西吧!」  

  **    **    **  

  接近中午時分,如意雙手端著托盤,站在傅學廉臥房門口,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為等一會兒即將面對的硬戰做好心理準備。  

  經由方才和阿峰在餐廳裡的一番詳談,她概略瞭解了這麼多年來,傅家到底發生了哪些事,還有傅學廉的前妻葉詩織,是之前山莊裡一個負責打掃的女傭的女兒。  

  而爺爺則在兩年前的車禍之後,負責照顧鮮少踏出房門的傅學廉的起居飲食。  

  看著門板,如意又深吸了一大口氣,才空出一手,在門板上輕敲了數下。  

  就如阿峰所言,門裡果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如意的手握在門把上,輕輕一轉——  

  還好,門沒上鎖。  

  推開門,她邁著步伐進房去。  

  「大少爺,你的午餐。」  

  房裡是一片漫無邊際的黑,裡頭還充斥著淡淡的霉味,有點似長時間照不到陽光,悶在濕熱的地道中那種極不健康的味道。  

  如意撇撇嘴角,懷疑他這兩年來該不會都待在這樣的黑暗中,一遍一遍任由悲傷啃蝕自己的心。  

  自虐!如意無聲地啐了聲。  

  「大少爺,你的午餐。」或許是瞳仁已適應了無光的黑暗,如意開始在漆黑中尋找他的身影。  

  幾秒鐘過去,回答她的仍是沉默,但她很快的在角落的單人沙發上尋到他。  

  挪動腳步,如意再一次深呼吸,來到他身旁。  

  「大少爺,你的午餐。」  

  她故意提足了嗓音大聲喊,像怕對方重聽一樣。  

  「放在一旁就好了,我沒聾,聽得到你說什麼!」傅學廉極厭惡的瞪著她,額角不覺地又暴出青筋。  

  總感覺這女人是故意的,想挑戰他的威信,讓他不好過。  

  「我還以為你除了不能走路之外,耳朵也聾了,眼睛也瞎了。」如意故意喃喃自語,轉身走到一旁去放餐盤,但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動作頓了頓,雙手僵在空氣中,慢慢地瞇起雙眼來。  

  「你說什麼?」想當然爾,傅學廉又將她的喃喃自語給聽進了耳中。  

  青筋又暴出,已開始在額角跳起旋律激烈的舞曲。  

  「沒什麼。」如意聳聳肩,轉了回來,面對著他,綻開微笑,「我決定以後不叫你大少爺,因為我與眾不同,我只是代替我爺爺來幫你工作,算不上你的正式員工,所以我就稱你一聲……先生,好了。」  

  「我不接受!」傅學廉激烈的拒絕。  

  只消一眼,他也能看出,這個女人肯定又在動什麼歪腦筋,而目的就是不想讓他太好過。  

  「我才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就是決定要這麼做。」手上端著餐盤,如意略彎下腰,臉上笑容咧得更開,可見到她上排潔白的牙。  

  「你敢?」傅學廉暴吼著,如果不是站不起來,他想他會跳起來,直接用雙手掐死她。  

  「有何不敢?」如意哼笑了聲,雙眼凝睇著他,不閃不避,好似一點也不將他臉上的憤怒看在眼裡。「你會知道我還有更敢的!!」  

  「尤、如、意!」傅學廉咬牙切齒的喊著。他以為自己不會動手的,但隨著聲音被逼出牙縫,他也伸出了雙手。  

  如意速退了幾步。「想掐死我,得等你的雙腳先好起來再說。還有,我挺高興的,初次見面而已,先生你已經將我名字記得這麼清楚了!」  

  「你……」傅學廉咬著牙,氣憤得臉孔扭曲,因為雙手構不著她,而懊惱不已。  

  他恨,恨自己無法站起,否則絕對要掐死她。  

  「別太恨我,也別太感激我,你最好快快的適應我,因為接下來的日子,我會照著過去我爺爺照顧你生活起居的慣例,來照顧你。」  

  「我不要你!」他僅能惡狠狠地瞪著她。  

  傅學廉發誓,他從沒像此刻一樣的痛恨自己,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這可由不得你決定了。」如意維持著臉上燦爛的笑.  

  「我是這裡的主人,有什麼不是我說了算?」他發誓,要是他的腳能好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掐死她。  

  腳能好起來?!  

  傅學廉心中驀地一跳,那驚愕在心中閃現得快速,消失得也迅速,但足夠教他驚訝了。  

  他不是對未來不再抱著任何希望,任由自己成為只能呼氣吸氣的行屍走向了嗎?現在為何……  

  「我才不管你是誰,先跟你說明白了,就算是我爺爺,我也不會改變我為人處世的原則,所以你的那一套在我的世界裡,完全不管用。」如意停頓了下,早已預知,他可能會氣得吹鬍子瞪眼。  

  不過,她希望他越激動越好,越氣憤越好,至少激動和氣憤會讓他發覺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具冰冰涼涼、沒有情緒的屍體。  

  「還有,現在請告訴我,先生,你要馬上用餐嗎?」不給他再度回應她話語的機會,如意接著問。  

  傅學廉沒給回應,因為還深陷在希望自己的腳能好起來的驚愕之中。  

  「沒反應,我能將你的沒回應視為否決嗎?」如意笑著,雙手仍端著餐盤,但雙腳一旋,人已轉身。  

  「喂,你幹什麼?」傅學廉回過神來,見如意已走離他更遠,遠到角落的窗邊,一個垃圾桶旁。  

  「你不是不吃飯嗎?」說著,如意一腳踩在垃圾桶的踏板上,垃圾桶的蓋子掀起,她嘩啦一陣,將手上托盤的菜餚一古腦兒的往垃圾桶裡倒。  

  「尤、如、意!」傅學廉怔愕的看著她,無法置信她的所作所為。  

  「怎樣,先生有指教?」將東西都倒掉後,她轉回身來,一臉無辜地瞅著他。  

  「你、你……」有生以來,傅學廉首次感覺到自己氣得渾身發抖。  

  「你不是不吃嗎?既然不吃的話,就別刁難山莊裡的工作人員了,看大家平日裡多辛苦,還得為你吃不吃東西而感到煩惱難受,所以我乾脆把飯菜都倒掉,這樣多好,大家會以為你全吃了,皆大歡喜。」  

  「你……」再次地,傅學廉感到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是他的惡夢嗎?  

  目前不知道,但能肯定一點,他若不能讓自己的雙腳快快恢復行動能力,她鐵定會是他可怕的惡夢。  

  「怎樣?想謝我啦?」如意偷偷地在心中吁出一口氣,維持著臉上的眉飛色舞。「喔,對了,我想有件事,我還得先跟先生你說明一下。」  

  既然之前忤逆他的事已做了許多,她不在乎再多一件。  

  「我最討厭見不到陽光的房間了,那會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下水道中的爛泥,渾身爬滿黴菌等待著腐朽,所以……」沒將話說完,她直接以行動說明了一切。  

  走到窗邊,她的一手刷地一聲,將垂地的長窗簾用力拉開。  

  「尤、如、意!」傅學廉再度暴吼出聲。  

  如意根本理也不理他,幾次重複的動作,將臥室裡三邊的窗簾全部拉開,陽光很快由屋外撒入。  

  她伸手將窗子推開,溫暖的陽光伴隨著清新的空氣湧入,很快驅走陰暗。  

  傅學廉用雙手搗住眼睛,一時無法適應陽光。  

  原來烈陽下,就是這種感覺,他以為,他早已遺忘,但記憶的深處似乎還殘存著。  

  他的心,似乎隨著陽光的撒入,又開始了跳動。  

  「先生,現在照到了陽光,是不是讓你覺得肚子開始餓起來了呢?」如意的聲音傳來。  

  傅學廉反射地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的頭上泛著淡淡的光暈,像是天使頭上才會有的光環。  

  有一剎那,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猛地抽動了下,目光竟捨不得由她的頰靨上移開。  

  搖搖頭,他很快否決掉腦中的想法。  

  若不是太清楚了她惡劣的行徑和近乎野蠻的作為,他會以為她是上天派來拯救他的天使。  

  天使?!  

  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名詞,尤其是用在她的身上!  

  「你沒反應沒關係,這一次我就當你是嘍,你等著吧,我再去幫你端份餐點過來,畢竟陽光、空氣、水,可是植物生長的必須要素,現在三樣要素都有了,當然得加上營養嘍,這樣才能長得頭好壯壯,」  

  見他沒再暴出嘶吼聲,如意心中鬆了一大口氣,退出房去,重新幫他準備餐點。  

  看著她離去的身影,傅學廉終於鬆開搗住雙眼的手掌,沉沉地呼吸了幾次,這就是過往他所熟悉的空氣和陽光。  

第四章

  如意若以為傅學廉從此不對她反擊,那就大錯特錯。  

  「大少爺,你找我們?」阿泰走在前頭,身後跟著成叔和阿峰。  

  一踏入傅學廉的臥房,他們三人頗為驚訝。  

  過去這兩年,他們不是沒進過大少爺的房間,那真是慘不忍睹的一片黑暗呀,好像是個被遺棄的世界,但如今……  

  窗明几淨,充滿陽光的洗禮,空氣溫暖而清新!  

  阿峰說的話一點不誇張,他說,方纔如意在餐廳裡告訴他,她有辦法改變大少爺的一切,能將他由黑暗中拯救出來,果然沒錯。  

  「你們三個聽我說,現在、馬上,把猶如意給我抓起來,丟出山莊去!」  

  如果腳能走路,傅學廉現在一定是在室內來回踱步,但可惜他不能!所以只能坐在沙發上,一張俊顏繃緊得難看。  

  他,被喻為茶王,在茶葉的王國裡不僅佔有一席之地,每年所產的茶更是行銷全球,各國許多官商政要、貴族名流都在他的客群中,憑藉著這樣高人一等的智慧和仿人的毅力,絕不可能會鬥不過那個惡劣的小女人的。  

  「大少爺,這個……」這個不太好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如意的出現,對大少爺是真的有幫助呀!  

  站在最前頭的阿泰不敢再往下說,先吞嚥下一大口唾沫,偷偷地往後退,退到身材粗獷的阿峰身後。  

  傅學廉的銳眸瞇了起來,多年來,首度發覺自家的員工居然對他的命令有遲疑的反應,甚至不想服從。  

  「阿峰。」他喊。  

  「大少爺……」阿峰蹙著眉心,幾經猶豫,然而性情豪爽的他,最終選擇了有話直說。「大少爺,我覺得如意不錯,為什麼一定得將她給趕出山莊去呢?」  

  「我也這麼認為,」成叔附和。  

  「呃……我、我、我也贊同。」阿泰由阿峰身後探出一顆腦袋來,舉起一手附議。  

  「你們……」傅學廉的雙眸危險的瞇起,盯著三人一會兒後,倏地睜開,眸中不僅充斥著肅殺之氣,更比以往凜冽數分。「你們忘了這山莊的主人是誰了嗎?誰能留、誰不能留,由我說了算!」  

  「這個……」  

  三人頓時安靜了下來,不敢與他辯駁。  

  見三人不再回應,傅學廉冷冷地一笑,「現在,去把她給我趕走,聽見了沒有!我不想再多說一次。」  

  三人卻動也不動,呆呆地站著,全都繃著臉,似乎在猶豫著。  

  「你們沒聽到我說什麼嗎?」傅學廉的俊顏又繃緊了起來。  

  連他自己都覺得詫異,從那女人出現在山莊開始,他便從冰冷駭人變成易怒的人,而且心中還升起隱隱的不安。  

  不安?!  

  是,他確實不安,因為如意壞了他所有的規矩,還讓一向聽話忠誠的員工們對他的命令多有遲疑,最可怕的是他們似乎都挺喜歡她的。  

  喜歡她?!  

  這三個字讓傅學廉更不安,因為從她出現在山莊的那一刻起,他似乎也無法擺脫她,心中總是會想著她,拋也拋不掉,攆也攆不走。  

  「大少爺。」就在傅學廉陷入深思,阿峰突然開口。「我……不管怎麼樣,我是不會幫你把如意趕出山莊的,如果你要怪罪我不聽你的命令,想辭退我,我也無話可說!」  

  「你說什麼?!」  

  「我說……」阿峰嚥了嚥唾沫,算了,豁出去了!「就算大少爺你以辭退我為要脅,我也絕對不幫你把如意趕出山莊!」  

  「你!」傅學廉瞪凸了眼。  

  好,好得很,非常好,那個女人收買人心,收買得多徹底呀!不過半天時間,已經讓最講義氣的阿峰心向著她。  

  「你們兩個怎麼說?」捺下心頭憤怒,傅學廉轉問成叔和阿泰。  

  成叔想了下,「大少爺,對不起,我的想法和阿峰一樣。」  

  不管如何,只要能對你有幫助,我們都義不容辭呀!成叔這麼想著。  

  「阿泰?」傅學廉的聲線聽來已瀕臨火氣爆發的邊緣。  

  「我……」阿泰由阿峰的身後探出腦袋來,「對不起,大少爺,我……投阿峰一票!」  

  「好,你們,從現在起就……」傅學廉氣得幾乎大吼出聲,不過沒機會將話吼完,因為有個聲音非常突兀的插入。  

  「先生,我想你散步的時間到了,植物得照日光,一直躲在臥房裡,雖然能照到陽光,不過也只屬於半日照,對生長不是件好事。」  

  是如意。這一次,她連敲門都省了,砰地一聲,直接推開房門,大步走進來。  

  「尤、如、意!」傅學廉氣得大吼。  

  「聽到了,先生,我沒耳聾。」如意一點也不理會他的火氣,快步來到他身前。  

  她的回答讓傅學廉更火大,但阿峰三人卻不約而同地噗哧一聲。  

  「阿峰,你比較壯,幫我把他抱到輪椅上;阿泰,你把輪椅推過來。」如意接著下命今。  

  阿峰和阿泰很快動了起來。  

  「阿峰,你敢動我,就馬上給我滾下山去,」傅學廉怒不可遏。  

  阿峰不看他,也不理他,還真過來攙扶他。  

  「我不用你扶。阿峰,你真可惡,住手、住手!」怎麼說,一個窩在房中兩年的人,體力上是絕對敵不過阿峰的。  

  「輪椅來了。」  

  傅學廉狠瞪著兩人,然而不知是因為發怒的關係,他能殺人的冰眸再也不管用,他們三兩下就把他放到輪椅上。  

  「有需要我幫忙的嗎?」更誇張的,是乖乖站在一旁看戲的成叔,居然也想跳下來幫忙。  

  「你們當我是植物人、是死人嗎?真的得讓你們擺佈!」傅學廉大吼。  

  還是沒人理他,三個一向忠心耿耿的員工,現在只聽如意的話。  

  「沒了、沒了,你們可以先下去了,我帶他去散步。」如意笑著對三人說,還極有默契地對他們三人各眨了下眼。  

  「那,我們下去了。」三人將她視為山莊的女王一樣,只說了最後這一句話,就乖乖地退了出去。  

  一夕之間,不,該說前後不過十二小時不到,傅學廉覺得有種被拋棄、被奪權的感覺,她將他架空,而他成了她的俘虜,要往東就往東、要向西就向西,全憑她高興和喜好?  

  「現在你一定很恨我吧?」如意笑著,搖搖頭,走到他身後,雙手落在輪椅的推把上。  

  傅學廉一句話都不肯說,一張俊顏極為暗沉。  

  「恨有時候是件好事呀!」如意還是笑笑地說,推著他,開始往前走,走出他的臥房,離開這個讓人發霉的地方。「能恨,表示你的心還活著,會跳動,有感覺,不是真正的植物人,對不對?」  

  「哼。」傅學廉不理她,只哼了聲。  

  如意不管,接著說.「你能接受也好,不能接受也罷,總之,你得有新的認知,只要有我在山莊的一天,過去你那些忠心耿耿的員工們不會再對你唯命是從,所以你想趕我走,除非你能站起來,否則免談。」  

  「你!」傅學廉咬著牙。  

  如意仍巧笑倩兮,「喔,對了,順道一提,你最好能改改你那動不動就發火,像小男孩一樣拗的脾氣,因為我是不會順從你的。  

  而且呀,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現在,話是我說了算,所以……搞不好,我跟白雪公主裡的巫婆皇后一樣,很會欺負你喔!」  

  「尤、如、意!」傅學廉再度咬著牙,一字字憤恨地喊出她的名字。  

  他發誓,只要他有站起來的一天,第一件事,絕對是動手掐死她!  

  **    **    **  

  山莊的後方,在一大片梧桐樹林中有個水塘,旁邊是一條柏油路,是個很好的散步步道。  

  「怎樣?要不要跟頭頂上的太陽打個招呼,說一聲好久不見?」如意邊推著傅學廉走邊說。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如意一點也不在意,「喂,你有沒有想過,像這樣,我推著你,推著推著,兩人走到水塘前,然後我一不小心雙手一鬆,就將你給推進水塘裡了?」  

  傅學廉還是不理她,雙眸直視著前方,讓人分不清他是在看著天空或是水塘。  

  「還是不理人?」在水塘邊,如意停下腳步,幫他將輪椅固定,然後在輪椅旁找個青青草地坐下。「像你這樣活著,只會呼吸,偶爾吃東西,不見陽光,待在黑暗之中,像個植物人,不,或許說是具行屍走肉還貼切一點,可曾想過,活著幹嘛?很痛苦吧?」  

  她的話被當成微風,吹過了,不會留下什麼,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看著他,她小巧的臉上漾起一抹甜甜的笑。  

  不管他聽進了她的話沒,她還是要繼續說:「從前,我有個同學,她的毛病並不比你小,但唯一的不同是,她沒有攻擊人的傾向,你知道為什麼嗎?」  

  他仍不發一語,但如意一點也不在乎。  

  「因為她用自虐來發洩出她心中的不安,和對自己為何存在的疑惑。」隨同著他的目光,如意也將視線拉遠,落在水塘裡的鄰鄰水光中。  

  「我不是編故事的喔,我那個同學的雙手伸出來,滿滿的手臂上,都是深淺不一的刀痕。」  

  如意發覺,傅學廉的身體動了下,眸光也由遠方拉回,只是仍舊不想回應她的話。  

  「你覺得,她想死嗎?」如意繼續問。  

  回答她的,還是沉默。  

  「想活?」她又問。  

  這次博學廉仍沒開口,但有了動作,他側過臉來狠瞪了她一眼。  

  「你一定在心裡偷罵我吧?」如意將臉移近,近得兩張臉約莫只剩十公分的距離,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他的呼吸。  

  「我要罵你,需要偷偷罵嗎?」不僅是她,傅學廉也同樣感受到她的氣息。  

  些微的馨香、些微的甜,淡淡地,就如她給人的感覺一樣,卻很難讓人漠視。  

  「我還以為,一踏出屋子,你就扮演起啞巴了呢!」他的一句話換來她一陣輕笑。  

  而她的笑呢?!  

  想當然爾,當然是換來他的一記瞪視。  

  「我只是腳不能動,不是啞巴!」他的口氣極度不佳。  

  或許是因為與她過於靠近,他竟發覺自己的心跳開始加速,這今他錯愕又難堪。  

  原以為,自己的心早已死絕,沒想到一碰到她,竟發覺它還能為女人而跳動。  

  「在我看來是一樣的!」如意將臉移近,那阻隔著兩人的十公分很快就化為零。  

  她這突來的動作,嚇得傅學廉急急後退,差點由輪椅上摔下來。  

  「你幹什麼!想謀殺我嗎?」好不容易穩住身軀,他大聲吼她。  

  「原來你還是會怕嘛!」如意笑著站起,拍拍雙手,再拍拍屁股,拍掉沾在褲子上的草屑。  

  「尤、如、意!」知道她是在戲弄他,傅學廉氣得咬牙。  

  「有!」如意一點也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裡,調皮的學起小學生,高聲喊有,還舉起右手來。「先生,有何指教?」  

  傅學廉氣得瞪她。  

  如意當然不會在意他那雙快噴出火花的黑眸,笑笑地走到他身後,雙手落在輪椅的推把上。「想不想知道答案?」她前後不搭的問。  

  「哼!」  

  「猜不出來是吧?」又來了,如意再度使出激將法。  

  「我說過,我的腦袋沒問題。」  

  「那……聽先生你的意思,是我的那位同學是當然想死嘍?」如意低聲問,扳開固定輪椅的開關,開始推著他,往來時路走。  

  「廢話!」傅學廉啐了聲。  

  會自殺那麼多次,不是想死,難道是好玩嗎?  

  如意笑著搖搖頭,不說一句話的推著他,走了一段路。  

  她突然安靜了下來,換傅學廉不習慣,「喂,被我猜對了吧?」  

  「嗯?」如意停下腳步。  

  「我說,你那個愛自殺的同學的事,被我猜中了吧?」他轉過脖子來看她。  

  看著他俊美的五官、剛毅有型的顎線,還有眼角那道淡淡的疤,如意一時竟看得入迷,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很迷人,是輕而易舉就能將女人給迷住的男人。  

  「喂,你恍神個什麼勁?」見她整個人呆住,傅學廉糾起眉心吼。  

  這吼聲,果然讓如意驟然回神。「我還以為是打雷呢,吼這麼大聲。」  

  不忘幽默,這就是她的優點之一。  

  傅學廉瞇起眼來瞪她,滿臉不悅。「趕快公佈答案吧!」  

  他就知道,這該死的女人喜歡吊人胃口。  

  如意沒有馬上回答,先與他對望了會兒,才推著他往來時路走。  

  「你猜錯了!」她說。  

  「猜錯?」傅學廉不能接受她的答案。「她自殺那麼多次,不是想死,難道你要告訴我,她很想活著?」  

  「當然!」如意一挑眉,腳步並沒有慢下來。  

  「你耍我?」這個女人,真是教人恨到牙癢癢!  

  但,又很難漠視她!  

  很難,恐怕自此起,從此一生,他都很難忘記她!  

  「我沒那麼無聊。」如意收起臉上的笑,神情平靜地說。  

  她的平靜讓傅學廉一時語塞。  

  「在她心裡深處是想活著的,她很努力,想用力的活著。」如意說。  

  「我不信。」傅學廉無法接受她的答覆。  

  如果想活著,幹嘛自殺?  

  如意再次停下腳步。  

  「不管你信或不信,她都是想努力的活著,因為想活著,才想經由割腕的痛感,排除掉心中的寂寞,藉以證明自己是活著的!」  

  「……」看著她一改總是笑容滿面的模樣,一臉嚴肅,傅學廉將到口的話給吞回喉間去,轉回臉,看向前方。  

  如意看著他的動作,看他眸中閃過的光暈,臆測著方纔他想開口問的話,並恢復腳步,推著他走在梧桐樹林間。  

  「你要到什麼時候才肯去醫院復健?」就像在聊天氣一樣,她很淡很淡的提起這件事。  

  一瞬間,幾不可辨,但如意還是看到了,他全身肌肉繃緊。  

  「你管這麼多幹嘛?」他的口氣極度糟糕。  

  「你覺得呢?」如意不答反問。  

  傅學廉轉頭看她,「腳是長在我身上,我要怎樣就怎樣,幹嘛管你?又幹嘛回答你?」  

  笑容再度回到如意的嘴角,「你一點也不怕,你的腳再不好起來,就得繼續被我荼毒,我可是心腸很壞的喔,最會欺負一蹶不振的人了!」  

  「誰說我一蹶不振!」傅學廉的一手用力的拍在輪椅的把手上。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像嗎?」她說過嗎?她最不怕的,就是他的怒氣。  

  「我……」嘴裡想反駁,但能嗎?  

  「想聽聽我那位同學後來如何了嗎?」如意看了他一眼,突然問。  

  傅學廉當然不會給她答覆。  

  如意一哂,逕自說:「她後來走了,就在第二十三次自殺的時候,成功了,她結束了短短的十八年的人生。」  

  那一年,她失去了最好的一位同學,她怨自己不夠用心,沒即時發覺同學內心的苦痛,所以在大學裡才選擇心理系就讀,希望能幫助更多像她同學一樣的人,陪著他們走出人生的黑暗,迎向光明。  

  「……」傅學廉沒說話,除了找不出話來駁斥她之外,還有更多的情緒是想安慰她!  

第五章

  他問過自己,要承認失敗,打破自己訂下的規矩,就乾脆讓她留在山莊裡?  

  不,他不能,也無法。  

  尤其在他發覺自己的心會為她而失律跳動,傅學廉更緊張了,他絕對不能讓猶如意留下,就怕自己再度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那麼,一個性子堅毅強悍得不輸給男人的女人,到底會怕什麼呢?  

  除了天生體能上的差異,論智慧、膽識和耍詐、猶如意絕對不會輸給一個男人。  

  所以,傅學廉濃眉一蹙,斷然決定好戲該上場了。  

  「喂,我要洗澡。」看著一旁正忙碌著收拾他臥房的如意,他倏地瞇起眼說。  

  如意驀地停下手上動作,轉回身來看他。「我去找阿泰來幫忙。」  

  「不用,以前都是尤叔幫我,除非你承認做不來他的工作。」他在心中暗暗地一笑,一旦她承認做不來尤叔的工作,他就會要她立刻滾下山。  

  「你要我幫?」有沒有搞錯,洗澡不都是要脫光衣服嗎?那……「你要擦澡是嗎?那我馬上準備。」  

  如意也只能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我要的是洗澡,不是擦澡。」終於找到了她的弱點,傅學廉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如果你做下來尤叔做的所有事,那麼,現在就滾出我的山莊!」  

  「你……」這下如意更確定,他是故意的,想讓她知難而退,他未免太小看她了。「好,我幫你,看你是要洗前面或後面,我都奉陪,反正有人都不怕被看了,我還怕多看一眼嗎?」  

  咬了咬牙,她雙手自然垂落,緊貼在腰側,握緊成拳。  

  「別嘴硬了,如果不敢,就乖乖承認吧!現在就離開我的山莊,並不是什麼可恥的事。」高挑起一眉,傅學廉露出難得笑容。  

  他的笑令她的心驀地一跳、眸光無法由他臉上移開,那笑容很燦爛、很迷人,彷彿帶著魔力……  

  「誰、誰說我不敢,我一點也不怕!」咬牙,如意深吸一口氣,硬是壓下跳得過分激動的心律。  

  「是這樣嗎?」傅學廉哼笑了聲,「試試就知道了!」  

  「試……」一聽到要試,如意的心跳又飄快,怕自己會臉紅,洩露了她的膽怯,她提氣壯膽,「試就試,誰怕誰?你可千萬別衣服脫了一半,或洗澡洗了一半,就吼著要我滾出浴室。」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你以為我會是這種沒膽的男人嗎?」他跟她賭了,因為他早已看出,她絕對不會是個敢大大方方直視光裸男人的人。  

  「很、很難說。」一手握緊成拳,如意籍以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膽怯。  

  「沒關係,我們很快就會知道誰才是膽小鬼!」揚揚眉!傅學廉以下顎撇了撇浴室方向,示意她該先進浴室去幫忙放洗澡水。  

  「我才不管是誰,但絕對不會是我!」說著,如意扭身,負氣的走向浴室。  

  **    **    **

  浴室裡熱氣氤氳。  

  如意站在浴室裡,暗罵自己不該逞強,答應了傅學廉的要求。  

  「怎麼樣?怕了?怕的話,就乖乖承認,滾下山去吧!」傅學廉坐在寬大浴缸旁的一張椅子上,嘴角勾起一抹輕視的笑。  

  「誰、誰說我怕?」如意先嚥了一大口唾沫,惱怒地瞪著他。  

  方纔在協助他進入浴室、坐上椅子的過程中,已耗去了她不少力氣,但那不是重頭戲,她心裡明白,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才是讓她頭皮發麻、裹足不前的原因。  

  「既然不怕的話,那就快一點,熱水是會冷掉的,還是你想讓我洗冷水澡,讓我感冒,最好是高燒不退,一命鳴呼?」傅學廉很意外,自己竟有逗她的衝動。  

  「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如意啐了聲,憤恨地一咬牙。  

  他以為她不敢是嗎?那麼,她就偏偏要讓他知道,她有多麼的勇敢!  

  捲起衣袖、捲起褲管,她大步向前,來到他面前。  

  「我才沒有你說的那種該死的毛病!」與她對上,傅學廉撇了撇嘴,雙眸緊盯著她,就不信她真有膽子為他寬衣解帶,親自幫他洗澡。  

  「是嗎?」如意回給他的是一哼,然後對他伸出雙手,小小掌心很快貼向他的胸前。  

  她纖細指頭的觸碰,雖隔著一層衣料,但仍在傅學廉的心中造成極大的撞擊,讓他心跳加速,得盡力克制才能穩住呼吸。  

  「當然是。」他一咬牙,有點後悔自己的提議,「還有,你現在該死的在幹什麼?」  

  「幹什麼?」如意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腦筋一轉,一記笑聲差點衝口而出。  

  他想玩是嗎?那麼,她就陪他玩玩。  

  「先生,你說我能幹嘛呢?當然是幫你寬衣解帶,幫你洗澡嘍!」  

  說著,如意繼續讓自己的雙手使壞,有意無意的撫觸過他的胸膛,調皮地一顆顆解開他襯衫的扣子。  

  隨著扣子被一一解開,傅學廉發覺她的動作越來越大膽。「喂、喂,猶如意,你的手又在幹嘛?」  

  「你洗澡總得脫褲子吧?我可還沒聽過有誰洗澡是穿著褲子的。」她甚至無辜地一笑,雙手繼續往下,就落在他腰間的皮帶上。  

  「你、你……」說實在,他原本的得意已在這一剎那消失無蹤。「我的襯衫還沒脫掉,你幹嘛要先脫我的褲子!」  

  GOD,她真是個該死的女人!  

  「襯衫?」如意的眼睛眨呀眨的,眼神好無辜,腦中卻想著如何使壞的她,早已忘了膽怯兩個字該怎麼寫。「也對,襯衫是應該要先脫掉!」  

  她蔥白的指頭在皮帶上停頓了下,才摸索著來到他的胸口。  

  傅學廉的呼吸在瞬間一窒。  

  「你又在幹嘛?」  

  她居然堂而皇之的吃起他的豆腐?!  

  「沒什麼?」如意巧笑倩兮,目前的她,也唯能以笑容來掩飾她漸趨激烈的心跳。「我幫你把衣服脫下。」  

  一點也看不出來,他還挺有料的,尤其是他那古銅色的厚實胸膛,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因為行動不便,長期窩在房中,沒受陽光洗禮。  

  傅學廉咬著牙瞪她,與其說此刻他非常想掐死她,更想先掐死自己,因為他竟管不住自己的慾念,對她有了反應。  

  「要脫就快一點,你的手能不能別碰我襯衫以外的地方?」  

  「這個……」如意完全是出於玩心,他越是繃著臉用僵硬的口氣說話,她就越想逗逗他。「先生,依你的標準要求恐怕是很難辦到的,你該知道,要幫你脫下襯衫,卻不能碰到你的手臂或皮膚,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  

  如意心裡早已笑翻。「你也承認我沒說謊吧?現在把你的一手給我吧!」  

  傅學廉還是瞪著她,那眼神幾乎要噴火。「廢話那麼多幹嘛?你動作不會快一點嗎?」  

  「是的,先生。」如意很樂意照著他的命令做,手一伸一抽,很快地,襯衫即離開了他的臂膀,那光裸的兩條手臂,肌理結實,讓人很難不去注意,也很難不被吸引。  

  「你看什麼?」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胳臂上動也不動,傅學廉惱怒地糾起眉心。  

  「沒什麼!只是羨慕你有一雙結實修長的手臂。」似一下子讓人抓到了小辮子,如意趕緊結束手上的動作,拿著從他身上脫下的襯衫,走過去放到幾步外的洗衣籃裡,再折回來時,神情已鎮定了許多。  

  她從不欺騙別人,也勇於面對自己,她深受他的吸引,是不爭的事實,所以她也不想逃避。  

  「你的手不也挺漂亮的,幹嘛羨慕我?」傅學廉這句話是實話,因為從如意捲起衣袖和褲管的動作,就可見到她顯露在布料外的美麗肌膚。  

  「謝謝!」原來他也會讚美人,這點讓如意頗為驚訝。  

  傅學廉轉頭低咒了聲,他讚美她幹嘛?!  

  腦中才這麼想著,如意已回到他的身前,蹲下身來,雙手移至他的皮帶上。  

  「你現在又要幹嘛?」  

  「幫你洗澡不用脫褲子嗎?」如意笑問。  

  「你……」傅學廉的臉泛鐵青,他懷疑下一秒,自己會不會將牙齒給咬碎。  

  「這是你的要求,不是嗎?先生,我只是遵照你的命令,要幫你洗澡罷了。」看著他鐵青著臉,如意愈發得意。  

  手握著皮帶頭,一拉一抽,皮帶瞬間離開了他的褲頭,被她握在手中把玩。——  

  「尤、如、意!」這會兒換傅學廉著急了。  

  「有!」先舉起一手來應答,如意轉身將皮帶拿到一旁放好。  

  「我……」見她又走了回來,自己的褲子可能就要不保,傅學廉本想開口說:我反悔了,你不用幫我洗澡。但話在嘴裡滾了幾回,卻怎也說不出來。  

  「好啦,再來是褲子了,我們的動作要快,否則就如你說的,熱水可是很快就會變冷的,到時候萬一害你感冒的話,就真的不好了。」  

  她玩興一起,就算明知是玩火,也不在乎了。  

  傅學廉想往後退,但他還能退到哪去呢?  

  「夠了,你……」就在她的雙手落在他褲頭上時,他最後的自制力已似繃到極限的琴弦,鏗一聲地斷裂開來。  

  突兀地出手,傅學廉的雙手握住她的手掌。  

  「不對,是你自己……」如意夠鎮定,要不早在他的大掌罩上她的小手時,她就會彈跳開來。  

  「我怎麼樣?」傅學廉截去她的話,心中異常惱怒,惱怒著她纖細的雙手握在掌中的感覺,竟是該死的美好!  

  「我所做的事都是你提議的。」如意抬頭,雙眸對上他的。  

  「是我的提議沒錯,但是……」話再也無法往下說,因為她的眸光緊瞅他,讓他的視線無法移開。  

  「但是?」  

  兩人的目光交融,氣息交疊,隔著短短十公分不到的距離,他由她的眼中見到自己瞳仁中躍動的火光,而她亦然。  

  時間靜止了,什麼苦痛的記憶全被拋於腦後,他感受著她的氣息,空氣中除了氤氳的水氣,還有她淡淡的馨香,那是一種極自然、沒經過加工的香味。  

  那香味帶著魔力,令他心跳加速,呼吸轉沉,心裡那頭渴望的巨獸再度甦醒過來。  

  如意的情況比他好不了多少,她只能呆呆怔愣地與他對望,深陷在他眼裡的火光中。  

  「你……」她一張口,緊張地吞嚥下一大口唾沫,但來不及將話說出,他一手扣住她的下顎,溫熱的氣息貼近,她剩餘的話全讓他給吞進嘴裡。  

  薄略的唇帶著微微的冰涼,情不自禁地碰觸著她的,先是上唇,緊接著下唇,半誘哄半霸道的強迫著她接受,將屬於他的氣息送進她的嘴裡。  

  如意的心跳在他的舌頭撬開她的牙關竄入的剎那,飆至最快,整個人飄飄然、腦子暈陶陶,心臟似擂鼓般枰枰亂跳,一聲響過一聲。  

  與她相較,傅學廉也好不到哪去,淺嘗輕佻只撩撥出他更深的慾望,一點也無法滿足他似野獸般破柙而出的慾念。  

  他不斷地加深這個吻,一手撐著她的後腦,彷彿是渴血已久的吸血鬼,不掏空她胸腔裡的空氣,誓不罷休。  

  空氣一點一滴變得熾熱,氣息一分一秒變得濃濁,直到如意再也克制不住,一聲輕吟由她嘴中流洩而出。  

  那輕吟聲似把利箭,劃破空氣,直射人心腑,時間在瞬間凍結,動作霎時靜止,傅學廉整個人僵住。  

  他倏地推開她,彷彿她是個最可怕的病毒帶原者。  

  如意還沉溺於茫茫然的熱吻之中,被他一推,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後摔,跌坐在地磚上。  

  「你幹嘛推我?」她出聲抗議,從茫然情緒中一下子回到現實。  

  一抬起頭來,卻對上一臉錯愕的他。  

  「……」傅學廉無言,只有短短幾秒,俊顏上的神情從錯愕、驚惶、惱怒、不可置信,到疑惑無措。  

  疑惑無措?  

  真是見鬼了!  

  吻了她,竟讓他無措?!  

  從地上站起,如意有點惱,「喂,你以為不說話就……」  

  「你出去吧,幫我叫成叔來幫我。」傅學廉終於開口截去她的話,但眸光逃避,不再看她。  

  如意無法置信地看著他。「就……這樣?」  

  這就是他給她的解釋和理由?  

  「去叫成叔。」他轉回臉來,已恢復一貫冷漠,冰霜封臉。  

  「你……」如意氣得咬牙。  

  「滾出去,去叫成叔!」終於再也克制不住,他對著她吼。  

  「好,算你狠,我去!」看了他最後一眼,如意氣得轉身往外衝。  

  **    **    **

  從一個多小時前,傅學廉的臥房裡就不斷地傳來東西被砸毀的撞擊聲。  

  臥房外,除了成叔、阿峰和阿泰之外,連平日裡比較少進屋內來的阿山,都得到通知,趕來關心,就怕臥房裡的人在砸光所有東西之後,連屋子都給拆了。  

  「大少爺到底怎麼了?」阿山問,因為是最後一個出現,怕自己遺漏了之前的重要劇情。  

  「我也不知道,總之,最早到的人是成叔。」阿泰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耳朵由門板上移開,轉過臉來瞪了阿山一記,再貼回去,聆聽屋裡動靜。  

  因為傅學廉的門板上已被三個男人霸佔住,阿山已找不到好位置,他只能求助於成叔,畢竟他是最早到的人。  

  「成叔……」  

  成叔沒回頭,只用眼尾餘光瞥了他一眼。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是如意去叫我上來的,我進到大少爺的臥房時,他在浴室裡,浴室地板一片狼藉,浴室裡可以摔的、能扔的東西,全都被砸光了,後來我幫大少爺換了衣服,扶著他出了浴室,結果我一離開,房裡就傳來……」  

  話不用再往下說,因為房裡傳出的撞擊聲已說明了一切。  

  「那……如意呢?」阿山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對喔,如意呢?」阿峰也問。  

  平日裡,不都是如意在陪著大少爺嗎?浴室裡發生了何事,臥房裡又發生了什麼事,最清楚的莫過於如意。  

  成叔聳聳肩。「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你方才不是說,是如意去叫你過來的嗎?」阿峰焦急地問。  

  成叔皺著臉,一個勁地聳肩攤手。「我真的不知,如意去喊我進來後,我瞧她根本就沒進屋。」  

  「那……」阿峰本想再問,卻讓阿泰突然插入的話給打斷。  

  「我知道她在哪。」  

  「她在哪?」其餘的人異口同聲問他。  

  「她在……」阿泰的一手指了指大家的身後,接著他不用再往下說,如意已接口他的話。  

  「我在這裡。」她本不想再管傅學廉,無奈熬不過心裡的掙扎,拋不下他。  

  「如意、如意,大少爺他……」一見到她出現,大家全都離開了門板,圍到她的身旁。  

  如意深歎了一口氣。「我進去!」  

  推開圍著她的人,如意大步就要往前走。  

  阿峰伸來一手拉住她。「小心一點!」  

  這次看來,大少爺的脾氣發得不小,是過往不曾見過的,就怕有萬一,他們可賠不起尤叔一個貼心可愛的孫女。  

  「我知道。」如意朝著他一點頭,對著大家擠出一抹笑,走到房門前。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伸出一手去旋開門把。  

  「我不是叫你們滾出去,最好滾得遠遠地,別來吵我!」見門被推開一道縫隙,撒入些許光暈,屋裡的一個角落馬上傳來傅學廉的爆吼聲。  

  如意沒理會他的怒吼,閃身入內後,馬上將門給重新關上。  

  躊躇了下,她向前走了一步,「你有何資格發脾氣?有什麼資格又躲在角落裡?被吻的人可是我耶!若以男女來論,該覺得傷心難過、忿忿難平的,也應該是我吧!」  

  「是你!我不是叫你滾了嗎?你還進來幹嘛?」  

  「你以為我愛呀!」說到這兒,如意也很氣自己。  

  真想放他自生自滅,無奈她做不到。  

  「那就滾呀!」他吼她。  

  「你要我滾,我就滾,那顯得我多沒志氣!」她就是不走,看他能拿她如何!  

  「你到底滾不滾?」傅學廉不想再與她鬥嘴,發出警告的語氣。  

  「不滾。」要比強硬,如意自認從不輸人。  

  「那別怪我不客氣。」他順手拿起一旁的玻璃煙灰缸,二話不說地朝她砸去。  

  如意雖側身閃過煙灰缸,沒被直接砸中,但砰地一聲,玻璃煙灰缸直接砸向門板,發出巨大聲響,碎片四散,她卻無法閃過被玻璃碎片割傷的命運。  

  「啊!」發出一聲尖叫,她感到右手臂一陣刺痛。  

  她的這聲尖叫,讓傅學廉整個人一怔,心臟驀地揪緊。  

  他後侮了,其實在朝著她砸出煙灰缸的那一秒,他就後悔了。  

  「你、你……怎麼了?」見她用一手抱住手臂,整個人蹲低了下來,他只差沒衝上前。  

  如意痛得無法開口。  

  「該死的,你到底怎麼了?」他用吼叫來宣洩激動。  

  如意發覺自己開始額冒冷汗,「我、我的右手被玻璃碎片割到。」  

  連吸了幾口氣,她才將話給說完,沒想到一抬起臉來,卻意外地見到坐在輪椅上的他,已出現在她眼前。  

  「讓我看看!」他的眼裡、臉上,滿是焦慮。  

  如意抬不起手來。  

  他焦躁地拉過她的手,仔細的檢查,半晌後大叫:「阿泰、成叔,我不管你們誰還在房門口,總之給我進來,送如意去醫院,你們聽到了沒有?快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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