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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6 13:35:24

前言:

身為武術世家長子的風青陽,自小被家族寄予厚望,
然而什麼都不缺的他,唯獨欠缺他最想要的自由。
沒想到在他放「自由假」時,竟莫名遇上被追殺的她?!
這刻意被安排的「英雄救美」戲碼,雖然是老套了點,
但美人在懷,他也不想計較太多,就配合著演出這場戲吧!
他想看看她這朵帶刺的玫瑰,究竟對他有什麼「企圖」?

自小時候經歷一場恐怖的事件後,閻月每晚都做著惡夢,
她總是像只刺蝟般武裝著自己,冰封了內心所有的情感。
直到遇見這個玩世不恭的男人後,她心中的脆弱一一顯露,
他的關心與體貼讓她卸下了心防,忍不住想要依賴著他。
但他不過是她手中的一顆棋子,她萬萬不可投入感情呀……


楔子

  森嚴的大宅突然漆黑一片,頓時陷入詭異死寂的氣氛中,雜沓的腳步走在柚木地板上嘎吱作響,加裝上滅音器的槍聲幾不可聞,奪命羅剎逐漸逼近。

  沒時間了,來不及逃了!美麗冷靜的年輕孕婦當機立斷,把幼小的兄妹二人推塞進衣櫃內,然後再把一隻上頭雕有龍紋的小木盒交到兒子手中。

  「無論聽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媽媽,我可以作戰。」只有十歲的俊秀小男孩,早熟的臉上沒半分畏懼。

  「記住,你們是閻家的命脈與希望,不能輕易犧牲,你們一定要活下去,絕對不能死,知道嗎?」母親深深望著兩張稚嫩的小臉,這一劫她恐怕是逃不過了,只祈求上天可憐,保佑孩子們平安脫險。

  「媽媽……」年約五歲的小女孩同樣懂事,隱約知道離別在即,故而依依不捨地抱住母親不放。

  輪流親吻一對小兒女,母親最後叮囑道:「日,好好照顧妹妹,振興閻幫。」

  說畢,母親用力關上衣櫃門,迅速把手槍上膛,步履矯捷地埋伏在門邊,她輕撫著微隆的肚子,感受到懷中骨肉堅韌的生命力,慼然地在心裡喊道:媽媽對不起你們,要你們陪我一起走了。

  「砰」地一聲,大門被踢開,緊接著槍聲四起。

  躲在衣櫃內的小女孩拚命摀住自己的嘴巴以免發出聲音,而小男孩則緊摟著妹妹,小手上穩穩當當地拿著手槍,凝神戒備。

  兄妹兩人並不知曉外面的情形,只知道在槍聲過後傳來一陣打鬥聲,不久便聽見媽媽的怒罵吼叫,當中混雜了衣服被撕裂的聲音,還有奮力抵抗的掙扎聲。

  小男孩渾身顫抖,想不顧一切衝出去拚命的念頭在一瞬間幻滅,因為一道無情的槍聲把一切結束掉了。

  「不要再玩了,還有兩個小孩要解決。」

  男人異常冷酷的聲音低沉有力,在突然靜下來的室內格外響亮森冷。

  「孕婦嗎?」像是自言自語般的發問後,又是兩下槍聲。

  雖然沒有親眼目睹事情發生,但想必媽媽已被槍殺,悲慟的小男孩忍不住流下淚,他更用力抱緊妹妹不敢挪動半分,並且在心中發誓,這個奪去媽媽生命、有著森冷聲音的人,他絕不會忘記!

  熊熊火舌如巨龍的魔爪四處伸展,直把整幢華宅完全吞噬才甘休,身手異常敏捷的兩個小小身影在濃煙中奔逃,憑借熟識環境的優勢躲過連番追擊,小男孩的槍法更是奇準無比,每每成功擊退敵人,化險為夷。

  就在他們奔逃至螺旋型樓梯口時,小男孩猝然飛撲至妹妹身後,擁護著妹妹一起滾落樓梯,在半空中打轉翻滾的小男孩,還不忘往上方還擊……

第一章

  離家出走這種叛逆青年才會幹的荒唐事,由一個嚴重超齡的二十六歲成年男人來演出會不會不太合適?風青陽撇撇嘴角自嘲,自己年紀都一大把了,還負氣離家出走,而且還把那個一直屹立不倒的家族支柱、好強頑固的老頭子氣昏,他這個不肖子真是罪孽深重。

  渾身帥氣不羈的他微昂首,瀟灑地吞雲吐霧,其實風青陽早已看不慣這個家,自他懂事以來便知曉父親的野心雄圖,誓要擴展家族事業至巔峰,讓風家稱霸「武林」。

  而他這個風家的長子嫡孫,在出生那一刻便已注定成為風家未來的繼承人,被悉心教育、栽培為最優秀的精英份子,在家族的期許厚望下成長。

  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個得天獨厚、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幸運兒,不但內外盡得雙親的優質遺傳,更被賦予尊貴的身份地位,天生優越非凡、坐擁財富權勢,正是那種含著金湯匙出生、不勞而獲的大少爺。

  可是他這個令人羨慕妒忌的風家大少爺,一直以來卻都對繼承人的身份不屑一顧,還自認為是全天下最不幸的倒楣鬼,更千方百計逃避繼承家業。

  是他不知足、不惜福嗎?風青陽彈一下手上的煙蒂,滿不在乎的神態顯得慵懶怠惰,風流浪子的率性隨意渾然天成,其男性魅力直教PUB內的所有女士傾心。不過他卻難得地無視美女們的熱情媚眼,專注在自己的沉思反省當中。

  沒錯,身為風家少爺他從來不缺什麼,家人的關懷寵愛、奢華的美食錦衣、一流的物質享受,他好像什麼都不缺,但唯獨欠缺他最熱愛的自由。

  他不喜歡受束縛、不甘心已被安排好的命運,也不想走一條不是自己選擇的道路,更不甘願當父親的一隻棋子,任他擺佈利用。

  父親自小便一直利用他和妹妹,美其名為家族效力,實則是在滿足父親的虛榮野心。只要不是太過分,他都忍下來不計較了,想不到現在父親卻過分到把妹妹的婚事拿來當交易,他罔顧妹妹的終生幸福,硬要她嫁給一個財大勢大的銀行少東。

  所以他才會一氣之下找父親理論,終把長久以來積壓的不滿發洩出來,大逆不道地直斥父親的不是,繼而憤然離家出走。

  這種不擇手段的冷血父親、榮耀門楣至上的無情家族,他不要也罷!

  風青陽絕對不是意氣用事、故意反抗或鬧彆扭,這攸關他最疼愛的妹妹的終生幸福,他沒半分心情胡鬧,他是認真要讓父親清醒過來,才會執意脫離風家,來要脅父親就範。

  他決心消失一陣子,不讓任何人找到,就連寶貝妹妹也沒聯絡,孑然一身地過著自由自在的逍遙日子,說真的,這種輕鬆寫意的生活挺不錯的,他十分享受。

  他現在過著徹夜笙歌的靡爛生活、體驗墮落的人生,偶爾放縱一下身心沒什麼不好,風青陽扯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悠然捻熄煙蒂,拿起安全帽,結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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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突然從街角竄出的黑影筆直撞在風青陽身上,馬步穩健的他不動如山,過猛的衝力全數回彈至冒失者身上,讓那人眼冒金星、腳步不穩。

  風青陽眼明手快地一把扶住撞上他胸膛的女子,手掌感覺到一股黏稠濕熱,顯然眼前的女人受傷了。

  這僅數秒鐘的耽誤,已足夠讓窮追不捨的凶悍男人從後趕上,數名老粗、混混打扮的精悍男人,個個手持約莫五寸長的西瓜刀。雖然現在是深夜時分,這裡又是酒色場所林立的龍蛇混雜地帶,但明目張膽地手持武器在大街上追殺人,也未免太過招搖、目無法紀了吧。

  縱然遇上路人,壯漢們也沒鳴金收兵的意思,還猖獗地大聲吆喝。「把女人交出來,這裡沒你的事,趕快走。」

  台灣可是個法治社會,豈能容許為非作歹的兇徒放肆撒野,更何況他們想要對付的竟是個手無寸鐵的嬌弱女子,身為良好市民自然不能袖手旁觀、見死不救。風青陽抓緊受傷的女子不放,從容不迫地掃視不足為懼的流氓後,譏諷道:「堂堂大男人,聯手對付一個弱質女流,你們不會感到羞恥、慚愧嗎?」

  「呸!你這個死小子別多管閒事,我們不是你招惹得起的。」惡棍們狠狠瞪眼啐罵。「還不識相點,趕快滾。」

  「抱歉,打從我兩歲懂得走路起,就不再用滾的。」風青陽一派輕鬆地談笑自若。

  「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等我們把你打得爬不起來,我看你還怎麼耍嘴皮子。」這個大言不慚的小子,想與遊走江湖的他們逞兇鬥狠,簡直是不知死活!

  「正好,我的正義感正蠢蠢欲動,想在這位小姐面前秀一下。」風青陽大大方方地接下戰書。

  「既然你不想活命,我們就讓你知道替人強出頭、充英雄的下場。」

  話聲還未完,惡棍們已紛紛動手,管他以眾欺寡如何不光采,數把西瓜刀在不同的角度方位同時落下。

  風青陽不慌不忙擋在女子身前,揚起手中的安全帽,把刀子一一擋下隔開,然後使出虎虎生風的凌厲腿功,分別賞給壯漢們一記重擊,眨眼間,混混們已全被撂倒在地。

  想不到活像個公子哥兒的斯文小子動作敏捷得令人咋舌,而且腿功乾脆俐落、實而不華,難以置信的惡棍們可不想繼續被修理,更顧不得顏面尊嚴,面面相覷後忙不迭地抱頭鼠竄。

  嘖!真是中看不中用!風青陽大呼不夠過癮,害他失去好好表現身手的機會。他意興闌珊地轉身,與女子打個照面後當場一怔,這張清冷絕艷的臉蛋、獨特的神韻氣質,腦海裡迅速閃過一幕畫面,他絕不會記錯!

  「謝謝。」女子撫著受傷的右臂,朝出手解救她的男子點頭道謝。

  風青陽炯亮的黑瞳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她除了右臂掛綵,小腿也受傷了。「我送你去醫院。」

  「不用,皮外傷不礙事。」

  風青陽沒再說話,卻冷不防地一把抱起女子,走向他停在路旁的機車,然後打開懸掛的皮袋,拿出消毒藥水、紗布等急救用品,逕自動手替女子包紮傷口。

  風青陽屈膝單腳半跪在地上,輕柔地折起女子的褲管,他隨即對著白皙纖細的小腿斂眉,西瓜刀果然鋒利,入肉三分幾可見骨,挨了這種刀傷竟沒有哼一聲,就連眉頭也沒皺一下,這個女人倒挺會硬撐的。不過好強也該有個限度,畢竟一介女流,即使軟弱地倒下來也不為過,撒個嬌、依賴一下別人才可愛嘛。

  剛才猝然抱起她的時候,他已經發現女子既沒驚慌失措,也沒反抗掙扎,而是乖乖任由陌生男人擺佈,冷靜鎮定得不像尋常女兒家……風青陽莞爾一笑,被人在大街上追殺又怎會是尋常女子呢?

  整個包紮過程兩人都不發一言,沒交談半句,卻感覺好像相識已久的老朋友般自然,不需任何多餘的語言存在。

  「好人做到底,我送你回去吧。」風青陽自然地以手掠過女子直得發亮的及腰墨發,不管她反對與否,已把安全帽套在她頭上,然後長腿一跨、坐上機車,再拉起她沒受傷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腰際。「抓牢。」

  女子猶豫半晌,最後還是附在男人耳邊說出一個地址,機車引擎隨即發動,在一片悠揚動聽的咆哮聲中揚長而去。

  隨便坐上素不相識的男人的車,不知這女人是沒有心機還是城府太深?風青陽認為後者居多,隱約感覺這名女人不會是善男信女,如果他夠聰明的話,絕對不該蹚這渾水,也不能涉足太深。

  可是他卻不怎麼介意,而且還興致正濃,反正他閒著沒事幹,正好找點刺激的樂子調劑一下,「休假」才不至於太過無聊嘛。最重要的是,他對身後清麗脫俗、膽色過人的女人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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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視站在大廳上的數名黑衣男子,風青陽悠閒地搖晃蹺起的長腿,神態自若地安坐在沙發內等候。他知道這幾名盡忠職守的黑衣男子絕不是一般家僕,看得出來是受過訓練的專業人員,不過他敢斷言不會是保全公司的人員。

  整棟大宅守衛森嚴、監視器隨處可見,連家裡也有數名西裝筆挺的專業保鑣,這種大陣仗的宅第要不是住了高官顯爵、政商名流等大人物,便是黑道頭目了。

  久候多時,怠慢招待「救命恩人」的主人終於現身,梳洗過後的女子清新如白蓮,嬌容仍然凜若冷梅,她推著一名坐在輪椅上的男子緩緩出現,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兩名非常顯眼的高大男子。

  兩名男人彷彿是複製出來的一般,戴著黑色粗框眼鏡的酷容如出一轍,不論是出色好看的五官與高挑身形,還是一絲不苟的俐落短髮與打扮,甚至是鏡片後的銳利視線與精明睿智的神態無一不同,就像在照鏡子,令人難以辨認的兩人無疑是同卵雙生兒。

  風青陽很快把視線調回輪椅上的男子身上,估計是長年坐在輪椅上的關係,男子面如白玉、身體瘦削,一頭長黑髮更讓他顯得文質彬彬、清秀羸弱,俊美的長相與淡雅的氣質和女子有幾分相像,想必有血緣關係吧。

  儘管坐在輪椅上矮人一截,但男子肩正腰挺、目光如炬,隱隱透露著過人的非凡氣度與沉穩自信,風青陽肯定這名男子不如外表般孱弱無害。

  真是有趣,看來他誤闖進一間「奇珍異獸館」,披著羊皮的狡猾病老虎、心機深沉的冷艷雪豹、還有一對深藏不露的豺狼,他這善良百姓算是最普通的一個了。

  「多謝這位先生仗義出手,救了舍妹。」輪椅上的男子溫文有禮地朝客人頷首道謝。

  風青陽慵懶地掀了掀嘴角。「不客氣。」

  「我是閻日,她是我妹妹閻月,他們是我的助手。」

  果然是兄妹!等等,姓閻?風青陽心中大概有個譜了。

  不發一言在哥哥身旁坐下來的閻月,朝恩人點頭,而那對雙胞胎助手則很有默契地同步上前,並且異口同聲地自我介紹,然後不約而同地伸出大掌。

  「赫鈺連。」

  「赫鈺環。」

  不愧是雙生兄弟,不僅說話動作一致,就連聲音語調也分毫不差,面對同一時間伸出來的右手及左手,風青陽暗忖其中一個可能是左撇子。

  「幸會,風青陽。」兩手同時回應懸空的雙掌,風青陽毫不避諱地如實報上自己的名字。

  風?哥哥赫鈺連揚一揚濃眉,弟弟赫鈺環隨即吹了一聲口哨。

  「風先生難不成是武術四大家中風家的族人嗎?」閻日很快聯想到。

  「沒錯。」風青陽不慌不忙地承認。

  「難怪風先生身手非凡、仁心俠義,原來是風家少爺。」

  鐵、風、熊、武為中華武術四大名門世家,同樣逾百年歷史的四大家,各有一套自創的獨門武功立足武術界,分別為鐵家腿法、風家步法、熊家掌法以及武家拳法。為了發揚獨門武術,四大家均開館授徒,各家精湛的絕技早已名震黑白兩道,獲得不少江湖中人的敬重。

  尤其開設風雲會館的風家,弟子之多可謂四家之冠,再加上經營著全台數一數二的風雲保全公司,免不了會與黑道幫派打交道,自然而然建立了若干江湖地位。

  「閻幫主才真是英雄出少年,能認識你是我的榮幸。」風青陽不打訛語,直道出閻日的身份。

  聽他一語道出閻家的背景,在場的四人沒半分詫異,因為如果他連道上幫派也認不出來的話,實在枉為風家少爺。

  閻日神色自若地接口。「我們小小一個閻幫怎能與赫赫有名的風家相比,像風少爺這種路見不平、仗義相救的才俊才稱得上是英雄。」

  「閻幫主太過獎了。」男人的過分褒獎令風青陽心生疙瘩。「對於一個剛離家出走,說不定還會和風家脫離關係的不肖子孫來說,實在不敢當。」

  「風少爺未免言重,你們畢竟是一家人,相信沒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

  「或許,不過我倒也樂得清閒,可以逍遙自在過日子。」

  「恕我冒昧,如果風少爺正好有空,不知有沒有興趣臨時兼個差,屈就擔任舍妹的保鑣?」閻日靈機一動提出邀請。

  什麼?風青陽狐疑地挑眉道:「堂堂閻幫也需要找保鑣,閻幫主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風少爺怕與黑道扯上關係嗎?」

  「不是這個問題。」風青陽瞥一眼閻月。「只是保護閻小姐這等重要任務,我不認為閻幫主會放心交給外人負責。」

  「沒錯,不過我對風少爺很有信心。」閻日毫不吝嗇,又是一頂高帽子送上。「眾所周知風雲保全培訓的安全維護人員首屈一指,即使再艱難的委託,風家都能夠順利完成。」

  「言下之意是閻小姐的處境非常危險了?」這一點風青陽不難猜出。

  「實不相瞞,我們閻幫與黑煞盟有不共戴天之仇,過去一直私下鬥爭,最近情況漸趨白熱化,所以黑煞盟才會突襲舍妹,相信類似的暗殺行動和襲擊將會陸續上演。」閻日如實告知,半點也不介意幫務外洩。

  略有耳聞的風青陽知道他所言屬實,瞇著眼深思一會兒後,對上閻月的冷眼。「聘請我為保鑣是閻幫主的意思,不知閻小姐意願如何?」

  「如果風少爺願意屈就,我當然求之不得。」雖然閻月的回答非常得體,但她清冷的嗓音一如淡漠的臉容,既沒高低起伏也沒溫度情緒。

  好個冰美人!風青陽不期然想到武俠小說大師筆下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絕色,簡直活靈活現地出現在眼前。他饒富興味地打量著閻月,她獨特的氣質早已吸引了他的注意,之前曾與她偶然相遇,教他念念不忘至今;今天又巧遇她被追殺。他撇了撇唇角淺笑,當下有了決定。

  「好,我可以答應,不過我有條件。」風青陽爽快地開出條件。「第一,我有權隨時終止這份聘約;第二,我有百分之百的行動自由,不受任何人與事所管束;第三,殺人犯法的事我不幹。」

  「風少爺的條件非常合理。」閻日毫不考慮,很快地點頭應和。「不過我們亦有一個要求,就是任職期間,你絕對不能做出任何背叛閻幫的事。」

  「當然,這是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閻日溫文的眉眼帶笑。「很高興風少爺願意幫忙,舍妹有勞你多擔待了。」

  「希望我真能幫得上忙。」風青陽好不謙遜。

  「不知風少爺何時可以上任?」

  「隨時。」

  「真是太好了,那麼就明晚上任,可以嗎?」

  「沒問題。」

  風青陽施然站起來,離去前不忘丟下一句。「對了,雖然我對自己的包紮技術很有信心,但我還是奉勸閻小姐去一趟醫院,以免傷口被細菌感染。」

  正上前送客的赫家兄弟盯著風青陽毫無防範的背影冷笑,而閻家幫主深不可測的黑眸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光芒,唯獨閻家小姐彷彿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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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屬於光明,月屬於黑暗,如果日代表明亮正道,月則背負腐敗墮落,不同於日發出的耀眼璀璨光芒,月散發的是幽深詭魅的黯淡。日可以操縱大地萬物的話,月便能控制魑魅魍魎,日月相輔相成、交織輝映,一直都是密不可分、缺一不可的存在。

  這是那個號稱「地下情報王者」的死黨熊展麒傳過來的簡訊,不明就裡的人看到,必定以為他在發表什麼高見吧!風青陽會心一笑,幸而自己天資聰穎過人,不管什麼明示、暗示、比擬、隱喻等等內含的意思全都看懂了。

  安坐在後座的風青陽收斂心神,瞄一眼前座的兩名男人,司機兼保鑣徐斌是個成熟穩重的男人,剛陽堅毅的個性非常可靠,是那種天掉下來也可以撐住、任何槍林彈雨也會擋下的強盾,是名絕對誓死效忠主子的典型烈士,這種以性命相隨的家臣一向最難纏棘手,是風青陽最不願與之為敵的類型。

  副駕駛座的是酷男赫鈺連,風青陽起初還以為長幼有序,該是弟弟負責輔助閻家小姐,想不到竟由哥哥來擔當副手,不過其實也沒差,兄弟倆的年齡也只不過相差數分鐘而已。

  悠然敲打著筆記型電腦的赫鈺連俊容嚴肅,他上車後便一直旁若無人地專注工作,明顯相當信賴身旁的拍檔,十分放心地把一切交給徐斌。

  風青陽微側頭打量身旁的女人,坐姿端正優雅的閻月正偏首盯著車窗,清冷絕美的臉容波瀾不興,披散的墨黑長髮飄逸,白皙肌膚在一身黑衣襯托下,像冰雕般晶瑩,令男人很難忽視的玲瓏曲線飽滿窈窕,真是個極具魅力的美麗女人,不過表象太過美麗的事物通常危險帶刺。

  雖然車廂內總共有四人,但全程一片靜默,誰都沒開口說話,風青陽知道閻月是個話不多的女人、信奉沉默是金的虔誠門徒,想不到跟隨她的心腹也是一樣,這是不是叫做物以類聚?不過他可不是他們那一國的人!

  「我們以前見過面。」風青陽突然冒出一句話。

  閻月把視線從車窗外調回,緩緩轉過頭,確定自己是他說話的對象後,淡漠地回答。「是嗎?我沒印象。」

  「可是你令我印象深刻,一直難忘至今,所以我才會答應當你的保鑣。」風青陽給她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俊帥笑容。

  可惜對眼前這女人完全沒效,閻月的免疫力很好,不但無動於衷還冷冷瞥了他一眼,並未答腔。

  前座的男人們則是豎耳傾聽,並不時從後照鏡偷看,這個小子擺明對大小姐有著濃厚的興趣,有誰看不出他心懷不軌,就不知大小姐會如何招架了。不管這小子是真心還是戲謔,他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能否把大小姐心如止水的心湖激起一絲漣漪。

  熱臉貼上冷屁股,他自問在女人堆中所向披靡的男性魅力,頭一遭徹底失效,風青陽有點挫折感,不過他屢敗屢戰的振作起精神。「你常常一個人去PUB嗎?」

  「不是。」修養極佳的閻月維持著應有的禮貌。

  「那晚我在PUB裡,看見你一個人在喝酒,我便感覺到我們是同一種人。」風青陽沒忘記獨自坐在角落的閻月有多神秘迷人,美艷得讓男人心神撩亂,卻又清純讓人不得侵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眸透著孤寂,獨特的氣質神韻令他無法忘懷。

  「什麼人?」

  「一旦發現獵物,便會窮追不捨、必要捕獲的獵人。」

  閻月眨動羽睫,沒把心中的震驚洩露半分,這個男人是真的心細如髮,還是碰巧猜中?不管如何他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對她的好奇與興趣清楚寫在臉上,她不能掉以輕心。

  「或許,不過獵物的性質絕對不同。」閻月言簡意賅,她才沒空玩什麼男女遊戲,被她相中的獵物只有一個下場。

  她輕蔑的語氣彷彿在譏笑他是個膚淺的男人,風青陽越發覺得她與眾不同、耐人尋味,他想要更深入地瞭解她。「你們閻幫與黑煞盟有什麼過節?」

  「還不就是一般的幫派鬥爭。」她不願多說。

  「閻家十八年前的滅門血案震驚社會,整個閻幫好像在一夜間盡毀。」

  風青陽恍然驚覺自己說了一個禁忌話題,不單閻月神色一沉,就連兩位男士都好像突然繃緊了神經,氣氛一下子變得肅穆。

  令人窒息的數秒過後,閻月沒溫度的嗓音平鋪直敘道:「閻幫數十條人命,當中包括我的雙親在內,還有哥哥之所以要坐輪椅,全拜黑煞盟所賜。」

  赫鈺連伸手調整鼻樑上的眼鏡,好把眼中的仇恨、敵意全遮掩住,徐斌瞄了一眼後照鏡,大小姐雖面無異色,但心中的傷口仍隱隱作痛吧。這個風家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舊事重提,想在人家傷口上灑鹽嗎?!

  「所以你們積極重整閻幫,是為了報仇,將黑煞盟趕盡殺絕?」風青陽挑明。

  「江湖恩怨、江湖了斷,這是不變的定律。」閻月如實回答。不過不止這樣,所有曾經對不起閻幫的人,他們都會一一清算,當中包括……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風青陽深深凝視她,語重心長地提醒。

  閻月不帶感情的眼神與他深邃懾人的瞳眸對上,好一會兒後她淡然別開臉,然後他們沒再交談半句。

  沒錯,閻月知道報仇雪恨不能改變什麼,不能令家人起死回生,更不可能把已經失去的東西找回,可是她的雙手已沾滿血腥,她沒有退路,也不能回頭了,像他這種在呵護寵愛下長大的天真大少爺,是不會懂的!

第二章

  全球氣候暖化,八月的台北熱得像個烤箱,足以融化任何冰雪,一抹淡雅的倩影沐浴在晨光中,輕盈的步履悄然無聲地走往半露天的小偏廳。

  坐在輪椅上享用早餐的閻日正悠然自得地翻閱著早報,他的長黑髮整齊地束在腦後,一張溫文秀氣、神清氣爽的俊臉盡現眼前,他完全不受炎炎夏日影響,長袖的衣褲密實地包裹住他的身軀。

  閻月向來緊繃的臉容出奇地柔和,關愛的視線落在哥哥披著毛毯的雙腿上,隨即黯然神傷起來。

  如果當時不是哥哥奮不顧身地護住她一起滾落樓梯、用他的身體當軟墊的話,她不可能毫髮無傷地安全著地,而哥哥便不會脊椎神經受傷而導致下半身癱瘓。幸虧那時赫叔叔及時出現救了他們,不幸的是赫叔叔最後還是葬身亂槍火海中,他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來保存閻家的血脈。

  從那一天起,赫家兄弟便與他們一樣,成了孤苦無依的遺孤,並矢志要剷除黑煞盟,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哥,早。」閻月上前親吻兄長的臉頰。

  「這麼早起,不多睡一會兒?」閻日寵愛地揉搓她的額頭。

  她旋身坐下來,長髮晃動出漂亮的弧度,散發著動人香氣。「夠了。」

  「睡不著嗎?」他端詳她的眼睛,雖沒發現睡眠不足的黑眼圈,但眼眶內明顯有著紅色的血絲。

  自從發生滅門巨變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妹妹不斷做惡夢,老是從哭喊聲中驚醒過來,她開始變得害怕睡覺,不自覺地減少睡眠時間,隨著年齡增長,她休息的時間不斷縮短,現在她好像每天只睡上三、四個小時。

  「不是。」她轉了話題,不想讓哥哥擔心。「好像很久沒和你一起用餐了。」

  瞭然於胸的閻日輕呷一口咖啡。「風少爺表現如何?」

  「他認出我了。」

  閻日的手一頓,咖啡差點溢出杯外。「會不會是你多心了?」

  「他還記得曾在PUB裡見過我。」就是因為這樣,才教她大意不得。

  「看來他真的是衝著你而來,才會爽快答應當保鑣。」閻日扯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事情不會這麼簡單,我總覺得他是有備而來。」閻月有不好的預感,風青陽看她的目光,除了興味盎然外,還有若干的刺探意味。

  「不管他知道多少、目的是什麼,他既已留下來,一切就都會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經過他周詳縝密的計算,沒有任何人與事可以逃出他的手掌心。「有他幫忙對付黑煞盟,對我們有利而無害。」

  「或許他只會袖手旁觀,在一邊看戲。」風青陽不是早已言明不會開殺戒嗎?更何況他似乎很不齒這種報仇廝殺的行為。

  「如果他以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那就太天真了。」閻日不介意推波助瀾,定要將風青陽一把拉下這次的復仇計畫中。「他對你的興趣可以善加利用。」

  「我知道。」閻月不會傻得以為風青陽對她一見鍾情,真的喜歡上自己,獵人對獵物的興趣在於好奇心與征服欲,越是野性難馴、旗鼓相當的獵物,越能激發求勝心。

  「感情是人類最大的弱點與包袱,你務必引以為戒。」閻日瞟了一眼有點心不在焉的妹妹,他不容許有任何差錯發生,縱然只有萬分之一的機率,也要防患於未然。

  她早已捨棄所有感情,鍛煉出百毒不侵之心,打造出無堅不摧的意志,閻月自問靜如死水的心湖,唯一能容得下的只有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哥哥是我唯一在乎的人,可以左右我感情的人亦只有哥哥一個。」

  閻日伸手握住妹妹的手,滿臉笑容。「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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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忙著閉門處理幫務,身為外人的保鑣風青陽自然相當清閒,不找點事來消磨時間的話,他一定會悶得發瘋。

  儼如經常留連風月場所的熟客,風青陽從容不迫地喝著酒,唇邊叼著一根煙,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他大剌剌地與美艷性感的公關小姐調情玩樂,也不管有沒有人會不高興或看不順眼,他相當自得其樂。

  此時,發生了一些騷動,某桌的客人不甚滿意地大拍桌面,比手劃腳地大聲責難公關小姐,言語粗鄙惡劣、態度囂張跋扈,就連上前調停、猛賠不是的經理也不給面子。

  其中四名看場的打手開始發狠,凶神惡煞地撂下話,要那桌客人節制點。但身形健壯的客人們也不是善男信女,兩幫人馬越吵越凶,三言兩語不合,大有想要大打出手的意味存在。

  完全沒打算插手的風青陽安分地納涼看戲,雖然這種找碴鬧劇屢見不鮮,但對方膽敢在閻幫的地盤生事,還偏要選上閻家大小姐坐鎮的這段期間,來者是不智還是明知故犯?

  看來事情不會在一時半刻擺平,不過既然事不關己,自然不須他操心,風青陽彈了一下煙蒂,留意著正好走出來的一男一女。

  一名經理氣沖沖地跑過來他們身邊。「大小姐,連哥。」

  「發生什麼事了?」赫鈺連冷聲問。

  「黑煞盟的人在生事攪局。」

  放眼看去,這陣騷動已驚擾了四周的客人,為免遭受池魚之殃,附近檯子的客人已紛紛走避。

  「我去處理。」在閻月還沒交代前,赫鈺連已主動開口,他拿下眼鏡收起,信步走往滋事現場前,不忘看向散漫的風青陽,示意他看顧好大小姐。

  風青陽抽著煙,漫不經心抬起的眼眸剛好迎上閻月幽深的視線,她的匆匆一瞥像是在責備他的袖手旁觀似地,他不以為然的扯了扯嘴角,將視線調轉到那一頭的騷動上。

  吵得鬧哄哄的兩幫人馬你推我撞,已動手打了起來,不過隨著赫鈺連的現身而硬生生停住,所有的聲音、動作戛然而止,誰都不敢造次,明顯對他忌諱三分。

  兩幫人馬壁壘分明地靠邊站,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氛一觸即發,雖不知赫鈺連說了什麼,想必是「請」客人離去的意思吧,不過他溫和的調停方法顯然失敗了。隨著玻璃酒瓶鏗鏘擲地的巨響,客人很不給面子地破口大罵,更用力翻檯掀桌宣戰。

  客人不識抬舉的舉動惹怒了眾打手們,不過赫鈺連反而不痛不癢,只見他從容不迫地點燃一根煙,瀟灑帥氣地抽起來。就在打手們再也按捺不住,欲出手教訓滋事者的時候,其中一名滋事者欲先發制人,上前突襲老神在在的赫鈺連。

  倏忽之間,銀光一閃,一把小刀直釘在客人腳前不到一公分處,沒入地毯三分的小刀木柄猶在搖晃不定,表情酷得很的赫鈺連已疾彈出手上的煙蒂,準確無誤地彈射在客人青綠難看的臉上。

  然後,大戰展開。赫鈺連非凡的表現令風青陽歎為觀止,他身手之好令人咋舌稱奇,正當風青陽看得津津有味之際,突然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接近,他斜睨一名路過閻月身邊的男人,並眼尖地瞧見男人正伸手探向胸前的暗袋。

  來不及細想,風青陽的身體已反應起來,他如反射動作般把手上的酒杯擲向男人伸出的手掌,然後單手撐在椅背上,一個漂亮的迴旋踢,飛腿分別踢向男人的手臂、胸前及面門。

  手槍掉在地上,被踢飛倒地的男人眼看事跡敗露,忙不迭地倉皇逃竄,正想追上去的閻月,卻被風青陽冷不防伸出來的手臂制止。

  「別追。」風青陽的鐵臂牢牢摟抱著她的柳腰。

  這一耽擱下來,就算她掙脫鉗制也是徒然,因為犯人已逃得不知所蹤,知道風青陽故意讓犯人跑走,閻月霍地抬頭,冷眼責怪他的阻撓。可一臉無辜的他滿臉笑容,似乎還相當享受這種親密的站姿,公然佔便宜的大掌根本沒放開的意思。

  可惡!閻月一時怒氣攻心,非常看不慣他邪裡邪氣的風流嘴臉,猝然伸手取走他銜在唇邊的香煙,用力丟掉,她這個突兀的舉動讓兩人同時怔忡。

  閻月為自己的失控暗自懊悔,儘管她冰雕般的臉容沒絲毫異樣,一絲困惑和懊惱卻在明眸內一閃而過。

  有點錯愕的風青陽想不到自己能激起她的情緒,原來她不如外表般無情無慾,他很滿意自己對她造成的影響力,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容不斷加深擴大。

  瞬間冷靜下來的閻月已重新武裝好自己,斂下所有情感,一貫的清冷嗓音平穩無波。「風少爺是不是可以放開手了?」

  「抱歉。」風青陽不情不願地放開她,軟玉溫香的感覺教他依依不捨。

  將滋事者兩三下擺平後,走回來的赫鈺連剛好看到風青陽攔腰抱住閻月,大小姐的異樣舉止與兩人間迸發出的曖昧氣氛,令他皺起眉頭,不安的警鈴隱隱作響。

  兩人驀地回頭,終於發現旁觀者的存在,從赫鈺連莫測高深的表情看來,不難猜出他杵在那裡已有一段時間。

  「出了什麼事嗎?」赫鈺連若無其事地拭抹鏡片後,悠然戴上。

  「沒什麼,剛才跑了一隻老鼠進來。」閻月輕攏髮絲。

  赫鈺連揚一揚濃眉,明知故問。「被他逃了?」

  「嗯。」閻月點頭,看了一眼已被平息的騷動現場後,轉身離開。「應該同樣是黑煞盟派來的。」

  「聲東擊西的爛招數。」赫鈺連以食指輕推眼鏡。

  逕自回辦公室的閻月沒再看一眼風青陽,而尾隨閻月的赫鈺連和風青陽擦身而過時,藏在鏡片後的銳目疾射出一道凜冽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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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無情火把閻家燒燬殆盡,荒廢多年後才得以重建,今日的閻家是依據當年的藍圖興建而成,盡量保持原貌,基本上格局大致相同,唯有地下樓層變動較大。

  因為行動不便的關係,閻日的寢室與工作室全設於地下,閻月則在一樓,而赫家兄弟順理成章與主子比鄰而居,風青陽則被暫時安置在一樓的客房中。

  「請留步,那裡是幫主的房間。」

  一道低沉有力的男聲喚住風青陽的步伐,在走廊上現身的男人表情很酷,有型帥氣的黑框眼鏡後,懾人的深眸中有著一貫的嚴謹。

  探險行動被打擾,風青陽只好作罷,他轉身打量赫酷男,會在這裡出現的,應該是盡忠職守的弟弟吧。「你是環嗎?」

  「你連一起共事的人也認不出來嗎?」赫酷男單手插在褲袋中,斜睨著他。

  風青陽撫著下巴,認真端詳起來。「你是連?」

  赫酷男仍然沒承認或否認,緊抿的薄唇泛起一抹冷笑,語帶警告地撂下話。「大小姐不是你可以碰的女人。」

  風青陽挑高劍眉,難怪他一直隱約感到微妙的敵意,原來如此。

  此時盡頭的房間大門開啟,一個娉婷倩影走了出來。「環,讓你久等了。」

  「不會。」赫鈺環轉身,邁步走往房間內。

  被耍了!風青陽扯扯嘴角自嘲,盯著男人英挺的背影研究,可惜仍然瞧不出任何蛛絲馬跡,沒辦法,誰教雙胞胎實在太相像。

  閻月朝風青陽點了一下頭,然後逕自離去,卻發現他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她頭也不回的問:「有事嗎?」

  「我是小姐的貼身保鑣,當然要跟在你身邊。」風青陽與她並肩同行。

  「在屋內不用。」她目不斜視。

  「即使最安全的地方也不能掉以輕心,危險份子往往就在身邊呢。」

  「如果你所謂的危險份子就是閣下,那謝謝提醒。」

  「我指的是赫家兄弟。」

  她霍地停下來,和他面對面站著。「什麼意思?」

  「你別告訴我,你並不知道赫家兄弟早已被你迷得昏頭轉向,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了。」他的語氣充滿戲謔的意味。

  「你這個玩笑未免太過火了。」她給了自以為是的他一記白眼。

  「對於仰慕你的男人,你一向視若無睹,還是基於想要和平共存的心態而佯裝不知?」他打死也不相信赫家兄弟對她沒半分情意。

  「你別再胡亂猜測,事情絕對不是你所想的那樣。」連和環對她來說是特別的存在,他們與她親如手足,亦是最可靠的夥伴。

  不是才怪!風青陽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佯裝不解地問:「那你為何一直對我的情意視而不見?」

  閻月對上他玩世不恭的嘴臉,並沒掩藏眼中的鄙夷之色,這個男人盡會信口開河,他的情意從何而來?喜歡四處拈花惹草又自命風流倜儻的他,對稍微有點姿色的女人都想沾染吧。

  「風少爺有意成為我裙下之臣嗎?」她冷颼颼的表情帶了點挑釁的意味。

  「如果閻小姐記性不是太差的話,我早已清楚表明你讓我驚鴻一瞥後,念念不忘至今。」他煞有其事地再次表白。

  「那真是抱歉,承蒙風少爺錯愛,我無福消受。」不想給他任何回話的機會,她轉身走掉。

  可是風青陽沒打算讓她走,他一把抓住她的臂膀,大步走上前,把她逼靠在牆壁上,一隻大掌撐在她耳側,另一隻手輕捏她的下巴抬起,自信十足地勸誘她。

  「凡事別太武斷,事情的發展往往令人意想不到,尤其是最不受控制的感情,就更難說得準。」

  「謝謝忠告,我會引以為戒。」閻月微怒地撥開他的手。

  風青陽順勢反手擒住她,然後猝不及防地低頭堵住她的唇瓣,另一隻大掌已悄悄穿插入她的烏絲中,抓牢她的後腦,不讓她有拒絕的餘地,他細細地淺嘗輕吻。

  可惜甜頭沒嘗太久,下唇已傳來一陣劇痛,風青陽依依不捨地移開嘴唇,大掌仍然鉗制住她的後腦不放。他用拇指輕拭受傷的下唇,用舌尖輕舐傷口,半瞇眼眸嘗著濃濃的血腥味,看著面不改色的嬌顏調侃道:「剛才有人奉勸我,閻家大小姐不是我可以碰的女人,果真是肺腑良言。」

  自始至終閻月都沒掙扎反抗過,像是置身事外般木然的站著,雖然任由他放肆冒犯,但那雙凜冽的冰瞳一直瞪著他,十分寒氣逼人。「想必你已學到教訓。」

  好個「冷感」的女人!不過別以為這樣便能讓他打退堂鼓。「在追捕獵物的過程裡免不了會受傷,獵物越是反抗難馴,才愈加刺激。」

  「逼得太緊獵物會狠狠反噬,屆時反而會得不償失。」她警告著風青陽。

  「這才是狩獵的樂趣。」鹿死誰手還未知曉,風青陽很高興遇上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他輕啄一下她的櫻唇後,完全放開她。「我不會輕言放棄。」

  誰才是獵物還言之過早呢!閻月閃著一雙漂亮倨傲的翦水寒眸,暗自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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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機車在夜色中疾駛,完全無視車速限制、全程狂飆,拐了個彎攀上山路,走過一段段狹窄彎曲的山路後,到達了目的地。機車停在一輛拉風的敞篷跑車旁,修長有力的長腿穩健地踩踏著石地,熄滅引擎,脫下安全帽,風青陽甩了甩頭,像在賣什麼洗髮精的廣告般,瀟灑慵懶地攏一攏削薄的短黑髮,再帥氣地跨下車。

  早已在恭候大駕的男人捻熄煙蒂,過長的瀏海把半邊俊臉遮掩住,一身雪白衣褲飄逸雋永,嘴角習慣性地噙著一抹笑意,英挺優雅如白馬王子。

  風青陽走過去與好友熊展麒熱絡地擊掌,他們哥兒倆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比親兄弟還要親,是臭味相投、惺惺相惜的拜把兄弟。

  「就如你所預料的,這幾天閻幫都在黑煞盟的地盤生事。」掌握地下情報的熊展麒,對於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瞭如指掌,尤其是江湖上的事情。

  自從上回黑煞盟派人到閻幫的地盤生事,幾天後閻月突然足不出戶,而閻家的保全比平常更加嚴密,風青陽納悶之際,突然發現連日來都不見赫家兄弟的蹤影。他覺得有點不尋常,於是便暗中找熊展麒調查,果不其然,事情和他的猜測所差無幾,閻幫真的已開始策動他們的復仇大計。

  「黑煞盟自己先點了火頭,閻幫正好借題發揮、名正言順地展開報復。」熊展麒詳細告訴他調查所得。「在赫氏兄弟帶領下,閻幫戰無不克,黑煞盟的地盤被破壞得很嚴重,不少兄弟傷重入院。」

  「赫家兄弟很不簡單,你查出他們的底細沒有?」風青陽就知道那對雙胞胎是豺狼猛獸,看來他得好好防備。

  「赫父不單是前閻幫幫主的心腹,亦是一起打拚天下的老臣子,閻家曾救過赫父一命,所以赫家一直誓死效忠閻家。十八年前閻幫被滅門後,閻氏兄妹遠走美國避風頭,當時只有十二歲的赫氏兄弟則堅守本部,以便組織殘餘舊屬東山再起。」

  「又是死忠派的傳人。」風青陽吹一聲口哨,他早猜到閻、赫兩家淵源深厚。

  「赫氏兄弟自小習武,他們曾投『鐵家莊』門下,鑽研了多年鐵家腿法,兄弟倆的拳腳功夫相當了得,是善於自由搏擊及使用小刀的高手。」

  有機會的話熊展麒也想會一會赫氏兄弟,雖說他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男人,但身為百年武術世家後裔,不服輸的個性以及想和高手切磋較量之心,倒是天生的。

  竟然與鐵家有關係!看來赫鈺連出手之快、狠、準,小刀揮灑自如的技術,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的。「怪不得閻幫在如此短的時間內便能復興,原來有一對無敵金剛替他們打江山。」

  的確,閻幫之所以有今天,赫氏兄弟功不可沒,但凌駕他們之上的男人更加不可小覷,熊展麒認為閻日絕對不是泛泛之輩。「閻幫與黑煞盟的鬥爭一定會越來越激烈,你自己要當心點。」

  「我會的。」誰教「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風青陽也沒辦法不深入龍潭虎穴。「盈丫頭近來如何?你們搬進新居後,一切還習慣嗎?」

  想當初風青陽也是為了成全好友熊展麒和妹子風青盈的姻緣,才會與父親大動干戈後,離家出走。

  「她呀,有我這個體貼入微的好情人還不滿足,老是想著你這個行蹤不明的老哥,常常旁敲側擊打聽你的事情。」談及深愛的人,熊展麒的俊容更添幾分柔情。

  「你沒告訴她實情吧?」風青陽就是不想把妹子牽扯進來,才不和她聯絡。

  「當然,不然她早已闖進閻家興師問罪了。」

  風青陽莞爾一笑,有好友看牢盈丫頭他放心得很,他伸個懶腰站直身子,揮揮手走人。「保持聯絡。」

  其實風青陽一直覺得閻月與妹子盈丫頭有點像,尤其是她們凡事都喜歡往自己身上攬的強烈責任感,以及對家族奉獻一切也在所不惜的使命感,同樣都是不懂得為自己幸福著想的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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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6 13:42:03

第九章

  從不下廚的風青盈在廚房裡奮鬥了一個早晨,終於端出一碗熱騰騰的愛心牛肉粥,歡天喜地的走往客房,害一直提心吊膽跟在她身邊打轉,不時大呼小叫地提醒她要小心這、小心那的熊展麒好不吃醋。

  熊展麒可一直捨不得讓她親自下廚、張羅三餐,連他都還沒福分吃過風小姐烹煮的任何東西呢!現在她竟然為了她的老哥而奉獻出寶貴的第一次,害他心中一片酸溜溜,還後悔得想去撞牆。

  靠坐在床上的風青陽臉色略為蒼白,沒焦距的視線盯著窗外,愣愣出神的他不知在想什麼。風青盈很少看到神采奕奕的老哥這麼沉重落寞,顯然他正在為什麼事情而煩心憂悒。

  當渾身是血、幾乎昏迷不醒的風青陽被人扛進家門時,她真的傻了眼,驚駭過後立刻查看他的傷勢。

  既然風青陽會來找他們,表示不能到醫院求醫,於是熊展麒立刻聯絡熟稔的醫師,看過風青陽的傷勢後,再把他送往地下經營的診所救治。

  休息了一星期後,雖然身體仍然虛弱,但風青陽的精神已好轉,除了他老足心不在焉地想事情外。

  「哥,我煮了粥給你吃。」風青盈輕聲拉回他的注意力。

  風青陽回過神來,打起精神回復慣有的輕鬆愜意,睨著她手上的碗,裝出誠惶誠恐的表情。「別告訴我你親自下廚。」

  「少瞧不起人,就算會拉肚子,你也要給我全部吃掉。」如果他敢糟蹋她的一片愛心,即使是親哥哥她也不會給面子。

  「需要我代勞嗎?」熊展麒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其實只差沒讓口水流下來。

  摸清好友的心思,風青陽得意洋洋地炫耀。「那可不行,這是我最可愛貼心的妹子對哥哥的疼愛,你這個外人儘管在一旁乾瞪眼、流口水羨慕吧。」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熊展麒白了囂張的男人一眼。「哼!如果不是你一副要死不活、病懨懨的模樣,青盈才不會花心思討你歡心。」

  風青盈會心嬌笑,看著兩個她最愛的男人如往常般抬槓,她稍微放寬了心。

  「哥,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是誰幹的?」這是風青盈憋了一星期的疑問。

  「閻幫現正忙著鞏固勢力,應該暫時不會明目張膽的對付風家,但你也不能掉以輕心,千萬要小心。」風青陽對於妹子的問題避而不答。

  熊展麒認為事情不能再隱瞞下去,因此直截了當地道出了心中的人選。「是閻月嗎?」

  風青陽瞥了一眼分明想要揭穿他的男人,帶點無奈地回答。「不是。」

  「你不用袒護她。」熊展麒再度出聲。

  「是赫家老弟。」

  「哥,你……」風青盈終於瞧出端倪來。「難不成你喜歡上閻家小姐?」

  風青陽攏一攏短髮,大方地承認。「我愛她。」

  什麼?她的小嘴呈O字型微張,緊張地抓住哥哥的手臂。「那她愛你嗎?」

  「你老哥我會這麼遜嗎?」風青陽用指尖輕彈她的額頭笑言。「我對女人一向無往不利。」

  「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你可知道閻家和我們家的恩怨?」風青盈可沒他樂觀。「老爸已經把一切告訴我們了。」

  聽完妹妹把緣由道來,風青陽反而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還好。」

  「一點也不好,你愛上存心來找我們報復的女人,閻月不可能真心愛你。」風青盈真替他捏一把冶汗。

  風青陽知道沒人會看好他這段戀情,甚至是當事人之一的閻月也在極力抗拒、否定自己的感情,不過他不會放棄的,即使再困難艱苦,都攔阻不了他。

  因為風青陽是一旦真心真意、全心投入,愛上了便會毫無保留地付出奉獻的男人,而閻月正是他想用全部生命去愛的女人,為此他可以不顧一切、義無反顧,當然就更不會在乎別人的想法,遑論被動搖半分了。

  「不管如何,只要不是老爸親手殺了閻家雙親、閻幫並不是被風家摧毀的,這段恩怨便還有化解的餘地。」風青陽老神在在。「老爸的態度和立場如何?」

  「老爸看起來很遺憾惋惜,我想他也覺得當年是我們對不起閻家,畢竟閻世伯是他的好友。」父親提及閻俊時所流露的緬懷追悼之情,是風青盈所沒見過的。

  「那就好。」只要父親自覺虧欠閻家,事情就容易辦多了,風青陽精神抖擻,眼裡閃著一抹狡獪的光芒。

  睥睨逕自在賊笑的男人,熊展麒怎會猜不出他在打什麼主意。「想必你已有個既可讓風家贖罪,又能與閻幫和平共存的方案。」

  知我者莫熊狐狸也,彼此都是一丘之貉嘛!風青陽和熊展麒交換了一個眼神,相當了然對方的心思,在旁的風青盈則心知不妙、深感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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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已深、冬將至,一個月匆匆過去,自從風青陽離去後,閻宅回歸平靜,一切回復井然有序,閻月和哥哥之間和諧的氣氛與融洽的關係,絲毫沒有改變。

  對於她的失手,哥哥沒置喙半句,只是溫柔地安撫她來日方長,向風家報仇也不急在一時半刻。而赫鈺環的行徑如常,待她還是一樣客氣有禮,那一夜的感情失控彷彿風過無痕。

  現在眾人皆忙於整合幫務以及與華興盟聯盟,故而一致決定暫時擱下復仇的行動,讓風家再過一些安寧的日子。

  這種和平盛世的日子真是再好不過,閻月這樣告訴自己,可惜她深諳和風家全面開戰將是在所難免,和風青陽再次正面衝突的時刻始終會來臨,想到那個信誓旦旦給予承諾的男人,她的心情變得複雜沉重。

  這一個月裡,她表面上沒什麼不同,仍然冷酷漠然如昔,看來靜如止水、不動如山,實際上她已不再是清心寡慾、無情無愛的女人,儘管不想承認面對,事實卻殘酷地擺在眼前,她是真的動了情、愛上一個不該愛的男人。

  但那又如何?她根本不打算和風青陽在一起,更不奢求戀情會有任何結果,所以閻月絕對不會讓他知道、不會讓他靠近自己。她只求他離自己遠遠的,最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不要讓哥哥奪去他的性命,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斌哥,這條路好像不是回家的路。」即使閻月心不在焉,也察覺出來了。

  「大小姐,有一個人想見你。」徐斌只好坦白招來。

  不用猜也知道那個人是誰。「我不會見他,回去。」

  「大小姐,你就當賣個人情面子給我。」

  閻月神情一凜。「我以為你對閻家忠心耿耿,不會有異心。」

  「恕我多事,我只想要大小姐得到幸福。」徐斌可以對天發誓自己絕無異心,他跟隨在大小姐身邊多年,怎會看不出她對待風青陽的特別。

  他們的事情有這麼明顯嗎?居然連徐斌也看出來了!在閻月的震驚錯愕間,車子已駛抵目的地,徐斌走過來替她打開車門,沒移動半分的她仍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跨出步子下車。

  「我一小時後回來接大小姐。」徐斌交代後,自動迴避。

  閻月放眼望去,便瞧見那抹忘也忘不掉的久違身影,悠閒交疊著長腿的他帥氣地靠坐在機車座椅上,修長好看的手指夾著香煙,慢條斯理地吞雲吐霧,莫測高深的俊臉有著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兒調調。

  他看來精神不錯,身上的槍傷應該已痊癒,閻月的目光不經意飄落在他勻稱健美的胸腹之上,他好像瘦了。

  在這裡等候已久,終於盼到心上人出現,風青陽收斂心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娉婷倩影走近。她還是一樣清冷美麗,寒氣逼人的嬌顏仍舊沒有表情,她猶如素不柏識的陌生人般站得遠遠的,冷眼梭巡著自己。

  他討厭這種不可親近的距離,還有她形同陌路的態度與遙不可及的感覺,風青陽衝著她綻放一個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然後捻熄煙蒂,主動上前打破僵局。

  「別過來,不要靠近我。」閻月冷聲喝止。

  「真是個無情的女人,只是一個月不見,便翻臉不認人了。」風青陽沒停下腳步,滿臉調侃地笑說:「你在害怕什麼?怕我會侵犯你,還是怕自己把持不住投懷送抱?」當然,他希望是後者。

  「你再上前一步的話,那就什麼都別談。」她往後退並加以警告。

  「我以為咱們久別重逢,你會給我一個熱情的擁吻。」他只好停下來,在心中狠狠詛咒這一臂之外、伸手不及的距離,壓下想把她撲倒的慾望,改用眼神眷戀地望著她。「我很想你,想見你想得快要發瘋了。」

  他露骨的熾熱目光與柔情細訴,讓她必須費盡心力維持冷靜,不讓他影響到自己。「如果你沒什麼話要說……」

  「我要見令兄。」這是他深思熟慮後做出的決定。

  好不容易把他送走,現在他竟想自投羅網!「你要送羊入虎口、執意不要命的話,與我無關。」

  「我打算向他提親。」他笑咪咪道。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她冷眼打量著他。

  「長兄為父,我們在一起的事,當然要先得到你哥哥的同意。」他一副十分識大體的模樣。

  閻月暗暗倒抽一口氣,他要裝蒜、開玩笑也該有個限度。「你是不是瘋了?你們風家曾經對不起閻家,是我們的仇人。」

  「那又如何?」他不在乎地聳了一下肩膀,悄悄逐步縮短距離。

  他果然早已知曉。「哥哥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風家。」

  「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我們相愛的事實。」她口中推托的理由,好像不包含個人意願。

  「你別一廂情願。」她冷哼道。

  「反正你都已經把身心交給我了,就別羞於承認愛意。」

  「你要怎麼妄想,我管不著。」這個男人總有辦法讓她惱怒。

  成功達陣!風青陽終於如願以償地張開雙臂摟抱佳人入懷,他密實地把她緊緊鎖在懷裡,以填補一個月不見的空虛寂寞,感受著軟玉溫香的真實與滿足,他偎在她耳際輕聲呢喃。「無論任何事都不能阻撓我們,我絕對不會放你走,我愛你。」

  閻月閉上眼,她的世界只有眼前的肉牆與規律有力的心跳聲,她全身乏力、骨頭酥麻,融化在他的懷裡、一處名為幸福的伊甸園,然而她還是用力推開他。

  「你明知道我曾經和風青藍勾結,聯手打垮風家,甚至設局殺害你們兄妹倆,你竟然還愚蠢到愛上一個要對付你的女人。」她滿臉不屑。

  「我知道你不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你只是迫於無奈,聽命行事。」

  「別自以為是,你對我的瞭解有多少?你憑什麼如此篤定?」

  「如果你真想殺掉我們,那次綁架你早就動手了,不會故意放過我們。」

  風青陽熟知堂兄風青藍的個性,實事求是的堂兄才不喜歡耍花樣、玩遊戲,行事小心謹慎的他一定會速戰速決,在第一時間殺人滅口,除去危害自身的威脅,才不會讓人質活著等他去營救,最終導致事敗逃走。

  「我沒有。」她不會承認自己的仁慈留情。

  要他再拿出例證實在輕而易舉。「還有那次在海上,你不顧自己的安危出手救我。」

  「閻家的仇,只能由閻家的人來報。」她理直氣壯地反駁。

  「可是那晚你卻下不了手,而且還阻止赫鈺環殺我,把我放走。」看她還能說些什麼。

  她別開臉,決定不看向那雙洞悉人心的眼睛。「一槍痛快解決掉,不是太便宜你了嗎?」

  「不要再否認了,你的心思我全都知道。」風青陽溫熱的大掌把她微涼的臉蛋扳正,目光炯炯的黑眸有著了然和自信。

  為什麼他就是能夠老神在在,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好像能把她完全透視,比她還要更瞭解自己,閻月漸感無力招架,只能垂死掙扎。

  「我不會背叛哥哥,做出傷害他、惹他傷心的事。」

  他知道閻日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在她心裡面擁有神聖不可動搖的地位,風青陽不會不自量力,妄想取代閻日的位置,但起碼分一半空間給他,至少也讓他與閻日平起平坐。

  「如果你真要取我性命,現在就可以動手。」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拉往自己的心臟按著不放。「這個心已經屬於你,你要如何處置我都心甘情願。」

  他是認真的!閻月對上他赤裸裸的濃烈感情,那一片比海洋還深不可測的真心情意、比地心引力還要強大的吸引力,讓她慌了、亂了……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她低垂眼簾,內心痛苦地交戰著。「不要逼我!」

  沒錯,他是在逼她,強迫她騰出心中的位置容納他,威逼她棄械投降接受他,更要迫使她毫無保留地交出真心。

  「因為我愛你。」

  風青陽低頭堵住她的櫻唇,透過唇舌傳遞他熾烈的思念渴求,傾訴他滿腔的愛意疼惜,濃得化不開的深情熱吻,激起她坦率地纏綿回應。

  天雷勾動地火,原本沒有交集的兩條平行線已然失去平行,拐拐轉轉後變得錯綜複雜,就像地上拖曳出來的兩個身影,糾纏不清、難分難捨,再也分不出彼此。

  「雖然我們風家的確見死不救,對不起閻家,但追根究底殺害你們雙親、摧毀閻幫的人是黑煞盟,而且當年你父親也沒責怪我們。」風青陽擁住閻月細細道來。「風家縱然有錯,也不至於要以命償還。」

  閻月何嘗不明白,只是……「哥哥一直認定風家有罪,不會善罷甘休。」

  「你恨我嗎?連你也不能原諒風家嗎?」他吻住她的髮鬢,有點緊張的問。

  她眼裡證明如鏡。「在我心裡面,早已沒有恨。」

  彼此四目相接,一切盡在不言中,風青陽輕啄她的唇辦,真正放下心頭大石。「我要去和你哥哥交涉,務必讓他放下仇恨、成全我們。」

  「如果失敗的話,你會沒命的。」她冷冷地提醒。

  「那我們就做對亡命鴛鴦,不然就演出一幕感人肺腑、賺人熱淚的殉情記。」他沒什麼大不了地笑說。

  他已做好最壞打算,明顯事在必行的決心不會改變,閻月知道即使是她也不能阻撓他,她只好瞅著他歎息。「你是個不要命的瘋子。」

  「你忘記我的姓氏了嗎?」風青陽喜歡她漫不經心的責罵,但如果她能把關心擔憂的情緒直接表現出來,他會更高興。「不過你也很快會成為我們的一份子,待你冠上我的姓氏後。」

  不解風情的閻月沒有臉紅靦腆的女性表現,只淡漠地瞥了他一眼。

  風青陽莞爾一笑,反正來日方長,日後他一定能揪出她的真面目,逼出她的所有情緒,他會好好訓練她成為一個擁有正常反應的女人,以及當個善體丈夫熱情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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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葉黃花秋意晚,小時候每逢這個季節,閻家雙親再忙,也會帶他們兄妹倆一起往台北近郊的深山別墅中度假。

  媽媽最喜歡深秋時分涼卻不冷的天氣,還有層次感鮮明豐富的漫山紅葉,四處瀰漫著恬靜閒適的祥和感,再加上淡淡的愁思,特別容易引發思古之幽情。

  而爸爸則最愛浸泡在露天溫泉中,以舒緩日積月累的疲憊身心,還有晚上總要把愛黏人的小兄妹排除在睡房外,獨佔媽媽。

  不明所以的閻月還記得當時曾問過哥哥,為何爸爸媽媽不和他們一起睡,那時的閻日是這樣告訴她的:「小月不是很想要個弟弟、妹妹嗎?爸爸、媽媽正在相親相愛、努力製造弟妹,所以我們不能打擾他們辦事。」

  今天舊地重遊,閻月無限感觸,小時候的情境還歷歷在目,爸爸、媽媽彷彿就在身邊,他們有多久沒來這幢別墅度假了?恐怕已有十八年了!

  不過別墅裡一直有傭人打掃看管,所以仍然保存著當年的面貌,這裡的一草一木都盛載著美好的回憶,是閻家兄妹最寶貝珍視的地方。

  當閻月勸說沒日沒夜忙昏頭的哥哥休息一下,擔心他會把身子累壞而提議前往別墅度假的時候,閻日爽快地一口答應,而不想打擾他們兄妹倆獨處的赫家兄弟沒有隨行,不過閻日的貼身傭人良仔與私人看護楚嫣,卻跟在身邊照顧著。

  傍晚時分,負責張羅晚飯的良仔和楚嫣在廚房裡忙碌,但對家事一竅不通、只會越幫越忙的楚嫣,卻被廚藝高超的良仔如拍打蒼蠅般驅趕出去,更三令五申不准她再踏進廚房半步。

  樂得清閒的楚嫣巧笑倩兮地鑽了出去,看似不經意地順手把廚房的大門上鎖,然後去後山的花園湊熱鬧。說真的,她還真有點不放心讓閻家兄妹獨處,希望不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閻月推著閻日在廣闊的草地上散步,不時停下來欣賞紫紅墨綠的山巒,一起回憶兒時趣事,緬懷昔日快樂的時光。

  「哥,你還記得嗎?那邊有一條小溪,爸爸有次帶我們一起下去捉魚,我差點破溪水沖走,結果我們全被媽媽教訓了一頓,還被罰不准吃晚餐。」就連平日不多話的閻月也打開話匣子,愉快地閒聊。

  心情很好的閻日笑著接下去。「而且媽媽還罰爸爸整夜在花園裡站崗思過,不讓他進屋裡。」

  「然後我們一起陪爸爸罰站,媽媽才氣消不再追究。」那時的媽媽又生氣、又惱怒,卻始終狠不下心將他們置之不顧,在爸爸的柔情攻勢下媽媽終於投降,據說弟弟、妹妹就是在那晚被成功製造出來的,然而這一切都只能成為回憶了。

  閻月繞到閻日面前,雙膝跪在草地上仰頭看著哥哥,她的面容柔和,神情不再冷硬緊繃。「哥,我們真正的仇人陳伯坤和鬼煞已除掉,黑煞盟也被徹底殲滅,我們對在天之靈的雙親可算是有所交代了。」

  表情不再愜意的閻日沒回話,他輕按妹妹被風吹亂的幾綹髮絲,靜待下文。

  哥哥沒反應的平靜神情一向最教閻月頭皮發麻,因為她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思、感受不到他的情緒,而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怏怏不樂的憂鬱眼神,所以長久以來她都一直避免做出惹他不快的事,就算要違背自己的意願,她都會遵循照辦,但是這次她不能再退讓了。

  暗自定下心神,她鼓起勇氣說道:「其實風家也不是真正的兇手,再說父親也沒有懷恨在心,我們可以放過風家嗎?」

  閻日銳利的眼眸梭巡著閻月,妹妹變得更美麗動人了,戀愛中女性獨有的柔媚嬌態難掩,眉宇間的清冷漠然已被婉約綺媚取代,這個心裡容不下別人、眼裡永遠只有他這個哥哥的妹妹,已一去不復返。而那個令妹妹轉變的男人,別妄想可以得到他的原諒寬恕。

  「你愛上風青陽了嗎?」閻日的語氣好不冷峻。

  「哥,我……」閻月說不出口,她知道自己已經傷害了哥哥。

  閻日的厲目突然掃向一旁的矮樹叢裡。「不用再躲了。」

  偷偷躲在草叢中窺視的楚嫣大吃一驚,她都已經屏住呼吸、不敢太靠近,竟還是被他發現,這個男人真是小覷不得,觀察力敏銳得令人咋舌,她只好硬著頭皮出去自首,不過此時卻有人捷足先登、比她快一步現身。

第十章

  「你別誤會,我並不是要躲起來偷聽,只是月想先和你談談。」

  拍掉褲管上的雜草,風青陽不慌不忙地昂首闊步現身,他過去攙扶起閻月,佔有性的大掌摟住她的柳腰,刻意表明他們倆的關係非比尋常。

  說起來他還有點生氣,閻月剛才居然吞吞吐吐,不肯大方承認對他的感情,難不成她想改變主意、打退堂鼓了?不過為時已晚,他使壞地放在她腰上的大掌絲毫不放鬆,即使她想要推拒也太遲了。

  閻月冷冷地瞪了一眼嬉皮笑臉的男人,然後暗暗用手肘使勁地撞上他的胸口,趁他吃痛之際一個漂亮旋身、輕甩長髮,動作優雅又若無其事地成功擺脫魔爪。

  他們兩人打情罵俏的舉止盡入眼底,閻日無視公然向他示威的風青陽,氣定神閒地看著妹妹重申道:「月,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愛他嗎?」

  收起玩笑心情的風青陽也認真地偏頭盯著閻月,雖然兩個男人同樣都在等待她的回答,不過希望得到的答案絕對不同。

  閻月故意不看身旁的男人,一來不想受影響,二來不想加深哥哥有被出賣背叛的感覺。「是。」

  「所以你希望我放過風家,不再找他們報仇?」閻日真的很心痛,想到唯一至親的妹妹竟然背叛離棄他,選擇投入眼前這個可惡的男人懷裡,他心中的傷痛難以形容。

  「爸爸和風家也有交情,他一定不想看到我們冤冤相報。」閻月並不全然是為了自己,她早在愛上風青陽之前,已無意報仇。

  「我可以放過風家,一切既往不咎。」但閻日不會容許任何人奪去自己最寶貝疼愛的妹妹。「不過我們閻家以後不會和風家的任何人來往。」

  言下之意,閻月不能和風青陽交往,更別說是長相廝守了。

  「你根本沒有寬恕風家的意思,你分明是存心刁難、志在拆散我們,說到底你只是換個方式來報仇。」風青陽忿忿不平地指責,他從沒看過男人這麼小家子氣。

  反觀閻月則冷靜得多,她無動於喪的沉思表情讓風青陽莫名不安,他有預感她必會聽從閻日的吩咐,果不其然,她悠然開口的回應,害他差點當場吐血身亡。

  「好,我答應哥哥以後再也不會見他。」閻月瞬間下了決定,只要捨棄這份感情,便能換回兩家和平共存、免去風家人生命受到威脅,她認為絕對值得。

  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心上的無情女人說分就分,她怎能如此狠心,毫不在意地把他犧牲掉?風青陽抓住閻月的胳臂,一把拉過來面對自己。

  「你不用理會他。」風青陽氣急敗壞地表明。「我不答應這種不合理的交換條件,我不會用你來換取風家的和平。」

  閻月沒回話,不過看著他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理智冷靜得教他心寒。

  「風少爺,你可以走了,我們兩家從此以後各不相欠、互不往來。」閻日凜冽的聲音插進來。「月,我們回去吧。」

  閻月把風青陽絕不妥協的堅定俊容深深烙印進腦裡,小心收藏在心底深處,然後按住他的手背用力拉下,兩人從此一刀兩段。

  眼看閻月踱往閻日身後、推著輪椅離去,風青陽沒法子擠出一句話,因為他知道不管自己浪費多少唇舌,都不可能令她回心轉意,從來可以左右控制她的就只有她哥哥,而風青陽十分妒忌自己仍然不能成為那個唯一的存在,看來現在他可以做的只有——

  「我對月是真心真意的。」風青陽上前擋住他們的去路,佇立在閻日面前低聲下氣的請求。「請你成全我們。」

  要心高氣傲的大少爺放低身段、放下自尊求人,尤其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自己,閻月百般滋味在心頭,垂下羽睫不忍心看他。

  風青陽不肯放手、垂首乞求的舉動,不但未能獲得閻日半分同情,反而令他更感厭惡。「既往不咎已經是我最大的妥協,你以為我真的可以寬恕風家、大方到把妹妹嫁給仇家嗎?」

  無懼閻日的恨意,風青陽誠心誠意化解仇恨,態度謙卑地一再懇求。「你要如何才肯寬恕風家、答應讓我們在一起?」

  好,既然他執意不退讓,閻日就成全他!要得到別人的原諒寬恕,自然要付出桐當的代價。

  閻日從輪椅的暗袋中取出手槍,隨手丟在風青陽腳邊,面不改色地撂下話。「只要你自廢雙腿,下半生坐在輪椅上度過,我就不再反對你們來往。」

  同時暗暗倒抽一口氣的有三個人,風青陽睨著草地上的手槍不動,閻月霍地盯牢風青陽,還有躲在一邊窺視的楚嫣,也捏了一把冷汗。

  閻日真是個殘忍陰險的男人,竟然開出這種卑劣的條件,他壓根兒沒有成全他們的意思。

  如果風青陽不答應、拂袖而去,那表示他對閻月的愛不值一哂,但是就算他真的自廢雙腿,男人的尊嚴與自卑心又會作祟,認為終生殘廢的他已配不起她了,所以不管風青陽如何選擇,最終結果他們都不可能在一起,結局不會是完滿的。

  一陣令人窒息不安的靜默死寂過後,風青陽緩緩彎腰拾起手槍,他自信炯亮的目光盯牢閻日,深邃黑瞳內閃著堅定不移的光芒。

  知道他當下有了決定,閻月一陣心慌,想要打消他愚不可及的念頭,故而飛快搶在他行動之前出言阻止。「風青陽,你走吧,不管你是否自廢雙腿,我都不會和你在一起。」

  這個女人總愛說違心之論、喜歡隱藏自己的心事,她要到何時才能懂得坦白的可愛,才會大聲說出真心話?風青陽的唇邊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眷戀的視線飄向閻月,她的臉色居然有點難看。很好,起碼她不是完全無動於衷,相信自己接下來的英勇表現,會博得佳人更多的反應。

  「只是一雙腿便能換取深愛的女人,絕對值得。」風青陽瀟灑地把玩著手槍,最後握緊槍柄、低垂槍口。

  「不!」閻月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後疾步上前。

  她不能親眼看著所愛的人做出無可挽救的愚行,若就此鑄成大錯的話,會教她悔恨終生的,害哥哥終生坐在輪椅上已經太殘酷,不能再多一個令她遺憾至死的不幸。

  可是閻日的大掌卻扣住她的手腕,阻止她插手干預,閻月迅速轉頭懇求哥哥,可她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已瞥見遠處一個槍口正瞄準風青陽,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緩緩栘動。

  一切彷彿在瞬間凝結,閻月的話哽在喉嚨裡,甚至忘了要呼吸,在她的世界崩潰前她奮力甩開哥哥的箝制,轉身撲向風青陽,她知道自己的動作一定要比槍聲還快,她不想有任何悲劇發生,她不要他死。

  砰!無情的槍聲響起,閻月撲倒在風青陽身上,兩人雙雙倒在地上,閻月淒美披散的長長墨發仿如張開的羽翼,包裹著、保護著他倆,然而溫熱的血液仍然從身體流出,是誰的血?是誰中了槍?

  怔怔看著被甩掉的手,閻日打從心底痛恨這只未能堅持到最後的手,為何自己沒緊緊抓牢她?閻日仍然感覺得到妹妹的長髮拂過他的臉龐,她獨有的幽香氣味還留在他鼻腔。

  霍地站起來,閻日衝向妹妹身邊,小心查看她背部的槍傷,兩個男人同時心急如焚地叫喚。「月!」

  一把從風青陽懷裡搶過閻月,閻日緊緊摟抱住妹妹站起來,一邊奔跑一邊吆喝杵在原地的良仔。

  「把車開過來,快!」

  強忍著背部火燒般的灼痛,閻月睜開眼,高興地拴住哥哥的脖頸,感動得熱淚盈眶。「哥,我不是在作夢吧?你能走、能跑……」

  「是的,是真的,不是夢。」閻日喉嚨梗塞,胸口酸楚,心已被緊揪成一團。

  「太好了,實在太好了。」閻月全身冷汗直冒,感到越來越虛弱睏倦,但在她合上眼前,有一件事她一定要辦到。「哥,我求你放過風家……放過風青陽……」

  這個時候妹妹仍然心繫在那個男人身上,閻日好不心痛。

  「哥,答應我……放過他……」

  閻日摟緊妹妹,終於如她所願。「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真的太奸了。」閻月乏力地微笑,然後昏睡過去。

  一點也不好!如果她有個萬一的話,那就什麼都不好了。他這個哥哥沒能好好保護她,是他對不起妹妹,她不能有事、千萬不能有事……閻日發狂似地奔跑,拚命在心中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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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術室門外陷入一片死寂,走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男人,直挺著腰背靠在牆壁上的閻日,面無表情地緊閉雙目,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事實上從來沒人可以窺探到他的內心世界。

  走廊的盡頭站著另一個男人,正在猛抽煙的風青陽,沒焦距的視線落在窗外某處,地上堆著數不清的煙蒂,任誰都看得出他的憂心仲忡、焦躁不安。

  拿著咖啡回來的楚嫣經過風青陽身邊,筆直走住手術室門外,她在閻日對面的長椅坐下,看看腕表,手術差不多該結束了。

  她漫不經心地啜飲咖啡,視線忍不住落在對面的男人身上,先是梭巡他健步如飛、修長有力的雙腿,然後是他算不上壯碩的胸膛、一絲不苟東在腦後的長髮,最後是陰柔冷酷的俊臉。

  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回想起不久前在別墅裡發生的一切,楚嫣便感到膽戰心驚。

  閻月因為需要和哥哥單獨談話,故而交代她務必把良仔絆住,她本以為把良仔鎖在廚房裡便萬無一失,想不到事情剛好相反,她反被設計利用了。好個調虎離山計,原來良仔是故意把她支開,然後暗中埋伏,伺機槍殺風青陽,相信這一切的幕後主腦就是眼前的男人。

  天呀!他真是個老謀深算、老奸巨猾的男人!閻日是打從一開始便洞悉妹妹提出往別墅度假的用意,而事先周全地安排好一切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根本沒打算放過風青陽,就算明知閻月愛上風青陽,他也枉顧妹妹的感受,執意殺害妹妹所愛的男人——

  還是閻日正因此才非除去風青陽不可?楚嫣難以置信地瞪著閻日,她終於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會教育妹妹成為一個冷血的女人了,他之所以要求閻月捨棄感情,是因為他不要閻月愛上其他男人,那樣妹妹便會永遠留在他身邊!

  感覺到一道視線投來,閻日霍地睜開眼,隨即和楚嫣驚訝的美目對上,他狐疑地揚起濃眉看著她,她察覺出什麼了嗎?

  楚嫣來不及收回視線,只好硬著頭皮和他深幽的冷瞳對上,她暗自穩住心神,禁不住有感而發。「你好卑鄙。」

  果然被她發現了!不過閻日並不在意,他撇撇嘴角不慌不忙道:「謝謝。」

  謝謝?楚嫣瞠大眼眸,他的回話的確很像他的作風,深藏不露的男人又怎會讓人輕易看穿,她微微一笑。

  此時,手術室的燈熄滅,大門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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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純白的牆壁、潔白的床鋪、淨白的窗簾,四周白皚皚一片,就連靠坐在床上的人兒,也是白衣素臉。

  閻月把長髮編成一條麻花辮子,垂落在胸前,失去血色的臉蛋顯得更為蒼白,幾近透明的雪膚好像沒有溫度般,她看來弱不禁風。風青陽不禁回想起那次意外,從海中救起她時也是這般糟糕,她的虛弱憔悴令他好心痛。

  這是閻月中槍入院後的第三天,雖然獲悉她已平安無事,但閻幫一直不讓他們見面,如果今天不是閻月開口要求見他,恐怕風青陽還要再等上好一陣子才能見到她。

  風青陽大步走過去,不客氣地坐在床沿,大掌輕撫她雪白冰冷的臉頰,仔細看著她一貫平靜漠然的臉,對她的冷淡態度不以為然。

  唯恐觸及她的傷口,他壓下想要緊緊擁她入懷的衝動,改而把頭埋在她的頸肩處廝磨,細細親吻她的耳鬢,只要想到她不要命地撲上去替自己挨子彈,他便心有餘悸,萬一她有個什麼閃失,教他要怎麼辦。

  「你真的把我嚇壞了,幸好你平安無事。」他深深地吻上她的耳際,情意綿綿地細訴心事。「我心臟不好,你以後不要再嚇我了,知道嗎?不要讓我擔心,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任何可能……」

  閻月閉上眼,親暱自然地撫摸他的短髮,感受他熱情迫切的親吻,傾聽他低沉醇厚的沙啞嗓音,他滿滿的愛意直達她心窩,一切是那麼的甜蜜幸福。

  「我才不是個要女人來保護的窩囊男人,我絕對可以保護自己,所以以後你只要乖乖侍在我懷裡,不許再輕舉妄動,要是你敢亂來的話,看我怎麼欺負你。」

  她不會,真的不會,因為沒有以後、沒有將來了!閻月緩緩睜開眼,心中的留戀不捨已被隱藏好,換上一副不為所動的凜容,她輕輕推開他。

  「別嫌我囉哩叭唆,我還沒說夠……」風青陽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因為他終於發現她的異樣,她渾身刺骨的寒氣,直把他所有的熱情熄滅。

  「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閻月清冷的聲音宛若幽冥使者。

  為何一下子把他打落地獄?風青陽不解地瞇起眼端詳她,可惜瞧不出她真正的心意。「你不能這樣對我。」

  「灑脫點吧,別讓大家難堪。」她輕描淡寫地道。

  「你沒必要遵守閻日開出的條件,你根本不用理會他。」她的頑固令他氣極敗壞。

  「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好,我們再去說服他,只要我們堅持下去,用真誠打動他,我相信終有一天他會接納我們。」他們都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彼此願意生死相許,難道閻日還不肯接受他嗎?

  「不用。」她搖頭拒絕。「他是我哥,我最瞭解他的個性,就算他看在我的份上妥協,答應讓我們在一起,但我知道他心裡面始終會有刺,而這根刺是怎麼也拔不走的,我不要哥哥有一絲的難過或不愉快。」

  「我知道閻日對你來說十分重要,但我在你心裡面,難道就連一點點份量也沒有嗎?」他真的敗得徹徹底底、輸得一塌糊塗嗎?要他敗在她的親哥哥手上,教他怎能甘心!

  「抱歉。」

  這就是他們的結局嗎?風青陽不相信她會這麼無情,他緊握住她的削肩,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既然這樣你為何還要奮不顧身地救我?你何不乾脆讓我死了算了?你明明愛我卻不肯和我一起,你為何要這樣折磨我?」

  默然地把他的傷心痛苦納入眼底,閻月只能低垂眼睫、斂下所有感情,不容許自己流露出半分軟弱,極力維持心如止水。「沒錯,我的確喜歡你,甚至是愛,但哥哥對我而言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說到底他還是敵不過閻日!風青陽放開她,不由得在心中苦笑自嘲,到底是他太高估自己的魅力,還是太低估閻日的份量?她是選擇親情而捨棄愛情,還是選擇了閻日。

  「你不認為你們兄妹的愛太異常嗎?」她的狠心決絕,難免引起他的臆測。

  他齷齪的暗示隨即惹起閻月的反感,他實在太侮辱人了,不管她和哥哥的感情再好,也絕對不是他所想像的那種畸戀。「就算你們兄妹的感情異常,但不見得別人也會一樣。」

  他們絕對不t橡!風青陽明嘲暗諷地澄清。「我可沒有阻撓妹子跟男人跑掉,而且還衷心祝福她得到幸福。」

  「我也是,我衷心希望哥哥得到幸福。」

  「要犧牲別人來換取,還有什麼幸福可言?」閻日怎能忍心用妹妹的幸福來成全他的復仇心?如果他真的疼愛妹妹,就不該再阻撓他們。

  她別過頭,硬下心腸低聲道:「我並不認為是犧牲。」

  她的意思無疑教他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風青陽扳正她的臉,這個無情的女人怎能如此對待他?「我對你而言什麼都不是嗎?」

  他的憤怒不甘、受傷挫敗清楚地寫在臉上,閻月十指緊絞,壓下伸手撫平他臉上傷痛的衝動,一副無動於衷地冶聲表明。「我們的開始根本就是個錯誤,結束才是正確。」

  「你後悔嗎?後悔把自己給了我、後悔愛上我、後悔相我開始?」他捏緊她的下巴,湊上她的冷臉質問。

  她閉上眼簾,無視他氣呼呼的逼問,聲音平靜無波卻堅定地道:「沒錯,如果可以從頭來過,我絕對不會和你開始。」

  「你說謊!我不相信!」她好狠心,竟然把他們的一切全盤否定、把過去抹殺掉,他不禁受傷地低吼。「你看著我,告訴我,你真的可以收回所有感情、對我沒半點留戀嗎?」

  她可以的,她一定可以辦到!閻月緩緩張開眼,不帶感情的水眸靜靜瞅著他。「我……」

  他知道的,她從來都不是個坦白的女人,她一向最擅長隱藏感情,所以他不要聽她的任何謊話,他要從她身上直接找出答案,風青陽猝然吻住她,狠狠吞噬她的櫻唇,他要用身體去觸動她的心靈、感覺她的情意。

  可惜,他的熱情始終沒能融化冰山,不管他如何輾轉索吻,都未能打動鐵石心腸的閻月,風青陽放開木然冰冷的唇辦,她的不為所動教他心死。「你為何這麼固執?」

  「固執的人是你吧。」她毫不動容。

  「你好狠心。」風青陽真想挖出她的心來看看。

  她不得不如此!「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閻月……」

  「我很累,想要休息。」她漫不經心地別開臉,無意繼續談下去。「再見,不過,我們應該不會再見。」

  風青陽睨著冰雕般的美麗容顏,儘管他如何不捨都沒再向她乞求愛情,他只能撫著淌血的心黯然離去。

  閻月固執地不看他,直至聽到關門聲後才伸手撫著唇辦,她的唇上還留有他的氣味,教她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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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個月後

  入夜時分,風雲會館內大部分弟子已離去,空蕩蕩的道場裡只剩一人,盤腿打坐的風青陽如一尊石像般不動如山,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一小時、二小時,還是更久?總之靜心閉目的他分毫不動,任由時間流逝也完全沒離去的意思。

  時間對他來說已不重要,還是他的時間早巳停頓下來?沒有事情等著他去辦,還是已沒任何事情能夠提起他的幹勁?

  站在道場大門的兩個身影沒上前探問什麼,只知道他形單影隻的背影是如此孤寂,儘管筆直挺拔卻難掩落寞。

  風青盈禁不住歎氣,離家出走的哥哥返回家裡,並且和父親盡釋前嫌,還老實地待在會館裡積極習武,以准繼承人的身份扛下所有事務,難得哥哥終於有繼承人的自覺,本應是令人高興安慰的事。

  可是本來樂天開朗的哥哥卻突然變得沉默寡言、鬱鬱寡歡,不但失去往日的自信神采,就連笑容也沒展露過。他一改往日整天往外鑽、貪玩好動的個性,現在只是窩在會館內,除了練武授課外,便是打坐發呆,一副死氣沉沉的陰鬱模樣,讓她感到心疼。

  還記得三個月前,神采飛揚的哥哥自信滿滿地出門,告訴她一定會和閻家做個了斷,他不但要兩家和平共處,還會替她討個嫂嫂回來。結果風青陽在數日後才回來,雖然告知他們閻幫的威脅終於解除,但……

  「閻幫以後不會再找我們麻煩。」疲憊不堪的風青陽重重地深靠在沙發上。

  「真的嗎?閻家終於肯原諒我們、罷手不再報仇嗎?」風青盈總算鬆一口氣。

  「嗯。」風青陽面無表情地點頭。

  「哥,你和閻月……」風青盈說不下去,因為哥哥看來半點也不像已抱得美人歸的勝利模樣。

  風青陽閉上限,把心中的傷痛隱藏好,努力擠出一抹自嘲的笑容。「我被她甩了。」

  「什麼?」相當震驚的風青盈和熊展麒面面相覷,誰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難怪風青陽一副失戀了的樣子。

  「我以為愛情和親情會是選擇題,原來從來都不是,我實在太過自信、太高估自己了。」風青陽抹一把臉,若無其事地站起來。「我和她完了,就這樣。」

  「哥……」

  熊展麒一把拉住想要上前安慰老哥的風青盈,向她搖頭示意,現在什麼安慰的話都沒用,只會徒增他的傷痛而已。對高傲自負的風青陽來說,最需要的無疑是一個獨處的空間,不受騷擾地獨自舔舐傷口療傷,只希望時間能沖淡一切,他能夠盡快挨過這個難關、走出谷底。

  把自己鎖在房間內兩天,接下來風青陽開始留連在酒吧,沒日沒夜地買醉,他的生活只有喝酒和醉倒,頹廢得不像話。任由他放縱了一個月,再也看不下去的風青盈把他狠狠罵醒,清醒過來的風青陽終於振作起來,不負眾望地返回風家繼承家業,可惜過著的卻是行屍走肉般的機械式生活。

  二個月過去,風青陽不但沒有走出陰霾,還變本加厲地消沉下去,眼看哥哥變得更木訥不語,越來越沒有生氣,於心不忍的風青盈決定找閻月談談,結果卻讓她和熊展麒發現了一件殘酷的事。

  儘管事實的真相會傷人,他們猶豫過後,還是決定把事情告知風青陽。

  「哥。」風青盈對著孤傲的背影輕喚。

  文風不動的風青陽緩緩開口。「有事嗎?」

  「你想知道閻家的近況嗎?」

  赫然提起三個月來的禁忌話題,風青盈細心留意著哥哥的反應,雖然風青陽好像置若罔聞,她還是察覺到他倏地緊繃身體、細微地輕顫了一下。

  風青盈和熊展麒走到他面前坐下,兩人看著仍緊閉雙目、默然不語打坐的風青陽,熊展麒清一清喉嚨,悠然講述調查所得。

  「三個月前,閻月受傷入院,出院後閻日和她隨即飛往美國,在這三個月裡,閻月一直留在美國,而閻日則台、美兩邊飛。」熊展麒停下來,盯牢仍沒反應的風青陽。「正確來說,閻月是留在美國療傷。」

  風青陽霍地睜開眼,好像停止跳動了三個月的心臟突然運轉起來,呼吸亦變得急速紊亂,他死命瞪著熊展麒,久違的「生氣」瞬間全數回籠,黑瞳罕有地燃著熊熊火苗。

  「那次槍傷令閻月的脊椎神經受損,下半身癱瘓。」

  風青陽腦裡轟然一響,全身血液倒流,他彈了起來,一把揪住熊展麒的衣領迫切地問「真的嗎?」

  「我的情報從沒出錯。」很好,他這個真情流露的樣子順眼多了,熟識的好友終於回來了。

  震驚得無以復加的風青陽頹然倒坐在地上,眼裡流露出痛苦自責,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是這樣?明明應該坐輪椅的人是他,該死的人是他!

  難怪閻月會這麼絕情,鐵了心和他分手,原來……原來……她好狠心!竟然拚命隱瞞這件事,寧願獨自去面對傷痛、獨力承擔後果,也不要他內疚自責一生。所以她才會拿閻日來當借口,好讓他徹底死心而又不會起疑吧。她真傻,竟然做到這個地步,她要犧牲多少才滿意?

  「哥,這是飛往美國的機票。」風青盈把機票塞進哥哥手裡,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笑容。「如果這次你再失敗,不能替我討個嫂嫂回來,那你就留在美國不要回來了。」

  風青陽捏緊機票,胸腔中熱血沸騰不已。

  不會,他不會容許自己再次失敗,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輕易打退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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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懼沁人心脾的刺骨寒風,一名女子坐在輪椅上靜靜看著海邊的翻天巨浪,女子是個清冷絕艷的美人,她渾身上下散發著迫人的寒氣,沒有表情的面容像是佩戴著一個精雕細琢的面具,不過卻仍然美得動人心魄、懾人神魂。

  女子擁有一頭很長很美的飄逸墨發,絲絹般柔順亮滑的秀髮在風中飛舞,宛如天使的羽翼在振翅高飛,然而她只是個折翼天使,不可能飛走、不可能跑掉,甚至不可能走路。

  突然一張毛毯罩下,把女子緊緊包裹住,俊美的男人單膝跪在地上,溫柔地撥開女子臉上的髮絲。

  「別著涼了。」閻日無限疼愛憐惜。「回去吧。」

  「我想多留一會兒。」閻月淡然一笑。

  閻日拿她沒轍,誰教她總愛看海。「頂多十分鐘。」

  「嗯。」

  折返回去的閻日和一名迎面走來的短髮女子點頭,彼此沒交談半句,僅是擦身而過。

  短髮女子站在輪椅旁,默然陪伴閻月一起看海,好一會兒後悠然攀談。「你哥哥是個自私和殘忍的男人。」

  閻月瞭然於胸。「楚嫣,你會繼續留下來嗎?」

  「反正我還沒休息夠,我想可以再多待一陣子。」

  「謝謝你。」閻月衷心感激。「你可以替我看著哥哥嗎?」

  「我盡量,但不能保證什麼。」其實楚嫣對那個城府過深的男人沒多大好感,她認為閻月與其擔心冷血的哥哥,倒不如關心自己。「你真的不後悔嗎?」

  不!她不會後悔,這是最好的結局,閻月非常堅定地搖頭。「只要他幸福,我便心滿意足。」

  閻月不想所愛的男人痛苦內疚一生,那種自責悔恨的心情,她比誰都來得清楚明白,如果不是曾經有切膚之痛,是不可能深刻瞭解害深愛的人殘廢終生的夢魘,她不要自己深愛的男人承受這種痛苦。

  所以這是他們倆最好的結局,她衷心希望他能早日忘掉自己,祝福他能夠另覓真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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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爺,有位風先生來找你,現正在客廳等候。」

  風?剛返回屋裡的閻日揚一揚劍眉,已心知肚明客人的身份,該來的還是避不過。

  獨自在客廳坐立不安的風青陽,瞧見溫文儒雅的男人迎面走來,他隨即站了起來。兩個男人默然打量對方,氣氛有點緊張。

  「我……」再次面對曾想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男人,風青陽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啟齒,考慮該直接道明來意,還是先把過去的恩怨了結。

  「三個月,你未免來得太遲。」閻日冷聲譏誚,凜然的銳眸雖不再充滿敵意,但不悅、不滿之情卻仍清楚可見。「我以為只要一個月,你便會追來。」

  喜出望外的風青陽重新打量閻日,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已放下仇恨,他們不再是對立的仇敵,現在的閻日是以為人兄長的身份對待他。

  「對不起。」意會閻日的意思後,風青陽慚愧地道歉,他真的來得太遲,讓閻月受苦了。

  「你以為簡單一句對不起就能夠得到別人的寬恕嗎?」閻日嗤之以鼻。「你欠月的情,只能用一輩子來還清。」

  閻日無疑已接受了他,風青陽精神一振,滿臉誠懇地道謝。「謝謝。」

  「別高興得太早,我可沒承認你這個妹夫,一切還要看你今後的表現。」閻日才不會輕易放過他,如不為難一下這個可惡的男人,一肚子氣實在難消,誰致這個小子把他最寶貝的妹妹搶走嘛。「如果你不能讓月得到幸福,要是她受到半點委屈的話,我一定會宰了你。」

  「你放心,我保證你沒有下手的機會,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她、更懂她的男人,我絕對會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妹夫。」回復自信神采的風青陽信誓旦旦。

  「哼!」閻日冷哼一聲,把視線調往海邊。

  在那一片一望無際的大海前,正是他魂牽夢繫的女人,風青陽心跳加速,匆忙朝閻日頷首,然後昂首闊步走往海邊。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並沒驚動兩位女士,她們以為是去而復返的閻日,楚嫣轉身打算讓出位置,想不到與她打了個照面的男人害她差點失聲叫出來。

  風青陽把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識趣的楚嫣隨即離開,讓出空間給有情人,看來今後誰都不用再擔心了,天下一片太平。

  感受到一股灼熱的視線投來,閻月莫名不安地害怕起來,施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令她忘了呼吸、心跳停頓。

  兩人四目交接,貪婪的視線看著對方,不難發現彼此的改變,兩人明顯消瘦憔悴了許多,眉梢眼角盈滿憂鬱落寞。

  風青陽跪在沙灘上,一把擁她入懷,緊緊摟著她微顫的身體,嘶啞沙嗄的低吼發自靈魂深處。「你這個無情的女人,以為這樣便可以擺脫我嗎?」

  心中五味雜陳,有著千般思念、萬般不捨,閻月感到喉嚨梗塞,酸楚的心揪成一團,結果她好不容易隱瞞下來,不能讓他知道的真相,還是被他發現了。

  「你不用內疚自責,一切和你無關。」閻月極力克制失控的情緒,冷泠的聲調卻意外地微顫。

  這個愛逞強的女人,還是執意自己承擔所有事情,不讓他表現男子氣概,她實在太不瞭解他了。他風青陽從不是個慈悲心腸的男人,才不會因為自責內疚而去愛一個女人,他說什麼都不會委屈自己、施捨愛情,更何況失去深愛的人那種空洞遺憾的生活,比起自責還要讓他痛苦千萬倍,他才不管她是個四肢健全、還是殘缺不全的女人,這根本無損他對她的愛。

  風青陽放開她,雙手托著她冰冷的臉頰,懾人的黑瞳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露骨的熾熱深情、無限依戀、濃烈愛意全清楚寫在他的俊臉上,他扯出一抹令她目眩心醉的迷人笑容。

  「我說過我是個不要臉、糾纏不休的無賴男人,我不會讓你輕易甩掉我的。」他醇厚低沉的聲音動聽如海浪、輕柔如微風拂臉。「這樣你便名副其實是個折翼天使,再也沒法子逃離我,只能永遠留在我身邊,一生一世。」

  閻月動容地眨動羽睫,淚光瑩然的水眸靜靜凝視著他,這個教她愛得不能自拔的男人,她要如何才能收回所有感情、割捨掉這一份深切的依戀?

  原來她完全辦不到!

  不讓她的淚水滑下,風青陽吮吻她的眼角,沒收每一顆珍貴的晶瑩淚珠,細語呢喃著綿綿情話。「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最想看到的是你開懷大笑的表情,你燦爛的笑容一定很迷人,如果能讓我看到,即使只有一次,我今生死而無憾……」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6 13:40:25

第六章

  閻月非常懊悔自己的一再失態,自從碰上風青陽這個男人後,她發覺自己好像一直在懊惱中度過,他總有辦法逼出她的真實情緒、激起她的反應,所有不該有的情感都不受控制地蹦了出來。

  尤其在兩人獨處時,她表現得越來越不像平常的自己,很多過去從沒有過的一面教她莫名感到害怕,不該是這樣的!

  一定是因為生病的關係她才會反應失常、行為失控,沒錯,這樣才可以合理地解釋她變得怪異的原因,而且在這種偏僻陌生的小漁村裡,即使她會失去平日的冶靜理智、暫時卸下武裝也不足為奇。

  房門開啟,一個高大身影躡手躡腳走進來,躺在床上陷入不安苦思的閻月坐起身,冶眼看著男人走近她。

  「你要在這裡睡嗎?」

  「別忘記我們現在是對新婚燕爾的夫妻。」風青陽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期待她有趣的反應。

  「我把床讓給你。」她鎮定地掀開被子,準備下床。

  「開玩笑的。」他很快地按住她的手,然後越過她的肩頭拿走一個枕頭,大而化之地席地而睡,不過冷硬的地板還真教人不舒服,讓他渾身骨頭疼痛。

  他竟然就這樣睡在地上,就連墊子、被單也沒有,幸好天氣炎熱不易著涼。要他如此委屈,閻月有點過意不去,畢竟他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而且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她這樣子對待他會不會太無情了?

  瞧她一臉猶豫不決,好像在戒備什麼似的,風青陽轉過身,倒頭就睡。「你放心,我現在很累,不可能有力氣侵犯你。」

  管他的!閻月拉緊被子入睡,因為太過疲憊的關係她很快地入眠,不過卻睡得極不安穩。

  睡夢中,時光倒流到小時候,是她最無憂無慮、幸福快樂的日子,她好喜歡和疼她的哥哥玩捉迷藏、總愛拉著爸爸說冒險故事給她聽、還有最愛賴在媽媽身邊撒嬌。

  溫柔的媽媽總是不厭其煩地梳理常常被她弄亂的長髮,並且耐心地軟語細訴。「小月是媽媽最寶貝的小公主,小公主不但長得漂亮、人見人愛,而且還有一頭非常美麗的烏溜溜長髮,是媽媽最引以為傲的小寶貝。」

  小公主吃吃地笑,銀鈴般的笑聲響亮歡愉,她將耳朵貼在媽媽微隆的肚子上,天真童稚的聲音興奮地發問。「媽媽,弟弟和妹妹什麼時候出生呀?」

  媽媽慈愛地微笑,撫著剛成形不久的雙胞胎弟妹,名字早已想好,就是閻星與閻辰,日、月、星、辰四個兄弟姐妹是爸爸和媽媽計畫好的家庭藍圖。

  她很想快點看到小星和小辰出生,她這個姐姐一定會好好疼愛弟妹,就像哥哥一樣,總是陪伴在她身邊。

  可是媽媽為什麼會全身是血?媽媽不要躺在地上,為何不張開眼、不理會小月呢?嗚……嗚……媽媽流了很多血,她的身體好冰、好冷,爸爸和哥哥在哪裡?有沒有人可以救救媽媽,還有弟弟、妹妹……嗚……媽媽……爸爸……

  朦朧中有人抱著淚流滿面的她,把她納入懷裡哄著,是誰?這種令人安心的心跳與體溫,是哥哥,一定是哥哥!

  她緊緊依偎在寬厚溫暖的懷抱裡,曾經有一段時間她要感受到人體的溫熱才能夠入睡,聽著哥哥的心跳與呼吸入睡成為她的習慣,哥哥就是這樣溫柔地呵護她,直至她安然入睡為止。

  但是最疼愛她的哥哥已經不能站起來,沒法子再走路、跑步,坐在輪椅上的哥哥是那樣的痛苦,都是她不好,是她害哥哥的,對不起,對不起……

  灼燙的嘴唇不斷吮著她的淚水、安撫她的傷心,是那麼的輕柔、那麼的憐惜,她感到無比安心,一股暖流滑過心房,撫慰的碰觸變得熾熱,似要把她融化吞噬,她忍不住嚶嚀喘息。

  別挑戰他的自制力、別考驗他的定力、別摧毀他的意志力,他只是一個血氣方剛、有正常生理需要的普通男人,他不是聖人!

  他可以對天發誓,他沒有半分乘入之危的邪念,他真的只想安撫傷心的人兒、純粹要撫慰她的痛苦,他絕對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以嗎?」他克制地親吻著她的耳垂低問。

  「嗯。」她潛意識地回應。

  他用力倒抽一口氣,僅存的理智支撐著他按兵不動,堅持要拆卸最後一道防線不可,他屏住呼吸命令。「張開眼,告訴我,我是誰?」

  她被催眠似的睜開眼簾,如癡如醉的迷霧水眸凝睇著漲紅的男性臉龐,櫻唇微啟卻沒有發出聲音。

  拜託!他的忍耐力已到極限,他快要受不了這種甜蜜的折磨,氣息紊亂的他額際冒汗,身體蠢蠢欲動。「我是誰?」

  她當然知道!唇邊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終於給他答案。「風青陽。」

  好不容易吐出的名字讓男人滿意地扯出一抹性感邪魅的笑容,他俯首堵住她的唇,火辣煽情的親吻直教兩人喘不過氣、神魂撩亂。

  這是什麼感覺?就是所謂的幸福嗎?她感到輕飄飄、醉醺醺,情難自控地神魂蕩漾,身心漲滿歡悅情愛,幸福正緊緊包圍著她,為她注入生命、喜悅、激情和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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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風暴雨過後朝陽乍現,世界回復秩序井然,風和日麗的藍天白雲,讓人難以想像昨天還是天快塌下來般的陰霾。世事同樣如此瞬息萬變、難以預料,誰都不能預知未來,預見將會發生的事情,尤其是人類最複雜難懂又纖細脆弱的感情。

  一抹娉婷窈窕的身影佇立在海邊,及膝的連身洋裝飄逸著,長長的墨發在風中飛舞,輕盈飄散猶如一雙振翅的羽翼。倩影一直仰望著天空不動,感覺像是一個誤落凡間的天使,非常渴望飛奔回天神的懷抱裡,可惜卻因羽翼折斷而無能為力。

  風青陽遠眺站在海邊的女人,這件白色無袖洋裝她穿起來很好看,洋裝是梅婆婆翻箱倒櫃找出來的衣服,雖然收藏了好幾十年,但潔淨如新,聽說是梅婆婆年輕時最喜歡的一件裙子,總是捨不得穿而保存得很好。

  洋裝穿在閻月身上別具女性風情,裸露的胳臂、美腿看來格外修長纖細,隨意束在小蠻腰上的緞帶突顯出胸線的圓潤,優美的女性曲線正完美立體地呈現出來,站在晨曦中的她清新如白蓮、動人如仙子。

  風青陽並不急於上前打擾,他杵在原地好整以暇地飽覽明媚舂光、欣賞迷人景致,他認為她很適合白色、陽光和笑容,可惜的是他還沒見過她真正開懷大笑,頂多只有熱情撩人的表情,還有……

  糟糕!他竟然在想入非非,風青陽甩開淫邪的幻想,至今他還不太敢相信昨晚發生的事,經過徹夜翻雲覆雨、纏綿悱惻後,她成為他的女人、他已經是她的男人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將來會如何,等著他們的又會是什麼艱難困苦的嚴峻考驗,但他現在可以肯定一件事情,就是他是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亦將會是她僅有的一個男人。

  輕舉蓮足上前,冰冷的海水湧至小腿肚很快又退了回去,起起落落的潮水濺起零星水花,雙腳感受到的寒冷沁人心脾,頓時讓她的頭腦清醒過來。

  閻月感到有人靠近,不過不用回頭看也知道是誰,她伸手撥甩凌亂的髮絲,黑白分明的瞳仁內平靜無波,直勾勾地凝望著前方道:「這裡很美,就像世外桃源一樣。」

  風青陽涉水走近她身邊,按住她的雙肩扳正過來面對自己,替她輕攏張狂飛舞的秀髮,然後雙掌輕柔地托著她被海風吹得涼透的臉頰,細細看著眼前已回復往常不帶感情的冰雕臉容。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裡買一間石屋,偶爾過來住一陣子,遠離煩囂。」相對她的冷硬如冰,他顯得柔情似水。「不讓任何人找到,只有我們倆。」

  他理所當然地用「我們」,彷彿他們真是一對新婚夫妻般,閻月不為所動地盯著他深邃溫柔的眸子,讀出了不同的感情,更感覺到他態度上的轉變。

  如果是基於昨夜他們發生了關係,他在表現他極佳的風度及強烈的責任感,那實在是多此一舉,因為她願意委身給他並不等於有意相許終生。

  「大小姐!」

  不遠處的男聲叫喚打破了兩人的沉默對望,更像是諷刺男人想把這裡當成是兩人的秘密花園的那份浪漫情懷。

  無視風青陽突然身體僵硬、表情錯愕失望,還有感到被出賣背叛的受傷眼神,閻月拉下他的大掌,轉身面向正迎面趕過來的赫鈺連。

  「是我叫他來的。」閻月邁步回去前,以幾不可聞的低柔嗓音輕聲道:「這裡只是南柯一夢,我們是時候回到現實世界了。」

  沒錯,現實就是她是閻幫的副幫主閻月,而他是風家的繼承人風青陽,他們是兩條不會有交集的平行線,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風青陽很快從打擊中恢復過來,瞬間收斂起所有的感情,冷眼看著赫鈺連情不自禁地一把抱住閻月,並在她耳邊不斷細說,他緊抿的嘴唇逸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明白閻月的意思,她在告訴他,別以為上過床她便是他的女人,更不要妄想他們可以發展下去,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他最好把一切忘掉,安分守己地當她的保鑣。

  虧他還在暗自高興,打算負一生的責任,描繪著他們美好的將來,真是可笑!她根本不想和他扯上關係,更別說和他談情說愛,他在一個勁兒的興奮什麼、編織什麼笑死人的未來藍圖?全部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天真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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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當中出了一點小岔子,但基本上交易仍順利完成了,自赫鈺連把貨物安全帶回華興盟,齊老大便已認同閻幫的實力,測試無疑合格了。

  在眾人擔憂了數天,閻副幫主終於平安歸來,事情總算圓滿結東,閻幫和華興盟也達成聯盟的初步協議,齊老大更在家中宴客歡送他們。

  「女娃,見到你無恙,實在是太好了。」齊老大熟絡地輕拍閻月的肩膀。

  「抱歉讓你們擔心了。」儘管不習慣別人太過熱情,閻月可不能表現出來。

  「夫人,快來看看女娃,她就是閻幫的小姐。」齊老大耍寶似的向妻子招手。

  雍容華貴的齊夫人看來像是三、四十歲的美婦人,五十出頭的真實年齡隱藏得天衣無縫,這就是獲得先天眷顧以及後天努力的成果。

  「齊夫人好。」「老」這個女人的大忌,自當省卻了。

  「閻小姐果然天生麗質,是個標緻的大美人,而且人又能幹。」齊夫人熱情地拉著閻月瞧個不停。「難怪我家以挑剔出名的老爺子也會對你讚不絕口,還直嚷著如果我們能有這種女兒真是幾生修來的福分。」

  「齊老先生太誇獎了,閻月不敢當。」

  「你就不要跟我們客氣,來,讓我介紹小犬給你認識。」齊夫人挽著閻月的手臂往裡面走,一邊轉頭吩咐傭人。「請少爺過來。」

  齊飛是齊老先生的獨生子,華興盟的下任會長,容貌軒昂、丰姿俊爽的齊飛年紀雖輕,不過卻相當成熟穩重、頗有大將之風,是個已能獨當一面的男人。

  這場鴻門夜宴,美其名是替閻幫送行,實際上與相親無異,齊老夫婦想把兒子和閻月送作堆的意圖再明顯不過,整晚的重心都放在兩人身上,其餘人等皆被擱置在一旁,成為納涼看戲的閒人,當中包括風青陽在內。

  兩老晚飯後更刻意安排閻月和齊飛兩人獨處,閻月欣賞著齊老先生收藏多年的珍貴古玩擺飾,被指派當嚮導伴遊的齊飛卻疏於職守,鮮少開尊口的他嚴重怠慢了貴客,串好沉默寡言的閻月也樂得被冷落。

  兩人各自為政、互不干擾地參觀了一陣子後,齊飛突然冒出一句。「我討厭女人。」

  誰希罕他的喜歡了,就算他喜歡男人也和她無關!閻月在心中嘲諷,還好人家齊公子眼睛雪亮、品味超高,看不上她這個小小的閻幫副幫主,並沒附和雙親的瞎鬧。不然由她來拒絕的話便顯得太不識抬舉,恐怕華興盟的面子會掛不住,屆時影響兩幫的感情便「代志大條」了。

  「我也不便打擾齊公子太久,先回去了。」為避免彼此尷尬的場面,閻月置若罔聞地朝齊公子點了一下頭,然後逕自離去。

  齊飛也沒挽留的打算,心裡慶幸閻月是個懂事明理的女人,不用他大費周章甩掉。

  閻月剛走出房間,等待她許久的風青藍隨即上前,並示意她一起走往室外的陽台。

  「真可惜!想不到風大少爺的命這麼硬。」風青藍一副扼腕的模樣,盯牢她的眸子有著詭譎的光芒。

  不管他是有意刺探還是佯裝不知實情,閻月鎮定自若。「我們明天回台北。」

  「沒辦法了,只好讓他多活一陣子。」他聳聳肩道:「唯有等你們解決掉黑煞盟後,再把矛頭指向風家吧。」

  「你放心,應該不用等太久。」她給予保證。

  「用得著我的地方儘管開口,就像咱們上次合作一樣,相信我多少也可以幫得上忙。」如不把風家弄得雞犬不寧,難消他心頭之恨。

  什麼人會主動提出大義滅親的要求?不是心狠手辣,便是冷血無情之輩!「我想不必了,我們不會容許再一次的失敗。」

  雖然上回的主事者是他,但出不能把失敗全怪罪於他,回想起來要追根究底的話,她也脫不了關係。如果當時不是閻月要增加「趣味性」,說什麼不能讓風家人死得太容易,風青藍早就把堂妹風青盈殺了,然後再讓風青陽葬身廢墟,他豈會淪落為喪家之犬、夾著尾巴逃走。

  所以閻幫欠他一個公道,而現在竟又再次失手讓風青陽逃過一劫,假如閻月下回也沒有把風青陽解決掉的話,風青藍肯定會懷疑她的居心叵測。

  「那我就耐心等待你們的好消息。」風青藍打算再袖手旁觀一陣子,如非必要他不會親自出手,他暫時還不想和閻幫反目。「你對華興盟未來會長夫人的寶座有沒有興趣?」

  意會他的弦外之音,閻月選擇不回答。

  「難得齊老大十分中意你,想要討你這個能幹的媳婦回齊家。」風青藍也不拐彎抹角。「如果閻幫和華興盟親上加親的話,對閻幫絕對有百利而無一害。」

  「我會考慮。」她敷衍過去。

  「希望你會認真考慮。」

  他的大力促銷不是太惹人猜疑嗎?「你好像非常樂見其成,事成的話你會有什麼好處?」

  「我和齊公子沒共同話題。」言下之意,他們合不來。「不過如果有未來夫人做為我們的橋樑,相信我們的溝通不再成問題,而且日後共事也會比較愉快。」

  果然城府夠深,是只不安好心的豺狼虎豹!閻月不置可否,翩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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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詳細的合作內容,我回去會與幫主請示。」閻月一行人站起來辭行。

  「有機會的話我再親自去一趟台北拜會令兄。」齊老大瞟一眼旁邊沒什麼表情的兒子。「好了,女娃你多保重,有空常來香港探望我這個老人家。」

  「多謝齊老先生的款待,後會有朗。」

  負責恭送貴賓的風青藍把他們送出齊宅大門,在臨上車前,不忘走過去和堂弟敘敘舊。「這次未能和你來個了斷,真是可惜。」

  「你別高興得太早,風家不會放過你的。」風青陽悻悻然地撂下話。

  「回去替我好好問候盈盈。」風青藍邪裡邪氣的說:「唉!我還真掛念那個身材惹火的堂妹,忘不了她美麗誘人的……」

  什麼?他們可是有血緣關係的堂兄妹,他竟然敢對盈丫頭出手!風青陽難以置信,霍地衝上前怒不可遏地揪住他的衣領。「畜牲!你對盈丫頭做過什麼?」

  「她沒有告訴你嗎?也對,這種事情教她一個女兒家怎麼啟齒嘛。」見堂弟氣得吐血,風青藍相當得意。

  「我要殺了你!」

  風青陽狠狠揮出一拳,卻被早有準備的風青藍揚手攔下。

  「我的脖子在這裡隨時候敦,不過殺人是犯法的,風少爺敢嗎?再者,讓風家鬧出個殺人犯的話,你這個不肖子孫怎對得起風家的列祖列宗?」

  風青陽猝然伸手把住他的脖頸,這回風青藍不閃不躲,任憑目露凶光、一副想要置他於死地的堂弟處置。

  正當風青陽欲不顧一切用力捏碎堂兄的頸骨時,一隻冰冶皓白的手按住他的手臂。

  「走吧。」閻月低冷的嗓音鏗鏘有力,直教氣昏頭的男人冷靜下來。

  暗自咬牙,風青陽收回手,負氣地率先大步上車。

  風青藍睨著閻月的背影,想不到堂弟會對她言聽計從,看來她對風青陽有著極大的影響力。難不成堂弟真的對閻月產生了感情?這下子事情變得非常有趣了,愛上一個存心來找他復仇的女人,結果會演變成「殉情記」的淒美悲劇嗎?真教他非常期待呢。

  其實閻月可以理解風青陽的憤怒失控,她知道風家兄妹感情向來很好,風青陽一直十分疼愛妹妹風青盈,為了妹妹他絕對可以奮不顧身、赴湯蹈火。

  就像哥哥閻日一樣,小時候每當她被人欺負時,閻日會氣得失去理性,直嚷著要把對方宰了不可。然後在她不知情下,哥哥總會加倍報復對方,暗中替她討回公道。

  長大後她漸漸知道哥哥為她做過多少事情、付出多少心力,自覺欠哥哥的實在太多太多,所以凡事只要閻日喜歡,只要能讓哥哥高興的事,不管是什麼她都願意做,哪怕是要她捨棄人類最脆弱的感情,成為一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即使要她犧牲自己的幸福甚至性命,她都在所不惜。

  過去幾年來,她的世界只有相依為命的哥哥,閻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且不可或缺的親人,沒有人可以取代他的位置,今後也會是如此,不會有任何改變!

第七章

  回到飯店,三人在大廳等候電梯,就在電梯大門開啟、準備進去之際,突然有人向他們射了一槍,嚴格來說槍口是對準閻月發射的。

  站在她身旁的兩名男人反應各異,赫鈺連第一時間挺身而出、揮出小刀,然後飛奔出去追槍手。風青陽則反射動作般撲在閻月身上,把她密不透風地保護在自己懷裡,然後他感到子彈擦過肩膀,如火灼燒般地痛了起來。

  「你沒事吧?」閻月看到血液從他的肩膀上擴散蔓延開來。

  「沒大礙,皮外傷而已。」風青陽按住肩膀止血。

  聞風而至的飯店經理及職員忙不迭地幫忙。「先生你受傷了,我們立刻報警、叫救護車。」

  「不用報警,也不需要叫救護車,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風青陽制止。

  「可是……」

  「我們不想把事情鬧大。」閻月低聲道。

  「我是這位小姐的保鑣,保護她的安全是我的職責,所以這種場面已經司空見慣,你們不用過度緊張。」風青陽詳加解釋。

  「是,那我們先替先生包紮傷口。」

  「也不需要。」風青陽再度拒絕,然後開口要求。「把急救箱送到小姐的房間去。」言下之意他要閻月充當護士、替他包紮,畢竟他為她而受傷,讓她服務一下也好。

  此時折返的赫鈺連瞥一眼受傷的風青陽,然後向閻月搖頭,待三人進入了電梯後,赫鈺連才回報。

  「槍手是黑煞盟的鬼煞。」赫鈺連不會看錯。「老狐狸終於被逼急了。」

  看來陳伯坤已經知道他們和華興盟搭上,所以才急於剷除她,果然一切誠如哥哥所預料,朝著他預測的方向發展。「別忘記通知幫主。」

  「是。」

  有點擔心風青陽會直接跟進來,閻月在房間門前稍微停頓並偷偷瞄向他,彷彿會讀心術的風青陽正好丟給她一個嘲諷的笑容,然後筆直走回自己的房間。

  他才不至於如此不識相,做出令她感到為難的事,不過實際上他也不是全然只為顧全她的面子,私底下他也不想被礙手礙腳的男人來破壞他的好事。

  急救藥品才剛送進閻月的房間,風青陽便適時地現身,以不驚動赫鈺連的輕巧動作閃進。

  閻月不發一言地看著男人悠然坐在床沿,自顧自地脫下上衣,赤裸著上半身等待著,他的動作是那麼的自然,裸身面對她時,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忸怩,感覺就像熱稔親密的情人般。

  她的視線落在他左肩膀的傷口上,擦出約莫五公分長度的傷口幾可見骨,持續沁出的血液與乾涸的斑斑血跡交錯,這點小傷的確死不了人,頂多讓他受點皮肉之苦。

  打開急救箱,找出消毒藥水、止血粉、紗布等用品,閻月站在風青陽身側,開始動手替他處理傷口,並有點分神地悄悄打量這個男人。

  他的坐姿直挺自信,肌理分明的強壯體魄閃著古銅色的健康色澤,清爽柔軟的短髮看來觸感很好,左耳上的鑽石耳環洩露了主人愛美的本性,閉起的雙目隱藏著懾人心神的殺傷力,比女生還漂亮的濃密眼睫又長又翹,高挺的鼻樑極富個性又堅毅,緊抿的性感薄唇除了不饒人外還很會接吻……

  女人冰涼的指尖在他的肩膀上忙碌不停,偶爾散落的髮絲輕拂他裸露的上身,溫熱平穩的呼吸細細噴在他的肌膚上,她動人的香氣、誘人的觸碰在在部黥激著他的男性本能、撩撥著他的心魂。

  風青陽感到情難自控,起伏的胸膛像是被火燒般熾熱難耐,比起肩膀上的傷更加灼燙疼痛。

  好不容易忙祿的小手終於停下來,甜蜜的煎熬終告完畢,他霍地睜開眼,二話不說扣住她的素腕,用力把她摔進床上,再欺身壓上她,一氣呵成的動作俐落快速得讓她沒有拒絕的機會。

  他雙肘撐在她臉頰兩側,和她靜默地四目交接,他並不急於展開攻勢,因為他想先弄清楚她的心意,肯定她是心甘情願而不是被迫的。只要她表現出一絲一毫的厭惡之色,他會立刻放開她,縱然他的忍耐力已達頂點、渴求瀕臨崩潰邊緣,他都不會碰她半分。

  男人的自尊勝過身體的欲求,他風青陽風流卻不下流,這種事情不能硬來、無法勉強,女人全都是欣然接受、主動愛他,過去一直如此。

  他絲毫不隱藏的慾望赤裸裸地呈現在眼前,他眼裡的熾熱火苗點燃著她,閻月發覺自己並不討厭他的碰觸,她的身體自然地起了反應,她根本不想拒絕他。她選擇順從自己的慾望,反正上床一次還是二次也沒分別,而且無可否認他們的身體比想像中契合,她得到男歡女愛的愉悅悸動……

  她沒法子再思考下去,因為男人的舉動已全然佔據她的感官神經,強烈衝擊著她每一下的心跳脈動、每一個血液細胞,急速奔竄至令人瘋狂失控、忍不住尖叫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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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的誘人之處在於它的神秘迷人,可以讓人肆意放縱、墮落狂歡,使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可是清晨來臨後,便必須無可逃避地看清事實、面對現實。

  風青陽心滿意足地擁抱著閻月,愛不釋手地把玩她的髮絲,啃吻她誘人的凝肌雪膚,香滑光溜的感覺棒透了,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疲倦地閉目養神的閻月背對著男人,感受著他的呼吸心跳,一雙鐵臂仍然緊摟著她的腰不放,嘴唇細細吮著她的裸肩脖頸,感覺非常不真實。

  她霍地睜開水眸,稍微掙扎開他眷戀不去的唇辦。「天快亮了,你回房去,不然連會發現。」

  風青陽把她的身子扳正、讓她平躺在自己身下,瞇眼俯瞰著她淡漠的臉孔,生氣抱怨的指責欲言又止。

  激情過後熱情褪卻,她的現實無情來得太快,他實在心有不甘,一股悶氣哽在喉間難以下嚥。上回她生病又做惡夢,身心脆弱才會讓他有機可趁,但這回她在絕對清醒的情況下,她還想要抵賴不認帳嗎?

  哼!他就不相信她對他沒有情,她不可能沒半分心動,因為她絕對不是個隨便的女人,打死他也不願相信她會因生理需要而和男人發生關係。

  攸關他的自尊和面子,這回風青陽說什麼都要把事情弄清楚,鐵定不讓她找借口搪塞他,他不想讓兩人的關係繼續曖昧不清下去。

  他壓下滿心不悅,平心靜氣地問:「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

  「女人和男人上床,不就是那麼一回事嗎?」她的眼神閃躲著他的目光。

  拜託,這是男人的台詞!他揚一揚濃眉。「怎麼一回事?」

  「彼此各取所需,享受快樂激情的成人遊戲。」她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他非要教她害羞不可。「你把寶貴的貞操拿來當遊戲?」

  「凡事總有第一次。」她雖阻止不了臉上的紅霞泛起,卻能控制聲音的冷度。

  「為何選我當你的第一次?」

  因為你經驗豐富、技巧高超,難不成他想聽這種恭維的話?「感覺氣氛對了,事情就自然發生,根本不用什麼特別的理由。」

  她無疑是在告訴他,對她而言他並不是特別的,別往自己臉上貼金!風青陽有點氣不過,故意伸出大掌邪裡邪氣地在她身上來回遊走。「那就是如果我再有需要的話,隨時可以來找你一起享樂。」

  她揮開他的魔爪,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那要看本小姐有沒有那個心情和興趣。」

  「我可以理解成你不介意和我維持床伴的關係嗎?」她可以使壞,難道他就不能嗎?

  「抱歉,我沒興趣和任何人維持任何關係。」她冷冷地拒絕。

  他熱情地咬著她的耳垂放話。「可是我對你的興趣正濃,不打算就此打住。」

  「不管你是否有興趣,我沒空和你耗下去。」閻月別過臉閃躲,雙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推開。

  「火苗是你點燃的,你休想抽身。」他訕笑。

  「別讓我看不起你。」她說重話想讓他難堪。

  他卻無賴得很。「我不介意當個不要臉又糾纏不休的男人,總之我不會讓你輕易擺脫我。」

  為什麼她會害自己陷入這種困局裡?閻月開始感到後悔,她為何抗拒不了這個男人的魅惑,她實在千不該、萬不該把自己給了他,教她墮下萬劫不復的地獄裡。

  「你會後悔,我是個你不該惹的女人。」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風青陽深諳她的意思,可惜一切已經太遲,他們誰都沒有退路了。「我也是個你惹不起的男人。」

  「像你這種風流的男人根本不會對女人認真,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麼執著?」他們不該是這樣的,他該是個玩世不恭的男人,而她是個無心無情的女人!

  他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她,發自內心的迷思令他非要找到答案不可。「因為我想弄清楚,我們之間除了肉體的吸引外,是不是還有可能存在著什麼。」

  「不可能!」她斬釘截鐵地道:「我和你頂多只會有性關係,其餘什麼都不會有。」

  風青陽不認為是如此,他們之間的強烈吸引、彼此的深厚牽絆,絕對不止是單純的男歡女愛、肉慾發洩,他深信微妙的感情已存在於他們之間,所以他才更需要去求證確認。

  「很高興我的身體能夠取悅你,放心,我會是個不錯的性伴侶,一定能讓你得到充分的歡愉滿足。」

  現階段說什麼都沒用,只有順從自己的內心而行,不管是心靈的渴求還是身體的需要,他只知道自己確實想要抱她,這個讓他眷戀不已的女人。

  風青陽再次身體力行,用行動證明給她看,他們除了身體的契合外,一定還有什麼,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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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驚險刺激的香港之行,回到台北後,風青陽首先要做的事便是興師問罪,不過正在離家出走中的失蹤人士無法直接跑去質問當事人,唯有拿同流合污的知情不報者來開炮。

  在PUB內找到熟識的身影,風青陽直接衝過去,劈頭便質問道:「為什麼不告訴我?」

  「什麼事情惹你不快了?」熊展麒繼續悠閒地喝酒。

  風青陽從他唇邊奪去酒杯後重重放下。「風青藍那個畜牲到底對盈丫頭幹過什麼好事?」

  「你知道了?」熊展麒微頓。

  他果然早已知曉!「別告訴我你打算忍下來,就這樣放過那個人渣。」

  「如果他真的做出什麼來,我早就把他五馬分屍了,輪不到你來代勞。」試問深愛的女人被欺負,熊展麒又怎會不憤怒。

  「意圖不軌也罪該萬死。」風青陽把他的酒一口氣暍光。

  「你以為我不想動他嗎?是你們風家上上下下商討過後,決定暫時按兵不動,認為現階段不適宜和華興盟起衝突,以免被仇家趁虛而入。」

  熊展麒絕對是最想把風家叛徒殺掉的人,他可沒大方到放任仇人逍遙法外卻什麼都不做,經過明查暗訪後他已找到點眉目,或許可以從齊家公子那邊下手。

  風青陽不難想像老爸會有這個決定,凡事以大局為重的老爸不會貿然行事,尤其在敵暗我明的不利狀況下,風家不能再樹敵。

  「盈丫頭真的沒事?」風青陽還是放心不下。

  「你放心,我以人格擔保,她的身心健全,並沒有造成陰影或留下不良影響,我們的生活非常幸福。」熊展麒獻寶似地露出一個甜蜜幸福的陶醉表情。

  「那就好。」他敢讓妹子不幸福的話,風青陽鐵定把他踹去太平洋裡喂鯊魚,即使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他也不會手下留情。

  「你那邊又如何了?」熊展麒認為現在比較令人擔心的,還是他目前的狀況。

  風青陽慵懶地點燃一根香煙,拇指與食指夾著煙頭放在嘴邊深深吐納,在裊裊白煙中顯得憂悒,倍添性感迷人的魅力。

  「我隨閻幫替華興盟進行交易時,有人趁混亂想把我殺了,應該是風青藍派來的。」

  「你肯定?」熊展麒質疑。

  風青陽輕彈煙灰,表情莫測高深。「閻月出手救了我。」

  熊展麒挑高劍眉。

  「她還因此差點喪命。」

  熊展麒意味深長地表示。「看來閻小姐相當關心你,她如果不是對你情有獨鍾的話,便是有肥水不落外人田的心態吧。」

  風青陽撇了撇嘴,拿苦煙的大掌撐住額角低笑。「我們上床了。」

  「什麼?」處變不驚如熊展麒,竟也激動得跳起來,可想而知事態有多嚴重。「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當然。」反觀當事人卻從容不迫。

  「你明知她……」

  不用他來提醒,風青陽也沒忘記。「我知道,可是我認為她不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別告訴我你動了真感情、愛上她了?」熊展麒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想。

  風青陽沉吟一聲後坦言。「我正在找尋答案。」

  雖然熊展麒從沒質疑過閻家小姐的魅力,但遊戲人間多年的風青陽可是情場老手,定力十足的他絕不會輕易被女色迷惑,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閻月還能讓男人一頭栽下去,看來他實在太低估對方的能耐。

  「你該不會是因為她出手相救而動了心吧?」熊展麒猜測這是那女人安排的苦肉計。「你別感情用事,被女人蒙蔽了心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風青陽叼著煙,不羈地笑說。

  虧他還有心情開玩笑,熊展麒白了他一眼,本想勸說他們不會有結果,最後還是改口道:「閻月不會真心愛你。」

  「放心,對女人我還有點自信。」閻月有幾分真、幾分假,風青陽自問還看得出來。

  「可是對方不是普通女人。」

  「所以才更值得我去冒險。」

  這下子教熊展麒焦急了,如果現在不及時拉他一把的話,恐怕會鑄成大錯。「你還是離開閻家吧,以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你再待在閻家實在太危險了。」

  「人生向來都是危機四伏、充滿未知數,如果因為害怕受傷而逃避,永遠都不可能得到甜美的果實!」風青陽隨手捻熄煙蒂,表情專注凝重。「這是我和她的命運,誰都沒辦法逃避。」

  事已至此,為時已晚,熊展麒知道風青陽是認真的,自小到大從沒見他對女人動情過,但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熊展麒一定會替他感到高興、衷心祝福他,可惜天意弄人。

  「萬事小心。」明知勸不動頑固的他,熊展麒只好叮囑,

  「我自有分寸,不用擔心。」風青陽一再保證,他真的沒被沖昏頭,而且他深信事情絕對能夠圓滿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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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按照計畫行事,叫兄弟們打起十二分精神,絕不容許有任何差錯。」

  「是。」

  陳伯坤吩咐完畢,隨即揚手屏退手下,偌大的書房內,只剩下他和貼身保鑣兩人。

  r果然如我所預料,閻日不打算露面,只派那小女娃來做代表。」陳伯坤得意地自言自語,為自己精心策劃的完美計謀沾沾自喜。

  他假裝深具悔意,向閻幫提出和解,並相約閻日會面談判,實際上卻想來個先發制人的突襲,把閻家兄妹殺個措手不及。

  「鬼煞,你明晚帶一組人去閻家,替我幹掉閻日、把閻家燒個精光,就像十八年前一樣,我要再一次血洗閻幫。」陳伯坤志得意滿,雙目閃著殘酷狡獪的光芒。

  對主人交代的事從不置喙半句的鬼煞,這回竟罕有地提出意見。「會不會是個陷阱?」

  「陷阱?當然是個陷阱呀,我早就布好天羅地網,就等他們乖乖來送死。」陳伯坤胸有成竹地哈哈大笑,想到煩擾他多年的心頭大患能在明晚解決掉,他感到大快人心,終於可以高枕無憂了。

  鬼煞不再說什麼,心裡卻總有一股不徉的預感,他知道並不是自己多心,而是身經百戰、遊走生死邊緣的人所擁有的危機意識。不過就算明知是個陷阱,他也不會違抗主人的命令,即使要他為此而付出性命,他也毫無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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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風高,閻宅顯得格外寂靜詭譎,沒半個人走動的大宅只有幾抹鬼影幢幢飛過,仿似亡靈索命般飄遊四散,各自找尋獵物。

  鬼煞筆直往閻幫幫主的房間前進,儘管宅內異乎尋常的氣氛,令他驚覺危機四伏,心中的不安急遽擴大,他也不會後退,並已做好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最壞打算。

  潛進閻宅後鬼煞便沒看過任何人影,儼如一座死城般,堂堂閻幫幫主的房間更是半個守衛也沒有,如果防衛意識如此貧乏,又怎能在險惡的江湖裡混飯吃。

  果不其然,閻幫主已在恭候他的到來。

  「我等你很久了。」

  本來闇黑的寢室突然大放光明,四面牆壁都是鏡子的房間反映出多個閻日,不過其實也只有一個閻日而已。

  「一對一?你有這個本事嗎?」鬼煞揚眉挑釁。

  很好,他異常低沉冷颼的聲音一如十八年前,閻日一直銘記在心、沒一刻忘記過。「試試看。」

  話聲方落,鬼煞已對著鏡子裡的閻日射擊,幾經鍛練的身手及槍法無一虛發,不過命中的也只是假象,並不是實體。最後一個旋身,兩支槍口不約而同地瞄準對方的心臟,一個居高臨下、信心十足,一個抬頭挺胸、運籌帷幄。

  「看來我們打成平手。」鬼煞扣在扳機上的手指絲毫沒鬆懈。

  閻日扯出一抹冷笑,眼裡沒半分溫度。「這個世界上只有贏和輸,沒有和。」

  說畢,本來坐在輪椅上的閻日倏地站起來撞向鬼煞,意料不到的事突然發生,人往往會有半秒鐘的反應遲緩,不過面對生死一瞬間的時候,就算只有零點一秒的遲疑,已足夠被對方搶得先機。

  可能是人生中唯一的失誤,鬼煞發射了一記偏差的子彈,子彈僅和閻日擦肩而過,然後他手上的手槍被打掉,平躺在地上的他已被一把槍口對準額上的疤痕,明顯輸得一敗塗地。

  大勢已定,從不畏懼死亡的鬼煞沒露出半分害怕之色,反而揚起自嘲的笑容。鬼煞看人一向很準,他當初就知道閻家小子長大後不容易對付,奉勸主人不能放過閻家少爺,一定要斬草除根、杜絕後患。

  可是主人竟然認為下半身癱瘓的小子不可能有什麼大作為,漠視放虎歸山、必養虎為患的不變真理,現在報應不爽了,閻家少爺果真是只深藏不露的猛獸。

  「你應該心存感激,是我讓你母親免遭凌辱,有尊嚴地死去。」鬼煞刻意舊事重提,但求一個痛快。

  「沒錯,所以我不會折磨你,我會讓你去得乾脆。」閻日如他所願地一槍讓他斃命,無須感到痛苦地了結生命。

  閻日不得不承認鬼煞不失為一個好漢,他會落得如此下場,只能怪他沒眼光、選錯主人。

  媽媽,還有弟弟、妹妹,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哥哥已經替你們報仇了!

  閻日看著鬼煞的屍首在心中默念,然後施然站起來,踏著穩健有力的步伐,過去拾起輪椅坐下。他曾發過毒誓,只要閻家一日大仇未報,他就不會用雙腳走路,所以現在還不是時候,還差一點!

第八章

  陳伯坤的確可以高枕無憂,以後再也沒人威脅得了他,因為一個長眠不起的死人已不具任何意義。

  黑煞盟會長的坐車發生大爆炸,陳伯坤被炸得粉身碎骨、當場死亡,會長遇害身亡,有著數十年根基的黑煞盟在瞬間瓦解。黑煞盟最主要的勢力地盤及生意,傳言是被幕後策劃此次暗殺行動的主謀閻幫併吞了,餘下的零星地盤則被黑煞盟舊屬或各大幫派瓜分掉。

  黑煞盟從此成為一個歷史名詞,一代梟雄幫派的殞滅令人唏噓,慨歎黑道的無情與殘酷。

  「黑煞盟就這樣被徹底摧毀,對方相當不簡單。」風青盈拿著報紙走進書房,玉臂勾纏著熊展麒的頸肩感慨。

  隨手把桌面上的資料合上,熊展麒神色自若地接過報紙,不過眼尖的風青盈卻瞧見一個吸引人的美麗背影,她抽出照片仔細端詳。「這個女人是誰?她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她。」

  暗中偷拍的照片,角度是從後側方向拍攝的,所以僅能看到女子清麗脫俗的側面,那窈窕姣美的背影、那飄逸出塵的長髮、那冰冷傲然的氣質,她並不認識這名女子,但肯定見過——

  「對了,她就是那個和堂哥勾結,想要陷害風家、殺害我們的女人。」風青盈驚跳起來。「她是誰?」

  「閻幫副幫主,閻家二小姐閻月。」熊展麒悠然報出她的來歷。

  「閻幫?我們風家和他們無怨無仇,她為何要加害我們?」風青盈納悶不已,隨即用那雙噴火的美目生氣地瞪著他。「你早已查出來,知道幕後黑手就是閻幫,為何刻意隱瞞、不告訴我?」

  熊展麒站起來圈住她的小蠻腰,柔聲安撫。「有我替你們密切留意著閻幫的一舉一動,你還不放心嗎?再說,風家的事情已夠你煩心,我不想加重你的負擔。」

  「可是你也該讓我知道,讓我們做好心理準備呀。」風青盈嘟起小嘴嬌瞠,腦袋裡突然靈光一閃,緊張兮兮地揪住他的衣服質問。「你說老哥有事情要辦,他是不是混進去閻幫調查真相?」

  反正事情瞞不了多久,熊展麒只好從實招來。「青陽的確混進了閻幫,但主要目的不是調查真相,他是要摸清對方的底細以及進行監視,以防萬一閻幫再對風家不利,也可以及時阻止。」

  「老哥竟然在做這麼危險的事,明知對方要取他性命,他還主動自投羅網,而你居然沒有阻止他!」風青盈氣急敗壞地推開他,可想而知風青陽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不行!我不能讓老哥繼續留在敵人身邊,這樣太危險了,我要去找他,阻止他愚蠢的行為。」

  「你冷靜點,青陽懂得保護自己,他不會有事。」熊展麒按住她的雙肩,要她鎮定下來。

  「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怕閻幫會耍什麼防不勝防的陰招。」風青盈擔心得很,她不想讓最親愛的老哥出事。

  所謂的陰招不就是美人計嗎?萬一讓她知道風青陽可能愛上閻月的話,熊展麒真不知她會有什麼激烈的反應。「相信再過不久閻幫會把矛頭直指風家,我們現在不能自亂陣腳,一定要小心謹慎、沉著應戰,青陽會是我們最好的內應。」

  風青盈輕咬下唇沉思,然後二話不說、轉身走人。

  「你去哪裡?」

  「回家。」風青盈筆直走往寢室,更衣出門。「老爸一定知道閻幫的事,我要弄清楚我們兩家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

  「我陪你一起回去。」其實熊展麒好奇很久了,以他首屆一指的地下情報網絡都調查不出的事,真相會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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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腿席地而坐的風靖鵬放下手上的報紙,然後雙手環胸、閉目凝思。

  雖然近年來閻幫迅速冒出頭來,但因行事作風比較低調,他們從不招搖過市、橫行霸道,所以並沒太引人注目。再加上閻幫很懂得江湖規矩,對大哥級的前輩幫派敬重有加,當然除了敵對的黑煞盟例外,所以他們才能在極短時間內,在道上站穩陣腳。

  如果不是今天這則轟動的新聞引起他的注意,他還差點遺忘了閻家,沒錯,就是閻幫的閻家,唉!

  「老爺,小姐和熊少爺回來了,他們有事要找老爺。」一名女傭恭敬地報備。

  風靖鵬緩緩睜開眼,該來的避不過。「帶他們到會客室等候。」

  「是。」選在接見外人的會客室,而不是老爺、小姐平常談事情的書房,看來老爺還未能釋懷,真正接納小姐和熊少爺在一起,服侍風青盈多年的女傭禁不住在心中歎氣,不知小姐何時才能名正言順的嫁給熊少爺了。

  三人在會客室靜默坐著,風靖鵬拿進來放在桌面上的報紙,已宣明他深諳女兒的來意,風青盈故而沒開口追問什麼,靜待父親說出始末。

  「那已經是十八前的事了。」心情沉澱過後,風靖鵬終於開腔,不勝唏噓地緬懷過去。

  「閻幫上一任幫主閻俊是我的大學同學,雖然我們感情不錯,但礙於彼此的家庭背景,畢業後便沒有來往,我們一直沒聯絡也差不多有十年,可是十八年前的某一天,他卻突然來找我。

  當時阿俊想要風家幫忙護送一批貨物,並派安全維護人員保護他的家人,基於昔日情誼的分上,我便一口答應了。不過因為風家不想和黑道扯上關係,所以我不能以風家的名義幫他,只能私底下秘密派人過去幫忙。」

  熊展麒不得不佩服當年風家的保密功夫十足,害他半點蛛絲馬跡也找不到。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閻幫被黑煞盟盯上,兩幫的戰事更是一觸即發,我深諳阿俊的為人,雖然他出身在複雜的黑道世家,但他一向沒什麼野心慾望,並不是個好勇鬥狠、爭強好勝的男人,所以才會一直被黑煞盟窮追猛打。

  當時黑煞盟的勢力如日中天,閻幫完全處於劣勢,而黑煞盟併吞閻幫的意圖日漸明顯,為免風家遭池魚之殃,家人一直力勸我相閻幫劃清界線,不要把風家牽扯進幫派鬥爭裡。

  經過深思熟慮後,我最後決定撤走所有安全維護人員,更沒有幫忙護送貨物,那是剛好在閻幫發生滅門血案的三天前。我還記得當時阿俊完全沒責怪我,他十分體諒我的立場與苦衷,還叫我不要放在心上,他自有辦法應付,想不到那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面。

  黑煞盟以搶奪貨物為名,實際上是要趁機剷除閻幫,閻俊就是在那天被槍殺身亡,而同一時間黑煞盟派人至閻家殺人放火,把閻幫趕盡殺絕。」

  說起來風青盈好像有點印象,記得小時候,有一回父親和爺爺他們爭吵得很厲害,還僵持不下,爺爺幾乎要單除父親當家的身份,原來就是為了閻幫的事。

  在多年後的今天閻幫回來討債,先是對付毀家滅門的仇敵黑煞盟,而後便是袖手旁觀、見死不救的風家。其實閻幫要找他們報仇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風家也要負上若幹道義上的責任,風青盈神色黯然,為閻家的慘劇感到難過悲哀。

  熊展麒握緊風旨盈的小手安慰,他這個外人不認為閻幫該把帳全都算到風家頭上。因為當年即使有風家相助,閻幫是否真能逃過一劫、免遭滅門慘劇,根本沒人知曉,風家頂多要負上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道義責任,但也罪不至死。

  不管過去是對是錯、誰是誰非,對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都得負上責任、面對後果,如果阿俊的子女因此而懷恨在心、回來找他們風家報仇,風靖鵬世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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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閻家

  兩隻漂亮的水晶高腳酒杯相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心情很好的閻日難得放下工作稍事休息,便找來妹妹閻月陪他喝酒談心。

  自從併吞黑煞盟後,閻日一直忙得焦頭爛額,沒停下來過,他的當務之急就是整合兩幫的勢力、消化掉黑煞盟的地盤及生意。而這等重大的事情絕對不能輕率處理,因為如果整合不當的話,很容易會弄巧成拙,反把閻幫拉垮。

  總之近日來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林林總總的繁瑣事務處理不完,因此風家的事才會暫被擱置一旁、遲遲未有進一步的復仇行動。

  儼如一隻乖巧的小貓咪,閻月屈曲雙腳蜷伏,坐在哥哥腳旁,她慵懶地側頭枕在輪椅扶手上,閉起眼睛感受閻日溫柔的五指穿梭遊走在她的發間,感覺像極小時候媽媽在替她梳理頭髮時,那份被疼惜寵愛的幸福時光。

  「風少爺有沒有離開的意思?」閻日啜飲葡萄紅酒,欣賞著窗外的彩霞美景、落日餘暉。

  哥哥突然提及風青陽,讓閻月的眼皮輕顫,心跳竟莫名漏了一拍。「還沒。」

  以黑煞盟為由聘請風青陽擔任保鑣,現在危機已解除,他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但他卻半點也不急著離去,他的企圖不是昭然若揭嗎?不過這個遊戲也玩得太久了,閻日決定先下手為強。

  「我們不能讓自動走進來的小羊白白跑掉,如不趁機宰割豈不可惜。」

  閻月霍地睜開眼,哥哥的意思是……

  「也是時候烹煮這道主菜了。」閻日不慌不忙道來。「月,如果由你來操刀,你可有信心辦到?」

  決裂的時刻終於來臨,這是無可避免的結局,但為何她會感到悲傷呢?「沒問題。」

  「風少爺身手不差,你要當心。」對妹妹的遲疑與心思,閻日瞭然於胸。

  「我知道。」她有種無力的感覺。

  「可以死在喜歡的人手裡,他應該可以瞑目了。」閻日撫弄妹妹秀髮的大掌改而輕托她的下巴,表情莫測高深地梭巡妹妹平靜無波的面容,然後唇邊泛起耐人尋味的微笑。「事不宜遲,就在今晚動手。」

  閻月的臉上雖波瀾不興,瞳孔卻不自覺放大。哥哥瞧出什麼了嗎?他一定已經知道他們的事情,所以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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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他!殺了他!

  任由冰冷的水柱兜頭澆下,也冷卻不了閻月紊亂的思緒及劇烈的心跳,她閉目仰面,迎向噴灑著猛烈水柱的水龍頭,臉頰傳來的黥痛感直達心坎,哥哥的吩咐猶言在耳……

  關上水龍頭,閻月穿上浴袍,任由還在滴水的長髮濕漉漉地披在肩上。她站在大鏡前端詳鏡中的自己,佈滿水珠的臉彷彿在哭泣,正在哀悼什麼似的。

  到底是什麼不同了?明明是同一張彷彿冰雕出來的冷凝面具,沒有友情且毫無情緒,可是她卻感覺自己有什麼不同了,變得不再是從前那個無慾無求、無情無愛的自己。

  沒錯,風青陽猜對了,她根本不怎麼在乎報仇雪恨,因為當她把感情捨棄的時候,連同恨意也一併消除掉了。

  那是多久的事情了?自從痛失雙親後,哥哥便一直要求她獨立自主,要她變得更堅強、更厲害,務必成為一個屹立不倒的強者。哥哥老是告誡她,不要擁有任何情感,只有除去七情六慾、感情牽絆這些致命的弱點與包袱,面對敵人時才能處事冷靜、判斷正確。

  後來在她進入傭兵學校接受訓練,學習各種生存方式及殺人技巧,她便不再與人接近。她把所有喜怒哀樂的情感封印住,不讓外人窺探半分,尤其在戰場上看多了生命的脆弱,漸漸對死亡感到麻木,她已不再有任何生氣、怨恨、悲痛的情緒,不會在乎、執著於任何人與事,除了這世上至親至愛的哥哥以外。

  可是現在她獨善其身的生活被擾亂了,她一直緊閉的心門好像彼人強行打開,入侵者硬闖進來後不肯離去。然而那個已佔據她身體的男人並不滿足,還要她給予更多更多,那雙洞悉人心的黑瞳總想看穿她,透視她心底緊鎖的秘密,用他的熱情與溫柔攻佔她,非要徹底掠奪不可。

  閻月冶眼看著鏡中的自己,一再告訴自己什麼都沒變,她仍然是個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的女人。對,她不可能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尤其對方還是哥哥想要除掉的男人。

  一切只能怪風青陽太天真,居然認為他們之間會有什麼感情存在,他到底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可惜的是,不管是奢侈的感情還是可笑的愛情,她都給不起,他亦沒機會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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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槍口對準床上熟睡的男人有多久了?閻月沒去計算,只知道自己的手臂酸軟、手指僵硬,可是放在扳機上的手指,就是固執地不肯按下去。

  只要動一下,一切就會結束了,她不用再站在這裡受苦,沒錯,她沒什麼好猶豫不決、狠不下心的—

  狠不下心?閻月一陣心慌意亂,她居然會心軟,捨不得殺他!為什麼?就為了他曾經和她翻雲覆雨、是個和她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嗎?還是因為他曾救她一命、是對她有救命之恩的男人?

  海邊的一幕倏地出現在腦海中,風青陽溫柔地托著她的臉頰,他的表情柔情似水、聲音低沉醇厚。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在這裡買一間石屋,偶爾過來住一陣子……不讓任何人找到,只有我們倆。」

  那時的他好深情、好真誠,彷彿她是他深愛的女人,他會把她捧在掌心呵護、寵愛一生,他的承諾鑽進她耳裡、在腦海中迴旋不去。

  「下不了手嗎?」

  一道低沉磁性的男聲,冷不防插進來打斷閻月的思緒,拉回她飄遠的心神,她赫然發現本來躺在床上熱睡的男人已清醒了,更不知在何時改為靠坐在床背,正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打量著她,她下意識地調整槍口,再次對準男人的太陽穴。

  「為什麼還不開槍?」風青陽不但完全無懼生命正受到威脅,還像在提出邀請般要她動手。

  迅速斂下脫軌的情緒,閻月冷靜地睨著他,槍口沒半分動搖、手指沒動半分。

  「為什麼要殺我?」風青陽知道她不會開槍,如果真要殺他的話,早在她進來的時候便已得手,何須杵在這裡掙扎個半天,把自己弄得身心疲憊。

  閻月仍舊不開口,持槍的姿勢很堅持,態度亦強硬,可是內心早已投降。沒再僵持多久,她終於收起槍,垂下已麻痺的手臂。「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立刻離開這裡。」

  「我不會走。」風青陽走下床,站在她面前目不轉晴地瞅著她。「除非你跟我一起走。」

  「你要一個想取你性命的女人跟你走?」她嗤之以鼻。

  他促挾地笑。「你始終下不了手,不是嗎?」

  「在我改變主意前,你快走。」她別過頭,用力握緊手槍。

  「你知道自己沒動手的原因嗎?」他輕碰她冰涼的臉頰,緩緩說道:「因為你對我動心了,你喜歡上我了。」

  她往後退開,躲開他熱力十足的大掌。「荒謬!」

  「我不是說過我們之間可能存在什麼嗎?」答案已經得到求證,風青陽不再迷惑猶豫。「現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那就是愛情。」

  「你這些欺騙女人的技倆,用在我身上沒有效。」她才不會被他的甜言蜜語打動。

  「不管你有什麼理由要殺我,你都不能否認你下不了手的事實,所以你對我不是無情,你……」

  「住口!」閻月霍地舉起手槍,不想再聽他的胡言亂語,也不能再被他迷惑動搖。「別以為我不會開槍。」

  風青陽不但沒打退堂鼓,反而邊說邊舉步靠近她。

  「你不要欺騙自己,坦誠面對自己的感情……」

  她沒有!子彈自他的耳際呼嘯而過,在他的臉頰擦出一道血痕。

  「你是愛我的。」

  她不愛他!槍口密實地貼著他的胸口,對準心臟的位置,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風青陽深邃懾人的黑瞳牢牢凝視著她,深情地勾住她的靈魂,不讓她躲開、逃避,坦率熱情地傾吐他的濃情愛意。

  為免自己把持不住、洩露更多的感情,閻月趕緊閉上限簾,心裡亂成一團的她承受不了他突如其來的情感衝擊,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愈加失控的情感,她真的對他動心了嗎?她愛他嗎?

  風青陽輕擁她入懷,低頭吻上她的髮絲,無限憐惜又疼愛,他的薄唇細碎地親吻她的額際、眼瞼、粉頰,最後熱切地落在櫻唇上,再也移不開。

  閻月知道自己該推開他,並且一槍讓這個男人斃命,可是手卻不自覺地放鬆,手槍掉落在地上,他的吻彷彿帶有魔力,教她忘了抗拒,他的唇火燙灼人,直把她融化,讓她意亂情迷。

  長久以來被苦苦壓抑、強行封印的情感排山倒海襲來,就算她想要力挽抂瀾都已經太遲了,她根本抵擋不了。

  閻月自然地用雙手環住他的頸項,承受這份熱情甜蜜又陌生苦澀的感情,風青陽一個旋身,和她雙雙倒在床上,情意綿綿的親吻難分難捨、一發不可收拾……

  突然感受到背脊傳來一陣凌厲的殺氣,風青陽猝不及防地被人一把揪起來,還沒看清楚襲擊者的長相,他便吃了一記又重又狠的左勾拳。

  閻月臉色倏地發白,想要阻止兩個男人的毆打卻無從人手,更何況她還未選定該往那邊站呢,所以只好默默在旁觀戰。

  兩個男人的身手不分軒輊,一時間難分高下,閻月仍然未能分辨出和風青陽交手的人是赫鈺連還是赫鈺環,直至一聲槍響—

  襲擊的男人擋下了一記勁道十足的踢腿,卻不小心被勾倒在地,左手碰觸到地上的手槍,他毫不遲疑地拾起來,向欲撲過來的風青陽發射。

  這個射程距離實在太近,儘管風青陽在第一時間扭身閃避,子彈仍命中腹部。

  男人霍地彈起來,還要再補上致命的一槍,不過卻被飛身過來擋在槍口前的倩影硬生生阻止。

  「不要!」閻月一把按住赫鈺環舉槍的左腕,然後轉頭催促風青陽。「快!你快走。」

  「我不……」跪在地上撫住腹部的風青陽,勉強站了起來。

  「你不要命的話,儘管留下來。」閻月一瞬也不瞬地盯牢赫鈺環,頭也不回地低喝。「走!」

  「月,我對你是認真的,我不會放棄,你等我。」風青陽深深凝望著閻月的背影,做出承諾後離去。

  赫鈺環拿槍的左手抖動一下後,轉身追出去,閻月再次拉住他的手臂。

  「環,放過他。」閻月生平第一次開口求人。「我求你。」

  為了那個男人她竟然放下身段、低聲下氣的求他,赫鈺環感到自己的心似被撕裂開般痛苦不堪,震驚、傷心、憤怒、不甘等各種情緒交錯,全都教他難以承受。

  手槍滑落在地上,赫鈺環猝然拉她入懷,欺身堵住渴望已久的紅唇,首次直率赤裸地表達自己極力隱藏壓抑的熾烈情感。雖然一切都已經太遲,甚至可能會被她討厭,他卻不後悔自己做出了這個冒犯的舉動。

  錯愕不到半秒,閻月飛快推開他,並甩出一個巴掌,身體的反射動作遠比腦筋動得快,她打從心底抗拒其他男人的親吻,令她赫然發覺到一件事,原來自己的身體早已做出選擇,接納了身心唯一肯托付的男人。

  被打到歪著頭的赫鈺環,知道不用挑明說出來,他已得到了答案,縱然是如何痛徹心扉的結果也得面對,僅有的自尊支撐著他收起傷口,不能示弱倒下。

  他彎腰拾起手槍,然後交到她手中,神情木然地道:「剛才那一槍是你開的,不過失手讓他逃走了。」

  閻月恍然大悟赫鈺環會適時出現的原因了,他當然不可能是碰巧路過,剛好讓他撞個正著,原來是哥哥吩咐他來作後援,萬一自己失手的話,便由他來下手。

  哥哥是不信任她,還是怕她有危險?自問對哥哥相當瞭解的閻月,此時居然無法明白哥哥內心的想法!

  用力壓住腹部的傷口,風青陽估計應該沒有傷及要害,他避人耳目地逃跑,不過仍然驚動了守衛,免不了要動手打起來,幸而沒有再碰上赫家兄弟,不然他鐵定走不掉。

  就在他好不容易逃離閻家大宅,一輛守候已久的汽車從黑暗中無聲無息駛近,車門霍地彈開。

  「上車。」

  冷汗直淌的風青陽腳步已變得沉重不穩,不管對方是敵是友,他都沒選擇的餘地,再猶豫不決的話他真會因失血過多而死。

  頹然倒坐在後座,風青陽的目光隨即和出手相救的男人從後照鏡中相遇,想不到會是忠肝義膽的剛直男人,他不禁莞爾一笑。

  「為什麼要幫我?」風青陽鬆了一口氣,閉目定神。

  徐斌謹慎地瞄著後照鏡,確保沒有追兵後,才將視線調往後座的男人身上,他看來雖然糟透了,不過應該死不了人。「因為我相信你可以帶給大小姐幸福。」

  真好,終於找到一個眼睛雪亮的支持者。風青陽暗自慶幸,起碼不用孤軍作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6 13:37:57

第三章

  十八年前一度慘遭滅門的閻幫,近年來集結餘黨重整旗鼓,在新一代的英明領導下,勢力如日方中,組織漸趨成熟穩固。

  采現代企業化管理的閻幫大部分業務都是合法的,其中以經營娛樂場所、財務公司及發展多元化投資業務為主要根基,而檯面下的業務則有賭場、夜總會、走私生意等。

  儘管現任幫主閻日是殘疾人士,鮮少在幫內及公開場合露面,但幫眾對他的信服景仰絲毫不減,除了他重振閻幫居功厥偉外,還有本身極具領導者的非凡魅力,一直深受幫眾愛戴。

  而負責執行幫務的副幫主閻月同樣極受歡迎,雖然她總是凜若冰霜,令人難以接近,但她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冷靜自制,以及過人的膽色身手,亦是幫眾上下推崇備至的,再加上美貌無雙,更是男幫眾們趨之若鶩、暗自傾慕的對象。

  還有赫家左右護法坐鎮,武藝超群的赫家兄弟簡直是幫眾們崇拜的偶像,只要他們一聲令下,沒人會不從,自願追隨者前仆後繼,赫家兄弟擁有很強的凝聚力,是讓幫內團結一致、增加向心力的重要功臣。

  閻幫之所以能迅速重振不無道理,風青陽深刻感受到眾志成城的氣氛,雖然是同仇敵愾報復黑煞盟的強烈怨念,但不同於風家族人的自我中心,閻幫上下可說是萬眾一心。

  在腰上圍好浴巾,拿起毛巾隨意掛在頸肩上,風青陽赤裸著上身步出浴室,正陷入思緒當中的他緩緩拭抹還在滴水的短髮,腳步卻忽然打住,因為空氣中滲入了一股女性幽香,顯然房間內不止他一人。

  「以你這種應變能力,早成了槍下亡魂。」一道清冷的聲音不客氣地批評。

  風青陽施然看向雙手環抱著臂膀、雙眼盯著自己的女人,男人的裸體顯然不足以令她臉紅窘迫,更別說要讓冷情的她血脈賁張了,所以他也無須忸怩地迴避,大大方方地在閻月眼前晃動,不介意繼續展現自己傲人的健美身材。

  「被你這種美女獵殺,我也只好認栽。」

  無視他的暗示,閻月冷眼瞪著大剌剌坐在床沿的男人。「你打算就寢了嗎?」

  「如果大小姐需要我服務,我絕對樂意效勞。」他半瞇著眼眸瞅著她瞧,唇邊勾起一抹使壞的笑容。

  閻月梭巡他古銅色的強健體魄,不屑的眼神無疑是在責備他的低級調戲。「我要回俱樂部。」

  「現在?」終於有進一步的行動了!

  「你不方便的話,可以不用跟來。」她好像只是順道來交代一聲,壓根兒不在乎他隨行與否。

  風青陽才不會就這樣被她打發掉呢。「既然你專程來邀請我同行,我又怎能讓大小姐失望呢?」

  「外面可能會有很多飛蛾在等著撲火,你有自信可以應付嗎?」不先讓他弄清楚狀況、做好足夠的身心準備,恐怕到時他亂了陣腳成為累贅,反過來要她照顧。

  他二話不說站了起來,不想被一個女人看扁。「十分鐘後在客廳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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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往一輛早已停在大門前的跑車,閻月從傭人手上接下車鑰匙,風青陽隨即詢問:「你自己開車?」

  「徐斌今天不在。」閻月點頭。

  看來她對自己的駕駛技術相當有信心,不過他可不習慣接受女生服務。

  「等一下。」風青陽喚住正要跨步上車的女人,並從閻月手中取走車鑰匙。「這種粗重工作還是由男士代勞吧。」

  有人想要服務,閻月也不反對。她上車後打開抽屜,從暗格中拿出手槍與子彈匣,小心檢查後安裝上膛,然後拿給身旁的男人。「你拿著,相信會用得著。」

  風青陽瞥一眼手槍,並沒碰的打算。「沒必要。」

  「你打算徒手接子彈嗎?」她好心忠告。

  「我是保鑣,職責是保護你的人身安全,而不是與人火拚廝殺。」他提醒道。

  閻月冷冷的睨著他,不再堅持下去。「悉隨尊便,不過你自己的性命自己負責管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

  語氣竟然這麼猖狂,她是信心十足還是自信過剩?不過瞧她手法熟練得有如職業槍手,風青陽確信她是個用槍高手,至於拳腳功夫如何則不得而知。因為一直以來她都被赫鈺連保護得滴水不漏,沒任何機會讓她展露身手,他委實感到好奇,到底藏在她纖細曼妙的身軀下,會有怎樣的膽識與身手?

  就在跑車駛離大宅不久,在一段極為偏僻的路段上,數輛黑色房車突然包圍夾擊,一前一後作為護航的閻家車隊,在閃避間偏離道路,一輛黑色車子趁機擠進閻月的座車旁連番射擊。幸虧防彈玻璃牢不可破,車內的人才能毫髮未傷,不過車身卻已被子彈射得「凹凸有致」。

  被打不還手可不是風青陽的個性,他頓時甩尾撞開車輛。趁兩車的距離拉開,閻月迅速還擊,她一槍把對方的車蓋打至彈起,一槍打進前輪令車子打滑失控。

  風青陽靈巧地超越前車,加快車速想要甩掉追兵,卻被前面兩輛車堵住去路,他只好緊急煞車、猛轉方向盤,最後護住閻月趴下。

  車子在猛烈撞擊下發出一聲巨響,殺手們打算上前突襲,不過卻被踢開的車門撞掉手槍,還猝不及防地中了一槍。

  一輪激烈的槍戰過後,雙方的子彈皆耗盡,無可避免地演變成近身搏擊,對於武術高強的風青陽來說游刃有餘,而身手了得的閻月同樣應付自如。儘管對方人數較多,兩人不出兩、三下便已全部解決掉,誰也沒給誰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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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鈺連雖然相信閻月的身手足以應付黑煞盟的襲擊,但已超過預期的時間,她還沒到達,忍不住走往外面看看,想不到又被他撞見惹人厭的一幕。

  「你好像很習慣槍林彈雨的場面。」在走廊通道上,與閻月並肩而行的風青陽一臉興味盎然。

  「身為閻家的人還會不習慣嗎?」閻月冷哼。

  「閻月。」風青陽霍地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盯牢她沒溫度的冷眸表白。「你真的很吸引我,我對你的興趣已達到頂點了。」

  閻月的瞳孔收縮,非但沒半點高興之情,神色反而更冷、更硬。「我奉勸你最好收斂一下,動輒對女人產生興趣很容易惹禍上身。」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風青陽不以為然,伸手撫摸她素淨的臉頰,微彎身欺近她。

  他正想一親芳澤之際,被一把神速抵在脖頸大動脈的小刀硬生生阻止,風青陽一眼便認出這把鋒利無比的小刀,它有個很不好惹的主人。

  「我也奉勸你一句,別隨便對你碰不得的女人出手,不然下場會很慘。」赫鈺連陰鷙的面容,有著百分之百的認真。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風青陽隨即放開閻月,並舉起雙手以示清白,赫鈺連惡瞪了他一眼後收回小刀,若無其事地轉向閻月。「大夥兒都在等你。」

  表情凝重深沉的閻月瞟一眼風青陽受傷的脖子後,不發一語地隨赫鈺連離去。

  被留下來的風青陽伸手輕拭頸項上的血絲,他並不排除那個男人剛才真的起了殺機,只是赫鈺連純粹是衝著閻月而來,還是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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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自由進出閻日的書房,除了親妹妹閻月外,向來只有赫家兄弟,現在四人齊聚一堂,在書房中舉行會議。

  「經過這次行動後,我們已奪回昔日在閻幫旗下的地盤,還一口氣拿下黑煞盟兩成的勢力據點,估計共折損了他們三成的實力。」

  連日來的火拚鬥爭總算結束,閻幫向黑煞盟展開的第一波攻勢暫告一段落,身為這次行動的執行總指揮赫鈺環,正報告著戰績。

  「很好。」閻日滿意地點頭,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哼!陳伯坤那隻老狐狸怕得要死,一直不敢露面,還有鬼煞也沒現身過。」赫鈺連悻悻然啐罵著,他口中的陳伯坤正是黑煞盟會長,而鬼煞就是黑煞盟內的第一高手。

  「雖然這次收穫不少,但還不足以弄垮整個黑煞盟。」赫鈺環補充。

  「沒錯,所以我們要乘勝追擊。」閻日合攏十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黑煞盟在道上立足了數十年,根基相當雄厚,要完全擊潰他們並不容易。」這是赫鈺連在這次實戰的心得。

  「如果是在十八年前的確很困難,不過經過陳伯坤的荒廢怠惰後,黑煞盟已日漸沒落,現在要擊垮他們雖不是易如反掌,但也不會難如登天。」

  「以他們現在剩下的七成實力計算,如果要硬碰硬,我們也不是毫無勝算,不過將會損兵折將。」赫鈺環早已分析過,即使贏了也元氣大傷,可說是得不償失。

  「暫時不須全面起衝突,我們還要再削減他們兩成實力。」閻日從不打沒把握的仗。「除了本土經營的不法業務外,黑煞盟有兩成的收入來源是與華興盟合作得來的。」

  「黑煞盟和香港的華興盟建立聯盟也有二十年了,我們可以介入嗎?」赫鈺連質疑。

  「其實我已經向華興盟的齊老先生探過口風,大致上他也有意合作,不過還要看我們的誠意與實力。」閻日漫不經心地環視眾人,有點咨詢的意味存在。

  赫家兄弟面面相覷,不禁納悶幫主到底是何時與華興盟搭上線的?看來閻日遠比他們想像中來得深謀遠慮。

  而一向不多話的閻月只是安靜聆聽,沒多大的表情及反應。

  「華興盟算是正派的幫會,在香港的勢力也是數一數二,如果能和他們聯盟,不單能夠削弱黑煞盟的勢力,還可以增加我們的優勢。」赫鈺環大表贊同。

  「下星期便是齊老先生的六十大壽,他已經發了邀請函給我們,並安排了會面詳談合作方案。」其實閻日早已安排妥當,根本是事在必行。

  「幫主這次打算親自出馬嗎?」幫主親力親為打點一切,無疑是非常重視與華興盟的合作。

  「不,我想齊老先生應該會趁機測試我們的實力,所以我想還是由月做代表比較好。」閻日自知行動不便,不會逞強出面,而且他絕對信任妹妹的能力。

  「我會跟在大小姐身邊。」赫鈺連自動請命。

  赫家兄弟一向各司其職,哥哥是實戰行動派,而弟弟則屬於智囊團,所以因材調派至閻家兄妹身邊,各為其主效力。

  三思後的赫鈺環罕有地開口要求。「萬一是個陷阱的話,只有他們兩人去太危險了,不如這次我也一起去。」

  閻日睨著向來深思熟慮的赫鈺環,不難瞧出他的心思,即使處事再審慎冷靜的男人也過不了情關。「如果派太多人去,華興盟會認為我們不信任他們,再者,我這邊還有很多事情需要你處理。」

  「沒錯,何況黑煞盟可能會趁機偷襲,幫主的安危要靠你多擔待。」深諳弟弟情意的赫鈺連也反對。

  「可是……」赫鈺環本想再爭取,不過看一眼漠然的閻月後還是打住。「我知道了。」

  三個男人不約而同在心中歎氣,為的當然是一個遲鈍的女人!

  「雖然還不知道華興盟會開出什麼條件,但我們勢必要拉攏到這個有力盟友,無論如何一定要讓黑煞盟孤立無援,不能讓他們有任何翻身的機會。」閻日再三叮囑,視線最後落在妹妹身上。

  接收到兄長所托,閻月不負眾望地應允。「嗯,我明白。」

  「還有,別忘記替我把回禮,帶給成就我們和華興盟建交的媒人。」閻日好整以暇地交代。

  「我們要預備什麼回禮?」

  閻日溫和的笑臉背後明顯藏了一絲狡詐。「風家大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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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稚氣俊秀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可以成為幫主的貼身傭人一直是少年最引以為榮的事。良仔自小就非常仰慕幫主,閻日的卓越才幹與魅力令他深深著迷,不知不覺中產生了一份濃厚的「特殊」感情,這個小小秘密他一直藏在心中,沒讓任何人發現。

  回到寢室,良仔逕自往浴室張羅,而一直伴在閻日身旁的赫鈺環並沒離去的意思,他默然不語佇立著,考慮著該如何啟齒。

  閻日瞥一眼心事重重的得力助手,隱約瞧出端倪。「你有話要說嗎?」

  赫鈺環在心中輕喟,雖沒人說過什麼,但他的心事閻家上下心照不宣,他也沒必要彆扭。「我還是很不放心讓風青陽跟在大小姐身邊。」

  「你擔心他對月心存不軌嗎?」

  「他看上大小姐了,我擔心大小姐會……」動情!這兩個字赫鈺環沒說出口。

  他極力隱藏的忐忑不安逃不過閻日的法眼。「你放心,是我叫月好好善用風青陽的好奇與興趣。」

  什麼?原來是幫主的吩咐,怪不得一向不親近人的大小姐會讓風青陽靠近。赫鈺環頓感鬆一口氣。

  「對不起,我太多事了。」赫鈺環怪不好意思地輕推眼鏡告辭。「抱歉,耽誤了幫主休息的時間。」

  其實環對妹妹的情意,閻日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知道多了深一層的感情牽繫,赫家對他們會更忠心,不過他卻深諳月對環沒半分意思,這樣子下去只有苦了環而已。

  他就知道感情是碰不得的毒藥,切勿以身試法,尤其是他們這種在刀口下討生活的男人,更不該有任何感情上的牽絆。一旦有個足以影響自己情緒、左右行動的女人存在,那將會是最致命的弱點與包袱,勢必會成為敵人攻擊的目標。

  突然肆意飄揚的窗簾吸引了閻日的注意力,他的手已然探向輪椅上的暗袋,大掌握牢手槍後低喝道:「誰躲在那裡?」

  一個娉婷倩影從陽台步出,女子明亮的水眸瞄向男人正戒備著的右手,忙不迭地安撫解釋道:「稍安勿躁,我不是故意躲起來的,只是不小心睡著了。」

  閻日並沒放鬆大掌,他冷眼打量陌生的美麗女子,精緻漂亮的五官配上清湯掛面的及耳短髮,簡單的T恤、牛仔褲下,身材高挑豐滿,她彷如學生的清新打扮再加上笑容可掬的友善態度,彷彿是只走錯地方的迷途羔羊。

  「你是誰?」閻日肯定自己沒見過這名女子。

  「我是今天來上班的看護。」

  對!他居然忘得一乾二淨,是他吩咐新來的看護在房間裡等自己的,好像已經是下午的事情了。

  從浴室走出來的良仔發現有陌生女人闖進來,護主心切的他第一時間舉槍指著女子吆喝。「舉起雙手,別亂動。」

  怎麼這家人動輒喜歡拿槍接客呀?他們也未免太神經質了吧!女子莞爾一笑。「我並沒惡意。」

  「你是怎麼進來的?誰派你來的?」良仔暗暗吃驚,難道是宅內的保全出了問題嗎?居然有人潛進來也不知道,尤其這裡還是幫主的寢室。

  閻日伸手按下良仔的槍口,向他搖頭示意,然後再看向女子。「你就是月以前的同學?」

  「沒錯,我叫楚嫣。」

  楚嫣正是閻月引薦來當閻日的私人看護,可惜閻月人已在香港,所以未能親自介紹。

  「不好意思,怠慢你了,我今天忙昏了頭,忘記叫你在這裡等我。」閻日釋出善意的笑容。

  幸好男人沒什麼架子,楚嫣起初還有點擔心,貴為一幫之主又有殘缺的男人會不好相處,不過看得出來眼前溫文儒雅的男人修養一流。「不要緊,我因為等得太久,所以才會在陽台睡著了。」

  看來是個粗枝大葉的率性女人,這是閻日對楚嫣的第一印象。「我想月應該已向你講解過工作內容,你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楚嫣曾兼任過物理治療師的工作,而且對針灸也略有研究,她自認對看護的工作游刃有餘。

  「那麼日後就麻煩你照顧了。」閻日轉頭交代。「良仔,你帶楚小姐去休息,明天再把我的作息安排告訴她。」

  「是。」良仔乖乖聽命行事。

  「晚安閻先生,明天見。」楚嫣朝閻日嫣然一笑後,隨良仔離去。

  不知為何,良仔就是很不喜歡這個女人,看不慣她太過美麗動人的笑靨,她的笑容實在太刺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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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湖地位顯赫的華興盟一向廣結善緣,不論黑白兩道還是官商各界,都關係友好,會長齊老大的六十大壽自然冠蓋雲集,齊集各方親朋好友。

  按照過往慣例,華興盟會發邀請函給所有具規模的黑道幫派,即使沒有結交往來或是後起之秀,他們也都會禮遇尊重,而有幸收到邀請函的幫派鮮少不識時務地拒絕出席。所以壽宴上常會有很多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或是專程遠道而來的各大幫派代表,故而縱使是華興盟的盟友黑煞盟的死敵閻幫會出席,也不足為奇。

  在這種大陣仗的場面,保全設施自然十分嚴密,為了充分保障各賓客的安全,會場內嚴禁攜帶任何武器入內,不管是什麼身份的貴賓,進場前一律要接受檢查。

  身穿正式禮服的風青陽高挑挺拔,發蠟固定造型的短髮服貼亮澤,電力十足的子夜星眸性感勾魂,玩世不恭的慵懶笑容帥氣迷人,舉手投足散發著風流不羈的男性魅力,讓女士們尖叫失控。

  而站在他身旁的女伴也毫不遜色,閻月一襲深紫色金絲繡花旗袍,企領無袖、穠纖合度的設計,使得她玲瓏飽滿的誘人曲線畢露,長髮挽成高貴大方的髮髻,並以鑽石髮釵作為點綴,臉上僅有典雅的淡妝,便已明艷照人。

  在入口處分開接受例行檢查時,閻月看見風青陽把一枝佩槍交給工作人員代為保管,她更眼尖地瞥見槍柄上印有一個金漆的「風」字。虧他還好意思大言不慚地說不會和人火拚廝殺,一個會隨身攜帶專用手槍的男人,明顯欠缺信服力,怪不得他之前沒接受她的好意,原來是用不慣別人的手槍。

  好像會讀心術似的,風青陽摟抱著閻月的小蠻腰時,附在她耳邊低聲道:「你別誤會,這是風家特製的麻醉手槍,依據法例程序申報,是風家的安全維護人員在執行職務時,可以合法使用的武器之一。」

  閻月不以為然地別開臉,旋身掙脫他放在腰際上的魔掌,改而主動挽著他的臂膀。

  風青陽瞄一眼她高聳姣美的胸脯,這個豐胸翹臀的美麗女人實在該死的性感誘人,教全場的男士們看得目瞪口呆、血脈賁張,不過當事人卻全無所覺,一貫的冷淡漠然擊退了不少愛慕者。

  「早知道你穿中式旗袍,我就不穿西式禮服了。」風青陽滿眼興味地打趣道。

  「難不成你要改穿中山裝?」閻月哼道。

  風青陽不懷好意地笑說:「軍服。」

  這個男人真是無聊透頂!閻月本不想理會,但卻發現他眼裡的淫邪光芒,故而突然聯想到軍人大多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尋歡作樂,難不成他是拐個彎來挖苦她的打扮太具風塵味?

  「下流。」閻月白了他一眼。

  「我什麼都沒說,是你自己在瞎猜。」風青陽撇得一乾二淨。「我只是認為傳統旗袍能把女性柔美的體態展露無遺,正好和最能代表男性剛陽魅力的軍服十分相配。」

  明知耍嘴皮子遠不及這個輕佻男人,閻月不再自討沒趣,放眼望向整個會場,很快就發現主人翁齊老先生,於是信步過去打招呼。

  與此同時,風青陽也悠閒地極目梭巡會場,在瞧見一個不可能錯認的熟識身影後,他突地拉著閻月停下來,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他難以置信地死命盯牢遠處的高大男人,身體的每一條神經已然緊繃,熱血則不斷沸騰翻滾。

  竟然是他!怎麼可能?為什麼他會在這裡?那儀表不凡的氣度、那張和他酷似的笑臉、那個和他有血親關係的男人,曾經是他最尊敬信賴的人,這個滅絕人性的風家叛徒風青藍!

第四章

  「怎麼了?」閻月看著臉色有點難看的男人低問。

  風青陽緊握拳頭,極力忍耐走上前揍人的衝動。「我碰到個熟人,有段非要解決不可的恩怨。」

  指節發出的「喀喀」聲響隱約傳來,閻月感覺到他渾身散發著怒氣,平時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公子哥兒模樣,這樣認真嚴肅的風青陽她還是頭一次看見,她下意識想令怒不可遏的男人冷靜下來,不及細想便伸手輕握他的拳頭。

  「我不管你與誰有何恩怨,請你謹記自己現在的身份與立場。」

  淡漠的聲音與冰冷的柔荑起了若干作用,風青陽對上她黑白分明的水眸,如鏡子般清澈無波的黑瞳正反映出自己嚇人的陰鷙臉孔,他驀然驚醒過來,睨著她的眼神越加深邃複雜,像是在思忖考量什麼似的。

  就在兩人四目交投、氣氛有點詭異之際,一道雄壯老邁的聲音突然介入,兩人霍地轉頭,迅速武裝戒備。

  「哎呀!瞧瞧是誰來了?」一名兩鬢斑白的老先生滿眼倨傲,臉上儘是不屑的神色,而陪伴在他身旁的男人則內斂深沉得多,墨鏡底下一條觸目疤痕沿左額角斜下至顎骨,讓男人看起來有一股肅殺之氣。

  「原來是閻家世侄女,如果你不是長得很像你那福薄命薄的母親,我還認不出來呢,呵!呵!」

  老者神氣活現的囂張笑聲與跋扈態度讓風青陽皺眉,這個面目可憎的老人應該就是黑煞盟的會長陳伯坤,而身旁的「危險份子」極有可能是貼身保鑣鬼煞。

  風青陽睨著默不作聲的閻月,雖然一貫面無表情的她看來並無異樣,不過仍握著他拳頭的小手不自覺地收緊,他反手與她十指交握,再用力收攏五指給予她安心的力量。

  「閻幫沒人才了嗎?竟要你這個女兒家來拋頭露面,你哥哥為何不親自來?」瞧閻月不發一言,陳伯坤更為得寸進尺,洋洋得意地輕拍額頭奚落道:「哎呀!我真是健忘,不好意思,忘了令兄是殘疾人士,不能走路的人怎能出來見人嘛,不怕遭人笑話、被看不起嗎?」

  在壽宴上鬧事不單掃了主人家的雅興,還擺明不給面子,閻月才不會不懂分寸地幹出這等不識大體的事來,不過「是可忍,孰不可忍」,尤其遭到侮辱的還是她至親至愛的人。

  「四肢健全的人也不見得不會丟人現眼、當人笑柄。」閻月冷哼一句,不屑再看一眼無知的老人,拖著風青陽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人。

  陳伯坤當場氣得臉色發綠,卻礙於顏面而不便再糾纏下去,閻幫近日來的大肆報復已讓他氣得半死,想不到現在又被個小女娃搶白。哼!如果他們以為黑煞盟好欺負便大錯特錯了,他定會教這些初生之犢加倍奉還,大家儘管走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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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輿盟會長齊老大是個面慈心精的健壯老人,他飽滿紅潤的和藹臉容總是掛著可親的笑容,因而有齊老佛之稱。

  「齊老先生,我謹代表閻幫恭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閻月恭敬地祝賀。

  好個標緻的女娃,眉宇間更有股堅毅不屈的傲氣,女子從容不迫的淡雅漠然教齊老先生一眼便喜歡,滿心欣賞這個沉著冷靜的小輩。

  「客氣,客氣,閻副幫主賞面光臨寒舍,有什麼招呼不周的,還望見諒。」齊老先生沒有擺出長輩或老大的架子,客氣有禮如平輩待之。「青藍,你替我好好招待閻小姐。」

  「是。」隨侍在身旁的俊美男子,一派溫文儒雅地頷首。

  「恕我先失陪了,閻副幫主請便。」留下三名年輕人,齊老先生招呼其他賓客去了。

  風青藍好整以暇地看著數月不見的堂弟風青陽,他的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輕蔑笑容,大方接受堂弟殺人似的怨憤目光。

  縱有滿腹憎恨敵意,恨不得狠狠教訓眼前一臉挑釁的男人,不過風青陽始終強忍住一口氣,極力壓下揮舉相向的衝動,並沒失控。

  久候不到堂弟發難,風青藍很快轉移目標,盯牢艷光四射的美麗女人,禁不住心癢難耐。「閻小姐,賞臉跳支舞嗎?」

  「當然。」為了避免兩個男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一觸即發,閻月決定接受邀請,她瞥一眼鐵青著臉的風青陽後,隨男子步入舞池。

  本來風青陽不打算出席這場壽宴,他畢竟是風家的人,並不想和黑道幫派扯上關係。如果不是赫鈺連有事不能陪伴閻月出席,以及深知黑煞盟的人會在場,他說什麼都不會應允出席。那麼他便不會在此刻碰上風家的叛徒,那個風家一直在追捕的男人,並得知他投靠了華興盟,到底真的只是巧合偶然,還是有人刻意安排?

  獵人猛追獵物的嗜血目光,緊盯著舞池上的一對男女,風青陽冷眼看著男人對女人垂涎欲滴的噁心嘴臉,還有藉故佔便宜的毛手毛腳,便感到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

  風青陽隨便邀請了一位早已對自己猛流口水的女士共舞,很快地翩然舞至閻月身邊,然後什麼都沒說便強勢地交換了舞伴,他硬把閻月帶入自己懷裡舞開去。

  不管他的行為是否無禮,閻月無可否認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因為面對風青藍這種精明厲害的角色,即使她格外留神也難免會吃虧。

  閻月輕抬羽睫看著不說半句話的風青陽,仍氣得牙癢癢的他正死命瞪著剛剛與她共舞的男人的一舉一動,她不禁在心裡訕笑,即使他在這裡張牙舞爪也沒用,只有徒增別人的意氣風發。

  「你這個樣子只會助長仇人的氣焰,讓他更高興。」閻月冷聲勸告。

  她的話仿如冰水澆下般,把他的滿腔怒氣撲滅,風青陽出奇地冷靜下來,並且把注意力拉回,他端詳著面不改色的她,表情不自覺放柔。

  「小心風青藍,他是個城府很深的男人。」

  閻月一怔,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流悄悄滑過心田,她迅速別開臉隱藏好心事,這個男人渾然不覺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居然還有空閒管別人的事情!「你與其擔心別人,倒不如自己多留神吧,畢竟你現在身在華興盟的地盤上。」

  他半瞇著眼眸促狹地笑問:「你在擔心我嗎?」

  她才沒空幹這種蠢事!閻月丟給他一記冷眼,表情明顯在揶揄他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

  風青陽若有所思地睨著這個冷靜、理智都過剩的女人,唇邊的笑意越發耐人尋味,害得閻月感到頭皮發麻,終於沉不住氣發問:「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其實你並不怎麼熱衷於報仇。」他洞悉人心的瞳眸絲毫不放鬆地瞅著她瞧。

  閻月微蹙眉頭,以嶄新的目光評估他,這個男人似乎不如外表般輕佻大意。

  她眼裡一閃而過的錯愕相默然不語,令風青陽確信自己的猜測。「是我的錯覺嗎?」

  「當然,所有曾經對不起閻幫的人,我們都不會放過。」閻月一瞬也不瞬地凝望著他。

  風青陽笑而不語,明顯瞧出她在口是心非,如果她真的對黑煞盟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後快的話,就算她自制能力再好也不可能對仇人視若無睹,她應該和他一樣在意對方的存在,甚至壓抑不下憤怒失控的情緒,即使只有一剎那、一點點,但她卻從沒有表現出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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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在宴會裡逗留太久,閻月便和風青陽離去,可是他們卻不是真正離開齊家大宅,而是繞道轉往大宅深處。

  早已在會場外恭候的兩名男子領著他們穿過了花園,筆直走往齊宅更裡面的房間,儘管風青陽感到納悶,卻深諳自己沒權過問,他只能在心中暗忖閻月的神秘行徑,可能是要秘密會見華興盟的什麼人吧。

  在走廊上某個房間門前停下來後,閻月向風青陽交代。「你在這裡等我。」

  「我不能放著你一個人不管,讓我陪你進去。」其實風青陽也不想介入,不過職責所在,他沒辦法枉顧她的人生安全。

  「不用,連在裡面。」

  什麼?那個赫酷男竟然已經先他們一步到達,他不是有什麼要務在身不能出席壽宴嗎?知道自己被閻月和赫鈺連要著玩,風青陽頓感不悅,他們果然在設計他什麼,但真正的意圖為何?難不成……

  「堂堂風大少爺,何時變成站崗的守衛了?」

  一個低沉有力的男聲打斷風青陽的思緒,優雅地信步走來的男人揶揄著他。

  「總好過某人淪落到要當別人的走狗。」正用目光殺人的風青陽口氣沖得很。

  風青藍不以為然地聳肩。「你真是一點也沒變,還是一樣狂妄任性。」

  「別自以為很瞭解我。」

  「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堂兄,雖然我只長你一歲,但我對你的瞭解遠比你想像中還要深。」風青藍一副以兄長自居的模樣,彷彿兩人是在閒話家常。

  看他擺出一副兄友弟恭的善良臉孔,風青陽感到厭惡。「哼!自你出賣家族、殺害至親來換取權勢地位的那一天起,你就再也不是風家的人了,我也沒你這種冷血堂兄。」

  「對你這個天之驕子、一出生便擁有全世界的男人來說,當然無法理解我的所作所為。」風青藍表情一沉,處心積慮奪權篡位的大計被毀於一旦,該怨憤的人可是他。

  「如果你想要當風家繼承人,你大可堂堂正正出來競爭,拿出實力讓爺爺他們認可你,我絕不會反對阻撓。」風青陽才不希罕當繼承人,早知堂兄如此渴望繼承家業,他一定會大方退位讓賢。

  「別讓我更加瞧不起你,天真的大少爺。」風青藍嗤之以鼻。

  「你到底有什麼不滿?風家有什麼對不起你?老爸待族人一向不薄,從沒虧待過你們半分。」

  「不薄?」風青藍挑眉譏誚。「在風家當個任勞任怨的義務白工,永遠出不了頭也叫厚道?!」

  「從沒有人如此看待過你。」

  「我明明是風家的長孫,論年齡資歷、能力才幹,甚至是責任心、承擔力,你沒一樣可以比得上我,但老頭子們偏偏認定你是繼承人。不管你有多叛逆任性、輕佻莽撞,整日只顧吃喝玩樂不求上進,他們就是要寵你、依你,什麼事情都不勞而獲的你,又怎能明白無論我如何努力付出、表現優秀,也無法得到回報的滋味。」風青藍憤恨地斥罵,直把心中日積月累的嫉妒和恨意吐露出來。

  風青陽感到慼然,到底是他們太不瞭解堂兄的為人,還是他過去偽裝得太好了呢?「即使如此,你也不該滅絕人性地想要殺害至親。」

  「妨礙我前進的人都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直截了當地消滅掉是最佳的方式。」風青藍一臉冷酷無情。

  他的態度惹怒了風青陽,他一個箭步上前揪著風青藍的衣領。「這個世界不是為你這種人渣而存在的。」

  「如果你想較量,我隨時可以奉陪。」風青藍撇撇嘴角,自信自己的拳腳功夫絕不會輸給堂弟。

  不過齊家守衛已上前,想要加以阻止。

  風青藍揚揚手示意他們不要插手,再用力拍打掉風青陽的手掌,好整以暇地整理衣衫。「不過很可惜,我現在有要事在身不能奉陪,改天有機會我再陪你這個大少爺好好玩一玩。」

  「我一定會親手把你逮回風家接受審理,要你跪在先祖牌位前,懺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風青陽義憤填膺地撂下話。

  「真令人期待哦,不過希望你的表現不會教我太失望。」風青藍神色睥睨,壓根不將他放在眼裡,他轉身進入房間前,無端蹦出一句話來。「差點忘記告訴你,閻大小姐我要定了。」

  他是什麼意思?風青陽來不及問清楚,風青藍的身影已然消失,盡忠職守的守衛站在關上的大門前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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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坐會客室等候的閻月和赫鈺連一同站起來恭迎。「齊老先生。」

  「坐,別客氣。」從另一扇暗門現身的齊老大頷首,在專屬的雕龍椅坐下,風青藍則站在一旁。「恕我今晚招待不周,怠慢你們了。」

  「齊老先生太客氣了。」

  齊老大睿智的眼眸打量著兩位氣定神閒的年輕人。「女娃,你多大了?」

  「閻月已經二十三歲了。」閻月神色自若地回答,並沒把納悶詫異的情緒洩露出來。

  她年紀已經不小,可惜在老人家面前仍然只是稚嫩的女娃,齊老大豪邁地笑起來。「呵!呵!真年輕呀,果然江山代有人才出,真是年少有為。」

  「齊老先生太過獎了。」

  看來齊老先生滿喜歡大小姐的。赫鈺連輕推眼鏡思忖,老人家果然如傳聞中不拘小節、豪爽闊氣,有著光明磊落的俠士作風,是陰險狡詐的小人遠遠比不上的。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不認老也不行,我和老陳也是時候退下來享福,把機會讓給年輕一輩了。」齊老大快人快語,說話不喜拐彎抹角。「不過閻幫有資格取代黑煞盟嗎?」

  「我們閻幫絕對比黑煞盟優秀,只要齊老先生給予機會,相信我們定能建立良好的盟友關係。」閻月深諳在這種正式的交涉會談中,絕不能表現得太謙遜,不然只會令對方感覺欠缺自信與誠意。

  「很好,我欣賞有自信、積極進取的年輕人,但凡事不能只用嘴巴說,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實力。」

  閻月和赫鈺連交換了一個眼神後緩緩道來。「最近我們一口氣併吞了黑煞盟多個盤踞地,閻幫現在的實力已經凌駕在黑煞盟之上。」

  「雖然你們打了非常漂亮的一仗,但別忘記黑煞盟的根基始終深厚。」齊老大漫不經心道:「剛才老陳還一直拉著我抱怨,說什麼現在的小輩太狂妄自大、目中無人,他定當好好教訓他們,把損失的加倍討回來呢。」

  「多謝齊老先生提點,輕敵是兵家大忌,我們一向銘記在心、引以為戒。」閻月心中明白齊老大的好意。「正因為黑煞盟的實力不容小覷,所以我們才更想借助貴幫的幫忙。」

  「我們和黑煞盟建交二十載,關係一直良好,現在若無緣無故轉換合作對象的話,恐怕難以對幫內的兄弟們交代,尤其盟友又是名不見經傳的新興幫派,如不拿點成績出來,怎能教人心悅誠服?」齊老大輕撫著下巴,把問題丟出去。

  閻月隨即意會過來。「如果貴幫有什麼地方需要用到我們,閻幫上下定當全力協助。」

  不錯,他就是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齊老大十分乾脆地開出條件。「我們華興盟後天有個交易,不過根據可靠的消息回報,對方打算來個黑吃黑,如果你們能順利替我們完成這宗交易,把貨物安全帶回來,我相信幫內的兄弟不會質疑閻幫的誠意與實力。」

  他們根本沒選擇的餘地,即使華興盟開出再苛刻的條件或是再艱難的考驗,他們都得通過,憑著多年相處的瞭解,閻月很快從赫鈺連眼中獲得這個共識。

  「沒問題,我們非常樂意幫忙。」

  好!夠爽快,做大事的人就該果敢決斷,不可以婆婆媽媽、畏首畏尾,他果然沒看錯人,這個小女娃是個人才,齊老大越看閻月越順眼,如果能有這麼一個媳婦的話,他就有福了。

  「那麼這次交易就全權交給你們負責,勞煩閻副幫主負責總指揮,青藍會帶領華興盟的弟兄們從旁協助。」

  「是,我們一定不會令齊老先生失望。」閻月保證。

  「詳細的行動安排青藍會和你們進一步商討。」齊老大示意。

  「多謝齊老先生給予機會。」

  「我衷心期待能與你們合作。」齊老大站起來,身為宴會的主角他可不能消失太久。「替我問候令兄。」

  恭送齊老先生離去,風青藍隨即把交易的資料交給閻月,所有相關事宜基本上已安排妥當,就只等後天的到來而已。閻月美其名是總指揮,實際上只是要她親自出面進行交易,好測試他們的膽識與應變能力。

  「這次交易中,看來唯一對我們不利的因素應該是要在海上進行,變幻莫測的天氣將難以預估,而且我們不會有任何支援。」赫鈺連分析,近來天氣總是陰晴不定,再加上九月正是颱風的季節,屆時天氣如何誰都說不準。

  閻月知道即使水性再好的人,要應付惡劣天氣也不是易事。「我們只好速戰速決,盡量不要拖延太久。」

  「放心,華興盟已經把對方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不論實力或人數都是我方佔優勢。」風青藍一點也不擔心,齊家行事一向小心謹慎,不會隨便讓兄弟們送死。

  「你好像很信任華興盟。」赫鈺連話中帶刺。

  風青藍迎上赫鈺連那雙滿是挑釁的銳目,彼此暗中較勁,這個冷酷的男人又是一個棘手的角色。「我絕對不會質疑自己所選擇的東家的實力。」

  「那最好。」赫鈺連抿嘴冷笑。

  風青藍不和他計較,將視線轉移到閻月身上。「我會在這次交易行動中取走我的『回禮』,你們沒問題吧?」

  彼此心照不宣他所指的回禮是什麼,也不必驚訝這個男人十分工於心計,風青藍想來個順水推舟、借刀殺人,把一切撇得乾淨悧落。

  「當然,只要你不要扯我們的後腿。」閻月並不笨,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不過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只要能順利完成交易,其餘的事情她不會插手。

第五章

  叩!叩!「開門,是我。」

  酒店房間外傳來一道異常低沉冷颼的聲音,閻月不情不願地步往門口,隔著大門皺眉。「有什麼事?」

  「我有事情要問你。」門外的風青陽顯得不耐煩。

  回程路上他一直板著臉不發一言,還以為他看開了,結果還是來興師問罪,閻月在心中輕歎,不管他要問什麼她都無可奉告。「我要休息了,明天再談吧。」

  「不行!我要現在弄清楚。」不然他鐵定睡不著。

  就知道他不好打發,她只好來個不理不睬。

  「你再不開門的話,我就踹開它。」他不肯善罷干休。

  真是個固執的男人,不過她也不是好欺負的,閻月索性充耳不聞地走回房間,管他喜歡踹還是踢,即使驚動了飯店的保全人員也與她無關。

  「我不管你有什麼要緊的事,大小姐說明天就明天,你別妨礙她休息。」

  風青陽正想狠狠一腳踹開門之際,隔壁的大門霍地打開來,赫鈺連中瞇著冷眼警告,這下子數憋了一整晚、無法宣洩怒火的風青陽完全爆發,握拳相向。

  「你想和我打架嗎?很好,反正我們早就看彼此不順眼,正好來個了斷。」

  「正合我意。」哼!他風青陽沒在怕的。

  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呢?閻月氣得跺腳,如果不是在這個緊要關頭,誰都不能受傷、有個什麼閃失的話,她真不想理會他們。

  用力打開大門,閻月冷冷瞪著兩個正互相揪著對方衣領的男人,直到他們停下手上的動作,她才轉身往房內走。

  風青陽很快尾隨進去,不過瞧見不請自來的男人也跟在後頭,他立刻很不客氣地趕人。「你是不是走錯房間了?」

  「我有責任保護大小姐。」赫鈺連白了他一眼。

  「不勞閣下費神。」風青陽洋洋得意地告知。「我要和小月談心,外人不便在場。」

  什麼小月?什麼談心?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虧他說得出這種噁心的話!自問自製與忍耐力一流的赫鈺連再也受不了這個厚顏無恥的男人,手上的小刀已然箭在弦上。

  「咻」一聲!疾射飛出的並不是白森森的小刀,而是冷颼颼的寒芒,閻月回頭一記凜冽視線制止赫鈺連出手,更示意他先行離去。

  終於室內只剩下風青陽和閻月兩人獨處,閻月很快斂下所有情緒,坐在椅子上交疊修長的美腿,她雙手環抱著臂膀靜候他說話。

  同一時間風青陽也在調整高昂失控的情緒,他的目光不自覺追隨著女人移動,她已放下來的披肩秀髮甩出漂亮弧度,飄溢出陣陣撲鼻幽香,婀娜多姿的體態優雅迷人又性感,她的一舉一動都該死的吸引著他!

  注意到男人灼熱的視線,閻月忍下皺眉的衝動,裝作視而不見地收回美眸,卻猝然發覺自己的心跳居然莫名加速起來。這是什麼感覺?他竟然給她一種強烈的壓迫感,令她感到呼吸紊亂、不安煩悶。

  如坐針氈的滋味她有多久沒嘗過了?即使剛才面對華興盟的齊老大,她也絲毫沒有緊張感,而眼前這個男人卻能擾亂她向來平靜無波的心湖,這些異樣的情感敦她相當陌生懊惱。

  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與震撼當中,氣氛變得一片死寂。

  他可不是來「看」女人的,竟然鬼迷心竅到忘記要辦的正事!回過神來的風青陽睨著面無表情的閻月,他清一清喉嚨後打破沉默。「你們是不是有意拉攏華興盟合作,待日後好對付黑煞盟?」

  「這是閻幫的幫務,與外人無關。」閻月不置可否。

  「我才不管你們想拉攏誰、和誰聯手,我只想告訴你不要去招惹風青藍。」

  「別把你的私人恩怨扯進來。」

  「你知道風青藍的為人嗎?他這個沒感情的冷血男人連親人都可以出賣,他是個完全泯滅人性的畜牲。」風青陽氣憤地唾罵道。

  「如果你純粹只是想發表對風青藍這個男人的評價,那麼請回吧。」閻月站起來下逐客令。

  「你別天真的以為風青藍會真心幫你們,他才不會安什麼好心,他只想利用閻幫從中取得利益,他隨時都會出賣你們。」

  風青藍是什麼樣的男人,她的瞭解絕對不會比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少,他可以好管閒事、見義勇為地勸諫,但她不見得要接受。

  女人的相應不理、置若罔聞把風青陽惹毛了,他一手抓住她的胳臂搖晃。「你到底有沒有聽進去?我是認真提醒你別去自掘墳墓。」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很在意風青藍那一句「閻月我要定了」,這個女人明明相他毫無關係,他何須如此緊張,他到底在幹什麼?他不禁暗暗生自己的悶氣。

  「放手。」閻月冶冶地命令,他的碰觸令從不喜與人接近的她渾身不自在,尤其是這個男人還讓她感到莫名的煩躁。

  「我在擔心你,你知道嗎?」他說了什麼?怎麼可能?「我……」

  他是真的開始在乎、關心這個女人了,他怎麼會讓這種荒謬的事情發生,他們兩個……不可能!絕對不可以!

  風青陽對上她迷惑的冷瞳,她的震驚不下於他,該死的!不要這樣看著他、不要奪去他的心魂、不要誘惑他,看著蠕動的櫻唇欲言又止,他隨即淪陷。

  顧慮不了那麼多,風青陽一把擁她入懷,低頭狠狠堵住她微啟的小嘴,帶給柔軟卻冰冷的唇辦絲絲溫暖,為僵硬卻誘惑的身體帶來陣陣灼熱。

  他強橫地把自己特有的氣息灌注給她,霸道地要把她變成他的專屬品,執意要融化積了千年的霜雪、結了萬年的冰川,直至她終於有了交流互動,不再是他單方面的強取豪奪,而是雙方一起汲取彼此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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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向來不是個好管閒事的女人,更不會有惻隱之心,為何她竟會出手救他?真是莫名其妙,教她百思不解!

  在閻月還沒意識到是怎麼一回事時,身體己自己動了起來,不受控制地舉槍截擊暗殺者。為了不讓風青陽發現是自己救了他,她得手後匆忙閃躲,倉促逃跑間手臂不慎中槍,然後急浪湧至,船身搖晃得厲害,她還來不及找庇護,便已一個重心不穩失足落海。

  不知後腦撞上什麼硬物,她感到一陣暈眩,整個人沒人海裡後身體便像灌了鉛般不斷往下沉,不管如何拚命揮動手腳都浮不上水面。她吃力地掙扎求生,可是身體漸漸使不上力,肺部的氧氣所剩無幾。

  海水大量湧入鼻腔、嘴裡,像是要吞噬她的五臟六腑,她感到昏昏沉沉,所有力氣正逐漸流走,身體變得麻痺,知覺漸漸消失,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

  她突然感到很疲倦,累得不能再張開眼睛、手腳不能再動半分,她想睡了,朦朧恍惚中她看見媽媽還有爸爸,他們在等她、向她招手……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在混戰中誰向他開槍?是自己人嗎?在危急之際又是誰救了他?

  是她!沒錯,風青陽看見了,是閻月射殺了那名男子,救了自己一命,可是她不想讓他發現,因而立刻迴避躲藏。不過急忙間疏於防範的她中了一槍,他飛快找到槍手的位置,一槍解決掉危機,回首卻驚見她的身子正飄出船身,然後急速直落下海。

  他卯足勁飛奔過去,隨手抓起救生圈,絲毫沒猶豫地跟著往下跳,可是海裡太黑、海浪太急,他什麼都看不見、找不著。他不斷游、拚命游,好不容易終於讓他發現了她的身影,但是伸手始終碰不到她,她像是斷了線的風箏般,一直往下沉。

  拜託!讓他抓住她,不要讓她從他手中溜走,他一定要抓到她。可惜波濤起伏的海浪不停衝擊,硬要和他開玩笑、捉弄他,讓他們的距離永遠無法拉近。

  驚心動魄的風浪刮出淒厲如鬼魅的颼颼聲響,彷彿在嘲笑人類的脆弱無能,又像是葬身海底的亡魂在哭訴,到底這片無情的海洋吞噬了多少條生命?沒人知道、也沒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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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啷」一聲,茶杯掉到地上,破碎不堪。

  魂不守舍的赫鈺環看著地上支離破碎的咖啡杯碎片,不禁打了個冷顫,心中的不安恐懼正在擴大,他有一股很不好的預感,一定是誰出事了!

  「環,你怎麼了?」閻日輕喚呆若木雞的助手,納悶著他的失神。

  「有意外發生。」赫鈺環的預感一向很準,天生對逼近的危機有一份特殊的感應力,也就是所謂未卜先知的能力。「應該不是發生在連身上。」

  一般同卵雙生兒都會有若干的心靈感應,常有感同身受的感覺,赫鈺環這分感應力尤其強烈,只要連的身體有任何不適,即使只是打個噴嚏、受個小傷,甚至情緒上的波動他都可以感應到。

  言下之意是妹妹出了狀況,閻日蹙眉沉思,難不成他們替華興盟負責的交易出了岔子?黑吃黑的交易演變成混戰廝殺是在所難免的,經驗豐富的他們一定早有迎戰準備,所以即使遇上什麼突發危機,以他們的反應及身手絕對應付得來。

  「別擔心,我們要相信他們,不論遇上什麼危險的狀況,他們一定能應付。」向來處變不驚的閻日深信妹妹的辦事能力。

  「可是……」

  此時,赫鈺環的手機響起,不用看也知道必定是連,他忙不迭地接聽。

  雖然還不清楚詳情,但閻日從赫鈺環突然緊握的拳頭及鐵青的臉色看來,便猜出事態嚴重,他的心不禁往下沉。

  「大小姐中槍落海,現在下落不明。」

  閻日心中一驚。「那連和風青陽呢?」

  「連沒事,大小姐落海後風青陽也跟著跳下去,應該是要救大小姐,結果兩人一起失蹤。」赫鈺環不肯定風青陽是真的如此盡忠職守、奮不顧身保護主子,還是別有所圖。「不過那邊天氣仍然惡劣,暫時不能進行搜救。」

  赫鈺環焦急如焚,恨不得自己親自去救人。「不如我們也派人過去幫忙。」

  「沒用的,遠水救不了近火,況且華興盟比較熟諳地理環境,相信他們會設法盡快搜救。」閻日鎮定如常,語氣不疾不徐,好像半點也不擔心。「放心,月一定能平安度過,她不會有事。」

  閻日是如此堅信不疑,教赫鈺環安心不少。對,大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化險為夷,都怪他亂了方寸、失了信心,不過攸關自己心愛的女人,又怎能冷靜呢?

  試問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發生事故,仍然生死未卜的時候,誰還可以無動於衷、鎮靜自若?即使再冷酷無情的男人也會緊張擔心,只是閻日早已習慣把所有感情藏在心底,能夠幾近完美地控制自己情緒的他,並沒洩露出心中真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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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終於退燒了。嫣紅的臉蛋不再燙手,異常的體溫也降低了,風青陽總算真正鬆了一口氣。慶幸子彈沒有太深入手臂,他能夠親自操刀、順利取出,而後腦的撞傷亦不算嚴重,其餘身體各處也沒受什麼大傷。

  再次換上冰涼的毛巾放在她的額頭上,他輕柔地撫摸閻月尖削的臉頰、有點乾燥的紅唇,感受她溫熱的肌膚,安心地聆聽她均勻的呼吸與規律的心跳聲。

  猶記起千辛萬苦在大海裡抓住奄奄一息的她,兩人抓緊救生圈和海浪搏鬥,也不知在海裡載浮載沉了多久,終於好不容易被漁船發現救起,可是昏迷不醒的女人卻完全沒有生命跡象。

  她的呼吸全然靜止、心跳脈搏已停頓,他抱著的就只是一具冰冷的空殼,軀體內已沒有靈魂寄存。剎那間他全身的力氣好像彼人抽光,他感到莫名恐懼,然後一股熱血直衝進腦門,他聲嘶力竭地叫喚、搖晃著她……

  濃密鬈曲的羽睫輕顫,緊閉多日的眼瞼緩緩睜開,悠然轉醒的閻月對上一雙又深又黑的溫柔眼瞳,像要把她的心魂吸進去般的磁力牢不可破。

  「你醒了。」風青陽勾唇淺笑。

  閻月的頭腦還沒完全清醒,腦筋有點轉不過來,想要撐起身卻發現全身無力,風青陽忙不迭地挪動身體,讓十分虛弱的她靠坐在自己懷裡。

  縱然閻月想要拒絕也力不從心,只好乖乖躺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喘息,記憶開始一點一滴回籠,落海前的景像一一浮現在眼前。

  「這裡是……」她環視四周,這是一所簡陋的石屋,房間潔淨樸實,鐵製大窗正對著一望無際的大海,不過天色仍然很灰暗,烏雲滿佈、狂風暴雨交加。

  「西貢的一個漁村。」

  「怎樣,退燒了沒有?」此時一名銀髮佝僂的老婆婆走進來,瞧見美麗女娃總算醒來,滿心歡喜地拍了一下手掌,然後敏捷地踅了出去。「哎呀!你太太終於醒過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先去把粥熱一熱。」

  太太?閻月抬頭,疑惑地挑高柳眉以眼神詢問。

  風青陽輕柔地撥開她瞼上的髮絲,態度親密儼如情侶。「我們現在的身份是一對來港度蜜月的新婚夫妻,出海時遇上風浪一起意外落海。」

  「我昏迷了多久?」除了身體比較虛弱無力外,她應該沒大礙。

  「兩天。」

  「你有沒有和連聯絡?」連一定很擔心。

  「沒有。」誰管那個囂張狂妄的男人會有多焦急,他最好因為自己的失職而自責內疚到去投海自盡,想到面子掛不住的酷男鐵定變臉,風青陽心中便感到爽快。

  真是的!閻月知道他是故意害連擔憂,這個男人的行為真是幼稚又不成熟,果然很有驕縱任性的大少爺作風。

  「明明落海的人是我,為什麼你也在這裡?」

  「有我這個伴你才不會寂寞嘛。」一直緊繃多日的神經鬆弛下來,他背靠著牆壁。「雖然你要下海暢泳我是阻止不了,但下回請你先鍛煉好自己拙劣的泳技。」

  儘管他話中嘲諷戲謔的意味甚濃,不過他的關心還是傳達到她心中,閻月感到喉嚨梗塞,如果不是他跳下海救她,恐怕她已葬身海底,她低垂眼睫斂下異樣的悸動,極力維持著平常心。

  「謝謝你救了我。」雖沒洩露半分感情,不過她的嗓音卻是從沒有過的輕柔。

  「咱們算是扯平,如果不是你出手救我在先,你也不會不慎落海。」風青陽故意挑明,看她作何反應。

  「我並沒救你。」她若無其事地否認。

  既然出手相救,為何還要閃躲不讓他知道?風青陽一直百思不解,除非她有什麼隱衷。「我親眼看見的。」

  「你看錯了。」

  她要矢口否認,他也無可奈何,只好轉而調侃道:「你捨不得讓我死掉,就乾脆一點承認吧。」

  一定是還沒退燒,不然她不會感到面紅耳熱的。「你的生死與我無關。」

  「沒錯,自己的性命自己負責管好,不要給別人添麻煩。」他十分愜意地將她說過的話丟還給她。

  「不要把自己的好管閒事算在別人頭上。」她冷哼。

  言下之意是沒人要他去救她,真是好心沒好報,風青陽輕捏她的下巴抬起。

  「要我見死不救,我辦不到。」他玩味地輕聲道:「尤其是閻大小姐你,就更教我於心不忍。」

  來不及意會過來,腦筋還沒轉動、心已然跳動了,怔仲地看著溫暖的薄唇覆蓋下來,輕柔親暱地吻住她,閻月怎麼也推不動銅牆鐵壁般的懷抱,唯有雙手抵著男人健碩的胸膛,為兩人保留一點距離,作為最後一道防線。

  風青陽吮吻著她乾澀的唇辦,直到她的唇濕潤了,他的舌尖技巧地挑逗撥弄,最後輾轉深吻,讓糾纏不清的唇舌再也分不開彼此……

  咳!咳!非常造作的咳嗽聲明顯在刻意打擾,風青陽依依不捨地結束這個吻,然後不慌不忙看向端著盤了進來的老婦人。

  「這是我家特製的菜乾粥,小陽嫂要多吃點,好好補充體力。」眉開眼笑的梅婆婆放下盤子。

  那一聲「小陽嫂」讓本來已尷尬得無地自容的她盡往「肉牆」裡鑽,閻月火燙的臉蛋窘迫地躲藏起來,反觀男人則連半點羞恥也沒有,風青陽大大方方地道謝。

  「謝謝,梅婆婆。」

  「小倆口新婚就是比較熱情,但小陽嫂病才剛好,你可別把人家的身子累壞了呢。」梅婆婆人老心不老,促狹地揶揄他們。「還有小陽你也別太逞強,兩日來沒合過眼照顧太太,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

  「梅婆婆不用擔心,我身體好得很。」風青陽開懷地朝梅婆婆眨眼暗示。

  「好了,我老人家也不便再打擾,你們繼續吧。」梅婆婆笑呵呵地退了出去。

  這一老一少的玩笑話還真教閻月哭笑不得,待大門緊閉後,她忙不迭推開眼前的肉牆,避之唯恐不及地靠往牆壁。

  風青陽失聲大笑,不管她現在如何保持距離,也撇不掉兩人親密的關係,何況他不打算就此罷手,繼續和她糾纏下去的念頭已在心中萌芽。

  默然打量小心翼翼地拿著粥走過來的男人,閻月很快發現向來注重儀表的他此刻十分不修邊幅,太窄的汗衫與過寬的短褲有點滑稽,短髮凌亂翹起,滿臉青黑鬍渣與充血的雙目明顯疲憊不堪,看來他真的是沒日沒夜地在照顧著她。

  「我臉上有什麼嗎?」風青陽摸了一下粗擴的男性臉龐自嘲。「我知道自己現在很邋遢、一副不堪入目的模樣,雖然我也不喜歡這個潦倒的造型,可是沒辦法,你只好先忍耐一下。」

  閻月相信自己沒比他好多少,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糟糕,先別說死裡逃生、大病初癒後的憔悴倦容,身上「歐巴桑」的睡衣必定逗趣,她發誓這種小碎花圖樣、滾著蕾絲荷葉邊的睡衣是她從不敢穿的。

  風青陽舀了一匙粥,細心地吹涼,然後送往臉色有點難看的她嘴邊。「來,小心燙。」

  「我自己來。」不習慣被人服侍,她伸手想要接下湯碗。

  他卻理所當然地拒絕。「別逞強,你根本連拿碗的氣力也沒有。」

  「我可以。」她才沒有孱弱至此。

  「其實我不介意親自餵你,反正這兩天都是我用嘴餵你喝水、吃藥,你現在才來跟我客氣是不足已經太遲了呢?」

  誰教自己不爭氣地發高燒昏迷,即使被他趁機佔便宜,她也只好認栽!「那真是勞煩你了。」

  她美麗眼瞳內燃燒的兩簇火苗已朝氣蓬勃,他偏偏還要讓她更添「生氣」。「不麻煩,我相當樂意為你效勞,而且還非常樂在其中,尤其是親自替你抹身更衣的時候。」

  「你竟然……」她的臉彷彿要噴火了!

  「我們是夫妻嘛,難不成還要勞煩外人嗎?」他不但厚顏無恥地直言,還肆無忌憚地品頭論足。「事到如今你就不用太害羞了,我對你無可挑剔的完美身材非常滿意,應該有的沒少到……」

  這下子她素有的冷靜自製全都不翼而飛,忍不住衝口而出一句髒話,好阻止下流的男人繼續發表高見。「去你的!」

  明明盛怒中的她正氣極敗壞地怒目相向,但臉兒紅通通、表情豐富的閻月看來是如此柔媚動人,反而更像是在向他撒嬌,害風青陽看得失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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