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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6 14:10:05

前言:

身為當紅製作人的他,
從沒遇過像她這樣敢指著他「破口大罵」的人,
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之後,他與那小妞又很有緣地在電視台相遇,
她卻好死不死地在他面前昏倒,
而他「下意識地」抱起她,剛好被大家看到,
於是,電視台內便傳出他跟她的緋聞……
照理說,他該站出來澄清,
以免他黃金單身漢的位子不保,
但,他突然覺得讓緋聞「弄假成真」,
似乎也挺不賴的!
畢竟,她是第一個讓他親自「動手」的女人……  


楔子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這是一家位於銀座五丁目的酒店,比起一些大型的豪華酒店,金湯匙俱樂部只能說是小而美。  

  在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的帶領下,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公關小姐的金湯匙,卻有著令人咋舌的業績及好評。  

  丹下綾子年輕時,在六本木擔任酒店公關小姐,便與客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的人情味及值得信賴,讓她在淘汰速度極快的公關世界裡,穩坐一姊的位置。  

  三十五歲時,她便離開了六本木,往更高級的銀座邁進。而店名叫金湯匙俱樂部,是因為她多年來珍藏著的一根義大利工匠純手工打造的金湯匙。  

  這根純金湯匙是年輕時.一位她深愛卻無緣的男人送給她的。她一直相當珍惜,就算生活再拮据,她也不曾動過變賣的念頭。  

  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時,「金湯匙」這個店名便成了她唯一的選擇。  

  金湯匙俱樂部的客層相當的高級,在這裡出入的大多是一些名人雅士、政商名流。除了老客人之外,她也有不少年輕一輩的科技新貴,或青年企業家這類的客人。  

  俱樂部提供給客人的是一個交流的、放鬆的、隱密的所在,而這樣的服務也為她及她旗下的公關小姐們,創造了富足優渥的生活。  

  在金湯匙俱樂部的客戶名單裡,有著四位真的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角川無二、黑川恭朗、中津川尚真及杉川准治。  

  這四位貴公子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也各自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格及人生。  

  他們四位算得上是金湯匙的熟客,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卻都有著非凡成就。  

  角川無二,三十三歲,角川集團總裁,是有著黑道背景的娛樂業大亨。他的父親是有著「東京教父」之稱的角川學,在銀座、六本木、新宿及歌舞伎町等菁華地段,擁有十數家規模龐大的店面。  

  目前已完全接掌父親事業的他,正積極想買下一楝舊商業大樓重建,並開創角川集團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黑川恭朗,三十一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雅痞氣息的他,是電視台的千萬製作人。他所製作的電視節目,總能為電視台及廣告主帶來豐厚的收穫。  

  名聲響亮、名利雙收,卻又行事低調的他,還有一個許多人都知道、卻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份——國際名導黑川大澤之子。  

  中津川尚真,三十二歲,東京光電執行長。二房之子的他,才能及資質都遠勝過大房之子。  

  因為得到父親中津川道夫的重用及信賴,一直在國外求學及工作的他,在半年前被中津川道夫召回,並指派為接班人。  

  杉川准治,三十二歲,杉川製藥的二少,卻走了跟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他在二十七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是名身價數億的鑽石單身漢。  

  他不熱衷,也不擅於與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獨居在市郊的豪宅,就連在公司的管理上也大多透過視訊或網路。  

  每個星期六晚上到金湯匙俱樂部找媽媽桑聊天,可說是他唯一與人面對面的休閒消遣。  

  而今晚,穿著一件深灰色喀什米爾套頭毛衣及黑色長褲的黑川恭朗,在十點十三分,悠閒的步進了金湯匙俱樂部——  

第一章

  「歡迎光臨。」森村經理親自上前接待貴客,「老樣子嗎?」  

  「是的。」黑川恭朗優雅地一笑,「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森村經理微微一欠,「請跟我來。」說著,他引領黑川恭朗來到了一個邊緣的位子。  

  坐定,森村經理便要服務員先取來烏龍茶,並叫來經常接待他的麻衣子。  

  「黑川先生,近來好嗎?」都內某知名女子大學畢業的麻衣子是個漂亮又給人聰明感覺的女孩,對於進入影藝圈有相當的興趣。  

  她在恭朗身邊坐下,替他倒了杯烏龍茶,「最近看到你製作的那個房屋改造節目,非常有趣也非常溫馨耶!」麻衣子說道。  

  「真想不到麻衣子小姐還有時間看電視。」他撇唇一笑。  

  「我只看優質節目。」麻衣子趁此機會討好他一番,「黑川先生製作的節目,我可是從不放過。」  

  「是嗎?」他臉上沒有一絲張狂得意,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恭維,「那我真是要謝謝你了。」  

  「對了,森村經理……」他轉而看著森村,「可以請丹下媽媽桑過來一下嗎?」  

  「喔,好的,沒問題,請你稍候。」森村彎腰一欠,轉身走開。  

  不多久,總是一襲優雅和服,梳著日本頭的丹下綾子來了——  

  「黑川先生,你好。」綾子坐了下來,「最近忙什麼?」  

  「老樣子。」他說,「有件事情想麻煩丹下媽媽桑,不曉得方不方便?」  

  「咦?」她微怔,「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最近開一個談話性節目,第一集想邀請十位銀座上班小姐參與,不曉得媽媽桑能不能幫我跟同業問問。」  

  「這簡單。」綾子想也沒想地就回答,「我認識一些素質不錯的小姐,再幫你問問。」  

  「那就麻煩你了。」  

  「這是小事情。」她溫柔一笑。  

  「黑川先生,」此時,一旁的麻衣子主動的勾住了他的手,「我可以去參加嗎?」  

  他看著她,「我本來就打算邀請你啊。」  

  「真的?」她驚喜地問,「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去電視台看看呢!」  

  「電視台一點都不好玩。」他說。  

  「可是人家很好奇。」  

  綾子一笑,「麻衣子一直以來對演藝工作非常嚮往,也許哪天會轉行也說不定。」  

  「不是我自誇喔,」麻衣子眼中閃著燦爛的光芒,「我以前還是話劇社的台柱呢!」  

  「是嗎?」  

  「當然是。」她緊纏著他的手臂,「有機會請黑川先生幫我引薦一下吧。」  

  「引薦?」他微怔。  

  「嗯。」麻次子用力點點頭,「就是令尊黑川大澤啊,我很欣賞他的電影。」  

  突然,他臉一沉,儘管店裡光線有點昏黃,還是可看見他神情的驟變。  

  綾子對恭朗的事略知一二,也知道他的父親黑川大澤對他來說,是個禁忌話題。  

  黑川大澤是知名的國際大導,而他是那位大導演的兒子也不是秘密。  

  他的母親高柳緒子年輕時,是名以知性演技出名的女明星,非常年輕時就嫁給黑川大澤並息影生子。  

  後來黑川大澤又與他的電影女主角因工作而產生感情,進而與高柳緒子分居。  

  在恭朗國中時候,高柳緒子選擇離婚成全丈夫的第二段婚姻,然後帶著恭朗到澳洲住了幾年。  

  雖然黑川大澤一直對他們母子倆善盡照顧的責任,但對於父親的外遇背叛,他是一直無法諒解的。  

  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父親的名字,一是因為父親在感情上背叛了母親,二則是不想讓人把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跟成就,與他父親在圈子裡的崇高地位做任何的聯想。  

  麻衣子興奮過了頭,誤觸地雷卻不自知,她身為老闆娘兼媽媽桑,當然要適時的打圓場。  

  「好了,麻衣子……」她替恭朗又倒了一杯茶,「黑川先生來這裡是想輕鬆一下,別再提工作的事了。」說著,她跟麻衣子使了個眼色。  

  「喔……」麻衣子警覺地回應,「也對,我真是太不體貼了。」說著,她轉而對著身邊的恭朗粲笑一記,「黑川先生可別生我的氣喔!」  

  雖然情緒有點受到影響,但他畢竟是個成熟的男性,還不至於因此對誰動氣。  

  他搖搖頭,唇角一勾,「我沒生氣,幫我點根煙吧。」他說。  

  **    **    **

  熬了三個晚上,籐井彌生終於將節目要用的模型屋做好。  

  進到這個人稱「柴田組」的美工部門已經六個多月,這是她的「老大」——柴田,第一次將模型製作的工作交給她。  

  柴田在這個業界相當知名,能在他底下學習是許多人夢寐以求之事。因為他非常的嚴格且「暴力」,於是他所帶領的美工部門才會有「柴田組」這麼江湖味的別稱。  

  為了這第一次的表現,她事前做了非常多的準備,就為了將自己的功力完美的呈現在大家眼前。  

  二十六歲的她,剪了個像小男生一般的俐落髮型,為了工作方便,也總是穿著輕便簡單的牛仔褲或休閒運動服。  

  儘管長得清秀可愛,但在幾乎都是男性工作人員的小組中,她就像是個小弟弟般。  

  一路上從住處出來,她便像保護國家文化遺產般護著自己的模型屋,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多日來的心血就會付之一炬。  

  當她安全的把模型屋帶出擁擠的地鐵後,她鬆了一口氣。  

  踩著輕快卻小心的步伐,她朝著東京放送電視台邁進。  

  而就在她橫過車道之際,一輛急駛而來的黑色跑車幾乎撞上了她——  

  「啊!」她的驚叫聲幾乎是跟車子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響同時響起。  

  那輛發亮的黑色跑車並沒有撞上她,但卻嚇得她魂飛魄散。而當她在幾秒鐘後回過神來,更教她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她辛苦做了三天三夜的模型屋掉在地上,而且已經……  

  「啊!」她再次尖叫。  

  她蹲在地上撿拾那殘破的碎片,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完了,完了……」她一臉愁容,喃喃自語。  

  「嘿。」此時,車上的人下來了。  

  只顧著撿拾毀損模型屋的她,根本沒心情去看那個「肇事者」。  

  「我趕著開會。」那人說。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她注意到他腳下穿了雙黑亮的手工訂製皮鞋,看來既昂貴又具有品味。  

  但是,這雙有品味的皮鞋的主人卻毀了她多日來的心血……  

  趕著開會?趕著開會就可以開快車?就可以撞壞她多日的辛苦結晶?老大好不容易將這個任務交給她,這個人卻毀了她的得意作品,也毀了她光明的前途及未來……  

  她哀怨又憤恨地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冒失的傢伙——  

  「你是趕著去投胎吧!」她沒好氣地說。  

  而在同時,她注意到他的樣子。  

  他是個又高又帥又有型的男子,年紀不會太大,絕不超過三十五歲,但眼底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世故及憂鬱。  

  他穿著極具品味,有著屬於他、適合他的獨特風格。  

  他不是線上的任何一位男星或男模,卻有著不輸給他們的明星氣質。  

  彌生不記得自己認識他,卻覺得他有一點點的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  

  但這不重要,眼前最教她抓狂的是她的模型屋已經毀了,而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的模型屋毀了,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做了三天三夜耶!」她對著他大叫。  

  被一個活像個小鬼般的女孩咆哮著,恭朗怔了怔,然後定定地、好奇地看著她。  

  這真是鮮了,是她自己穿越車道,才會發生這起意外,現在倒怪起他來了?  

  對她,他是有點印象的。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美工組老大柴田底下的一員。  

  看地上約略看得出形狀的模型屋,他確定那應該是為了「改造的王樣」這個節目所製作的道具。  

  他很遺憾她的模型屋毀了,但那似乎不是他的錯。  

  他翻腕看表,皺了皺眉頭,「我三點得準時開會,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帶著你的模型離開車道?」  

  「什……」聽見他這麼說,彌生氣壞了,「你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嗎!?」  

  可惡,開會有什麼了不起?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算什麼啊?  

  「你父母沒教你說『對不起』嗎?」她氣呼呼地質問他。  

  他挑挑眉,有點不悅地說:「穿越車道的是你吧?」  

  「我……」她一頓。也對,她是不該貪快而穿越車道,但……但是他開太快也是肇事原因啊!  

  瞧他「居高臨下」,彷如皇帝般覷著蹲著的她,頓時讓她覺得自己矮了好幾截。  

  於是,她霍地站起,指著車道旁的紅色警語,「車道慢行,那麼大的字,你看不見嗎?」  

  恭朗微怔,對於她如此伶牙俐齒感到驚訝。這小鬼不該待在美工組,她應該可以去主持什麼毒舌節目吧?  

  他上下打量著「完好無缺」的她,「我撞著你了嗎?」  

  「咦?」她一愣。  

  「沒有吧?」他撇撇唇角,似笑非笑,「我沒撞著你,你還不快讓開?」  

  「你……你害我的模型屋毀了。」她說。  

  「是你自己沒抱好。」他盯著她,一臉「關我屁事」的表情,「若真那麼重要,就算用身體保護也在所不惜。」  

  「這……我……我嚇一跳啊!我……」可惡,他居然讓她說不出話來!  

  「嚇一跳?」他好整以暇地一笑,「那麼你該好好練練膽子。」  

  「什……」  

  「在電視台工作,得有強健的心臟才行。」說著,他坐回車上,關上車門,探出車窗,「你動作最好快點,不然待會兒我車輪一輾過,你可是連『屍體』都沒得收。」  

  聽見他語帶威脅,她氣炸了。可是她覺得他真的會那麼做,而她沒那個本錢跟他賭。  

  雖然要她自認倒楣實在是很不甘心,但是又能怎樣呢?  

  「可惡,混蛋……」她咬牙切齒的瞪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地蹲下來把毀損的模型屋抱起。  

  她才一離開車道,他的車就呼地向地下停車場駛去。  

  彌生憤怒卻無奈,只能對著他的車屁股,惡狠狠的比出了中指。  

  她平常是不這麼做的啦,不過實在是氣不過他的氣焰囂張。  

  從後視鏡中,恭朗看見站在那兒惡狠狠瞪著他,並對他比出中指的她,先是一怔。  

  在澳洲生活時,他是曾被有種族歧視的同學比過如此不文雅且充滿敵意的手勢,不過自從他狠狠揍了那人一頓後,就再也沒有誰敢對他比出中指。  

  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個對他比出中指的人,而且重點是……她是女的。  

  忖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    **    **  

  開完前置會議,恭朗並沒有立刻離開會議室,而是跟幾名重要幹部繼續商量著細節。  

  當然,美工組的柴田也在其間。  

  不多久,所有錄影的行程都敲定了,大家才魚貫的離開了會議室。  

  「想不到今天黑川先生你居然遲到了……」柴田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會議資料,「你一向很準時的。」  

  「是不是昨天喝多了?」一旁的節目導播田中促狹笑道,「聽說裡川先生是銀座金湯匙俱樂部的常客。」  

  柴田驚訝地說:「我以為只有我們這種人才上酒家。」  

  「什麼酒家?」田中一笑,「金湯匙可是高質感的俱樂部,你以為是那種小姐隨你摸的酒店嗎?」  

  「哇,」柴田好奇地問:「那種地方消費很高吧?」  

  恭朗蹙眉一笑,「別聽田中先生瞎說了,我只是偶爾去放鬆一下。」  

  「不只放鬆一下吧?」田中曖昧一笑,「那天來找你的那位麻衣子小姐跟你的關係好像……」  

  「只是一般客人跟小姐的關係。」他打斷了田中,「金湯匙的小姐嚴禁跟客人發生關係,田中先生應該也聽說過。」  

  「是沒錯。」田中點點頭,「金湯匙的老闆娘確實是為了避免小姐們捲入客人的家庭紛爭,或成了客人的外遇對象,而嚴格禁止小姐跟客人發展不尋常的關係。」  

  「看來這位媽媽桑很有原則。」柴田說。  

  「所以說羅,別再胡猜我跟麻衣子小姐的關係了。」他說。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田中笑睇著他,「黑川先生未婚,根本不怕什麼外遇問題,不是嗎?」  

  「田中先生就是不打算放過我嗎?」恭朗無奈地一笑。  

  「那位麻衣子小姐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耶!難道黑川先生一點都不心動?」田中續道:「要是有那樣的美女對我大獻慇勤,我一定會禁不起誘惑,就連拋家棄子那種事都做得出來。」  

  「最好別那樣。」突然,恭朗話聲一沉。  

  田中似乎警覺到自己失言,頓時收起臉上的嬉笑。  

  一旁的柴田見狀,立刻話鋒一轉:「我好想兒見那位金湯匙的老闆娘,改天請黑川先生為我引見一下吧!」  

  「唔。」別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對他,生怕誤觸地雷,他是知道的。  

  為了不使場面尷尬,他已練就了沉著應變的本事——雖然有時他也會一時失控而說出尖銳的話來。  

  「ㄜ……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誤踩地雷的田中一臉尷尬,急忙找了藉口先行離開。  

  他前腳一走,柴田便低聲地說:「田中那個人就是那樣,別放心上。」  

  恭朗蹙蹙眉頭,給了他一記「我沒事」的微笑。  

  「對了!」突然,他想起不久前發生在車道上的事情,「改造的王樣是不是明天進棚?」  

  「是啊,怎麼了?」柴田疑惑地問。  

  「節目要用的模型屋,你……應該有備用的吧?」他試探地問。  

  「通常都會有……」柴田不解地問:「幹嘛這麼問?」  

  他沉默了一下,「有個頭髮很短,像小男生一樣的女孩子是你徒弟吧?」  

  柴田一怔,「你說彌生?是啊,她是……ㄟ,你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我看過她跟在你身邊。」  

  「她怎麼了嗎?」  

  「沒什麼。」他一笑,「我來開會前,差點在車道上撞到她,還被她罵了一頓。」  

  柴田一怔,笑問:「她罵你?」  

  彌生那傢伙真是太不長眼了,居然連當紅的千萬製作人都敢罵?看來她很有膽量嘛!  

  「是啊。」他說,「因為她捧在手上的模型屋掉在地上壞了。」  

  「啥!?」這會兒,柴田大吃一驚,完全笑不出來。  

  「幹嘛那麼震驚?」恭朗微蹙起眉頭,「你不是說通常都有備分?」  

  「但這次沒有啊!」柴田說,「慘了,我得趕緊去看看,不然明天節目要開天窗了。」說罷,他抓著手上的會議資料,拔腿就跑。  

  恭朗本來想開口叫他別太苛責那個叫彌生的女孩,但又覺得這似乎不是他該擔心的事而作罷。  

  再說,那麼悍的女孩子,別說挨罵了,就算是「打」也應該禁得起吧!  

第二章

  看著桌上那摔得「分屍」的模型屋,柴田差點沒昏過去。  

  「我的老天……」他抱著頭,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明天就要錄影,你……你……」  

  「老大,對不起,我……」彌生一臉慚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那個冒失鬼!」  

  「冒失鬼?」柴田一頓,兩隻眼睛像噴火似的瞪著她,「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冒失鬼?是你橫越車道,差點讓人家撞上你的,不是嗎?」  

  「ㄟ?」彌生一怔。哇塞,真想不到柴田老大的消息那麼靈通,居然知道不久前在車道上發生的事!?  

  「老大,你會通靈嗎?」她眨眨那黑亮的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氣得用手上的本子敲了她腦袋一下,「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  

  挨了一記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這畢竟不是第一次挨柴田的打,她早已習以為常。  

  在美工組裡,她是唯一的女性,年紀也最輕,柴田總把她當男生看也當男生用。  

  柴田在這個業界是響噹噹的人物,跟在他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而這也是她就算挨打挨罵也要留在這兒的主因。  

  「老大,我……」  

  「你啊,罩子放亮點。」柴田看起來很嚴厲,但不算太生氣,「聽說你還臭罵人家一頓,是吧?」  

  「ㄟ?」她一怔,「老大,你太厲害了,連這個都知道!?」  

  「是啊。」他挑挑眉,「我剛才才跟人家開完會呢!」  

  「咦?」她很驚疑。  

  那傢伙說他趕著開會,原來是跟柴田他們這些現場的執行製作們開會啊!那……他是誰?又是幹什麼的?  

  看她一臉還沒搞清楚的迷糊表情,柴田好氣又好笑,「你不知道他是誰?」  

  她搖搖頭,「我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他……他是準備出道的明星嗎?」  

  「他是黑川恭朗。」他說。  

  「黑川恭……啊!」她震驚地喊,「你說他是那……那個……」  

  他咧嘴一笑,「就是他。」  

  「不……不會吧……」她的聲音在顫抖著,「你說他是那個千萬製作人黑……黑川恭朗?」  

  他點點頭,「是啊,你居然連他都不認識!」  

  「我……」  

  她不認識他很正常啊,像她這種跑腿性質的工作人員,哪有機會接觸他那一號大人物啊?  

  再說,他行事低調,幾乎不接受採訪,就算在路上碰著了,她也只會驚歎一聲「好帥的男人」,卻叫不出他的名號來。  

  「電視台裡沒有一個女人不認識他,除了你。」柴田說。  

  「跟你們在一起,我早忘了自已是女的……」她咕噥著。  

  「別在那邊嘀嘀咕咕的,」柴田又拿本子敲了她一記,「快去把模型屋修復,明天進棚前交到我桌上。」  

  「喔,好的。」她訥訥地說。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什麼人不好撞,居然撞上了千萬製作人黑川恭朗?  

  唉,她還凶巴巴的罵他趕著去投胎呢!慘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柴田老大而前參她一本,像他那種重量級人物只要隨便開口說兩句,就能決定許多人的去留,當然也包括她。  

  不過看柴田老大的態度及反應,似乎是沒有叫她走路的打算,看來她還是趕緊把模型屋修復,免得明天的節目因道具問題而錄不了。  

  唉,今天又要開夜車了!她心裡無限哀怨地想。  

  **    **    **  

  雖然視線已經有點模糊,眼皮很重,精神也開始渙散,但彌生看兒眼前已修復完畢的模型屋,還是露出了笑容。  

  「太……太好了!」她唇角一揚,放心的笑了。  

  昨晚她在公司熬夜加班,別說沖咖啡提神了,她連起身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就這樣,她既沒吃早餐也沒吃午餐,拚了命的把模型屋一塊塊的復原回去,而終於……在進棚前的一小時,她總算將模型屋交到了柴田桌上。  

  「嗯……」柴田神情嚴肅地細細端詳她的模型屋,好一會兒才露出了滿意且讚賞的笑意,「不錯,你做得相當不錯。」  

  「真的?」她高興地問。  

  柴田點點頭,然後睇著一臉憔悴,活像是動物園裡跑出來的熊貓般的她。  

  「哇,彌生,你的樣子真難看。」  

  「啊?」她微怔。  

  「你去吃個東西,稍微補個眠吧。」他說。  

  「喔,好……」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屬於她,很重、很沉、很累。  

  也是,這麼加加減減算起來,她可是熬了四天四夜,雖然她是鐵打的身體,但這麼一折騰也是有些受不了。  

  「那……那我先去找東西吃。」說罷,她轉身走開。  

  離開美工組,她走向電梯,準備下樓到販賣部去找點東西填肚子。  

  電梯上上下下了好幾趟,終於在她面前停住並開門。  

  電梯門一開,她看見電梯裡站了一個人,然後她走了進去。  

  「幾樓?」那個人問她。  

  「肚子餓。」她說。  

  ㄟ?她剛才說了什麼?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精神完全無法集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  

  而此時,電梯裡的另一個人——黑川恭朗,正以一種狐疑的眼神看著她。  

  她……沒看見我嗎?他皺了皺眉頭。  

  這個昨天罵他趕著去投胎,還對他比出中指的小鬼,難道沒發現他的存在?  

  不會吧?難道她是故意對他視而不見,還跟他雞同鴨講?什麼肚子餓?他是問她到幾樓啊!  

  小人跟女人都惹不得,果然是真的!  

  昨天她八成讓柴田給臭罵一頓了吧?也對,她是該氣他,不過他比較希望她用力的瞪他一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他常空氣般。  

  此時,她微微搖晃著身子,兩隻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而她的眼睛……老天,他從沒見過有人跟熊貓那麼相像。  

  「ㄟ。」他叫了她一聲。  

  她神情恍惚地轉頭看著他,「啊?」  

  「啊?」不會吧?她都這樣正視著他了,居然還沒任何激烈的反應?  

  「是你!?就是你這個混蛋害我被罵!」  

  「可惡!製作人就了不起嗎?我希望你開車去撞牆!」  

  他以為她會這麼對他大吼大叫,或者像昨天一樣對他比出那不雅的中指,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你病啦?」他忍不住這麼說。  

  「啊?」她努力的眨眨眼睛,然後突然翻了個白眼。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只兒她身子一晃,兩腿一軟,昏了過去。  

  他及時地伸出手,一把撈住了她。  

  當他將她抱住,這才發現她其實又纖細又柔軟,是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見鬼,她本來就是女的、他是怎麼了?  

  「喂,小鬼……」他把她攬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臉頰,但她卻毫無反應。  

  他想,不,他非常確定……她昏倒了。  

  此時,電梯到達一樓,然後門打開。幾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站在電梯口,驚異地看著電梯裡的他跟她。  

  當下他第一個反應是將她橫抱起來,然後邁開大步地走出電梯——  

  身後,傳來的是其他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的聲音,他想……這件事肯定會困擾他好一陣子的。  

  **    **    **  

  新橋,Rest。  

  這是一楝新型態的純住宅大樓,戶數不多,非常注重隱密性。  

  因為是一廳一衛一房的建築,因此住在這兒的人清一色都是單身。  

  以這種格局來說,將近三十坪的Rest算是很高級的大樓住宅,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就他所知,他的鄰居們都是一些高學歷、高收入的菁英份子。  

  他當初在這兒訂下一戶,不是想離開母親自立門戶,而只是單純的為了工作方便。  

  大部分的時間,他跟母親住在郊區的東青梅,只有手上工作太多時,他才會為了迅速往返住處及工作地點,而住在離電視台相當近的Rest。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將這個麻煩的小鬼帶回這裡,但……她此時已安穩的睡在他的大床上。  

  因為父親的身份地位實在太「招搖」,不想讓人注意到他與父親那一層關係的他,一直以來都行事低調,就算是工作之餘也幾乎不與人交際。  

  慢熱、不輕易跟人交心,也總是跟人保持適當的、禮貌的距離的他,即使是跟柴田那種讓他有「這傢伙還不賴」感覺的工作夥伴,他也鮮少跟他們在下班後有太多的往來及接觸。  

  而這樣的他,竟在剛才做了那麼高調的蠢事!?  

  況且這個地方,他從來沒帶任何人來過。  

  為什麼呢?看著睡在他床上的她,他忍不住這麼問自己。  

  剛才他應該把她帶回美工組,然後交還給柴田的,為什麼卻將她帶回家裡來呢?  

  那一瞬間,他在想什麼?不……應該說,他是哪條筋不對勁了?  

  躺在他床上的她,看起來好小。  

  醒著的時候,她像只充滿了活力的小刺蝟,一不高興就對人豎起全身的刺。明明是個女生,卻活似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一樣。  

  但現在,她安靜的、乖乖的、無害的、溫馴的睡著。  

  柔順的短髮、小小的臉蛋、清秀的五官……細細端詳,他發現她其實長得秀色可餐。  

  驚覺到自己竟這麼盯著昏睡的她看著,他心頭一驚。  

  該死,他是怎麼了?居然這麼盯著昏睡的她看?  

  不自覺地,他退役了兩步,然後心頭有點慌慌地走出臥室。  

  我不該惹這種麻煩……  

  這是錯誤的第一步,他不該將她帶回來,而且還有好幾名目擊者看見他將她抱出電梯。  

  他想,此時此刻耳語應該已經傳遍了整個電視台,而他也即將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再接下來……就會有狗仔每天追在他屁股後面跑。  

  完了,我的安寧日子完了。他心想。  

  現在「亡羊補牢」還來得及嗎?不管,就算為時已晚,他也要將「傷害」降到最低。  

  忖著,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  

  「黑川先生?哈哈……」  

  他都還沒開口,電話彼端已傳來柴田那豪邁爽朗的笑聲。  

  他眉頭一蹙,心知不妙。看來,事情已經傳開了,就在他將她帶回來的這段時間裡。  

  「聽說我們家彌生在你那裡,是吧?」柴田促狹地說,「她還是個清純的女孩,可要對她溫柔點。」  

  「柴田先生……」他濃眉一皺,「這個時候別尋我開心了。」  

  「我才沒尋你開心,哈哈……」  

  此時,恭朗聽見的不只是柴田的笑聲,還有其他人的笑聲。  

  他無奈一歎,「果然傳開了。」  

  「黑川先生,彌生還好吧?」柴日語帶試探地問。  

  「你來把她帶走,好嗎?」他以商量的語氣問道。  

  柴田微頓,「為什麼?」  

  「為什麼?」他蹙起眉頭,「她是你的人啊!」  

  「唉呀!」柴田誇張的大叫,「這種話可別亂說,要是被我家那隻母老虎聽見了,我日子就難過了。」  

  「柴田先生,她……她不能留在這裡。」  

  「為什麼?」柴田閒閒地問道,「你都把她帶回去了,不是嗎?」  

  「那是情非得已,她在電梯裡昏倒了。」他說。  

  「噢?」柴田沉默了幾秒鐘,「那你當時應該把她送回美工組,或是把她送到醫院去啊!」  

  「是應該這樣沒錯,但那個當下我……」他懊惱地說不完整,「總之我把她帶回家是不對的。」  

  「這是你的直接反應,對吧?」  

  他一怔,「咦?」  

  直接反應?是的,當時他的直接反應是把她抱出電梯,然後帶回這裡,因為……  

  「她是個人,活生生的人,難道我能把她丟在路邊或丟在電梯裡嗎?」他眉心一擰,既苦惱又懊悔,「她就在我面前昏倒了啊,我只好……」  

  「黑川先生……」柴田打斷了他,「那傢伙從昨天到剛才沒吃沒睡,會昏倒也不奇怪。」  

  他微頓,「你說她……」  

  「為了修復模型屋,她整晚都待在辦公室裡……」柴田續道:「雖說她橫越車道是有點活該受罪,但你多少也要負點道義責任吧?」  

  「什……」他眉丘一攏,「我才是受害者。」  

  「哈哈哈……」柴田又是大笑,「你就別那麼計較了,我現在忙著進棚,她就先交給你了。」說罷,他掛了電話。  

  「喂?喂?柴田先生?」他簡直不敢相信柴田就這樣掛了電話,而且將她丟給了他?  

  他懊惱又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隨手將手機往旁邊一丟。  

  「該死!」他忍不住低聲咒罵著。  

  **    **    **  

  天都黑了,她居然還不醒來?  

  他不只一次地走進臥室,然後像這樣站在床邊看著她,他總以為她會自己睜開眼睛,但……  

  這小鬼居然不認床?他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  

  因為她在這裡的關係,他整個下午都跟她在這裡耗上了。  

  雖然他今天也沒什麼太重要的事要忙,但總覺得不該這樣虛晃一個下午……  

  不過認真說起來,托她昏倒的福,他倒是過了一個閒得發慌的下午。  

  想想,他回到日本、進入這個圈子也有三年多的時間吧?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導演父親,他想要擺脫父親的影子還真是不簡單。  

  做得不好,別人會說「呵,不過是個不爭氣的公子哥兒」;做得有聲有色,人家又要說「有個名導父親是比較容易成功」。  

  不論他是好是壞,總跟他父親脫不了關係,而那是他最在意的。  

  在這個圈子裡,他從沒憑藉過父親任何一絲關係及助力,他從不提父親的名字,也不喜歡別人將他的名字跟父親串聯在一起。  

  他是那麼的無法諒解父親的背叛,卻莫名的走跟他相似的道路。  

  為什麼呢?根本不想跟父親扯上一丁點關係的他,不該進入這個圈子的阿!  

  想來,這也許是他心裡的那個小男孩還沒長大。他心裡那個不成熟的、叛逆的小男孩,拚命的想在跟父親相似的領域裡出人頭地,然後讓父親見識他的能力、承認他的能力……  

  他做了這麼多,都只為了讓父親知道……沒有他,他跟母親還是可以很好。  

  這真是可悲,表面上他跟父親毫無聯絡往來,彷彿兩個不相干的人般,但事實上,他跟父親的距離從沒拉開過,他一直活在父親的影子底下。  

  他記得南非民主領袖曼德拉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唯有寬恕,才能得真正的自由。」  

  他想,在還沒完全諒解父親之前,他的心是無法自由的,但寬恕談何容易?  

  每個人都有別人看不見的傷,即使是像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堅強又成熟的大男人。  

  突然,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過神,睇著床上的她,不覺蹙起了眉頭。  

  是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正咕嚕咕嚕的響著。他想起她在昏倒前回笞他的話……肚子餓。  

  「ㄟ!」他決定叫醒她。  

  伸出手,他用力推了她兩下,她皺了皺眉頭,勉強地睜開眼睛。她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又睡。  

  「喂,起床,天黑了。」他扯了扯她的耳朵。  

  他實在不想對她這麼「粗暴」,但她實在太能睡了。  

  他已經跟她耗了一下午,總不能連晚上都跟她耗上吧?  

  「小鬼,你再不起來,我就侵犯你了。」他彎下腰,靠在她耳邊說道。  

  「唉呀!」她生氣地反手一拍,啪地打在他臉上,「不要吵我。」  

  無端被打了一巴掌,縱然他再有多高的EQ,也終究忍無可忍。睡睡睡,她可知道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  

  他大手一抓,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啊!?」昏昏沉沉中突然被這麼一抓,彌生赫然驚醒。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臉不悅且不耐的他,然後再看看這全然陌生的環境。  

  「ㄟ?」她心頭一驚,「這裡是……」  

  這是哪裡?她又為什麼會跟這個害她熬夜趕工的傢伙在一起?慢著……她可不能再說他是什麼傢伙的,他可是那個「喊水會結凍」的千萬製作人黑川恭朗。  

  「天黑了,你該走了。」恭朗說。  

  「嗯?」該走了?不然她現在是在哪裡?  

  像是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似的,他挑挑眉,「這裡是我的住處,你就躺在我床上。」  

  聞言,她像被電到似的跳起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腳下踩著的大床,「這……這是你的床?那為什麼我……」  

  為什麼她會跟他在一起?為什麼會在他家?為什麼會在他床上?她用力的抓扯一頭的短髮,卻完全想不起來。  

  看她那戲劇性又卡通化的反應,他怔了一下。  

  好有趣的反應,他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醒來時看見他,會是這種彷彿世界末日來臨般的反應吧?  

  忽然之間,他剛才的懊惱及愁緒都不見了。  

  「ㄟ,下來吧。」他說,「你可以躺在床上、坐在床上,但就是別站在床上。」說著,他皺了皺眉頭。  

  「ㄜ?」她一驚,然後咚地跳下了床。  

  她急急忙忙地想跑,根本不敢去想在她不省人事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喂!」他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  

  她漲紅著瞼,驚羞惶惑地看著他。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她腦子裡只有個又一個的問號。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不想跟他共處一室,尤其是在他的地盤上。  

  昨天她確實是不小心且不長眼的招惹了他,但他應該不至於「小人」到對她展開什麼報復吧?再說,要將一個有自主意識的人帶到他家來,絕不是簡單的事。  

  那麼……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見她一臉驚惶,他起了捉弄她的念頭,「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說著,他似笑非笑,十分曖昧地睇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驚。  

  下意識地,她低頭看看自己還算整齊的服裝,然後狐疑地、忐忑地抬起眼看著他。  

  發生了什麼事?他跟她?不……不會的……  

  「你在我床上睡了一個下午,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究竟……」  

  「不要!」她激動地打斷了他,「我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說著,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沒命的往房門口沖。  

  見她被他嚇唬得拔腿就跑,他不知怎地有種惡作劇後的強烈興奮感。  

  他有一股「想再逗逗她」的衝動,於是他追上前去,伸手就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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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16 14:12:24

第三章

  「啊!」當他抓住了她,她放聲尖叫。  

  「喂!」他沉聲一喝,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他都還沒開始嚇她,她就叫得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貓一樣,會不會太誇張了?  

  被他一喝,她收聲,瞪大著眼睛看著他。  

  他到底想怎樣?她一點都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想趕快離開他,離開這裡。  

  雖然她是個大剌剌的女生,但她長這麼大還從來沒進過男人房間;這是她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在一個男人的房裡,而且這男人還跟她有一點點過節。  

  儘管直至目前為止,她還不覺得自己吃了什麼悶虧,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大部分不會有什麼好事。  

  她是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一定還有誰可以告訴她……總之,她害怕從他嘴巴會說出什麼讓她崩潰的事來。  

  「黑川先生,我要……走了。」她的聲音在發抖,而且用一種哀求的語氣說著,「對不起,我……我……」  

  「ㄟ,」他略彎下身子欺近她,「你這樣,我很不習慣……」  

  「ㄟ?」她一怔。  

  他的眼睛直視著她,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她知道他們靠得有多近,而也因為這樣,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快從嘴巴跳出來了。  

  「你昨天很凶的。」他皺著眉頭說。  

  看見她一臉害怕的表情,他莫名的感到興奮。突然間,他發現自己真是壞透了。  

  不過話說回來,他還不曾這樣捉弄過任何人,因為他一直覺得會幹這種事的人實在幼稚到極點。  

  為什麼他會捉弄她?為什麼會做這麼幼稚的事?也許是因為她的反應太有趣,也或許是……他的生活太苦悶,而她的反應好像還挺能解悶。  

  不過她為什麼這麼害怕,而不是像昨天那樣對他大聲咆哮呢?因為她已經知道他的身份,自知要對他恭敬客氣一點?還是……跟男人獨處了有個下午的事實讓她無法接受?  

  如果是因為前者,他還能理解,但後者的話……拜託,她應該已過了什麼都不懂的年紀了吧?有沒有吃虧,難道她感覺不出來?  

  她是個純真的女孩……突然,他想起柴田在電話中說的那句話。  

  純真?這代表什麼?柴田指的是她的心理,還是生理?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他笑睇著她,「你的身體比我以為的還要柔軟纖細。」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幹這種無聊透頂的事,但再也沒有比看見她臉上那彷如末日來臨般的表情,還要教他愉快的事了。  

  稍早前,他還為了此事恐將使他往後的日子不安寧而感到懊惱,但現在,他卻從中得到片刻的樂趣。  

  想想,他沒什麼好擔心跟損失的,他又不是偶像明星,不必擔心傳緋聞而使影歌迷傷心或是支持度下滑。  

  「你看起來硬邦邦的,但是……」他更靠近了她,聲線低沉又曖昧地說:「觸摸起來竟意外的軟綿綿。」  

  話罷,他看見她眼眶中瞬間迸出的淚,不覺一驚。  

  聽見他這些話,彌生覺得自己的一生好像已經完蛋了。  

  雖然她平常大而化之,也常常跟工作夥伴們打來打去、推來推去,可是她對男女之間的那件事是非常矜持的。  

  「那件事」是只能跟心愛的人一起做的,而不是糊里糊塗、莫名其妙的就發生了。  

  「喂,你不是真的吧?」見她真的掉眼淚,他有點慌了。  

  他是想嚇她,看她驚慌得又叫又跳的樣子,但絕不想見她掉眼淚,而且他也不認為活像個小男生的她,會像女孩子那樣掉眼淚。  

  「你……」她以「怨恨」的眼神瞪視著他,「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ㄜ?」他一怔。該死,她不會真以為他對她做了什麼吧?  

  沒錯,他說那些話是為了讓她覺得他們真的做了什麼,但她總該懷疑一下吧?她的身體有沒有被碰過,她應該很清楚啊!  

  「就因為我昨天得罪了你,你就……你就……」她抽了幾口氣,憤恨地說:「你不是人,你卑鄙,你……你……」  

  「ㄟ,夠了。」他盾心一皺,「我什麼都……」  

  「你還敢凶我!?」她大聲對他吼叫,「你怎麼可以對我做那種事!?我的人生都毀在你手裡了!」  

  「你說得太嚴重了,我只不過是……」  

  「你可能很隨便,但是我不是!」也許是因為受了刺激,剛才嚇得「皮皮銼」的她,這會兒卻像神力女超人般一把推開他。  

  他退後了兩步,先是驚訝地看著她,然後忍不住笑了。  

  見他笑,她又氣又傷心。他怎麼可以這麼無所謂?他對她做了不可原諒的事耶!  

  「不要笑!」她氣憤地尖叫著。  

  「喔,」他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笑睇著她,「那你想怎樣呢?」  

  「咦?」  

  「要我負責任嗎?」他問。  

  她一震,「負……負責任?你是說……」  

  「你想要錢?還是要……我?」他身子往前微傾的注視著她,然後開玩笑地問。  

  突然,彌生想也不想地朝他的臉揮了一拳——  

  「唔!」料想不到她會給他一拳,恭朗毫無防備也來不及反應,結結實實的挨了一記。  

  說時遲,那時快,她轉過身,打開門,像音速小子般一溜煙的跑了。  

  他用手按著被她打到的眼尾,低聲咒罵著:「該死,看不出來我在開玩笑嗎?」  

  **    **    **  

  「ㄋㄟ,姊……」趴在床上,彌生一手抓著熊寶寶,一手捏著它又圓又黑的鼻子,「我問你喔……」  

  一旁正在敷臉的是長彌生一歲的姊姊真生,跟彌生不同,她是個時髦又思想前衛的女孩。  

  「什麼?」真生瞥了她一眼,閒閒地問。  

  「姊,你……你有經驗,對不對?」她囁囁地問。  

  真生微頓,然後挑挑眉,「廢話,我又不是恐龍。」  

  從十四歲就開始談戀愛的真生,早經歷過八百個男朋友,而且她的初體驗在高二那年就已發生。  

  彌生蹙眉輕啐:「我也不是恐龍啊!」  

  「你不是嗎?」真生轉頭看著她,「小姐,你幾歲了啊?可不可以告訴我,你談過幾次戀愛?」  

  「兩……兩次。」她心虛地說。  

  「啥?」真生誇張地說,「那也算嗎?」  

  她不服氣地問:「怎麼不算?」  

  「高三那個土土的同班同學,是因為你打退了欺負他的外校生,勉強跟你交往了三個月。」真生無情又殘忍的續道:「大學那個學長則是因為跟女友鬧分手,利用你刺激女友以達到跟女友復合的目的。」  

  彌生想反駁,但她說不出話來。  

  真生說得一點都沒錯,那兩段短暫又淒慘的戀情,實在算不上是真正的戀愛,但她還是寧可相信在那短暫的來往過程中,對方是付出過真心真情的。  

  「瞧瞧你的樣子……」真生伸出手撥了撥她短短、柔軟的發,「拜託你有點女人的自覺,好嗎?」  

  她抓抓自己的頭,「我這樣很好啊!」  

  「你真不像個女人。」真生皺起眉頭,一臉受不了,「我怎麼會有你這種親妹妹?」  

  「我這種妹妹有什麼不好?」彌生輕聲一哼,「當你搶了人家男朋友,讓人家一路追殺回來時,是誰出手救了你的?」  

  真生斜瞥了她一眼,「是啊是啊,你也只有那個時候比較好用而已。」  

  「喂,你不要越說越過分喔!」彌生不滿地瞪著她,作勢要拿熊寶寶攻擊她。  

  真生一臉「誰怕你啊」的表情,「那麼大了,別老是抱著熊寶寶,有機會去抱抱男人吧。」  

  聽見這句話,彌生愣了一下。  

  抱抱男人?她……她在被黑川恭朗佔便宜時,有沒有抱他呢?不,不會,她當時不省人事,不可能抱他!  

  想著,他的臉、他的聲音又清楚的出現在她腦海裡。  

  天啊,她怎麼會糊里糊塗的就被「那個」了呢?雖然他長得又高又帥,是那種讓人看了會流口水的高檔貨色,怛在那種沒有感情基礎又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跟他發生關係,實在是……  

  「你發什麼呆?」真生起身,朝她腦門拍了一下。  

  「ㄜ……」她心虛地漲紅著臉。  

  「你臉紅什麼?」真生輕啐一記,「你剛才不是有事要問我?快說吧。」  

  「喔,那是……」一「言歸正傳」,她不禁支支吾吾起來,「就是啊……那個……」  

  見她滿瞼通紅、欲言又止,敏銳的真生警覺地說:「你剛才問我經驗的事,難道你……啊!你『破處』了!?」  

  「你小聲一點!」彌生抓住她,搗住了她的嘴。  

  真生一臉震驚又興奮地看著她,然後扳開了她的手,小小聲地問:「你終於開竅了?萬歲!」  

  她眉頭一摔,「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真生微怔,「不然是怎樣?」  

  「我……我……」她神情略顯懊惱,「我被佔便宜了。」  

  「嗯?」真生一頓,語帶促狹地說:「哪個不長眼睛的,居然連你的便宜都占?」  

  彌生白了她一眼,「我是說真的!」  

  「咦?」像是意識到事態嚴重,真生收斂起謔笑,正經八百地說:「你被那個了?誰?是誰那麼大膽?」  

  「是電視台的……」她皺著眉頭,一臉哀怨,「他是很有名的製作人,很壞心眼,但是看起來算正直,可是沒想到卻是個衣冠禽獸!」  

  見她沒有那種「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的猙獰表情,真生微怔,狐疑地睇著她。  

  「你……好像沒有很生氣?」真生試探地說。  

  「誰說沒有!?」她一震,有點心虛羞惱地瞪著真生,「他太可惡了,居然趁著我不省人事的時候,對我……對我……」  

  「不省人事?」真生眉心一蹙,「你喝掛啦?怎麼會讓人有機可乘?」  

  「我沒喝酒。」  

  「那你昨天晚上到哪裡去了?」  

  彌生鼓著腮幫子,氣呼呼地說:「我在電視台趕工加班,不是告訴你了嗎?」  

  「那你是在電視台裡失身的?」  

  「在他家。」她說。  

  真生挑挑眉,眨眨眼睛,若有所思地問:「你為什麼要去他家呢?」  

  「我沒去啊,是他……」說著,她一臉懊惱,「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他家,總之我一醒過來就在他床上了。」  

  「他對你『那個』,你都沒感覺?」真生一臉存疑。  

  不是她對妹妹的魅力沒信心,而是懷疑她口中的那件事是不是直的發生過,哪有人被那個了卻毫無知覺?除非她被下了藥……  

  「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可是他說……說我的身體軟……軟……」她實在羞於啟齒,即使眼前是她至親的姊姊。  

  真生神情嚴肅而凝重,活像正在思考密室犯罪的名偵探柯南般。  

  「這麼說來,你並不確定他是不是真對你下了手?」  

  「所以我……」她面紅耳赤,「我才要問你做了那件事會有什麼感覺啊!」  

  「你啊……」真生用手指戳了她額頭一下,「那邊被人侵了,怎麼可能沒感覺?」  

  「就真的沒有啊!」她十分篤定,就差沒對天發誓。  

  「他是『牙籤』嗎?」真生一臉正經地睇著她,「他那裡跟牙籤一樣細嗎?」  

  「咦?」彌生腦海裡出現了讓她臉紅耳熱的畫面,「可……可是他很高大,應該……」  

  「誰說高大的人,那裡就一定大?」談論這種話題,真生一點也不忸怩尷尬,「我就曾經跟一個又高又壯的運動員交往,結果他又小又沒搞頭,讓人失望透了。」  

  「ㄜ……」彌生腦海裡不斷出現一些讓她害羞的畫面,不管她如何想把它抹去,它就是盤踞在她腦海之中。  

  她抱著頭,像鴕鳥似的蜷縮在床上,喃喃地說:「不要,我不要再想那件事了……」  

  「喂!」真生重重的拍了她一下,「你真是夠了,別在那邊發神經。」  

  「你有沒有姊妹愛啊?」她沒好氣地說,滿是委屈地瞪著真生,「我遭遇這種事情,你一點都不同情我。」  

  「我幹嘛同情你?」真生壞心眼地說,「我比較同情那個製作人,居然對你這種男人婆有性趣?我看他八成是沒什麼女人緣的怪傢伙吧?」  

  沒女人緣的怪傢伙?不,那傢伙可一點都不怪,而且長得超優的。  

  但……對喔,像他那麼優的男人,肯定是手指勾一勾就有一卡車的女人願意送上門,那樣的他為什麼會對她伸出魔爪?  

  「早點睡吧。」真生抓起枕頭往她臉上丟去,「依我的判斷,你跟他之間什麼事都沒發生。」  

  「ㄟ?」她一震,驚疑地問:「為什麼?」  

  「我想一定是哪個環節有了誤會。」真生非常肯定地說,「你弄清楚了再來哭,也還來得及。」  

  誤會?是嗎?那……他為什麼要用那麼曖昧又邪惡的表情跟語氣,對她說什麼「你的身體軟綿綿」這種鬼話?  

  可惡,誰能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    **  

  一走進電視台,彌生就感覺到異樣的、窺探的眼光。  

  不管是認識的、不認識的,還是有幾分熟的工作人員,都用一種好像她不小心露了半邊胸部出來的曖昧眼神看著她。  

  走進電梯裡,她看了看鏡中的自己。  

  「怪了……」她咕噥著,「我哪裡不對勁嗎?」  

  她跟平常一樣啊,為什麼大家把她當動物園的猴子一樣看?  

  來到美工組的辦公室前,她推開了門——  

  「哇,哇,嗚……」柴田等一票人對著她做出歡呼狀,而且不斷呼呼喝喝的像在慶祝什麼天大的喜事般。  

  她愣了一下,訥訥地問:「誰中了樂透嗎?」  

  柴田挨過來,曖昧地打量著她,「黑川先生有沒有讓你蛻變成一個真正且完整的女人啊?」  

  「ㄟ?」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這話是什麼意思?他是說……他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他……他默許黑川恭朗把她帶回家,而且還對她……  

  「柴田先生,你……你都知道?」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虧她把他當恩師看,不管是跑腿還是挨罵挨打,她部沒因為怨恨而在他的便當或飲料裡吐口水,而他居然眼睜睜的看著她……  

  「不只我知道,大家都知道。」柴田哈哈大笑,然後跟其他人交換著曖昧的眼色。  

  她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然後咬牙切齒地說:「想不到你們居然跟他一樣是禽獸!」  

  「什……」柴田一怔,疑惑地、驚疑地看著她,「誰?誰是禽獸?難道黑川先生真的對你下手?」  

  「不會吧?」一旁有人搭腔說道:「黑川先生怎麼可能看得上彌生這種男人婆?」  

  「就是啊,他喜歡的女人應該是成熟美艷型的吧?」  

  「沒錯,上次來找他的那個銀座小姐美得教人流口水,彌生跟她根本是天與地的差別。」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談論著,完全沒注意到彌生臉上猶如暴風雨即將來襲般的恐怖表情。  

  「太過分了,你們真的……」她像火山爆發般的大叫,「你們實在太過分了!」  

  大家被她突如其來的吼叫嚇了一跳,立刻收聲。  

  「你們……你們……」她又氣又傷心,「虧我平常讓你們當傭人一樣使喚,就算曾經想過在你們的便當或飲料裡吐口水,也從來沒真的那麼做過,你們卻……卻……」說著,她難過的掉下眼淚。  

  大家不知道她有多心慌、多不安嗎?她畢竟是個女孩子啊,當她被帶走時,為什麼沒有人幫她?  

  「彌生……」柴田趨前睇著她,「黑川先生真的對你……」  

  「我在他床上醒來,你說咧!?」她氣憤地反問他,「你知道他把我帶走,為什麼不阻止他?」  

  「當時我不在啊。」柴田說。  

  「那他是怎麼把我帶回家的?為什麼我一點知覺都沒有?」  

  柴田挑挑眉,「因為你當時昏倒了。」  

  「什麼!?」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你說我……」  

  柴田點點頭,「你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她搖搖頭,一臉「你快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我」的渴望表情。  

  「你在電梯裡昏倒了,當時黑川先生也在電梯裡,他抱著你走出電梯時,很多人都看見了。」柴田就他所知的告訴她,「因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把你丟到哪裡去,所以他就把你抱回家了。」  

  「ㄟ?」她呆住。  

  很多人都看見了?難怪……難怪她一走進電視台,大家都像看猴子似的盯著她。  

  天啊,這下子她成了電視台的紅人了。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把我帶回美工組?」他是豬頭嗎?就算她昏倒在他面前,他也不可以隨便把一個女孩子帶回家睡覺啊!  

  她是人,是女人,可不是街上的流浪貓。  

  「他有打電話給我,叫我把你帶回來,不過……」  

  「你說你為什麼沒、立刻、把我、帶回來?」她跳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他皺皺眉頭,「我很閒嗎?那個時候在錄影,誰有空理你?再說……你那麼安全,怕什麼?」  

  「這麼說……」她臉上慢慢有了放鬆的笑容,「什麼事都沒發生?」  

  「你想發生什麼事?」柴田語帶嘲弄,「放心吧,你才不是黑川先生的菜呢!」  

  「我說彌生啊……」另一名資深工作人員靠過來,搭著她的肩膀,「你呢,說胸部沒胸部,要屁股沒屁股,正常的男人是不會對你產生性趣的。」  

  他話剛說完,大夥兒又哈哈大笑。  

  這會兒,彌生一點都不在乎大家的嘲弄訕笑,她只覺得鬆了口氣,因為她還是完好如初,一點都沒遭受到摧殘破壞。  

  看來,黑川恭朗雖然嘴壞又壞心眼,但還算是個正直的人。當然,那也可能是因為她引不起他的性趣。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把她帶回家呢?一般人應該不會這麼做吧?  

  他可以把她送回美工組,或是直接把她送進醫院,再不就乾脆不理她,他為什麼會作出正常人不會作的決定呢?  

  再者,他們之間根本什麼事都沒發生,為什麼他要語氣曖昧的騙她,讓她誤以為他真的對她伸出狼爪,害她擔心了一晚上?  

  喔對,他在報復,因為她有眼不識泰山的對他出言不遜。哼,這男人太小器了吧!  

  雖然她昨天在一時激動之下給了他一拳,是有點過意不去,不過想想,他也是活該。  

  總之現在已經真相大白,她也確定自己還是清白純潔的身體,至於他……她一點都不想再跟他牽扯上關係。  

  「呼……」她拍拍胸脯,鬆了一口氣。  

  「ㄟ,」突然,柴田用手臂一把勒住她的脖子,「你剛才說……你曾經想過在我們的便當裡吐口水?」  

  見他目露凶光,彌生心頭一驚。「ㄜ,我……」  

  「你真的……」柴田惡狠狠地質問她:「你該不會真的那麼做過吧?」  

  「沒……絕對沒有!」她連忙否認。  

  柴田在她額頭用力一拍,痛得她哇哇大叫。  

  「你要真敢那麼做,你就死定了。」說著,他毫不留情的猛扁了她幾下。  

  比起失身,彌生覺得被扁還算是小事。她寧可被扁死,也不想失身。  

  而就在她自以為危機已解除之際,更大的風暴正席捲而來——  

第四章

  一整天,彌生像是可憐的小媳婦般躲在美工組,因為她只要一離開辦公室,就有一堆人把她當珍禽異獸般觀賞。  

  沒關係,過兩天大家就會忘了這件事的。她不斷這麼安慰自己。  

  「彌生,老大要你到二棚來幫忙,快忙不過來了。」突然,一名工作人員開門探頭進來。  

  「ㄟ?可是……」她一臉為難。  

  今天至少讓她躲一下,避避風頭嘛,幹嘛那麼不近人情呢?  

  「別可是了,你總不能一直躲著,快。」說完,他轉身就走,人都到了外面還喊著:「動作快,老大要生氣了。」  

  「是。」她無奈地起身,尾隨出去。  

  到二棚的路上,她壓低著頭,沿著牆邊走,活像老鼠般畏縮。  

  籐井彌生,你那麼不起眼,沒有人會注意到你的……她心裡明明這麼想著,卻還是沒有勇氣抬頭挺胸,昂首闊步。  

  好不容易到了鬧烘烘的二棚,美工組正忙著更換道具,柴田等人早已忙翻了。  

  「彌生?」看兒她,柴田大手一揮,「快來幫忙。」  

  「是。」她飛快地上前去,加入了工作行列。  

  這是一個談話性節目的錄影現場,主持人是歷久不衰的老牌女星田中美智子。  

  歲月雖然在五十歲的她身上留下痕跡,但她知性且充滿智慧的談話彌補了這不足。  

  她對於節目的品質相當的要求,不輕易接下主持棒,此次她接下這個主持工作,完全是因為對於這個節目的製作人相當的信任及欣賞,而這個節目的製作人正是黑川恭朗。  

  今天的錄影現場美女如雲,百花爭妍,只因第一集邀請的來賓,都是銀座一等一的公關小姐。  

  彌生邊忙著搭景,邊欣賞著那些身著名牌套裝,舉手投足充滿了女性魅力的公關小姐。  

  那種「境界」,男人婆的她是一輩子都到不了的吧?  

  「柴田,」正在跟田中美智子討論節目流程的導播,忽然叫住柴田,「聽說黑川先生昨天跟你們美工組的一個女性工作人員在電梯裡擁抱,是真的嗎?」  

  就站在柴田身邊的彌生陡地一震,整個人僵住不動。  

  在電梯裡擁抱?這是哪門子的謠言?天啊,再過兩天,會不會有謠言說他們在電梯裡親嘴啊?  

  下意識地,她將臉壓低——雖然那個導播並不認識她。  

  「這是真的嗎?」一旁的田中美智子,非常好奇也非常有興趣地問道,「那個黑川恭朗會跟女性在電梯裡……」  

  「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柴田說。  

  「咦?」導播微怔,「什麼意思?」  

  「電梯裡的女性確實是美工組的人員,不過他們並沒有擁抱。」柴田據實說道。  

  「那麼究竟是怎麼回事?」  

  「女主角在這裡。」此時,柴田忽地拍了她一下,「你們問她吧。」  

  「老……老大……」彌生簡直不敢相信柴田居然那麼殘忍的將她推上火線,神情震驚又幽怨地看著他。  

  「什……」看見一頭短髮,身著T恤及吊帶工作褲,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絲女孩氣息的她,導播及田中美智子當場傻眼。  

  看見他們那種驚疑的、難以置信的目光,彌生莫名的覺得很受傷。  

  她是配不上黑川恭朗那種型男,不過她也沒想過要跟他匹配啊!  

  「就是你?」導播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你就是傳聞中的女主角?」  

  「ㄜ……」她漲紅著臉,羞慚得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原來黑川先生喜歡的是你這種類型的女性……」導播蹙眉一笑,「看來那一海票迷戀他的女明星們要氣到吐血了。」  

  聞言,彌生皺起了眉頭,一臉懊惱。什麼意思啊?她差勁到讓人吐血?這個導播說話會不會太毒了?  

  此時,她發現到田中美智子一直注視著她,而且對著她笑。  

  意外地,田中美智子的笑給她一種深沉卻溫柔的感覺。不知怎地,她羞赧得不敢直視她。  

  「幸好跟黑川先生傳緋聞的是這個小妹妹。」田中美智子淡淡的說道。  

  「咦?」彌生一愣,而導播及柴田也疑惑地望著她。  

  「如果緋聞女主角符合世俗期待,是個美麗的女明星或什麼社交名媛,那麼黑川先生就不如我以為的那麼特別了。」說罷,田中美智子笑睇著一臉茫惑訝異的彌生,「你跟黑川先生真的是……」  

  「不,不,不,不是……」她慌張的連聲否認。  

  田中美智子一笑,「事出必有因,跟黑川先生傳緋聞也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可不是嗎?」柴田幸災樂禍地笑說,「吃虧的是黑川先生呢,哈哈……」  

  彌生用力的瞪了他一眼,氣得想一肘子給他,打得他內傷住院。  

  什麼嘛!身為師父的他!不替徒兒解圍也就算了,還跟著外人一起糗她?  

  就在彌生想著該如何脫身之際,攝影棚突然一陣騷動——  

  **    **    **

  有人進來了,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這個節目的製作人——黑川恭朗。  

  「唉呀,男主角來了。」導播開玩笑地說,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的天……」當他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的那一際,彌生突然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  

  她的胸口像是養了一窩鳥,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同時振翅拍打,然後吱吱喳喳的吵個不停。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她明明不想碰見他,但看見他時卻又有類似「亢奮」的情緒反應。  

  老天,你在幹什麼?還不快跑!她猛一回神,警覺地轉身想逃。  

  「黑川先生!」導播招招手,喊著:「你來啦!你的女主角在這裡呢!」說著,他一把抓住正想「落跑」的彌生。  

  彌生一臉「我死定了」的悲哀表情,急向柴田露出「救救我,老大」的眼神。  

  柴田挑挑眉,聳聳肩,臉上的表情像在說:抱歉,我愛莫能助。  

  聽見導播的叫喚,恭朗的視線立刻朝聲源望去。  

  只一眼,他看見了導播、田中美智子、柴田,還有她——那個揍了他一拳的暴力女。  

  看她一副心虛畏縮,寧死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的樣子,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感到困擾的不只是她吧?他可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就接到了不少消遣、好奇的電話。  

  他知道導播也想糗他一頓,但他無所謂,反正多一個沒差,而這件事也不可能到今天就結束。  

  不過,他可不打算讓她獨自脫身,要死大家一起死,她怎能「苟活」?  

  「黑川先生,我們正談起你呢!」導播一手拉著彌生,「整個電視台都在傳你們的事,你快告訴我們吧。」  

  彌生漲紅著臉,一臉懊惱。  

  「低調又從來沒傳過任何緋聞的你,居然跟女性工作人員在電梯裡擁抱,這真的是太教人震驚了。」導播笑說。  

  恭朗勾唇一笑,並沒有立刻解釋或否認。他瞥了彌生一眼,發現她正羞惱地瞪著他。  

  呵,還敢用那種眼神瞪他!哼,看他怎麼整她!  

  「黑川先生,」田中美智子優雅地一笑,「真想不到你有如此熱情的一面。」  

  他依舊微笑以對,完全沒有解釋的打算。  

  見狀,彌生急了。他有毛病嗎?他為什麼不把事情說清楚,反倒曖曖昧昧的給人無限遐想?  

  「喂!」情急之下,她不顧職場倫理地直呼他喂,「你快解釋啊!」  

  他挑挑眉,笑睇著她,「解釋什麼?」  

  「ㄟ?」她一震。解釋什麼?當然是解釋他們之間什麼都沒有啊,難道他希望大家把他跟她扯在一起?  

  「事實就是事實,有什麼好解釋的?」他撇唇一笑。  

  「什……」她張大著嘴,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瘋了,他瘋了!他非但不解釋,還火上加油,讓事情越來越複雜!?  

  恭朗的反應也讓知情的柴田感到訝異,不禁狐疑地盯著他看。  

  這傢伙在玩什麼把戲?柴田的臉上這麼寫著。  

  「真教人吃驚啊!」從恭朗口中得到這樣的回答,導播非常驚訝,「這麼說,你們真的是……」  

  「不是!」突然,彌生大聲尖叫。  

  而當她意識到自己完全失控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已經都在她身上。  

  她驚恐地看看四周,心知不妙。  

  完了,這簡直是惡夢一場,她怎麼會招惹上這種麻煩?  

  他為什麼要這麼整她?就因為她那天冒犯了他嗎?他是不是存心想讓她在電視台待不下去?  

  她退後了兩步,氣憤地瞪著他,而他竟還若無其事地對她笑著。  

  可惡,這惡鬼……  

  轉身,她在眾人注目之下,沒命的逃跑。  

  「黑川先生,」田中美智子斜瞥了他一記,語帶警告的笑說:「玩笑開大了,可是會出事的。」  

  「玩笑?」導播一怔,「你剛才是在開玩笑嗎?」  

  「導播,你該不會以為他說的是真的吧?」田中美智子撇唇一笑,「看也知道他是在捉弄那個小妹妹。」  

  「什……」導播恍然大悟,「我差點被你騙了,啐,我就說嘛,你怎麼可能對那種像小鬼一樣的女孩子有興趣!」  

  興趣?恭朗心頭微微一震。  

  是啊,他是不太可能對那種如小鬼般的女性產生興趣,但為什麼他心裡有種被什麼觸動了的感覺?  

  覷見他臉上那瞬間即逝的困惑表情,田中美智子深深一笑。  

  她輕拍了他的手臂一下,若有意指地說:「她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對吧?」  

  迎上她睿智又銳利的目光,他微怔。  

  「導播,可以開始錄影了吧?」田中美智子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催促著導播,「我可是從不超過九點睡覺的呢!」  

  「喔,沒問題,馬上開始。」說著,導播轉身指揮起現場的錄影工作,而棚內的工作也正式開始。  

  「ㄟ。」此時,柴田趨前一步,靠近了旁觀錄影工作的恭朗。  

  「嗯?」他看著柴田,「怎麼了?」  

  柴田欺近他,細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然後發現了他眼尾不明顯的瘀青。  

  「你的臉……」他語帶試探,「該不是被彌生打的吧?」  

  他乾脆地點點頭,「是她沒錯。」  

  柴田微怔,「你真的對她做了什麼嗎?」  

  「我不是那種會趁女人昏迷不醒時下手的卑鄙小人。」他撇唇一笑,「我只是跟她開個玩笑,沒想到她當真了。」  

  柴田沉默了一下,「那你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  

  「好玩。」他說。  

  「你也不像是那種因為好玩而開那種玩笑的人。」柴田難得神情嚴肅地說。  

  迎上他窺探的目光,恭朗眉心一皺。「你是想說我剛才玩笑開過了頭?」  

  「不,」柴田直視著他,「我是想說,你這樣有點反常。」  

  聞言,恭朗心頭一撼。  

  沒錯,他這麼做確實是相當反常。一直低調且不喜歡成為眾人注目焦點的他,怎麼會這麼處理這件事情?就為了整她?  

  雖然她在車道上對他出言不遜,但他不至於因此懷恨在心,而想盡辦法惡整她。  

  在電梯裡也是,他怎麼會把昏倒的她帶回家?而事後又在大家面前搞了這麼曖昧的一場戲?仔細回想起來,從頭到尾,他好像都在失控狀態……  

  「黑川先生,」柴田打斷了他的思緒,「你知道你這樣的行為很像什麼嗎?」  

  他微怔,疑惑地看著柴田。  

  「像那個老是欺負我女兒的小鬼。」柴田說。  

  「……」  

  「有個小鬼老是把我女兒捉弄到哭著回來,可是……」柴田深深一笑,「他卻告訴朋友說,他最喜歡的女生是我女兒。」  

  恭朗一頓,一時沒意會過來。  

  等到他反應過來,柴田已笑著走開。  

  「什……」他望著柴田的背影,神情震驚又懊惱。  

  柴田的意思是……他喜歡那個暴力女?見鬼!怎麼可能!?  

  **    **    **

  兩天後。  

  一走出攝影棚,就有人對著恭朗猛按快門。  

  他濃眉一皺,有些許的不悅。  

  「黑川先生,傳聞是真的嗎?」有人將收音麥克風往他眼前一推,「你真的跟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陷入熱戀?」  

  他沒有回答,大步往電梯走去。  

  「黑川先生,據說你跟緋聞女主角在電梯裡擁吻,還有不少目擊者,是吧?」  

  擁吻?這是哪個王八蛋編出來的?真是太離譜了!  

  按了電梯,他背對追逐著他的媒體記者,擺明了他不接受採訪。  

  「黑川先生,你父親知道嗎?」一名女記者大聲問道,「黑川導演見過你的女友嗎?」  

  他眉心一擰,回頭瞥著那問了白癡問題的女記者。  

  那女記者被他一瞪,不禁露出了惶然不安的表情。  

  但記者就是記者,明知問了這種問題會惹來受訪者的不滿及不悅,但為了讓新聞更具衝擊性及火花,就算是踩著老虎尾巴也非硬上不可。  

  「黑川先生,你跟她交往多久了?」  

  「無可奉告。」此時,電梯門開了,他丟下一句,走進了電梯。  

  **    **    **

  奉柴田老大之命出外採買的彌生,提著大包小包的袋子,一身是汗的回到了電視台。  

  這就是跑腿的她所無法逃避之命運,雖然她上次的作品已經受到柴田老大的高度認可,但在相當重視職場倫理的柴田組,她畢竟還是晚輩。  

  有事弟子服其勞,這是她身為晚輩應盡之義務。  

  剛到電視台門口,她的手機響了。  

  她擱下手上的東西,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手機——  

  「喂?」  

  「彌生,不要回來了。」電話那頭是柴田,他正以非常緊張且嚴肅的聲音說著。  

  「啊?」她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要回來了?他是在說氣話嗎?拜託,她今天是耽擱了久一點,不過那也是因為要買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嘛!  

  「厚,老大……」她皺起眉頭,不滿地說:「今天買很多東西耶,我只不過遲了一點點,你也不必這樣……」  

  「笨蛋!」柴田打斷了她,「叫你不要回來是為了你好。」  

  「ㄟ?」她不解。  

  為她好?是怎樣?美工組現在遭到持槍歹徒挾持嗎?哈哈……  

  「樓下很多人在堵你,你直接回家去吧。」柴田說。  

  「啥?」她一愣。  

  很多人在堵她?為什麼?她沒欠誰錢吧?  

  正想著,她發現有人從電視台大廳裡快步地走出來,然後盯上了她……  

  她還沒反應過來,一票人衝了出來,然後她聽見喀嚓喀嚓的按快門聲音。  

  「就是她,就是她!」有人衝著她大叫,接著一個又一個將手上的錄音筆及麥克風往她臉上指,一個不小心,還有人戳到了她。  

  「呃!」她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模樣既可笑又癡呆。  

  這是怎麼一回事?誰來告訴她?  

  「你是籐井彌生小姐是嗎?」有人間,同時照相機的快門沒停過。  

  「ㄜ……」她完全無法回神,只是神情茫然、不知所措的僵立著。  

  「你跟黑川先生交往多久了?」  

  「你們是因為工作上的接觸而開始交往的嗎?」  

  「據說你們已經同居,這個消息是真的嗎?」  

  「籐井小姐,黑川先生似乎不願鬆口承認你們的戀情,關於這一點,你有什麼感想?」  

  一個又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轟炸得彌生難以招架、頭昏眼花。交往?她跟黑川恭朗什麼時候交往了?  

  這些記者見多識廣,難道看不出她跟黑川恭朗是多麼不搭軋的組合嗎?身為型男的他,怎麼可能看得上她這種活像還沒「轉大人」,完全沒有女人味的男人婆?  

  「籐井小姐,請問你覺得黑川先生喜歡你哪一點?」突然,一名女記者問了她一個不禮貌的問題。  

  她一怔,有點不滿的看了那女記者一眼。  

  是是是,她籐井彌生是配不上黑川恭朗那種優質型男,但是這女記者問話的技巧及禮貌也未免太差勁了些吧!  

  她的意思是……她想不通黑川恭朗有什麼理由喜歡上她這種男人婆,是吧?  

  真是沒禮貌又白目的傢伙,要不是看在同為女人的份上,她還真想海扁她一頓。  

  哼!她在心裡哼了一記。  

  雖然一開始有點被這種陣仗嚇傻了,但是他們實在小看了猶如強韌「路邊一枝草」般的她。  

  不過,她現在該怎麼做呢?  

  要是她衝進電視台,躲回柴田組,這票記者應該會繼續守在這裡吧?那可不行,要是影響了其他人的工乍,她可是會被柴田老大扁的。  

  剛才柴田老大不是叫她不要回來嗎?她想,他的意思應該是指……隨便找個地方窩吧!  

  忖著,她抓起大包小包的袋子,轉身拔腿就跑。  

  「ㄟ?籐井小姐?」見狀,記者們迫了上來,「不要跑,你交代一下嘛!」  

  她加快腳步,以跑百米的速度在街上狂奔。  

  「不要跑啊!喂!籐井小姐……」  

  記者們不死心的追了她好一段路,那一瞬,她突然覺得自己像……老鼠,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第五章

  看見報紙上登著自己張大嘴、瞪大眼,一臉驚慌失措模樣的照片,彌生氣炸了。  

  她簡直不敢相信那些記者居然把這種可笑到爆的照片刊登出來,而且還做特寫……可惡,他們就是存心要她出糗就是了。  

  一旁看著報紙的真生幸災樂禍的笑著,語帶揶揄地說:「拜託,人家拍你,你也做個漂亮一點的表情嘛!」  

  「什……」親妹妹的糗態上報,她居然還趁機嘲笑一番!?  

  「我真懷疑我們到底是不是親姊妹?」她不滿地問。  

  真生瞥了她一眼,笑說:「我也一直這麼懷疑,我明明女人味十足,為什麼你……唉,我真想代替你上報。」  

  「你以為很好玩嗎?」她氣呼呼地說,「他們一下子全衝出來,然後對著我猛按快門,是人都會被嚇到,好嗎?」  

  她也知道那張照片實在很好笑,可是他們是在未經她同意且采突襲方式的狀態下拍攝她耶!難不成她還要罷幾個漂亮的Pose供他們拍攝啊?  

  「不是每個人都這樣吧?」真生的視線在同一版面的另一張照片上停留,「人家男主角不就帥帥的上報了?」  

  是的,另一張照片是黑川恭朗,那個讓他看了心跳加速、天生的帥哥。  

  呃!?突然,她的胸口震動了一下,像是七級地震般。見鬼,怎麼光是看見照片,她就有這種奇怪的反應?她是怎麼了?她應該恨不得想掐死他,怎麼會……  

  「不知道你走什麼好狗運?」真生一臉欣羨,「居然跟這種帥哥傳緋聞!?」  

  「啐!」她輕啐一聲,又看了看報紙。  

  從照片看得出來,拍攝的地點是在電視台的電梯前,他雖一臉不悅且冷淡,但那張臉就是又好看又上相。  

  人家可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幾個煩人的記者對他來說還算不上是什麼困擾。  

  但她不一樣啊,她這輩子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記者團團圍住。  

  她從來沒想過平凡的自己會有上報的一天,更沒想到上報的原因竟是因為跟黑川恭朗這種帥哥級的大人物傳出緋聞。  

  太誇張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她只不過是在電梯裡昏倒了,為什麼會演變成今日難以收拾的局面?都怪他,這一切都是他搞出來的!  

  「黑川恭朗的秘密戀人曝光,中性氣質的籐井小姐在電視台負責美工及道具的工作,今年二十六歲,鹿兒島人士,兩人……」真生念著報上的相關報導,一臉興奮。  

  「夠了,別再念了。」彌生沒好氣的打斷她,然後一手扯住報紙,狠狠的揉它、捏它。  

  真生笑睇著她,「報紙跟你沒仇。」  

  她惡狠狠的白了真生一眼。  

  「唉,」真生笑嘻嘻地看著她,「真想不到你居然會被那種大帥哥看上耶!」  

  「不是那樣。」她眉心一皺,「我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無風不起浪。」真生語帶試探地問:「他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佔你便宜的製作人吧?」  

  她一頓,心虛地不知如何回應,「ㄜ……」  

  「被這種帥哥佔便宜,你真是幸運。」真生故意調侃她。  

  「我……我沒被他佔便宜……」她支吾地說,「那是誤會……」  

  真生一臉「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你上次不是一口咬定他趁你不省人事之際侵犯你?」  

  「ㄜ……那是……」她一臉尷尬,「其實那天是囚為我在電梯裡昏倒了,所以他把我帶回他家休息。」  

  「噢?」真生微頓,「那麼報上說你們在電梯裡擁抱,指的該不是這個吧?」  

  她點點頭,「事情的經過就是那樣,不知道是哪個混蛋加油添醋,說我們在電梯裡親熱,真的是……」說著,她咬牙切齒,一副要是被她知道是誰造謠,就要掐死他似的凶狠表情。  

  「ㄟ,」真生似笑非笑地睇著她,「你該不是故意在他面前昏倒的吧?」  

  「啥米!?」她一震,激動地說:「我幹嘛假裝昏倒?我……我根本不知道他當時也在電梯裡。」  

  真生挑挑眉,輕啐一記,「你嘛幫幫忙,不知道他在電梯裡?你當他是空氣嗎?」  

  「我……我當時又餓又困,頭昏眼花,就算是強尼?戴普在電梯裡,我也不會注意到。」這可是實話,在那當時,她真的一點都沒意識到他的存在。  

  事實上,當她一覺醒來,根本連搭電梯的事都忘了。  

  看她一副「你再不信,我就跳樓證明給你看」的表情,真生點點頭,「看你說成這樣……好啦,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廢話,我當然不是故意的。」她噘噘嘴,懊惱地回答。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什麼會把你帶回家?」真生皺皺眉頭,狐疑地問:「一般人不會這麼做吧?」  

  「就是說啊!」她續道:「所以我才說他不正常。」  

  不,那傢伙何止不正常,他簡直是……瘋子!  

  把在電梯裡昏倒的她帶回家已經夠奇怪,他還故意製造他倆之間真有曖昧的假象來欺騙她、捉弄她,搞到最後連記者都找上她。  

  「他有毛病,他一定有毛病……」她咕噥著。  

  真生沉默了一會兒,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須臾,她定定地看著彌生,「你想……他會不會是對你有意思?」  

  彌生一震,立刻漲紅了臉、「拜託,你在胡說什麼?他……他對我有意思?」別開玩笑了,這怎麼可能?  

  忖著,他的臉龐清楚的浮現在她腦海,瞬間,她的心跳加速,呼吸頻率也跟著急促起來。  

  天啊,她是怎麼了?她的內心為什麼會有如此不尋常的悸動?  

  「對啊,不然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怎……怎麼可能啊?」儘管內心深處有著不尋常的悸動,彌生還是強自鎮定地說:「我在那前一天才得罪了他耶!我不只罵他,還對他比中指。」  

  「也許他就是被你那股嗆辣勁兒吸引了啊!」真生撇唇一笑,「老妹,你要出頭天了。」  

  「啐!」她蹙起眉頭,把臉一別,「不跟你瞎扯了。」說罷,她霍地站起,轉身走了出去。  

  此刻,她的臉是紅的、熱的,她的心……狂悸不已。  

  **    **    **

  電視台裡幾乎人手一報,每個人談論的話題都是恭朗跟彌生。  

  彌生已經跟柴田告假兩天,暫時躲開這桃色風暴,但身為製作人,且手上有好幾個案子同時在進行的恭朗,可不能隨便請假躲狗仔。  

  不過說起來,他也沒打算躲狗仔;應付媒體,他早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再說,既不是明星,也不是政治人物,更沒有家室的他,根本不在乎鬧出這種緋聞。  

  他沒有什麼好損失的,除了清靜。  

  行事低調的他,一直跟媒體保持著距離,而除了他的家世背景,他可說是沒有可讓媒體大作文章的驚爆新聞。  

  也因為如此,這次的電梯事件才會被報章雜誌大肆報導渲染。  

  對於這次的風波,他頂多覺得煩,但對他沒有太大的影響及負面評價。  

  新聞是有時效性的,等有個更大的新聞出來,或是記者們發現這個新聞沒搞頭後,他相信他們會撤隊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神通廣大的八卦媒體們竟逮到了她——籐井彌生。  

  儘管看見報上登著她誇張表情的臉部特寫,他覺得挺有趣,但還是為了造成她的困擾而感到歉疚。  

  對一個從未上過報且被談論的人來說,這是個不小的震撼及衝擊,他想……此刻的她一定躲起來了。  

  也許他該開個記者會澄清他們的關係,並將那個謠言的始末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但……誰會相信?  

  因為她在電梯裡昏倒,所以我發揮同事愛將她抱回家休息?見鬼,這種話連他自己都不信,又如何取信他人?  

  雖然這是鐵錚錚的事實,但實在太……太難說服人了。  

  直到現在,他還是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答案,來解釋他當時為何那麼做,又怎麼能教他人心服口服的相信他所說的事實?  

  眼前,他只能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然後耐心的等那些八卦媒體失去耐心。  

  **    **    **

  在家裡躲了兩天後,彌生終於冒險銷假上班。  

  雖然她成功的躲過狗仔並進到電視台,但她上班的消息卻很快地被狗仔掌握。  

  那些八卦媒體及報章雜誌在電視台裡是有線人的,不然他們怎麼能迅速地掌握一些影劇消息?  

  儘管電視台高層已下令警衛,不能讓非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及閒雜人等進到電視台內部,但還是有人「內神通外鬼」的混了進來——  

  中午,彌生在幾位柴田組的前輩們保護下,來到了員工餐廳用餐。  

  許多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都用好奇的、窺探的、看熱鬧的,甚至還有充滿敵意的眼光看著她,但因為有柴田組罩著,她覺得自己還算安全。  

  只是,對一向大刺剌的她來說,這麼被盯著實在是很不舒服的一件事。  

  會過去的,等大家發現傳聞不是真的,就會對她失去興趣及好奇。唯今之計,她只能在心裡不斷安慰著自己。  

  「彌生,放心……」前輩拍拍她的肩膀,低聲安慰著一臉憂愁的她,「有我們罩著你,好好的把飯吃完吧。」  

  「是啊,」另一名前輩給了她一個溫暖的微笑,「我們還是喜歡看你張開嘴巴,爽朗大笑的樣子。」  

  「前輩……」彌生感動得眼眶微濕。  

  真是想不到,這些平常像魔鬼一樣使喚她,把她當牛馬一樣操的前輩們,卻是在這個時候給她安慰及溫暖的人。  

  啊,柴田組果然是個溫暖的地方。  

  正當她勾勾唇、微笑著這麼想的時候,餐廳突然起了一陣騷動——  

  「我咧,不會吧?」面對著入口而坐的前輩,清楚的看見走進餐廳並引起騷動的人是誰。  

  「怎……啊?」彌生轉過頭,當場嚇了一跳。  

  不會這麼衰吧?是他!黑川恭朗,她的緋聞對象。  

  拜託,他堂堂一個千萬製作人,幹嘛跑來員工餐廳跟人家湊熱鬧啊?  

  她心虛的、慌張的、害怕的低下頭,不過在此同時,那種莫名其妙的心悸又開始了。  

  這種感覺……她有點熟悉,像是……啊對!像是國中時在走廊上與心儀的學長擦身而過的感覺……  

  ㄟ?慢……慢著……為什麼見到他時,她會有這種感覺?  

  天啊,你病了,你一定病了……她壓低著臉,不斷在心裡這麼對自己說著。  

  一走進餐廳,恭朗就警覺到這不尋常的騷動是因為他的出現。  

  他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解,是因為他到員工餐廳用餐嗎?雖然他不是經常到這裡來吃飯,但也絕非第一次。  

  這兩天為了要躲守在外面的狗仔,他盡可能的不走出電祝台,已經連續兩天都在這裡解決食的問題了。  

  那麼……是因為他身邊跟著金湯匙的紅牌公關麻衣子?但這有什麼好稀奇的?身為製作人,他經常因為工作的需要而跟非圈內人士有所接觸,大家不是早就習以為常?  

  「黑川先生,」頭一次到電視台員工餐廳用餐,且受到高度注意的麻衣子興奮地挨在他身邊,「你們的餐廳好熱鬧唷!」  

  「嗯,」他點頭,「希望你可以吃得慣這裡的伙食。」  

  因為麻衣子上次抽空來參加節目錄影,也因為跟金湯匙的綾子媽媽桑頗有交情,所以即使麻衣子的突然來訪讓他覺得有點困擾,他還是很Nice的招待她到員工餐廳吃中飯。  

  點了餐以後,他跟麻衣子端著餐盤找了個位子坐下,一坐定,他的眼尾餘光瞥見了一個人的身影。  

  是她,籐井彌生,好笑的驚嚇表情被以特寫方式刊登在報上的無辜受害者。  

  這會兒,他總算知道這陣不尋常的騷動為的是哪樁。  

  說真的,他心裡對她有份深深的歉意,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誠懇的、正式的向她致歉。  

  但他知道目前不是時候,一旦他接近她,跟她有所接觸,緋聞就會沒完沒了的傳下去,而他們的平靜日子也將離他們越來越遠。  

  現在大家都認為他們是正炙的「戀人」關係,也因為這樣,八卦報紙媒體好像非從他們的口中證實這個消息不可。  

  他想,再過一陣子,等他們發現他跟籐井彌生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之後,就會放棄這條新聞的。  

  正當他這麼想著的同時,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幾名帶者相機的傢伙——  

  **    **    **

  「籐井小姐,為什麼你跟黑川先生不坐在一起呢?」幾名混進電視台的狗仔隊衝向了彌生,劈頭就問。  

  「ㄟ!」前輩們站了起來,非常不高興地說:「你們是怎麼混進來的?出去!」  

  嚇了一跳的彌生不知所措地呆坐著,神情茫然。  

  「你們刻意保持距離是為了撇清關係嗎?」狗仔發揮為了新聞,不屈不饒的精神,不畏柴田組幾名凶巴巴的前輩們阻撓喝止,繼續問:「黑川先生身邊的女性你認識嗎?」  

  「喂!」柴田組的人氣呼呼地說:「快出去,你們實在是太可惡了!」  

  「籐井小姐,在公開你們兩人的關係這件事情上,你跟黑川先生是否取得共識?」  

  「喂!誰去叫警衛?」  

  「籐井小姐……」  

  「你們別煩她!快滾出去!」  

  現場亂成一片,但大部分的人都是抱著看熱鬧的心理。  

  很多人都在等,等坐在另一頭的恭朗有所行動。  

  狗仔們不敢去惹向來跟報章媒體的記者們保持距離的他,卻完全不在乎彌生的感受及心情。  

  當然,他們也打著糾纏女主角,而迫使男主角不得不出面的如意算盤。  

  為了新聞,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就算會對當事人造成傷害也無所謂。  

  一陣慌亂中,彌生不自覺的望著坐在另一頭,不動如山、無動於衷的恭朗。  

  對於她眼中釋放出來的求救訊息,恭朗不是毫無感覺的,他幾乎快按捺不住的起身,然後親上火線攆走這些無孔不入的狗仔。  

  但如果他那麼做,事情就會沒完沒了,而明天的報紙也將會出現「黑川恭朗挺身保護戀人,愛意溢於言表」之類的報導。  

  整件事因他而起,現在他也要盡可能的使它即早落幕。  

  心意一定,他霍地起身。  

  「麻衣子小蛆,」他看著一臉疑惑的麻衣子,「我們走吧。」  

  「咦?」她一怔,一時反應不過來。  

  他濃眉一皺,終究難掩焦躁心情的抓住了她,然後走出了員工餐廳。  

  看見這一幕,大家都滿臉的錯愕驚訝,而最震驚的不是別人,而是彌生。  

  她簡直不敢相信他就那麼拉著女伴走出餐廳,完全不顧她的死活。  

  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傳聞中的那種關係,但事情會演變至此,他難道一點責任都沒有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他居然拍拍屁股走人?  

  那一瞬,她胸口燃燒著一股怒火,而除了憤怒,還有一種說不出口的心痛。  

  她的胸口隱隱抽痛著,她感到難以喘息……他的離去、還有他身邊的美女……這一切教她莫名的氣憤難過。  

  ㄜ!?慢著,他視若無睹的離開是會讓她生氣,但他身邊帶著美女為什麼會教她感到氣憤?  

  天啊!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吃醋」?不!這不是真的,她……她對他……怎麼會?眼前這世界上最恨不得將他痛扁一頓的人就是她,她又怎麼會因為他帶著美女而……  

  老天,她喜歡上他了嗎?  

  「不!」她霍地站起,激動地說:「這不是真的!」  

  所有人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就連見識過各種突發狀況的狗仔們也怔怔的看著她。  

  她意識到大家疑惑的、好奇的目光,然後一臉尷尬且惶然地拔腿就跑——  

  **    **    **

  想當然爾,隔天的報上就刊登了一篇關於員工餐廳所發生的事情的相關報導。  

  不過為了增加新聞的可看性,記者加油添醋的把它寫得像是八點檔灑狗血的連續劇一般。  

  在他們的報導中,恭朗成了冷酷無情、腳踏兩條船的劈腿男,彌生是可憐的,即使受了委屈也不敢對媒體說出真相的小女人,而麻衣子則是美麗又得意的第三者。  

  因為上報的關係,麻衣子聲名大噪,其身份也跟著曝光,引來許多媒體的爭相採訪。  

  對向來有意進軍演藝界的麻衣子來說,這是個使她一夕暴紅的機會,而她也遠到這個機遇,爭取一個又一個的曝光機會。  

  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天天上報,也應邀參加了幾個其他電視台的談話性節目。  

  對於這件事情,恭朗的反應並不大,但金湯匙的綾子媽媽桑卻十分的不悅。她嚴肅的訓斥了麻衣子一頓,也就麻衣子造成他困擾之事,親自向恭朗致歉。  

  其實,他一點都不在乎麻衣子在報章及節目上的言論,所對他造成的困擾,真正揪著他的心的是……彌生。  

  她是這件事裡唯一的受害者,偏頗、誇張、不實的報導所造成的人格傷害,以及對她生活及工作所造成的嚴重影響,都讓他耿耿於懷。  

  這麼多天下來,他腦海中一直拂不去的是她那天望著他時,那無助的臉龐及求救的眼神……  

  他的方法是對的嗎?他選擇跟她保持距離,不對外發表任何聲明的方法真的能平息這場風波嗎?  

  站在房間的露台上,看著滿園新綠,他不自覺地一歎——  

  為了遠離紛擾跟騷擾,他可以待在郊區的豪宅,足不出戶,但她呢?她能躲到哪裡去?  

  越想,他越是心煩意亂。  

  「恭朗?」身後傳來的是他母親高柳緒子的聲音。  

  他轉身,「媽……」  

  「吃午飯了。」高柳緒子溫柔的笑著。  

  「喔。」他走進房內,母親寵愛的約克夏犬露比湊到他腳邊,咬著他的褲管玩。  

  他彎腰抱起露比,將它揣在懷裡玩著。  

  看著他,高柳緒子若有所思。  

  報上天天刊載兒子的緋聞,身為母親的高柳緒子當然也看見了。不過,她一句話都沒問。  

  「媽,你什麼都別問,反正不是真的。」那時他一回來,就對滿臉「我想知道」的她這麼說。  

  他不想說,她當然也就沒理由追問。畢竟他是為了圖耳根清靜才足不出戶的待在家裡,要是連在家裡都要被追問這件事情,那實在太可憐了。  

  曾是圈內人的她,也曾經成為媒體追逐的焦點。閃電嫁給黑川大澤時、丈夫外遇時、離婚時,甚至離婚後帶著恭朗遠走異國時,媒體都對她窮追不捨,讓她毫無喘息的機會。  

  經歷過那一段,她知道這種滋味及感受。  

  對於一向低調的兒子成了媒體的焦點,她當然不捨,但更讓她心疼的是那個女孩子。  

  緋聞對女性的傷害一定比男性大,尤其對方還只是一個幕後人員,根本不曾被媒體如此追逐注意過。  

  「你什麼時候回電視台?」高柳緒子試探地問。  

  他瞥了她一眼,笑問:「怎麼?媽覺得我在家礙眼嗎?」  

  「你這孩子說什麼?」她輕啐一記,「我只是在想……你打算怎麼結束這件事情?」  

  他微怔,神情一凝地望著她。  

  「你說報上說的不是真的,我當然相信你,不過那個女孩子實在太可憐了。」說著,她直視著他,「你也這麼覺得,不是嗎?」  

  「媽……」他眉心一蹙,「什麼都瞞不了你,是嗎?」  

  「我可是你媽耶!」她撇唇一笑,「你跟那個女孩子應該沒有報上所說的那種關係,對吧?但天底下的女孩那麼多,就她跟你傳出緋聞,我想你們之間還是有著某些牽扯。」  

  牽扯?他跟她嗎?他們之間有什麼牽扯?不過就是在車道上起過衝突,然後他在她昏倒時將她帶回家罷了。  

  應該只是這樣的關係,為什麼他的心總有種被揪住了的感覺?  

  突然,他想起柴田那番教他感到迷惘的話……他就跟喜歡欺負柴田的女兒,卻跟別人說他喜歡她的那個小鬼一樣嗎?  

  他對她有意思嗎?不,他印象中似乎沒跟那型的女性交往過,但如果他對她一點特別的感覺都沒有,為什麼會讓事情演變成這樣?  

  他為什麼把僅有一面之緣的她抱回家?為什麼在事情發生的初期不將一切解釋清楚?為什麼看見她任何的反應都覺得有趣?  

  難道說,他已經在不自覺中,莫名其妙的被她吸引且喜歡上她?  

  啊,不管如何,誠如他母親所說,眼前被媒體追著跑的她實在太可憐了,而他……他有義務及責任結束這一切。  

  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任由媒體胡亂猜測編寫故事,他得有所表示及回應,讓這一切圓滿落幕。  

  打定主意,他忽地將抱在懷裡的露比還給了母親——  

  「媽,」他勾唇一笑,「我現在就回電視台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6 14:14:31

第六章

  恭朗的座車一回到電視台,就在車道上被成群的記者給攔了下來。  

  他任由他們拍打車子,就是不搖下車窗。不一會兒,警衛現身趕人,折騰了好久他才得以脫身。  

  進入辦公室後,他便要助理幫他通知各大媒體,他將在一小時後於電視台前的廣場召開記者會。  

  消息一發佈不久,大批聞訊而來的媒體及原先就守在電視台附近的狗仔,擠爆了電視台前的廣場。當然,他將召開記者會的事情也很快的在電視台內部傳開。  

  記者會開始前的二十分鐘,恭朗來到了柴田組。  

  他一走進柴田組,劈頭就問:「那小鬼呢?」  

  辦公室裡,柴田組的成員們正討論著工作進度及分配事宜,看見突然現身的他,大家都愣了一下。  

  「小鬼?」已經知道他即將在稍後召開記者會說明緋聞事件的柴田,笑得詭異,「這裡沒有什麼小鬼。」  

  他皺了皺眉頭,「我是說籐井彌生。」該死,柴田明知道他指的是誰,還是要在這節骨眼上趁機調侃他一下。  

  「她不是小鬼。」柴田說,「彌生她可個二十六歲的成熟女性了。」  

  「別玩我了。」他無奈地說,「她在哪裡?」  

  「我准她請假避難。」柴田撇撇唇角,「你也知道那些狗仔有多纏人。」  

  他當然知道,也明白她受了不少委屈及壓力,就是因為知道,他才決定面對媒體。  

  他不是怕那些每天像編故事似的報道緋聞的八卦媒體,也不在乎他們把他說成什麼樣的人,他只是不忍也不想再讓彌生繼續這樣的日子。  

  他是有責任的,因為一切因他而起,他必須還她一個平靜的生活及工作環境。  

  「你找她做什麼?」柴田閒閒地問。  

  「我要先向她道歉。」他坦率地說。  

  柴田挑挑眉,一臉充滿興味地問:「道歉?」  

  「是的。」他說,「我很抱歉讓她遭受且必須忍受這樣的事情。」  

  「唔……你是得給她個交代。」柴田打趣地說,「她可是個還沒嫁的小姐,被媒體這麼連續報導了一個多禮拜,以後不曉得還有誰敢娶她。」  

  他誠懇地說:「我會還她一個公道的。」  

  「黑川先生,你想跟媒體說什麼?」柴田凝視著他,「發生在電梯裡的那件事,大概除了你自己,沒有其他人會相信你的說法,你最好有其他的說法,否則是無法平息這場風波的。」  

  「我知道。」他神情嚴肅且平靜地說,「在決定召開記者會時,我就想過這個問題,該說的我會說,不該說的,一個字都不會從我的嘴巴吐出。」  

  柴田深深注視著他,沉默了一下,然後撇唇一笑,「看來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當然。」他眼神堅定地說。  

  是的,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算他今天的記者會不能讓自己脫身,至少也要使她的生活回到正常的軌道。  

  「那麼……」他彎腰一欠,「我先告辭了。」說罷,他轉身要走。  

  「黑川先生……」柴田叫住他。  

  他轉頭,「還有事嗎?」  

  柴田搖搖頭,咧嘴一笑,「加油。」  

  他給了柴田一記「心領了」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  

  他前腳一走,柴田就立刻抓起了手機——  

  「喂?是我……」他對著電話那頭的人說道:「現在就來,別問為什麼……要快一點,坐計程車來,車資可以報公帳,就這樣。」  

  **    **    **  

  記者會準時地在電視台前的廣場舉行,恭朗一出現,現場立刻一陣騷動。  

  擠爆現場的不只是媒體記者,還有一些圍觀的、好奇的民眾。  

  電視台工作人員以簡單的鏈條式活動圍欄圍出一個界線,讓媒體記者無法完全的逼近他。  

  他一站定,立刻有人高分貝的喊著:「黑川先生,你沉默了那麼久,為什麼決定向社會大眾交代?」  

  雖然現場吵雜紛亂,但恭朗還是清楚的聽見了這個他認為很瞎、很白目的問題——  

  他臉一沉,目光一凝,朝著問話的記者望去,「交代?」  

  他濃眉一皺,給人一種威嚴的、難以侵犯的感覺。  

  「我今天召開記者會,並不是要向任何人交待。」他說,「這是我個人的私事,不需要向誰交代或負責。」  

  這時,一旁的工作人員怕他的聲音被現場的吵雜聲淹過,遞過來一支無線麥克風。  

  他接過麥克風,重申一次:「我決定召開記者會回應媒體的問題及要求,不是為了向誰交代或滿足任何人一窺他人隱私的變態慾望,而是要徹底的結束這出鬧劇。」  

  他說話毫不留情也毫不客氣,立刻拿現場媒體開了第一刀。  

  「這一個多星期以來,我受夠了部分媒體的糾纏及編造故事,對我而言,我毫無損失,但籐井小姐是無辜的,她不需要忍受並承受諸位給她的騷擾及壓力。」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全場,現場鴉雀無聲。  

  對媒體,他向來保持距離,甚至有時是幾乎不給好臉色的。在之前是因為他們只要一提到他、就得扯出他父親來,而現在則是因為他們嚴重騷擾了無辜的彌生。  

  「對於先前由電視台傳出的流言,我在這裡做出澄清,那就是——絕無此事。」他說,「在電梯裡擁吻這種事,以前沒發生過,未來也不會發生。」  

  「黑川先生,」一名女記者發問:「你的意思是說籐井小姐跟你毫無關係嗎?」  

  「那位近日頻頻在媒體前發言的麻衣子小姐,是這段三角關係裡的第三者嗎?」有人提問後,其他人也爭相發問。  

  「據說黑川先生你曾在錄影現場親口承認你跟籐井小姐的關係,此事屬實嗎?」  

  恭朗微頓,他想,記者指的是他在導播及田中美智子面前捉弄彌生的事。  

  當時他是開玩笑的,但看來那件事也已間接的傳了出去。電視台裡還真是沒有秘密啊!  

  「我今天會將事情的始末說清楚講明白,而我也希望從今天開始,各位能夠高抬貴手,不要再騷擾籐井小姐……」他這番話聽起來像是客氣的請求,卻也聽得出他話語裡那強勢且絕對的味兒。  

  「我跟籐井小姐之間非常的單純且簡單,我知道即使我斬釘截鐵的否認我們是戀人的關係,各位還是會因為半信半疑而繼續追蹤這條新聞,但我想說的是……」他深呼吸了一口氣,神情慎重地說:「請大家不要浪費時間在我們身上,因為我跟她……」  

  突然,一陣騷動打斷了他的話。  

  在廣場上似乎出現了一個人,而媒體記者在此時已轉移注意,並拍攝那引起騷動的人。  

  恭朗心頭微撼,疑惑地朝那騷動的源頭望去。  

  「什……」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    **    **

  接到柴田老大緊急召回的電話後,彌生連整理儀容的時間都沒有便跳上了計程車,然後趕到電視台來。  

  都還沒到達,遠遠地她就看見電視台前的廣場擠滿了人。  

  計程車在路邊停下,她付了車資,便下了車。  

  豈知她人一下車,就有人衝著她叫:「是她!是她!」那瞬間,她便知不妙。  

  她想轉身落跑,但已有人阻擋她的去路。  

  「籐井小姐,你是來開記者會的嗎?」有人把麥克風往前一伸,咚地打到了她的額頭。  

  「唉唷!」她都還沒說話,唉唷聲已經透過麥克風傳了出去。  

  接著,更多人湧了上來,而她也在此時發現這是個記者會的現場,而正在召開記者會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緋聞對像——黑川恭朗。  

  死了,她感覺眼前一黑,彷彿世界末日來臨般。  

  真是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她卻闖了進來。可惡,死柴田老大幹嘛電召她回公司?難道他不曉得黑川恭朗正在樓下廣場開記者會?  

  不過,那傢伙開哪門子記者會?他不是已經隱形了好幾天,放任事態不斷的擴大嗎?他現在突然現身開起記者會,是要說什麼鬼東西啊?  

  「籐井小姐,是黑川先生要你來的嗎?」  

  「你們今天準備公開你們的關係嗎?」  

  「籐井小姐,剛才黑川先生的談話,你聽見了嗎?」  

  「你們是不是已經有了共識,才決定一起召開記者會說明?」  

  記者們彷彿連珠炮般的問話,讓彌生一臉茫然,她只是木木地、不知所措地呆立著。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現在是什麼狀況?誰來告訴她?誰來解救她?  

  不知怎地,她眼前一花,整個人有種暈眩的感覺。  

  我又要昏倒了嗎?她想著。  

  昏倒也好,如果此刻她昏倒了,這些人應該會放過她吧?  

  她感覺自己快被淹沒了,一張張給她壓迫感的陌生臉孔,一張張開開合合、不斷質問她的嘴……她快缺氧了吧,她想。  

  就在她覺得自己怏站不住,身體開始搖晃起來的同時,一隻大而溫暖的手忽地緊緊抓住了她——  

  「別煩她!」  

  一道憤怒的沉喝傳來,而那似乎是……她定睛一看,發現那竟是黑川恭朗!  

  她一震,方纔那暈眩的感覺不見了。  

  他從前面衝了過來,然後緊緊的抓住了暈眩的她。  

  「離她遠一點。」恭朗慍惱地瞪著那些包圍住她的記者們。  

  遠遠的看見她被記者們「圍剿」,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不是請假了嗎?為什麼在這個時候跑來?她的出現對這次的澄清記者會一點幫助都沒有,反倒使得事情更複雜了。  

  再說,她為什麼每次被記者的鏡頭遠到的時候,都一副楚楚可憐,像是快昏倒了的樣子?  

  奇怪,她在面對他時明明那麼凶悍難纏,怎麼一碰到別人就……難道她的凶悍就只針對他嗎?  

  「過來。」他一手攬住她的肩膀,想把她從記者的層層包圍中救出。  

  此時,她溫馴又無助的依偎在他身邊,一隻手牢牢地拉住了他的衣服。那一瞬,他的心不知怎地一悸。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奇怪卻又夢幻的畫面,畫面裡,她是中古世紀落難的公主,而他成了誓死保護公主的騎士……  

  該死,他在做什麼?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  

  「籐井小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記者們還是不死心的追著他們問。  

  「籐井小姐,你要不要把事實說出來?」  

  「……」面對記者們不斷的追問,彌生神情驚惶又茫然的搖著頭。  

  說什麼?他們到底想知道什麼?她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為什麼他們就是不死心、就是不相信?在她來之前,記者會就已經開始進行了,難道他沒解釋嗎?  

  再說,這些記者是瞎眼了嗎?難道他們一點都看不出他們是如何的不相配?就算她喜歡他,他們也絕不是大家能接受的一種組合……  

  喜歡?老天,她是真的喜歡上他了!不不不,這實在太不自量力了,她根本配不上他啊!  

  想著,她抬起眼簾看著攬著她的肩膀,突圍而出的他——  

  他的側臉嚴肅而堅定,給了她一種安心感覺。他的手溫暖又有力的抓著她,因為怕她跌倒或被纏住,他幾乎是把她緊緊的抓在身邊的……  

  她胸口有種微妙的悸動,雖然她明白他們是如何的不相配,但此時她心裡卻有種「如果我們真的是一對那該多好」的感覺。  

  「黑川先生,你為什麼不讓她說話?」  

  「你不想你們的關係曝光,為什麼?」  

  「黑川先生,你知道籐井小姐會突然出現記者會上嗎?你們……」  

  「煩死了!」突然,他停下腳步,怒斥:「退開!」  

  他像是豁出去了、不在乎似的咆哮,讓記者們自動的退後了一公尺。  

  他一直是個有著優雅氣質的型男,雖非偶像明星,但也算得上是公眾人物。沒有人想得到這樣的公眾人物,居然會不計形象受損的在鏡頭下發飆。  

  現場安靜了好幾秒鐘,而他彷彿生魚片刀般銳利的目光,朝四周掃視一圈——  

  「你們到底想怎樣?」他沉聲地問。  

  什麼不讓她說話?他什麼時候不准她說話了?他們把他當什麼?說得他像是為了保護自己,不惜犧牲女友的薄情郎似的。  

  打從一開始,他們就認定他跟彌生是戀人的關係,就算他或彌生說破了嘴,他們還是對他們的說詞存疑。  

  而只要他們不相信,就會對這件事情窮追不捨,而他跟彌生部需要的平靜日子,在短時間內根本是一種奢求。  

  好吧,既然他們咬定他跟彌生是戀人關係,那麼他就大方承認好了——如果承認能使他們無法在這件事情大作文章的話。  

  「什麼樣的答案才能教你們滿意,然後不再騷擾我跟她?」他語氣冷肅地質問起眾家媒體。  

  現場一片鴉雀無聲,大家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  

  突然,一個勇敢的菜鳥記者大聲地說:「大家只是想知道兩位的關係!」  

  他目光一凝,直視著那名菜鳥記者,然後聲線沉穩地說:「只要我給了答案,你們就不會再來煩我?」  

  大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眼睛卻透露著「對,就是這樣」的訊息。  

  他微微抬起了下巴,深呼吸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說:「對,我跟她正在交往,我們是戀人的關係,這樣可以了吧?滿意了吧?」  

  說罷,現場一片嘩然,然後響起喀嚓喀嚓不斷按快門的聲音。  

  彌生兩眼發直地看著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什麼?他……他剛才說了什麼?  

  是她產生了幻聽?還是他在發神經?雖然在聽見的那一瞬間,她是有點高興,不過他怎麼會這麼說呢?  

  他說他們是正在交往的戀人關係?老天,他開記者會不就是為了把事情解釋清楚嗎?怎麼會……他是認真的?還是一時的衝動?  

  「我們走。」恭朗攬著她,大步地往前走去。  

  記者們不斷地朝著他們拍照,但已經沒有人敢再擋住他們的去路,也沒有人再大聲提問。  

  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可是場面已經太混亂,讓她無法鎮定的、清楚的整理思緒。  

  此刻,她的心在發燙,她的腦袋脹脹的、麻麻的,她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只能小跑步地配合著他的步伐前進。  

  就這樣,他帶著她直接到了地下停車場,坐上他的車,他們驅車離開了電視台。  

  「你……你要帶我去哪裡?」雖然人都已經在他車上,她還是忍不住要問。  

  他直視著前方,語氣平靜地說:「你去過的地方。」  

第七章

  到了Rest,彌生才知道他所謂「你去過的地方」指的就是他的住處。  

  到了電梯口,她杵著不願進去。  

  他濃眉一皺,把她抓進電梯裡,然後伸手按了兩下。電梯關上,以快又平穩的速度直上他所住的樓層。  

  走出電梯,他拉著不肯步出電梯的她,朝著他住所門口走去。  

  「不……不要……」到了門口,她想掙開他的手。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不要什麼?」  

  「不要去你家……」她滿臉通紅,怯怯地說,「我……我回電視台……」  

  他眉心一擰,「相信我,電視台沒有這里門禁森嚴。」說完,他打開了大門,把她「抓進」家裡。  

  關上門,打開空調,他在玄關處脫下了鞋,然後直往廚房走去。  

  「喝什麼?」他問著。  

  她用力搖搖頭,一臉還在驚惶狀態的表情。  

  是的,她還沒完全的回過神呢!就在剛才,教她驚愕的事一件件的發生,尤其是他在媒體前大方承認他們是戀人關係之事。  

  不,那算不上是大方承認。所謂的承認是指真有其事,但他們根本就不是那種關係,他為什麼要……  

  突然,一條警覺的神經將她四分五散的思緒抽回——  

  對喔,他為什麼要那麼說啊?她得好好的問問他,叫他給她一個交代。  

  忖著,她立刻往廚房衝去。剛到廚房入口,她撞上了正要出來的他。  

  「喂。」他一手抓著水杯,一手攫住了她的胳臂,「你做什麼?」  

  她抬起頭,驚羞的望著他,不知怎地竟心跳加速。「ㄜ……我……」  

  「給你。」他把手裡的水杯給了她,「喝口水,壓壓驚吧。」  

  迎上他的黑眸,她像是被下了什麼聽話的咒語般接下水杯。  

  ㄟ!籐井彌生,你傻了嗎?她在心裡質問著自己。  

  就算她真的那麼不知天高地厚、真的那麼不自量力,且真的那麼莫名其妙的喜歡上他,也不能消極的接受他的處理方法。  

  於是,她不滿的直視著他。  

  恭朗像是看不見她眼底的不滿及反抗般,把她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  

  「你又不是第一次來,別拘謹。」  

  她橫眉豎眼地瞪著他,卻莫名其妙乖順地坐下。  

  籐井彌生,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乖乖聽話?她心想著。  

  「你……」他微皺著眉,端詳著她,「你的眼神充滿了怨恨。」說完,他一派輕鬆的笑了。  

  不知怎地,乾脆的在媒體面前承認他們的「關係」後,他覺得整個人輕鬆了、愉悅了。  

  看著她,他心裡有種感覺。女朋友?有一個這麼有趣的女朋友應該不賴吧?  

  見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羞惱地瞪著他。  

  「你的眼神充滿了怨恨。」可惡,說什麼風涼話?難道他對自己剛才在媒體前的那番談話毫無悔意?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他哪裡有錯?  

  「你剛才是腦袋秀逗了嗎?」她氣呼呼的質問他。  

  他微頓,然後氣定神閒地一笑,「你終於回魂啦?」  

  「什……」  

  「你剛才被包圍住的時候,還一副隨時會昏倒的樣子呢!」他說,然後看著她手中的水杯,「先喝口水再說吧。」  

  她一怔。也對,她喉嚨還真的是乾乾的。要找他吵架,也得先潤潤嗓子。  

  想著,她一仰頭,咕嚕咕嚕地將水杯裡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喔,」他挑挑眉,充滿興味地說:「你喝水的樣子還真豪邁。」  

  她放下水杯,白了他一眼。豪邁?他是想說她一點女生的樣子都沒有吧?  

  「你為什麼要那麼說?」她直視著他,毫不囉嗦地就問,「你召開記者會不是為了要澄清嗎?為什麼要讓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他沉默了一下,「因為我突然發現,解釋跟澄清可能只會讓事情更複雜且沒完沒了,乾脆的承認反倒一了百了。」  

  「你簡直胡說八道!」  

  「你以為他們會相信我們沒有關係嗎?」他舒適地將身子沉進沙發裡,「我保持沉默,也跟你保持距離,就為了平息一切,但風波卻越演越烈,甚至到了完全失去控制的地步,你應該看見了。」  

  這一點,她倒是不否認啦。但是,她哪能這麼容易就被他說服,原諒他自作主張的決定。  

  「與其讓他們追著跑,還不如正面回擊。」他說,「現在我乾脆的承認,他們就沒什麼好寫了。」  

  「可是我……我們又不是……」她漲紅著臉。  

  「他們才不在乎我們是不是一對,他們只是要聳動的新聞,你不明白嗎?」他直視著她,神情嚴肅而認真地說,「我不想再看見他們在報上亂寫一通,也不想再讓你的工作及生活受到影響。」  

  咦?他在乎她的生後受到騷擾及影響嗎?他應該只在乎他自己吧?  

  「啐,」她輕啐一記,「別說得好像你很過意不去的樣子,先前在員工餐廳看見我被包圍時,你還若無其事的帶著那位香奈兒美女頭也不回的走掉呢!」  

  「不然你希望我過去嗎?」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視著她。  

  被他那幽深卻發亮的眸子一盯住,她心跳加速。  

  「當時我認為那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他說,「我以為只要我們完全不接觸,他們就會放棄這條新聞,卻沒想到……」  

  「是這樣嗎?」她蹙著眉頭,懷疑地看著他。  

  「當然,我可是為你好。」說著,他背脊一直,坐正地說:「我很抱歉,造成了你的困擾。」  

  她一愣,「什……」  

  可惡,他突然這麼認真又誠懇的向她道歉,她怎麼還罵得下去?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是不是就得這麼原諒他了?  

  不,她真不甘心。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她皺著眉,噘著嘴,惱怒地說,「你在記者會上亂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本來沒打算那麼說,但在你突然現身之後,我改變了主意。」  

  「ㄟ?」關她什麼事?  

  「看見他們對你採取那種咄咄逼人,活像法官在審問犯人似的問話方式及語氣,我實在是很不爽!」說著,他眉毛一皺,神情微慍。  

  不爽?拜託,被當犯人一樣審問的是她,他在不爽什麼啦?  

  「你不爽什麼?」她輕啐,「難不成你是在替我打抱不平?也不想想究竟是誰造成今天的局面。」  

  「我已經道歉了,不是嗎?」他微皺起眉頭。  

  「道歉很了不起嗎?」她哼說,然後質問他:「我可不可以海扁你一頓,然後再跟你說對不起?」  

  他直視著她,神情平靜且認真地說:「如果你這樣能氣消的話,請。」說著,他把身子微微往前一傾,閉上了眼睛。  

  他的臉突然的湊近,她胸口不覺一悸。  

  她發現他有濃密且長的睫毛,好看到爆。不自覺地,她忘我的盯著他英俊的臉龐,甚至忘了呼吸。  

  他是說真的嗎?只要她能氣消,他就隨她扁?他是認真的嗎?如果是,那是不是表示他是誠心誠意的向她道歉,真心的認為他先前的一言一行是錯的?  

  看著他閉上的眼睛、他高挺的鼻、他的唇……那飽滿而性感的唇,她心跳如擂鼓。  

  我咧,這是什麼感覺?為什麼她有點呼吸困難,喘不過氣,心臟也像是快衰竭了般?  

  突然,他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她,而她露出了驚羞的、想奪門而逃的表情——  

  「你不打嗎?」他唇角一撇,「是你自己放棄的喔!」  

  「我……」她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  

  他蹙眉一笑,「你幹嘛臉紅?」  

  「我才沒……」她支吾著。  

  看見她那羞怯的、心慌的表情,他微頓,然後挑了挑眉梢,促狹地說:「你該不是被我的『美色』打動,捨不得動手吧?」  

  他平時的言行雖不至於拘謹古板,但也算是小心謹慎,像這樣聽起來有點不正經的話,他是從來不說的。  

  在她面前,他總有一種放鬆的感覺,倒也不是說他面對別人時就會「假仙」,但不知為何,他總在她面前毫不在意、毫無顧忌的說出這樣的話。  

  因為她是特別的吧?因為他……喜歡她。  

  「ㄟ,說真的……」他直視著滿臉羞紅的她,「你不那麼凶巴巴時,還挺像女孩子的。」  

  「你說什麼呀?我本來就是女生啊!」她氣惱地說。  

  他勾唇一笑,「你就是沒辦法給我好臉色看,是吧?」  

  「ㄟ?」她一怔。  

  「你被記者包圍時,明明就一副楚楚可憐、惹人憐惜的樣子,怎麼一面對我就變了個人?」他微皺著眉頭,不解地望著她,「你不能對『男朋友』好一點嗎?」  

  「男朋友!?」她大叫一聲,臉頰燙得像是快燒起來了。  

  他氣定神閒地點頭一笑,「是啊,我已經在媒體前大方承認我們的關係了,不是嗎?」  

  「那……那又不是真的……」她結巴起來,「那只是……你……總之……」  

  什麼男朋友?她才不信他會找她這種凶巴巴、活像男孩子的女生當女友。  

  他的女友應該……應該像那天跟他一起到餐廳用餐的那個女子一樣,美麗、嬌艷,充滿女性魅力。  

  「現在全世界都認為我們是一對戀人,做做樣子總是要的。」看她一臉驚羞緊張,他就不由得想捉弄她。  

  也唯有在這個時候,她身上才會散發出一種女孩子的味兒來。  

  「做……做做樣子?」她瞪大著眼睛,滿臉潮紅地說,「你是指……」  

  「當然是……」他忽地欺近了她,「做一些戀人在一起時會做的事羅!」說著,他伸出手輕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的下巴在發抖,她的聲音也是,「你……什麼?做……做……」  

  他聲線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性感又誘人的味道,「像這樣……」他靠近她,一副要親吻她的樣子。  

  「啊!」她嚇得飛身跳開,驚羞地說:「神經病!」說完,她像從獅子利爪下逃脫的羚羊般,一溜煙地就奪門而出。  

  看著她驚慌逃離的模樣,他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    **    **  

  誠如他所說,就在他當眾宣佈他們的「關係」後,那些先前糾纏著她且守候在電視台樓下的記者跟狗仔們,就像見了陽光的濃霧般散去。  

  看來,他這計狠招是奏效了,雖然下的是猛藥,可能會很傷,但確實已達到了它應有的效果。  

  不過死罪能免,活罪難逃,儘管她終於能脫離狗仔的糾纏,卻避不了電視台內部的圍剿。  

  跟她不熟的,沒有往來的,對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太熟,但有往來的則是語帶試探地想知道更多;至於像柴田組那種熟到能吃的,則是毫不客氣,三餐加消夜的調侃她、揶揄她、捉弄她。  

  其實她已經跟柴田老大他們解釋過,那只是裡黑川恭朗用來打發記者的說詞,但他們就足不肯放放過她,有事沒事就耍鬧她一下。  

  她是覺得有點煩、有點困擾,但比起可怕的狗仔,內部人員還算是客氣了。  

  晚上近九點,彌生手上的工作告了個段落,於是她收拾了包包,準備下班。  

  站在電梯前,她哼著歌,等著電梯下來。  

  不一會兒,電梯到了她所在的樓層,門叮的打開了——  

  電梯裡有個人,而那是……  

  「嗨,下班了?」電梯裡的人不是別人,而是正準備外出用餐的恭朗。  

  他這幾天忙著企畫一個新型態的節目,總是在辦公室待到很晚,當然也就近住在Rest,而沒有返回東青梅跟母親同住。  

  她皺起眉頭看著他,一臉為難又靦腆的樣子。  

  「進來啊,怕什麼?」他按住電梯門,「我會吃了你嗎?」  

  她搖搖頭,沒說話。  

  「怎麼?」他挑挑眉,「還生我的氣?」  

  自從那天在記者會上「公開」他們的關係後,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她。雖然那群守候在電視台門口的記者是走了,但他想……她鐵定難逃電視台內部的圍剿。  

  畢竟「黑川恭朗的女朋友」這個身份,就跟「黑川大澤的兒子」這個身份一樣受人矚目。  

  「進來吧。」他以一種拜託的口氣說著。  

  她微怔,疑惑的望著他。迎上他深沉專注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那一瞬間,她心跳加速,喉嚨也乾到有種連口水都無法吞嚥的感覺。  

  「我這樣按著電梯門,等電梯的人可是會很不高興的。」說著,他突然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她踉蹌地被他拉進電梯裡,然後不安的縮在一角。  

  他皺起眉頭,苦笑一記,「別一副好像我會在電梯裡非禮你的樣子。」  

  「我沒有啊……」她鼓著腮幫子,羞惱地瞪了他一眼。  

  「還說沒有?」他睇著她,「男女朋友同搭電梯,就算不手牽手,至少也肩並著肩吧?」  

  聞言,她立刻漲紅著臉,「誰是你女朋友?」  

  「你反應還真大。」見她反應激烈,他就覺得好玩,一覺得好玩,他就忍不住出現那種聽起來有點「不正經」的語氣,「看來你還沒習慣當我的女朋友。」  

  「你別鬧了。」她羞惱地說,「那又不是真的。」  

  「不然我們讓它變成真的,你覺得如何?」他勾唇一笑,有點耍賴。  

  她瞪大了眼,滿臉潮紅地說:「你……你在說什麼?」  

  「你有男朋友嗎?目前。」他問。  

  「是沒有,那……那又怎樣?」  

  「我目前也沒有女朋友。」他一笑,「既然我們都是單身,那就更有理由假戲真做的讓這段關係成真了。」  

  看見她那羞紅著臉,氣惱卻不知所措的模樣,他真的覺得很有趣,而心情更是莫名的輕鬆。  

  在媒體面前大方承認他們的關係真是為了虛應媒體?或者……也潛意識裡是真的希望他們有那層關係吧!  

  「別開這種玩笑。」她氣呼呼地瞪著他,卻不經意的露出了撒嬌的語氣。  

  她的胸口好緊、好悶,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是因為在密閉的電梯空間裡嗎?不,她想不是的。  

  是因為他,因為電梯裡有他。  

  他是在開她玩笑吧?應該是這樣沒錯,但為什麼她的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期待?假戲真做?他們兩人?天啊,他是年收入豐厚的型男製作人,而她只是一個小小的,被稱為男人婆的道具組職員……  

  這樣的組合別說別人難以相信及接受,就連她自己都覺得實在太突兀。  

  此時,電梯在一樓開了門,她想也不想的就拔腿快跑——  

  「喂。」他伸出手,又一次抓住了她。  

  不知為何,每當她迫不及待,彷彿逃難般的想從他眼前「落跑」時,他就會情不自禁的抓住她。  

  「干……幹什麼啦?」她面紅耳赤的瞪著他。拜託,這是一樓大廳,他這樣拉著她又要引人側目了。  

  下意識地,她偷偷看了看四周。而此時,她發現有人拿著相機在拍他們。  

  當然,敏銳的恭朗也注意到了。看來,還是有一些媒體不打算那麼快就放棄這條新聞。  

  他們化明為暗,目的就是要他跟彌生大意輕忽。不過這也就表示,仍有部分媒體不相信他那天的說法。  

  看來,他們還沒得到真正的安寧——  

  想著,他當機立斷地將彌生拉進電梯裡,然後直達地下停車場。  

  「ㄟ,我要回家耶!」  

  她被他緊緊抓著,小跑步地走出了電梯。  

  「你剛才看見了。」他拉著她朝著座車走去,「那些人還不打算放棄,要是他們發現我們是玩假的,惡夢可又要重來一遍了。」  

  「玩……玩假的?」她不安地說,「那你現在是打算玩……玩……」  

  「玩真的。」他說。  

  她一臉錯愕,「啥米?」  

  **    **    **

  坐在餐廳寧靜且不受打擾的一隅,彌生終於鬆了一口氣。  

  當他說他要「玩真的」的時候,她還以為他要對她做他先前所謂的「男女朋友會做的事」……  

  幸好,幸好他只是帶她來餐廳吃飯。  

  不過,他們有必要配合媒體到這種地步嗎?再說,他為什麼不乾脆告訴媒體這一切都是假的?他是那種會向媒體屈服的人嗎?她可不那麼認為。  

  但如果是如此,他為什麼要「玩」給媒體看?  

  「喜歡吃什麼就點。」他說。  

  「我……我……」  

  「你吃過了?」  

  她搖搖頭。  

  「那就別跟我客氣。」他笑睇著她,「我可不希望你又餓昏了。」  

  她漲紅著臉,「那次是意外,我從來沒那樣過。」  

  「是嗎?」他挑挑眉,一臉充滿興味地注視著她,「所以說你在我面前昏倒還真的是『緣分』……」  

  「什……」她一聽,臉頰立刻發燙。  

  他唇角一勾,笑說:「你真的很好玩,什麼想法都寫在臉上,一丁點東西都藏不住。」  

  「我……」她將菜單往桌上一擱,「我要走了。」  

  「吃了飯再說。」他邊說邊看著菜單,「那些人還在外面,你要是不想惡夢再來一次,就乖乖聽話吧。」  

  「我為什麼要乖乖聽你的話?」她不服氣地問。  

  他抬起眼簾睇著她,思索了一下,「嚴格說起來,我是你的上司,不是嗎?」  

  「ㄜ……」她眉心一皺。  

  是沒錯啦,他是製作人,而且又位高權重,可以直接對整個柴田組下達命令,要說他是她的上司,那是絕對說得過去的。  

  「是這樣沒錯吧?」他一臉得意。  

  「是沒錯,不過……」見他笑得得意,她就是不甘心,「可是那不表示你可以在工作之餘命令我跟你一起吃飯啊!」  

  「這不是命今。」他直視著她。  

  「不然是什麼?」  

  「是請求。」他說,「是一個男朋友對女朋友的請求。」說著,他深深的凝視著她。  

  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她的心一陣狂悸。她屏住了呼吸,胸口的空氣像是一瞬間都被抽光了般。  

  她非常艱難、非常努力的發出聲音:「你又亂說話了……」  

  他濃眉有皺,「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所說的話?」  

  「那又不是真的,而且你……你也不是認真的。」  

  「如果我是認真的呢?」他直視著她。  

  她瞪大了眼睛,震驚的、嬌羞的、難以署信的望著他。  

  認真的?他是說……他希望她是他的女朋友?天啊,他在開玩笑吧?  

  她認為他在開玩笑,但他卻深深的、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她。那一際,她覺得他眼中似乎只有她。  

  她的胸口越來越問,而她也越來越覺得無法呼吸,她驚羞地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而此時,他突然咧嘴一笑,像頑皮的孩子般,「哈,我嚇到你了。」  

  「什……」驚覺到自己又被捉弄,她羞惱地說:「你太過分了!我……」  

  「別生氣。」他拿手上的菜單輕敲了她的頭,「點餐吧。」  

第八章

  就這樣,恭朗拿菜單輕敲彌生額頭的畫面成了週刊雜誌的封面。雖然他們坐在餐廳安靜的一隅,厲害的狗仔記者還是拍到了他們共進晚餐的照片。  

  當然,這使她更成為被消遣的對象,就連她姊姊也不放過她。  

  儘管她已經告訴所有她能告知的人,關於他們的戀人關係純粹只是為了應付媒體的需要,但那一張猶如情侶打情罵俏般的照片,卻成了她賴不掉的鐵證。  

  不過在此時,一件奇怪的事卻發生在她身上,那就是……她開始受到男性的注意。  

  也許是因為「黑川恭朗的女友」這個身份太使人好奇,以前總不拿她當女人看的男性工作人員,開始注意她、打量她、接近她。  

  柴田老大還打趣說,她已經開始走男人運了呢!  

  「嘿咻。」彌生獨自搬著重達二十公斤的道具材料,準備到三棚去。  

  柴田老大他們已習慣將她當男人用,即使是這麼重的東西,也總是讓她獨自搬運。  

  「彌生,」突然,柴田組新進人員大島出現在她身邊,伸手頂住了那一箱材料,「我幫你。」  

  「不用了,我可以的。」她說。  

  大島今年二十八歲,剛到柴田組兩個星期,是個運動健將型的男性,理著平頭,有著一張爽朗的笑臉。  

  雖然以女人來說,她是比一般人還遲鈍,但也隱約感覺得到大島對她釋放出的善意。他主動且熱心,大至道具的製作,小至買飲料跑腿這樣的瑣事,都願意幫她的忙。  

  這算不算追求,她是不清楚,但對於他把她當「女人」看待這件事,還挺教人開心的。  

  不過話雖如此,已習慣被當男人使喚的她,還真不習慣他這樣的「體貼」。  

  「你是女生,怎麼可以拿這麼重的東西呢?」大島一臉認真地看著她,「我幫你吧。」  

  「真……真的不用。」她委婉的拒絕著。  

  「別客氣,我來搬吧。」說罷,他態度堅決的將她手上的箱子接過,然後朝著三棚而去。  

  彌生訥訥地跟在他身後,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鬧烘烘的三棚。一進三棚,她就看見柴田老大正在跟恭朗討論事情。  

  她不經意地多瞄了一眼,發現他工作時的側臉既認真又嚴肅。  

  自從那天「約會」後,她常不自覺的想起他的臉。他說話時,總是注視著對方;他笑的時候,左邊的眉毛會高過右邊的眉毛,當他開玩笑時,會習慣性的摩挲著下巴;他思索著的時候,會不自覺的皺著眉頭……  

  她的腦子從沒這樣被佔據過,而這教她有點心慌……  

  「彌生?」大島放好東西,輕拍了她的肩膀。  

  「ㄜ?」她回過神,一臉羞赧。  

  「你……」大島往恭朗及柴田的方向看去,「你在看你……男朋友?」  

  「ㄟ?」她一怔。雖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黑川恭朗的女友」,但她還是不習慣別人在她面前提起「男朋友」這幾個字,畢竟他們真的不是一對戀人。  

  大島有點悵然若失地說:「看來要跟黑川先生競爭,不是件容易的事。」  

  聞言,她一愣,木木地望著他。  

  他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他想跟恭朗競爭,也就是……他對她有意思!?  

  我咧!她心頭一震,驚羞地看著他。  

  他抓抓頭,露出了靦腆的笑容,「希望你不會覺得困擾,不過我真的非常欣賞你這樣的女性。」  

  「什……」她漲紅了臉,驚訝的看著他。  

  有男人對她告白了?天啊!難道正如柴田老大所說,她的男人運開了?  

  「不知道你跟黑川先生進行到什麼階段了?」他問。  

  「咦?」她一頓,變得面紅耳赤。進行到什麼階段?老天,他怎麼問這麼露骨的問題?  

  看見她滿臉潮紅,大島一臉尷尬地說:「不,我的意思是說……你們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還是一般的戀愛?」  

  「ㄜ……」哇哩咧,這叫她怎麼回答?她跟恭朗只是「做做樣子」,別說什麼以結婚為前提了,就連一般的戀愛都談不上。  

  「其實……」她不知如何解釋他倆的關係,「其實我跟他是……」  

  「嘿。」突然,一隻大手重重的搭在她肩上。  

  她嚇了一跳,轉頭去看——  

  **    **    **  

  打從彌生跟大島走進三棚,恭朗就瞄到了他們。大島是新進人員,他其實不熟,但看見他們兩人非常熟絡的模樣,他心裡有點介意。  

  開什麼玩笑?她現在可是他黑川恭朗的「女朋友」耶!  

  他一邊跟柴田商討進度,一邊卻心懸著他們兩人。  

  他們在聊什麼?他心裡一直這麼想著。  

  對於這段只為應付媒體的關係,他想……他是認真了。  

  不管如何,總之當他看見大島輕拍她的肩膀,而她一臉羞怯,欲言又止的看著大島時,他完全無法忍受!  

  「等我一下。」他對柴田說道,然後轉身走向了彌生及大島。  

  來到彌生身後,他一手搭上了她的肩,「嘿。」  

  她轉過頭,嚇了一跳,像是被逮個正著的小偷,有一點點的心虛。  

  心虛什麼?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雖然他常說莫名其妙的話逗她,但她應該清楚那只是玩笑啊——儘管他的玩笑總給她一種認真的錯覺。  

  恭朗直視著大島,一臉「她是我的」的表情,「你是柴田組的新進人員大島,是嗎?」  

  「是的,黑川先生。」大島點頭,有一些些的緊張。  

  恭朗在電視台及整個娛樂圈裡畢竟是個地位崇高的人物,雖然他也不過年長了他四歲。  

  此時,恭朗以那銳利的、帶著侵略性的霸氣眼神看著大島,這讓大島莫名的不安惶惑。  

  「大島,你看『娛樂一週報』嗎?」他直視著大島。  

  大島頓了一下,「偶爾會看。」  

  娛樂一週報是知名的週刊,主要是報導影劇圈的消息及新聞,當然明星及影劇圈人士的緋聞也是週刊主要報導的項目。  

  而這一兩個星期以來,他跟彌生的戀情幾乎周周上報,儘管篇幅時大時小,相關的報導卻從未間斷過。  

  「那麼你應該知道……」他微彎下身子靠近了彌生,「彌生是我女朋友吧?」  

  「ㄜ……」大島一怔,「是……是的。」  

  他唇角一勾,「既然你知道,那請跟她保持一點距離,不然我會很不高興。」  

  他臉上雖然堆著笑意,但卻給人一種「我可不是在開玩笑」的感覺。  

  大島不自覺的倒抽了一口氣,乖乖的點點頭。「是,我知道了。」  

  而此時,彌生已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傻了。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煞有其事的跑來「警告」大島,他又不是真的是她男朋友,為何要表現出吃醋的樣子?  

  再說,好不容易有個異性把她當女人看,並向她告白,他怎麼可以這樣「恐嚇」人家?  

  想著,她不覺有點生氣——雖然她對大島並沒有那種意思。  

  轉頭,她瞪視著他,「ㄟ,你……」  

  「寶貝。」恭朗沒讓她有開口的機會,而是以一聲寶貝打斷了她。  

  聽見他叫她「寶貝」,她心頭一悸,耳根頓時發燙。啥米?他……他叫她寶貝!?  

  真是該死的肉麻,但……為什麼她心裡有種甜甜的感覺?  

  「別跟我以外的男人聊得太開心,好嗎?」他撇唇一笑,使壞卻又迷人。  

  「你……」她瞠目結舌地看著他,說不出話。  

  「別忘記我們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嗯?」說罷,他跟她眨了眨眼,表現得十分親密。  

  彌生傻眼。晚上要一起吃飯?見鬼,他們什麼時候約的?  

  當她想問他,他已經轉身走開,朝著柴田而去。  

  「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一面對柴田,恭朗斂起笑意,非常嚴肅且認真。  

  柴田斜覷著他,一臉促狹笑意,「請問一下,你剛才的舉動是無聊?還是吃醋?」  

  他微頓,然後直視著柴田的眼睛,想也不想地說:「吃醋。」  

  **    **    **

  儘管覺得莫名其妙,彌生還是在他軟硬兼施之下,跟他來到了餐廳。  

  這是一家與上次不同的餐廳,買的是中華料理。一進餐廳,他連菜單都不看就點了一桌子菜,似乎已不是頭一次來。  

  「這裡的中華料理很道地,主廚是個台灣人。」他拿起筷子,「快吃。」  

  「嗯……」她皺皺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他瞬著她,「你想說什麼嗎?」  

  「我……」她咬咬唇,支吾著,「你今天……」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了,以前的她是個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個性大剌剌的人,但自從跟他以「戀人」身份來往之後,她漸漸地有點忸怩,就像女人一樣……  

  雖說她原本就是個女人啦,但像這樣嬌嬌怯怯、欲言又止,是不可能發生在以前的她身上的。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直視著她,微皺起眉頭,「快,我讓你說。」  

  「你今天……那個……我是說……」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一鼓作氣地說:「你今天為什麼要說那種話?」  

  他微怔,挑挑眉,若有所思。  

  「你是指大島那件事?」  

  她用力點點頭,「你幹嘛那樣嚇他?」  

  「我沒有嚇他,只是在陳述事實。」他說。  

  「事實?」她一怔,「什麼事實?」  

  「當然是你是我女朋友的事實。」  

  她瞪大了眼睛,「我又不是。」  

  「誰說不是?」他目光一凝,深深的注視著她。  

  那一瞬間,她在他眼底看見了一種熾熱,而那讓她心頭一陣狂悸。  

  他發神經嗎?他們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他幹嘛說得像真的一樣?  

  「那是騙記者的,又不是真的。」她胸口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躁動及激動,「你那樣做,好像你真的在吃醋……」  

  「我是啊。」他直視著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聞言,她一震,耳根立刻發燙。  

  「你……你又想捉弄我了?」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這次我……我不會上當了。」  

  她想起「第一次約會」時,他也曾說了這種會教她胡思亂想的話,然後在她心慌意亂之際,一臉得意的告訴她,你被耍了。  

  他定定的凝視著她,臉上的表情異常的正經嚴肅,而沒有上次那促狹的神情。  

  她的心撲通撲通的直跳,她的臉像是快燒起來似的灼熱……  

  這不是真的,他只是在捉弄我。她在心裡一直這麼告訴著自己。  

  「ㄟ,」他看著她,問得相當直接,「你喜歡他嗎?你對他有意思嗎?」  

  她頓了一下,訥訥地說:「沒有啊……」  

  「那你在意什麼?」他挑挑眉,一臉氣定神問。  

  「我沒在乎什麼啊,我只是……」她眉心一蹙,怏怏地說:「我只是覺得你那樣做有點Over了……」  

  「我只是做了我身為男友該做的事。」他說,「那是我該有的反應。」  

  「ㄟ?」她一臉困惑,「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  

  看著她,恭朗不自覺地露出了懊惱的、像是「恨鐵不成鋼」般的表情。  

  她是怎麼了?她感覺不到他們之間那一點點微妙的變化嗎?儘管是假的,儘管是演給別人看,但難道她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愉悅雀躍?  

  當他們在一起時,她感受不到他愉快的心情?當他們在一起時,她一點都不覺得快樂?  

  他已經把她當一個女人看待了,她感覺不到嗎?想到這兒,他更是懊惱且沮喪。  

  眉心一皺,他有點生氣地嗔視著她,「女人要像你這麼遲鈍的還真是不多。」說罷,他動起筷子,一副「我懶得跟你說了」的樣子。  

  看著他,彌生不甘心的輕啐一記。  

  什麼嘛,自己老說些沒頭沒腦的話,還要罵人遲鈍……她忍不住咕噥著。  

  **    **    **  

  一打開門,真生已經等在門口,一臉詭異的笑。  

  彌生疲倦的白了她一眼,「幹嘛?」說著,她脫掉帆布鞋,把大得跟垃圾袋一樣的包包往旁邊牆上的掛鉤一掛。  

  「約會?」真生語氣曖昧地問。  

  「例行公事。」她沒好氣地回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是做做樣子,滿足那些會突然跳出來對著我們拍照的狗仔隊。」  

  「做做樣子?」真生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我看你們倒是約會得很認真……」  

  「哪裡認真了?」她輕啐一記,臉頰卻已微微羞紅。  

  真生擋在她前面,細細打量著她,「我發現你最近比較有女人味了,一定是因為有了愛情滋潤。」  

  「你在胡說什麼?」她羞惱地瞪著真生,把她一把推開,「我跟他不是愛情。」  

  「那他為什麼要約你吃飯?」  

  「因為要演戲啊。」她說。  

  「他不是交了女朋友,人氣指數就會下滑的偶像,你也不是男性心目中的玉女紅星,何必在乎狗仔隊怎麼寫?」真生說。  

  她微頓,也覺真生說得極有道理。皺皺眉頭,她若有所思地說:「我是這麼想過,不過他說這是讓狗仔不再騷擾我們兩人的唯一辦法。」  

  「我倒覺得這是他拐個彎追求你的唯一辦法。」真生挑挑眉,一臉篤定地說,「相信我,我對男人的瞭解比你多太多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真生,一時之間有點迷惘了。  

  是嗎?他想追求她?可能嗎?  

  不過話說回來,他好像真的常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聽起來有點高深的話。  

  「你該不是太遲鈍,感覺不出人家的真正用意吧?」真生細睇著她,「你天生少根筋,是有這種可能。」  

  聞言,彌生突然想起剛才吃中華料理時,他對她說的那句話……  

  「女人要像你這麼遲鈍的還真是不多。」  

  他真的對她有意思,只是她太遲鈍而感覺不出來?噢,不,她不認為自己該那麼想。  

  她配不上他,不只她自己這麼覺得,她相信大部分的人都是這麼覺得的。  

  「別在那邊亂說了,」她伸了個懶腰,故作一副內心波瀾不興的表情,「過陣子狗仔對我們的事失去興趣,我們就會分道揚鑣,各過各的生活,你等著看吧。」說完,她轉身走進了浴室。  

  真生站在原地,笑看著她的背影,眼底閃過一抹黠光。  

  「是啊,我等著看……」她喃喃地說,「你這個天字第一號的傻瓜。」  

  **    **    **  

  東青梅,黑川宅。  

  坐在微涼的庭院裡,恭朗喝著母親為他沖泡的自製花茶。  

  看著桌上攤開的那一頁雜誌,他微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嘿,拍得還不錯嘛!」突然,高柳緒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他微怔,轉過了頭,發現他母親不知何時已來到他身後,並盯著雜誌上那張他與彌生並肩走出餐廳的照片。  

  「這女孩子真有味道。」高柳緒子拿起雜誌細看,「她有一種介於女孩與女人之間的氣質。」  

  他沒有搭腔,只是啜了一口茶,然後把一塊手工餅往嘴巴裡放。  

  「我看你這場假戀愛還談得挺有樣子的……」高柳緒子在一旁坐下,「怎樣?還有趣吧?」  

  他微微蹙起了眉頭,像在思索著什麼。  

  她打量著他的表情,高深地一笑。「即使是老資歷的演員,有時也會因為入戲而跟劇中的情人在戲外發展出感情,你們該不會演著演著就……」  

  「媽……」他打斷了她,濃眉一皺,「別尋我開心。」  

  「我才不是尋你開心。」她說,「我只是覺得你最近有那種『戀愛中』的感覺。」  

  他有點心虛,但不甘心就此承認,「你看走眼了。」  

  「是嗎?」她抿唇一笑,「那麼你有時笑得陽光燦爛,有時又突然愁雲慘霧的,是怎麼一回事?」  

  「我哪裡愁雲慘霧了?」他蹙眉一啐。  

  「你現在不就一副失魂落魄、愁雲慘霧的樣子?」她瞅著他一笑,「是因為她吧?」  

  「我?為了那個少根筋的笨蛋?我才……」說著,他心頭突然一緊。  

  是啊,他的心情是因為她而波動著啊!他何必死鴨子嘴硬,尤其是在母親面前?  

  「說說看,」知子莫若母,她當然看得出他眼底那不經意流露出的夾雜著悵然的甜蜜。「媽想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  

  「她……」他眉頭一擰,認真地說:「她是個少根筋、大剌刺、反應遲鈍,而且很粗魯、很暴力,一點都不像女孩子的傻瓜。」  

  「噢?」她挑挑眉,試探地說:「這麼說來,她好像沒什麼優點。」  

  「不。」他目光一凝,神情嚴肅地說:「她有很多優點,譬如說……她很率真,工作很認真,她的眼睛總是發亮,像是永遠不會沮喪、不會失去信心一樣……」  

  看著他描述彌生時的表情及眼神,高柳緒子心裡已有了底——她的兒子墜入愛河了。  

  「很奇怪……」他皺皺眉頭,神情困惑而懊惱,「跟她在一起時,我覺得很放鬆、很舒服,而見不到她的時候,我的胃有種……痙攣的感覺。」  

  聽他這麼形容,高柳緒子忍不住掩唇一笑。  

  「兒子,」她深深的注視著他,語氣堅定地說:「你真的戀愛了,那不是假的,我想你自己也發現了,不是嗎?」  

  他有點尷尬,有點心虛,因為母親已一眼看穿他的心事。  

  是的,他是發現了,而且他在最近還驚覺到……他可能一開始就戀上了她。  

  在她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瞬,在她對著他比出中指的時候,在她昏倒在他懷裡時,在她……他做了那麼多失控、完全不像他作風的事,全是因為她。  

  她在他不知不覺中,以蠶食的方式,一點一點的佔據了他的心。  

  「讓它成真吧,恭朗。」高柳緒子語帶鼓勵意味。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的……」  

  她眼睛一瞇,唇角一勾,「那就讓她點頭啊!」  

  **    **    **  

  去中華料理用餐並不是他們最後一次的「約會」,之後的一個月,他們又一起吃了幾次飯。  

  彌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只是為了做做樣子應付媒體的話,實在不需要那麼頻繁,但除了這個,她又實在想不出他有什麼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邀她吃飯。  

  再說,一次兩次還覺得是為了應付媒體,次數多了,有時她還真有種他們真的是一對的錯覺。  

  但……他們並不是啊!她不否認她心裡確實是有一種戀愛的那種酸酸甜甜感覺,但她擔心這只是一場美麗的誤會。  

  她的第一任男朋友是因為她拔刀相助而跟她短暫交往,第二任男朋友則只是利用她刺激前女友以求復合……她的戀情說來全是誤會一場。  

  他有型有款,家世顯赫不說,在他所在的領域之中又是萬中選一的伎伎者。而她,再平凡不過。  

  每當跟他站在一起,她就覺得心虛。  

  就像現在,她坐在他的對面,而且是在一家位於青山非常知名的法式餐廳裡,而她卻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  

  她穿著極度不適合這種高級餐廳的衣服,她甚至不太懂得所謂的西餐禮節。她感到心虛,而大抵是因為她不是「正牌」。  

  但,她希望自己是正牌,也開始期待自己是了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是不是太蠢了?  

  人不該期待或渴望不屬於自己的人、物或感情,但有時她真的會以為她在他眼裡確實是與眾不同的。  

  哎,都怪真生老在她面前亂說話,搞得她也患得患失起來……她暗忖著。  

  「喂,回魂啊。」見她不自覺的發呆,他低聲叫喚她。  

  她回過神,沉默了一下。  

  「黑川先生,」她壓低聲音地說,「我覺得我跟這裡格格不人。」  

  「是嗎?」他看著已經端上桌的美味佳餚,想也不想地說:「如果你不喜歡這裡,我們換個地方。」說著,他就要起身。  

  「ㄟ,」她一震,叫住他,「東西都送來了。」  

  「吃東西應該是愉快的,這個地方讓你很不自在,不是嗎?」他笑望著她。  

  「ㄜ……」她沒料到他是這種反應。  

  在這一桌美味佳餚跟她之間,他居然選擇了她?雖然以他的經濟能力是不會在乎這幾萬塊,但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可惜嗎?  

  「黑川先生,我只是想說……」她漲紅著臉,支支吾吾的,「最近好像沒有狗仔在跟拍了,我們已經不必要做樣子給誰看了,不是嗎?」  

  聞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定定地看著她。  

  做樣子?她真以為他是為了做做樣子才約她一起吃飯?難道她感覺不到跟她一起吃飯時,他是多麼的愉快,而沒有絲毫的勉強……  

  每當他看著她時,總不經意的就流露出愛戀,她真的感覺不到嗎?她是真的太遲鈍,還是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他們都不是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難道還要來「真情告白」那一套?到了他們這種年紀,戀愛的感覺應該是在自然而然中就產生了才對啊!  

  像他們這樣的成熟男女,一旦感覺到了對方的回應,或是察覺到自己內心的悸動,就可以不需言語的進行到下一個階段,不是嗎?  

  她是感覺不到他的情感?還是她內心從未有過悸動?如果是後者,還真教人沮喪。  

  「很勉強嗎?」他眼底有一絲的悵然,「跟我吃飯,很為難嗎?」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震。他幹嘛露出那種失望的、彷彿受到傷害般的眼神?拜訪,他們只是在做樣子耶!  

  她的心已經夠亂了,他還在她面前露出那種教她困惑迷惘的眼神,他是怎麼了?  

  「我覺得這樣很奇怪……」她眉心一蹙,有些吞吞吐吐,「我們明明不是『那個』,卻要假裝是『那個』,實在是太……太奇怪了。」  

  他濃眉一皺,定定地注視著她,「就算不是『那個』,難道我們就不能以朋友的關係見面吃飯?」  

  「朋友?」她望著他,蹙眉苦笑,「你在開我玩笑嗎?要不是因為那件事,我跟你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所以我才說那是種緣分。」他說,「你不也說過你從沒餓昏的經驗?」  

  「你又在開玩笑了。」她羞惱地說,「我是很認真的在跟你……」  

  「我看起來很不認真嗎?」他打斷了她,神情突然一凝。  

  氣死人了,天底下居然有這種沒神經的女人!?  

  「我不是那種意思,我……」他那一臉被誤解了似的懊惱神情,讓她有點歉疚。  

  他目光如炬地凝視著她,讓她說不出話來。  

  她的胸口好悶、好痛,像是有人將手伸進她胸腔,用力地捏住她的心臟般。  

  突然,他站了起來——  

  她一震,驚疑地望著他。「黑川先生?」  

  「我們走吧。」他說。  

  「ㄟ?」她一臉茫然。  

  「既然你不喜歡這裡,也沒有跟我吃飯的心情,那我送你回家吧。」說罷,他轉身離開座位,直接走向櫃檯結帳。  

  見狀,彌生飛快地跟上去,然後不安地跟在他身後等他結帳。  

  她覺得他似乎是生氣了,可是她有說錯什麼嗎?他們確實不是那種關係,也確實「約會」得太頻繁,不是嗎?  

  既然是做做樣子,何必這麼勤?何必這麼特意?何必這麼大費周章的帶她到這種高級餐廳來?  

  她覺得很困惑,而他一點都不嗎?也許他可以很清楚的知道這是假的,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有了不切實際的期待及念頭……  

  就在她想著的時候,他已經結完帳,並轉身走了出去。  

  於是,她又趕緊迫在他後頭,像只聽話的小狗。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16 14:16:39

第九章

  他走得好快,而彌生幾乎要小跑步才跟得上他。  

  她感覺得出來他在生氣,他的身體周圍隱隱有著一圈火紅的光,換句話說,他是氣到快冒煙著火了。  

  他為什麼那麼生氣?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哪裡做錯或說錯了什麼。  

  來到他停在餐廳附屬停車場的座車旁,他幫她打開了車門。「上車,我送你回家。」說罷,他要繞到駕駛座那邊去。  

  「ㄟ,」她拉住了他,囁囁地說:「慢……慢著。」  

  他微頓,神情嚴肅地看著她。「做什麼?」  

  「你在生氣?」她不太敢直視他的臉。  

  「你說呢?」他的兩隻眼睛定定的注視著她。  

  她戰戰兢兢地抬起眼簾睇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剛才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  

  「那……我說錯了什麼?」  

  「也沒有。」他說。  

  她微怔。她既沒說錯也沒做錯,那他是在生哪門子的氣啊?  

  「那你到底在生什麼氣?」她皺皺眉頭,一臉不解。  

  望著她那張疑惑的、讓人忍不住生氣的臉,他濃眉一皺。「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她一愣。討厭?不,她一點都不討厭他,雖然一開始他們之間是有那麼一點點的衝突。  

  她搖搖頭,率真地說:「沒有啊。」  

  「那麼有喜歡的成分嗎?」他直視著她。  

  迎上他如熾的目光,她心頭一悸,臉頰倏地一熱。她羞怯卻故作鎮定地乾笑兩聲,「呵呵,你真是討厭,幹嘛問這種無厘頭的問題?」  

  「誰跟你無厘頭?」他眉心一擰,「認真的回答我。」  

  「ㄜ……」她漲紅著臉,「說喜歡是有點那個啦,總之你人還不錯,跟一開始的感覺不一樣。」  

  「那麼一開始的感覺跟現在的感覺差別在哪裡?」他又問,像個法官般質問她。  

  她驚愕的眨眨眼睛,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問題。甚至,她根本沒弄懂他的問題。  

  「你聽不懂?」看她一臉茫然,他知道她沒弄懂他的意思。  

  天啊,他黑川恭朗素以心思細膩,擅於製造感性及知性的節目出名,卻喜歡上她這種遲鈍到讓人很想一頭撞牆的女人。  

  她誠實的搖搖頭,「你可不可以說得白話一點?」  

  「白話?」他不覺提高了分貝,「我現在說的是古文還是外星文嗎?」  

  她蹙眉一笑,尷尬地說:「你別咬文嚼字,我真的聽不懂。」  

  「你……」他瞪著她,眼睛快冒出火花來了。  

  「你是真呆,還是裝糊塗?」他懊惱地問。  

  聞言,她眼珠子一瞪,不服氣地說:「你幹嘛人身攻擊?」  

  「我這是人身攻擊?」他說,「這是陳述事實。」  

  「什麼?」她氣憤地瞪著他。什麼嘛,她可是有脾氣的!  

  這陣子她任他擺佈,一下子帶她吃西餐,一下子吃日本料理,一下子又吃中菜,不管願不願意、喜不喜歡,她可是一點意見都沒有耶!  

  為了配合他一起敷衍媒體,她這輩子從沒對任何人妥協過,說起來,她沒功勞也有苦勞啊!  

  看在這個份上,他沒誇她、謝她也就罷了,還三不五時損她、批她!?對啦,她是有喜歡他啦,但她再也不要忍受這種鳥氣。  

  當不了正牌,也不表示她就樂意當「冒牌」。  

  「我……」她秀眉橫豎,氣憤地說:「我不幹了!」撂下「狠話」,她轉身就要走。  

  看見她扭頭就要走,他下意識的一把拉住她--  

  「你放開!」她像吃了炸藥似的對他大叫。  

  他一怔。見鬼,該覺得生氣的人是他,怎麼現在她火氣比他還大?  

  「不放。」他臉一沉,語氣堅定又強硬地說。  

  「你不放,我就揍你!」她「恐嚇」他。  

  「反正你不是第一次對我動手了。」他說。  

  「你……」她咬牙切齒地瞪著他,不知哪來的衝動,就對著他揮出一拳。「你欠揍!」  

  她的拳頭沒有落在他臉上,而是落在他手心裡。  

  他截住了她的拳頭,然後三兩下就把她雙手一扣,撈進了懷裡。  

  「呃!」當她撞進他懷裡,被他牢牢扣住,一種彷彿電流般的強烈感覺竄過她的全身。  

  她心頭一驚,全身跟著發燙。  

  他低下頭,靠近了她耳邊,低聲地道:「挨你拳頭是讓你,不是打不過你。」  

  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而他熾熱的氣息在她耳邊燃燒著,彷彿能將她燙傷。她的心在顫抖,她的身體也是……  

  「你……你快放開喔!」她在警告他,但聲音卻是害怕的。  

  「我問你……」他非但沒鬆開她,反倒更靠近了她;此刻,他的唇幾乎是貼在她耳朵上的。  

  「你剛才說不幹了是『分手』的意思嗎?」他問。  

  在聽見他的話的同時,她彷彿也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那又急又驚的心跳聲。  

  「分……分手?」她強自鎮定,「我們根本沒有交往,哪來的分手?」  

  「你沒有戀愛的感覺?」他眉頭一皺,有點受挫。  

  戀愛的感覺?天啊,他在說什麼?就算她有戀愛的感覺,也清楚的知道他們的戀愛是談假的啊!  

  「你神志不清了嗎?」她聲線微微顫抖著,「我們是假的。」  

  聽見她又用「假的」來形容他們的關係,他不覺懊惱又沮喪。  

  是,他知道他們一開始是為了演給媒體看,但在他不斷地給予暗示之後,她還覺得是假的嗎?  

  假男友會帶她上館子?假男友會吃醋?假男友會想……吻她?  

  沒錯,他現在真想狠狠的親她一口,讓她的豬腦袋能清醒一點。  

  想著,他低下頭,在她耳朵上一吻--  

  「啊!」她驚羞地尖叫著,「你做什麼啦!?」  

  她死命的掙扎,想離開他的懷抱。被他吻過的耳朵又熱又麻,她的胸口也好緊好悶……  

  他再不放開她,她一定會昏倒在他懷裡,她……她會窒息。  

  「親你。」他撇唇一笑。  

  「為什麼要親我?」她羞惱地揉著自己的耳朵。  

  燈光下,他看見她的耳朵、她的臉頰都紅咚咚的,而那模樣讓人憐愛。  

  「因為我是你男朋友。」他近乎耍賴地說,「也該是親你的時候了吧?」  

  「你瘋啦?」她氣呼呼的說。  

  但她並不討厭,甚至……她心頭是甜蜜的。可是,他們是玩假的耶!既然是假的,怎麼可以來真的?  

  「我可以告你性騷擾!」她說。  

  「情侶之間的親密行為,算得上什麼性騷擾?」說著,他不覺又皺起了眉。  

  該死,他都做到這個地步了,她總該感受到他的心意了吧?如果不是真的動心動情,他怎麼可能隨便吻她?  

  她努力地想扳開他的手,從他臂彎中逃開,但她竟使不上力。怪了,她平時可是什麼粗活都能幹的。  

  難道說跟他在一起的這些日子,她已經變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不可能啊,昨天她還單手扛了一把六尺長梯到攝影棚去呢!  

  「喂,你快放手啦,你今天很奇怪耶!」她羞惱地說。  

  「你這個傢伙……」他眉心一攏,將她轉了一圈,面向自己,「你真是該死的遲鈍。」  

  「啥?」她瞪著他,「對,你聰明,我笨,我就是遲鈍,你到底想做什麼啊?」  

  「我……」他突然覺得很緊張,像是情竇初開,為著該如何向喜歡的女生告白而煩惱的少男。  

  她一臉理直氣壯,「你到底要說什麼?說啊。」  

  望著她,他眉頭一凝,把心一定。然後,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對付這種遲鈍的傢伙,就要用非常手段,而他決定來個……一招見效。  

  「我想說的就是……」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拉向了自己。  

  低下頭,他用最熾熱的吻表達了他的心意--  

  **    **    **

  初吻……就是這種感覺嗎?像是觸電,像是被冰雹打到,像是……被大雨滋潤後的大地。  

  是的,這是她籐井彌生活到二十六歲,第一次的親吻。  

  該說是老天疼愛吧?初吻的對象是這種帥翻了的型男,她也算是「了無遺憾」。  

  但是,他為什麼要親吻她呢?作戲也不必賣命到這種程度啊!  

  「ㄟ,」她推開了他,不悅地看著他,「你還是沒說啊!」  

  「……」哇哩咧,他真的被她打敗了。  

  說?還要說什麼?他都已經親吻了她,難道她還不明白?這傢伙是老天派來「虐待」他的嗎?  

  「我的腦細胞真的被你氣死幾萬個了……」他又惱又無奈地看著她,「你是存心虐待我嗎?」  

  「虐待?」她皺皺眉頭,「我沒事幹嘛虐待你?再說,從頭到尾一直虐待人的是你吧?」說著,她一臉不甘心又委屈的表情。  

  「我虐待你?」他提出抗議。  

  「不是嗎?」她揚起下巴,理直氣壯地說,「害我熬夜還餓昏的是誰?莫名其妙把我帶回家的是誰?不好好解釋,反而亂放炮把事情複雜化的是誰?跟媒體說我們是戀人關係的是誰?都是你,不是嗎?」  

  他啞口無言。關於她這些指控,他都認罪。  

  「你沒話可說了吧?」她得理不饒人地逼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索著如何反擊般。  

  須臾,他神情凝肅地說:「沒頭沒腦衝到車道的是誰?哪裡不昏,偏偏選在有我的電梯裡昏倒的是誰?」  

  「ㄟ?」她一愣。我咧,果然是千萬製作人,反應及口才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老實說,你該不是故意的吧?」他挑眉一笑。  

  「見鬼,誰故意啊?你少臭美了!」她羞惱地反駁著。  

  見她面紅耳赤,他捉弄她的興致又來了。  

  「說我沒解釋,自己卻從來沒解釋的是誰?」  

  「什……」她漲紅著臉,一臉心虛。  

  「半推半就配合演出的又是誰?」他定定的看著她,「是誰在不知不覺中偷走了我的心?是誰擄獲了我,卻遲鈍的毫不自知?」  

  聞言,她瞪大了眼睛,木木地望著他。  

  他剛才說什麼?她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是誰讓我見不到的時候會胃痛?是誰讓我吃醋?是誰……」他深深的凝視著她,「那個人不就是你嗎?」  

  「ㄜ?」她一震,驚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你……發燒?」她皺起眉頭。  

  他搖搖頭。  

  「你嗑藥?」  

  他眉心一皺,好氣又好笑地說:「你再說,我就扁你。」  

  「你……」她受到驚嚇,完完全全的受到驚嚇。「怎麼可能?你……你是說……」  

  「我喜歡上你了。」他說,「是不是一見鍾情,我不是很確定,但絕對是日久生情。」  

  「天啊!」她掩著嘴,兩隻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樣。  

  他溫柔的注視著她,勾唇一笑,「你這種反應是高興,還是困擾?」  

  「我……」她說不出話來。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需要時間整理一下思緒。  

  「談『真戀愛』吧?」他以邀約的口吻問道。  

  「跟……我?」她非常不確定地問,「我只是個美工組的職員,而你是千萬製作人……」  

  「那正好。」他一笑,「我是個大男人,不喜歡女友的成就凌駕在我之上。」  

  「我是男人婆,但是你是型男。」  

  「除了頭髮短一點之外,我非常確定你是個女生。」說著,他使壞地瞄了她胸部一眼。  

  她羞紅著臉,「我……我很暴力,一點都不文雅。」  

  「沒關係,我相信你打不過我。」他凝視著她,深情地問:「你還有什麼問題跟疑慮嗎?」  

  她想了一下,老實的搖搖頭。  

  他滿意的一笑,「那很好,給我答案吧。」  

  「什麼答案?」她傻傻地問。  

  「你實在是……」他真懷疑她是怎麼在柴田組待下來的?而柴田又如何忍受她這種少根筋的女人?  

  他忍無可忍地說:「Yes還是No啦!」  

  她縮了縮脖子,皺了皺眉頭,語帶抱怨地說:「Yes啦,那麼大聲做什麼?」  

  「你!」他倒抽了一口氣,努力控制住脾氣,「我要處罰你……」  

  「ㄟ?」她眨了眨眼睛,一臉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呆滯表情。  

  伸出手,他捧住她的臉,低頭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  

  **    **    **  

  停車場熱吻的照片,上了專門追蹤他們戀情真假的娛樂一週報,因為這張照片,再也沒有人懷疑他們戀情的真假。  

  當然,她免不了又被柴田組的組員們狠狠捉弄了一番。  

  同在電視台工作,他們經常有機會見面,但也就因為這樣,她覺得有點困擾。  

  恭朗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在工作時,他絕不會利用機會或特地抽出時間找她說話,即使同在一個攝影棚裡,他頂多也只是看她一眼,給她一記微笑。  

  但即使只是微笑,幾乎可說是沒有戀愛經驗的她,總是藏不住情緒的羞紅了臉。  

  戀愛的感覺真好,但這一切……真的好像夢。  

  一開始只是為了應付媒體而「假交往」,怎麼知道竟會變成「真情人」的關係?  

  為什麼呢?直至現在,她還是常問自己這個問題。他身邊圍繞著的是一個比一個還貌美嬌艷的女明星,而她們也對他相當的有興趣,甚至主動倒追他的大有人在。  

  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要嬌艷的玫瑰、高貴的牡丹,卻選擇了完全無法以花來形容的她?  

  「你的眼光還真奇怪……」  

  三個月後,一個涼爽的傍晚,他們手牽手漫步著朝附近的一家餐館走去時,她忍不住這麼對他說。  

  「你為什麼要妄自菲薄?」他反問她,「你對自己不滿意嗎?」  

  「也不是那樣,只是……」她幽幽一笑,「我覺得你值得更好的。」  

  「對我來說,你已經有九十分。」他說,「我不貪心,不需要一百分的女性,九十分剛剛好。」  

  聽見他這番話,她心裡是感動的。  

  「那我缺的十分是什麼?」  

  他深沉的一笑,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說:「哪天你嫁給我當老婆了,我會幫你加十分的。」  

  嫁?他的意思是跟他結婚?那麼他們現在的交往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  

  瞬間,她腦海裡出現了她穿白紗,他穿白色燕尾服,然後甜蜜牽著手接受眾人祝福的畫面。  

  噢,老天,他又給了她無限想像的空間。  

  吃完飯,他們離開餐館,經過一家超商時,看見了剛上架的娛樂一週報。  

  恭朗停下了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見了。  

  彌生微怔,「你怎麼了?」  

  他沒說話,只是看著週刊封面上的一張照片,而旁邊斗大的標題寫著--  

  國際名導老實說--  

  小犬對女性的品味令我失望  

  那照片上的人,他是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他的父親,他極不願提起的父親,黑川大澤。  

  對於週刊封面上的人物,彌生絕不會不認得。國際名導黑川大澤是位名號響噹噹的大人物,也是最能觸動恭朗敏感神經的父親。  

  雖然她不是沒事就喜歡看八卦新聞的人,但跟他在一起後,她多少也從旁瞭解了不少關於他跟他父親之間的事。  

  父親外遇,母親選擇成全父親的新戀情而簽字離婚,接著就帶他出國定居多年。可想而知,父親在感情上的背叛對正值青春期的他,造成了多大的衝擊及打擊。  

  「恭朗……」她拉住他的手,想把他從書報架前帶開。  

  但他定住不動,然後拿起了架上的雜誌,翻到了相關報導的那一頁。她看見他臉上的表情,那生氣的、受挫的、怨恨的表情。  

  為了緩和此刻的緊繃氣氛,她抓抓頭,自我解嘲地說:「哈哈,你爸爸說得一點都沒錯,他一定很難理解你為什麼挑上了我。」  

  他臉一沉,猛地將雜誌放回書報架上,然後拉住了她的手。  

  他什麼都沒說的把她拉到路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恭朗,去哪裡?」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他沒回答她,只是把她拉上計程車,對著司機說了句:「到青山。」  

  **    **    **  

  青山,香奈兒旗艦店。  

  這已經是他們到青山之後逛的第三家精品旗艦店,先前他們已逛過了PRADA跟GUCCI。  

  他為她挑了一件又一件的名牌服飾,為她選了一雙又一雙的鞋,然後把她當芭比一樣的試裝。  

  店員視他為上賓,自然也對身為他女友的她慇勤服務。  

  但站在落地鏡前,她的臉色越來越凝重,也越來越擠不出笑容來。  

  名牌一點都不適合她,她站著也彆扭,坐著也彆扭,不斷地更換高跟鞋更讓她覺得不舒服。  

  她是籐井彌生,俐落短髮、舒服的T恤、洗到有點泛白的牛仔褲,還有一雙跑跳自如的帆布鞋,這才是屬於她的打扮。  

  穿上名牌服飾的她,像個裝模作樣、故作姿態的蠢蛋。  

  「這件不好……」他細細打量著她,要店員將另一套衣服給她。  

  帶女友血拚,為女友添加行頭應該是愉快的,但他的神情顯露出他的憤怒及焦慮,而一切都是因為那篇報導。  

  他為什麼要在意呢?就算他父親覺得她配不上他又怎樣?只要他心裡是承認她的、認定她的就好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父親如何看她、嫌棄她,即使看見了那篇報導,她心裡也沒有絲毫受傷的感覺。  

  是他,是他激烈的反應及作法傷了她。他潛意識裡覺得她不夠好嗎?他不相信自己的眼光及判斷嗎?他認為穿上名牌,她就會變成千金名媛嗎?  

  他不應該在意的,他的在意讓她覺得自己在他眼裡果然是「不及格」的。  

  她沒有接過店員遞上來的衣服,轉身直接走進了更衣室。再出來時,她身上穿著的是她的T恤、牛仔褲還有帆布鞋。  

  見狀,恭朗站了起來,「怎麼不換上我為你選的衣服?」  

  那篇報導激怒了他,也讓他為彌生打抱不平。彌生絕不是他父親口中毫無品味可言的女性,她只是不喜歡打扮,他相信只要稍微換個造型,她會是個教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女人。  

  他知道她的美,而他也要他的父親看見她的美。他要他父親收回那句話,因為他認為他父親是這世界上,最沒有資格對他所選擇的女性評頭論足的人。  

  彌生將換上的套裝及鞋子交還給店員,神情凝肅地說:「我要回家了。」說罷,她轉身朝店外走去。  

  「彌生?」未料到她會有這樣的舉動及反應,他陡地一震,飛快的追上去。  

  「彌生,」他在店外的行人步道上拉住了她,「你在做什麼?」  

  「這句話該由我問你。」她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眼底隱約透露著憤怒及悲傷,「你在做什麼?」  

  他一怔,「我想幫你買一些衣服及鞋子,你終究是個女人,偶爾也該打扮一下。」  

  「不穿上那些衣服跟鞋子,我在你眼裡就不是女人嗎?」她反問他,目光銳利。  

  迎上她質疑的、憤然的眼神,恭朗胸口一緊。  

  不,當然不是那樣,他只是想讓他父親在見到她的新面貌時,可以收回那些傷人自尊的話。  

  「你看見了,那一點都不適合我。」她說。  

  「你不喜歡,我們可以再去別家……」  

  「不。」她堅決地說,「不必了,也許你希望換掉的不是我的衣服,而是我。」  

  聞言,他一震,「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要那麼說?」  

  該死,她為什麼要曲解他的好意?他只是想……  

  「很抱歉,我讓你丟臉了。」她聲音微微顫抖,「我們的組合確實是相當的突兀,你父親說得一點都沒錯。」  

  「我就是不想讓他那麼說你,才會……」  

  「你心裡也是那麼想的吧!?」她打斷了他,語氣激動,「因為他說中了你的心事,你才會那麼在意!」  

  「不是那樣。」他濃眉一皺,懊惱地回應。  

  「我一點都不在乎你父親對我是什麼樣的評價,我在乎的是你的感覺。」她眼裡泛著淚光,神情看似堅強卻又脆弱,「我在你心裡,真的有九十分嗎?」  

  聞言,他心頭一撼。  

  他傷害了她嗎?在他急著想把她變成一個讓父親「閉上嘴巴」的女人之際,他是不是忽略了她的感受?  

  「彌生……」他想試著跟她解釋說明。  

  「你只是不想輸給令尊。」她打斷了他,「你一直在跟他競爭,雖然你不提他、不見他,但他一直在你心裡,當你看見那篇報道,你覺得自己受傷了,你不想在女性的品位上輸給他,所以你才想改變我。」  

  聽見她這番話,他眉頭揪皺,神情懊惱。  

  他確實是不想輸給他父親,這麼多年來他也一直在證明著就算沒有父親,他還是可以有所作為。  

  他身上流著父親的血,也許他在某些地方是跟父親相同的,但他非常確定的是……他的感情觀跟父親是絕對不同的。  

  他說她是九十分,她就是九十分,絕不會因為他父親說了什麼,而改變他對她的看法及評價,他是為她生氣,他不允許父親用那種刻薄的言辭評論她。  

  她為什麼感受不到他的用心及用意?為什麼會以為他……  

  「你在裝大人。」彌生繼續說著,「你心裡有個渴望父愛的小男孩,而他從來沒有長大過,如果這是你跟你父親之間的無聊競爭,不要把我拖下水。」  

  她自覺說得已經有點過火,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畢竟,她也受到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他是你父親,你擺脫不了他,面對現實吧!」她說得十分激動。  

  而就在此時,她看見他眼中的憤怒及受傷。他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明明鮮血直流,卻又不肯低頭。  

  她心頭一震,她知道自己的這些話是如何的刺傷了他。  

  她明知道他心裡的傷,卻又殘忍的揭開那多年的結痂;儘管她覺得受傷受挫,卻沒理由這樣攻擊他。  

  她深深感到懊悔,但話都說出了口,就算反悔也無法收回。  

  完了,我們完了。她心裡這麼想著。  

  不自覺地,她退後了兩步,然後轉身快步跑開。  

  此刻,她無法面對他,也無法直視他的眼睛。因為他眼底的痛苦,也讓她痛得揪心。  

第十章

  深深懊悔、後悔莫及或是悔不當初,絕對都無法形容她此刻內心的歉疚及悔恨。  

  她不斷不斷地想起他當時的表情,他眼底那深沉的痛楚及悲哀。老天,她為什麼那麼殘忍?她明知那是他的痛處,為什麼要……  

  她真的無法原諒自己,但她就是那麼的衝動,那麼的直腸子也急性子。為什麼在那當下,她就不能稍微想一下、猶豫一下呢?  

  為什麼她要急著把心裡的情緒反應出來?為什麼她不能再想個幾秒鐘,或是為他找個自己能接受的理由?  

  難怪真生要罵她豬頭,說她是什麼「戀愛智能不足症」。  

  在戀愛裡,有時為了讓事情圓滿,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是必要的。  

  她愛得不夠嗎?否則為什麼連這麼一點點的妥協跟退讓都不願意?  

  越想,她心裡就越難過、越懊悔。她想,她應該跟他道歉的,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  

  但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他到大阪去做取材的工作。不只她無法當面向他道歉,他也從未打過一通電話給她,或是透過別人帶給她任何的訊息。  

  真的完了、結束了嗎?他們如美夢、如泡影般的戀情……  

  「彌生?彌生?」  

  當她聽見柴田老大不耐又火大的聲音時,他不知道已經喊了她幾次。  

  她回過神,卻被狠狠的敲了一記腦門。  

  「你發什麼呆?」柴田手持捲成筒狀的報紙,一臉不高興地瞪著她。  

  「對不起……」她低頭認錯道歉。  

  「你這個星期是怎麼了?」柴田皺皺眉頭,「怎麼?男朋友不在身邊,你的心也跟著跑了?」  

  男朋友?恐怕他們已經不再是那種關係了吧?雖然是沒有明說,但搞不好真的會以「無疾而終」的方式結束。  

  想著,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狀,柴田大吃一驚,甚至有點慌了。「喂,你幹嘛?這樣就哭了?」  

  「老大,」這時,其他人圍了過來,「你怎麼把她弄哭了?」  

  「我……」柴田歉疚又不知所措地抓著頭,「我只是敲了她一下而已啊,以前不也都是這麼敲的?」  

  「她談戀愛了,是個女人了嘛!」有人笑說,「女人是水做的,你不知道嗎?」  

  「是啊,」另一人附和著,「黑川先生不在,你要多關心她一點,怎麼可以打她?」  

  彌生知道他們只是在逗她,但不知為何,聽著這些話,她更覺難過。  

  沒有人知道他們已經一整個星期沒聯絡,沒有人知道她這幾天過得多辛苦,沒有人知道他們可能玩完了……  

  她好想見他,好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想著,她竟掉下了眼淚。  

  「喂,籐井彌生,你嘛幫幫忙……」柴田眉頭一蹙,「你哭什麼啦?」  

  「唉,大概是想念親愛的男朋友吧。」大家繼續開她玩笑,當然目的是為了安慰「與男友兩地相思」的她。  

  「想念個屁!」柴田輕啐一記,「黑川先生今天晚上就回來了,急什麼?」  

  聞言,彌生眼睛一瞪,眼淚也停了。  

  「老大,你說什麼?」她驚訝地問,「他今天晚上回來?」  

  柴田蹙眉一笑,「你這個女朋友是怎麼當的?連男朋友什麼時候回來都不曉得?」  

  「也許人家黑川先生是想給她一個驚喜,你還破梗?真是的……」  

  「ㄟ,真的嗎?」柴田尷尬的抓抓頭,「那我不是壞事了?」  

  「老大。」彌生突然抓住柴田的手,眼神懇切地問:「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加班?」  

  柴田皺皺眉頭,假裝在考慮似的吊她胃日,最後還是笑著答應了她。  

  **    **    **  

  雖說不加班,彌生還是拖到了七點半才離開。回家梳洗一番,並慎重的借了真生的衣裙穿上後,她立刻前往Rest。  

  雖然她不確定他是否回到這裡,不過他離開東京一個星期,這裡一定有不少事情等著他處理,她想他應該不會回東青梅去。  

  來到了Rest,警衛就先跟她打了招呼。  

  「籐井小姐,找黑川先生嗎?」  

  「是。」她點頭。看來,他真的回到這裡。  

  「要不要我先打個電話告訴黑川先生說你來了?」這裡雖然門禁森嚴,但警衛對她已非常熟悉。  

  她搖搖頭,「不,我想給他一個驚喜。」不讓警衛先打電話告知,其實是因為她害怕。  

  她害怕當警衛打電話給他,得到的答案會是「不要讓她上來」。  

  於是,她搭著電梯,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來到了他住處的樓層。  

  到他住所的路不長,但她卻覺得腳步好沉重。該如何開口好呢?她不斷這麼想著,儘管她早就已經想好要對他說什麼。  

  站在他住所門前,她鼓起勇氣的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門打開了。  

  她知道他在裡面可以看見門外到訪的人是誰,他開了門,那表示他至少願意見她。  

  這麼一想,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晚……晚安。」她囁囁地說。  

  看見她,恭朗先是一怔,因為她竟穿了裙子。而接下來,他鬆了一口氣,懸了一整個星期的心也終於放下。  

  他是高興的,但也許他沒表現得太明顯,也因此彌生的表情看起來有一點點的不安。  

  那一天之後,他數度想打電話給她,但他想……或許該讓彼此的心情都平靜一些再說。而離開東京到大阪取材的這一個星期,恰好給了他們這個冷靜沉澱的時間。  

  他是愛她的、需要她的,見不到她的這幾天,他經常神不守舍,還惹來其他同行工作人員的捉弄及嘲笑。  

  以前的他對於這種事是無法忍受的,但這次他竟如此的無所謂。  

  他原本計畫明天去找她,然後鄭重跟她說聲抱歉的,卻沒想到……她竟先來了。  

  「進來吧。」他說。  

  「打擾了。」她客氣又小心地走了進去。  

  剛到玄關,她看見了一雙女鞋,是非常優雅的包頭鞋款,品味極佳,而空氣裡也有著淡雅的、成熟的女性香水……  

  有女人在他家?她心頭一震,胸口緊揪起來。  

  他一整個星期不跟她聯絡,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另一種選擇、另一個對像?這樣的鞋子、這樣的香味,她相信擁有這種品味的成熟女性,一定能得到他父親的認可。  

  「怎麼了?」見她杵著不動,恭朗疑惑地問,「你又不是第一次來,進來坐吧。」  

  「不……不用了。」她的腳像被釘在原地,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的心……是涼的。  

  看見她那奇怪的表情,恭朗微皺起了眉,「你在跟我客氣什麼?」不過一個星期不見,她竟表現得既客氣又疏離。  

  她還在生他的氣嗎?但如果是那樣,她又為什麼願意主動來找他?  

  「我有話要跟你說……」  

  「那就進來坐著慢慢說啊。」他眉心一擰,「我順便跟你介……」  

  「不。」她打斷了他,「我在這裡說就好了。」  

  她直視著他,一臉堅決地說:「我想跟你道歉,那天我不該那麼說,我應該體諒你的心情,而不是戳你的痛處……」  

  他想她說的是她提及他父親的那一段,其實他一點都不氣她,雖然在那當下他是有點懊惱。  

  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他的確不該在意他父親向記者說了什麼,更不該發了瘋似的帶著她到處試裝。  

  錯的是他,而她只是說出了事實,點醒了他。  

  「彌生,我沒生氣……」  

  「不,你應該生氣的。」她的情緒有點激動,「我沒有站在你的立場看這件事情,我也不曾經歷過你那樣的年輕歲月,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來說,要承受那樣的打擊及壓力是很辛苦的,我不應該責怪你、批判你……」  

  他蹙眉一歎,「你是心直口快了點,但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  

  她沉默了幾秒鐘,誠心地說:「我真的很抱歉……」  

  「我也不對。」他溫柔笑望著她,「當時我也沒顧慮到你的感受。」  

  「我……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她覺得自己一刻都待不住,因為她一直聞到那淡淡的幽香。  

  雖然那香味一點都不濃烈,也毫無侵略感,但她就是無法不在乎它。  

  「就只是這樣?」他有點失望地皺了皺眉頭,「沒什麼其他的要說?」  

  分別了一星期,她居然只想跟他說這些?難道她一點都不想他?她就不能像大部分的女孩子那樣哭著抱住他,告訴他她有多思念他?  

  老天,他可是想死她了,此時此刻他多麼想緊緊的擁抱她,甚至要求她不要離開。  

  但今天不行,因為他這裡有個「不速之客」……  

  「我……我還想告訴你,就是……」她咬咬唇,像是猶豫,也像是一時之間不知從何說起。  

  「我想說的是……」她抬起眼簾,注視著他,「請你原諒你父親對你造成的傷害。」  

  他一怔,不解地看著她。  

  「這世上就是有些人無法長時間的維持一段感情……」她說,「令尊是個藝術工作者,情感比一般人豐富,雖然他後來愛上了別人,但我相信他跟令堂是真心愛過的。」  

  「……」他呆住了,因為他沒想到她會跟他說這個。  

  「我想令堂一定是體諒了這一點,才會選擇退讓且祝福。」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是他們相愛的證明,請你不要忘記這一點。」  

  「就算你不見他、不提他,他是你父親的這個事實是不會改變的。」說著,她內心有點激動,眼眶也微微濕潤,「如果你不能原諒他,你的心就會被傷痛束縛住,那麼你永遠不會得到真正的快樂及自由。」  

  她的這番話震撼了他,他沒想到平時大剌剌又遲鈍的她,居然會講出這番教人動容的大道理。  

  他從沒跟她提過他父親的事,或是他內心對父親的感受,但她卻精準的道中了他的心事。  

  啊,我的眼光果然是正確的!這一際,他幾乎要對天高呼。  

  突然,她彎腰一欠,「我要說的都說完了,祝福你。」說罷,她轉身,飛快的跑了。  

  「ㄟ?」他一怔,根本來不及反應。  

  現在是怎樣?她怎麼這樣就跑掉了呢?就算她講完了,也該聽聽他怎麼講吧?再說,他還沒跟她介紹廚房裡那位「不速之客」呢!  

  此時,因為彌生的到來而暫時避開的不速之客,慢條斯理、一派輕鬆的從廚房走了出來——  

  「她講得可真好,我聽得都快掉下眼淚來了……」  

  說話的是高柳緒子,恭朗的母親,她其實也剛到,就在彌生來訪的前五分鐘。  

  她今天來是為了代她前夫,恭朗的父親傳達一件事情,卻沒想到先聽見讓恭朗自豪的女友所說的那番話。  

  「媽……」  

  「恭朗,她說得一點都沒錯喔。」她溫柔一笑,「我可一點都不後悔愛上並嫁給你父親,雖然他後來離開了我。」  

  他眉心一皺,討饒地說:「可不可以別提這件事了?」  

  「為什麼不?」她挑挑眉,神情平靜地說:「因為跟你父親相愛,我才有了你,你是他送給我最棒的禮物。」  

  「媽……」  

  她趨前輕握住他的手,「我們並不是怨偶,只是感情淡了,有些感覺沒了就是沒了,強求不得,但是我知道他確實深深的愛過我。」  

  他濃眉微皺,沒有說話。  

  「其實我今天來是為了幫你父親轉達一件事。」她說。  

  他一怔,「什……」  

  「他說他即將對娛樂一週報提出告訴,控告他們報導不實。」她續道:「他說他對記者說的是『小犬的眼光果然特別』,絕對沒有什麼你的品味讓他失望這種事。」  

  聞言,他陡地說:「你是說……」  

  「記者為了讓標題聳動一點,總愛加油添醋,你是知道的。」  

  「他……」他眉心一攏,「他為什麼不親口跟我解釋?」  

  「你又為什麼不親自跟他求證呢?」她反問他,臉上還是溫柔的笑。  

  他心頭一撼。是啊,為什麼在那當時他沒有向父親求證?是怨恨蒙蔽了他的心,讓他失去正確的判斷,甚而傷害了彌生……  

  該死,他真該死!想著,他懊惱又懊悔的低下了頭。  

  「好了,」高柳緒子拍拍他的肩,「現在不是懊悔的時候,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去把她追回來。」  

  他不解地看著她。  

  「如果我沒猜錯,她似乎誤會了。」  

  「誤會?」他更覺困惑了。  

  她點點頭,「她好像把我當成你另結的新歡。」  

  「她根本沒看見你。」他蹙眉一笑。  

  「玄關的鞋、陌生的氣味……女人對這個是很敏感的。」她說。  

  敏感?他母親說的是那個遲鈍的傢伙嗎?不過她剛才確實是有點不尋常,而且還說什麼「祝福你」這種奇怪的話,難道說……  

  「那個笨蛋!」他有點生氣地說,「平時那麼遲鈍,偏偏這個時候就變聰明了。」  

  「快去吧。」她推了他一下,「這麼好的女孩子,可不要讓她跑了。」  

  他注視著她,勾唇一笑,「放心吧,這個媳婦一定是你的。」說罷,他轉身跑了出去。  

  **    **    **

  恭朗沒有在街上盲目的找尋她,他知道她一定會回家,她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鬼混。  

  就這樣,他把車停在她住處樓下,在車上等了她三十分鐘,而她總算出現。  

  從後視鏡中,他看見她有氣無力、拖著腳步的走著,整個人像是洩了氣的汽球般。  

  當她走近,他打開了車門——  

  「呃!?」她嚇了一跳。  

  他下了車,一臉「我真的被你打敗了」的無奈表情。  

  「你……」彌生是認得他的車的,只是一時沒注意到。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他住處不是有一位她所不認識的女性嗎?一個穿著優雅高跟鞋,有著淡雅香味的女性。  

  恭朗細細凝睇著她,發現她的眼睛紅紅的。「你哭過?」  

  「沒有。」她胡亂地搖搖頭,倔強的不承認,「哭?為什麼啊?」  

  「為什麼?那就要問你自己了。」他撇唇一笑。  

  她蹙著眉頭,支吾地說:「我就沒哭啊……」  

  「喂。」他突然在她面前用力擊掌。  

  她嚇了一跳,瞪大著眼睛看他。  

  可惡,他就只會嚇她嗎?都已經另有新歡,為什麼還要來嚇她啊?  

  「你想我嗎?我去大阪的時候。」他問。  

  問這個幹嘛?她想他嗎?當然想啊!可是他呢?一通電話都沒有也就罷了,才一星期就「另起爐灶」,未免也太無情了一點。  

  再說,既然都已經有了其他的選擇,還來問她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幹嘛?  

  想著,她不禁有點生氣。「問這個做什麼?」  

  「因為我想你。」他直視著她,神情嚴肅地說,「因為我想你,所以想知道你想不想我。」  

  她驚羞卻又慍惱地瞪著他,一臉難以置信。  

  想她?一個星期不跟她聯絡叫想她?一回來,住所就有其他女性「進駐」叫想她?  

  本來她是打算成全他、祝福他,不讓他為難的結束這一段戀情的,但他既要魚也要熊掌的作法,實在令她十分氣憤傷心。  

  「你一整個星期沒跟我聯絡,連托人傳話都沒有!」她忍不住激動起來。  

  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如此激動,也因為知道,他心裡其實是高興的。因為那表示,她是愛他的、在乎他的。  

  「我覺得應該給彼此一個冷靜沉澱的時間……」他氣定神閒地說。  

  見鬼,應該是給他一個另結新歡的機會吧?她心裡這麼想著。  

  「你一臉很不苟同的表情……」他笑睇著她,充滿興味地問:「你不覺得一個星期不見,我們都更確定了對彼此的感情?」  

  聞言,她眉心一擰,眼底冒著星火——  

  「剛才你為什麼一下子就跑掉了?」他依舊一派輕鬆。  

  「我想說的都說完了,不走要幹嘛?」她的口氣開始強硬而不悅。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摩挲著下巴,「你特地穿了裙子來見我,就只為了說幾句話?」  

  她彆扭地揪著裙子,「我……我只是……」  

  「你真的不太適合穿裙子。」突然,他神情認真的這麼說。  

  她胸口一緊,有些受挫。是,她知道她不適合,她穿起來就是彆扭、就是奇怪,但她是為了誰!?  

  眼眶一熱,鼻子一酸,她忍不住地掉下眼淚。  

  「我是不適合。」她覺得喉嚨裡像有沙子,好疼、好乾,「你找個適合穿裙子的人吧!」說罷,她扭頭就想走。  

  他一把拉住她,將她扣在懷裡。「你還是沒讓我把話說完。」  

  「放開我……」她哭著槌他、推他、打他,想掙開他。  

  「雖然你不適合穿裙子,但是……」他語氣平靜而深情地說,「我就是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你騙人……」她氣憤又傷心,「你明明想跟我分手了,對不對?」  

  他蹙眉笑問:「你從哪裡得到的資訊?」  

  「我不笨。」她抬起淚濕的眼瞪著他,「我知道你屋子裡有別的女人……」  

  他挑挑眉,「噢?原來你注意到了?」雖然是特地跑來跟她解釋的,但看見她吃醋生氣的樣子,他又忍不住想逗她。  

  「一個星期不見,你腦袋靈光多了。」他語帶促狹地說。  

  見他明明已經「露餡」,竟然還若無其事的調侃她,她氣得兩隻眼睛都快噴火了。  

  「很可惜,她突然跑來,我也很困擾……」他一歎,惋惜地說:「本來我想留你下來的。」  

  留她下來是什麼意思?過夜嗎?他……他居然是這種人!?  

  「你真可惡!」她氣得朝他揮拳。  

  他一手握住她的拳頭,笑得有點無賴,「穿裙子就溫柔一點,別動手動腳的。」  

  她怒視著他,一副想咬他的樣子。  

  「你說祝福我是什麼意思?」他唇角一勾。  

  「我祝福你找到更適合的對象!」  

  「你這樣就把我拱手讓人,未免太沒有運動精神。」他幾乎快哈哈大笑。  

  「我的愛情是純真且純潔的,不像你。」她對著他大聲咆哮。  

  他皺皺眉頭,一臉受不了她的高分貝的表情。「我在感情上也是有潔癖的。」  

  啥?他說什麼鬼話?屋裡藏了一個女人,還想要她留下的人也有感情潔癖?哈哈哈!  

  「說真的,你實在很失禮,我都還來不及介紹你們認識呢!」他一笑。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介紹她們認識?是他不正常,還是她太大驚小怪?他居然要……  

  天啊,她竟然一直愛著這樣的混蛋!  

  「我母親被你那番話感動得快要掉淚,不知道有多麼想見見你,結果你……」說著,他唉地一歎,「難道你不想見見未來的婆婆嗎?」  

  「你又在胡說什麼?你簡直是莫名其妙,我再也……慢……慢著……」她像是突然被敲了一棍,猛地驚醒過來。  

  她瞪大著眼睛,狐疑地望著他,「你剛才說……你是說……」  

  「我屋裡的女人是我母親。」他終於揭開謎底。  

  玩了她這麼久,也該放過她了。  

  「……」她張大著嘴巴,發不出聲音。  

  他咧嘴一笑,「我母親說,千萬別讓你這麼好的女孩子跑了。」  

  「你……你是說真的?」她太震驚,以至於聲音顫抖得特別厲害。  

  他點頭,然後親暱地在她額頭上一敲,「你以為我會輕易放開你嗎?」  

  「恭朗……」知道他並沒有另結新歡、移情別戀,她整個人突然鬆懈下來。  

  她癱軟在他懷裡,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我嚇死了,我以為……」說著,她哭了。  

  他愛憐的撫摸著她的頭、她的背,聲線溫柔地說:「我愛你,這件事……你永遠不需要懷疑。」  

  「嗯。」她內心激動澎湃,再也說不出話來。  

  她只是拚命的點頭,盡情的哭。  

  「彌生,」他輕捧起她的臉,深情凝視著她,「讓我幫你再加十分吧。」說罷,他低頭在她鼻尖上輕輕一吻。  

  這一次,她開竅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跟她求婚,他要她成為一百分的女性……  

  胸口一熱,她再度流下眼淚,欣喜的眼淚。  

  「我願意。」她眼裡薄翳著淚光,唇角卻含笑。  

終曲

  半年後,東京放送電視台。  

  就在五個月前,彌生嫁給了恭朗。為了他們的婚禮,恭朗的母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籌備,毫不馬虎。  

  於是,在眾人的祝福下,他們步上了紅毯。  

  在這次的婚禮上,黑川大澤以家長的身份出席,而他跟恭朗冰凍了近二十年的父子關係也慢慢解凍中。  

  但最教人驚訝的是一向像大男孩似的彌生,在與高柳緒子有交情的大師級彩妝造型師——松本信一的巧手下,搖身一變成了彷如超級名模般的美麗女性。  

  也就在這場婚禮中,大家才發現她的可塑性竟是那麼的高。  

  就這樣,他們辦了一場完美的、令人驚艷的婚禮。  

  只是,再完美的婚禮終要落幕,度完蜜月回來後,恭朗繼續投入工作,而彌生也回到了柴田組——  

  「讓開!讓開!」T恤、牛仔褲、帆布鞋……彌生恢復了她原本的面貌,一如往常的做著她原本的粗重工作。  

  柴田組裡,沒有人因為她從籐井彌生變成「黑川彌生」,而對她有特別待遇。她還是她,那個每天跑進跑出、大呼小叫,永遠都精力十足的彌生。  

  把手中沉甸甸的紙箱放下後,她鬆了一口氣,隨便用T恤的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  

  「唉,」一旁看著她的柴田幽幽一歎,「我真同情黑川先生……」  

  「ㄟ?」她一怔,不解的看著他。  

  「像他那樣的優質型男,怎麼會娶到你這種男人婆?」柴田搖搖頭,唉聲歎氣的,「可憐啊可憐……」  

  「老大,」彌生不甘示弱,反將他一軍,「像你這樣的男人是永遠無法到達我老公那種境界的,只有他知道我是個多完美的女性。」  

  她話剛說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來,一點面子都不給她。  

  她板起臉,哼地一聲,「你們這些膚淺的臭男人。」  

  「對對對,我們膚淺,你老公可憐,哈哈哈……」  

  「我寧可當膚淺的男人,也不想當可憐的男人……」  

  「是啊,聽說你連飯都不會煮,唉,你是怎麼當女人的?」  

  「喂,夠了,你們這些臭老頭……」  

  「嗨。」突然,門打開,恭朗探進頭來。  

  見裡面鬧烘烘的,他一笑,「聊什麼?這麼開心……」他走了進來,手上提了兩個紙袋。  

  「黑川先生,我們正在聊你呢!」柴田說。  

  「我?」恭朗一臉疑惑,「找有什麼好聊?該不是彌生在說我壞話吧?」  

  「沒有,她對你十分的滿意,尤其是在床上的表現……」柴田曖昧一笑。  

  彌生漲紅著臉,氣呼呼地說:「喂!我什麼時候說了!?」  

  「你害什麼羞?都已經是已婚婦女了。」  

  「就是說嘛,難道你對你老公的表現不滿意?」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捉弄她,教她又羞又氣。  

  在柴田組開玩笑,通常是葷素不忌的,即使有女性在場,他們也從不會刻意收斂,更何況他們根本沒拿彌生當女人看。  

  看親愛的老婆被大家逗得面紅耳赤,身為老公的恭朗立刻挺身護妻——  

  「好啦,」他攬著彌生的肩,「大家就饒了她吧,別捉弄她了。」說著,他將紙袋放在桌上。  

  「這是我回來時順道買的中華煎餃,大家趁熱吃吧。」  

  「哇,太棒了!」大夥兒圍了過來,像是看見獵物的狼群般。  

  沒一會兒,大家把紙袋裡的幾盒煎餃打開來,拿了筷子便唏哩呼嚕地吃了起來。  

  「你也吃一點吧。」恭朗體貼的夾了一塊往彌生嘴巴放。  

  她張開嘴,接受了老公的好意,但剛吞下,她就覺得胃部一陣翻攪。  

  「呃……」她感到反胃,抱住了腹部。  

  「怎麼了?」見狀,恭朗擔心地問。  

  「我……」她指著嘴巴,又指著肚子,一副「目前不方便說話」的模樣。  

  接著,她快步地跑進廁所,然後裡面便傳來嘔吐的聲音。  

  沒一會兒,她臉揪得跟包子一樣般走出來,「唉唷,我不吃了……」  

  「你怎麼了?」恭朗趨前,「不舒服?」  

  「我好像沒什麼胃口……」她說。  

  「我們沒聽錯吧?」有人開玩笑地說:「大胃王居然說她沒胃口?」  

  這時,柴田突然一臉嚴肅,若有所思地說:「彌生,你這該不會是……孕吐吧?」  

  聞言,大家都吃了一驚。「孕吐!?」  

  柴田點點頭,「我老婆懷孕的時候也是這樣。」  

  在這當下,最在意、最激動的就屬恭朗,「彌生,」他一臉期待地問:「你真的懷孕了?」  

  彌生皺皺眉頭,認真想了一下,「喔,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來了,我『那個』好像一直沒來……」  

  「什麼!?」恭朗一震,「多久了?」  

  她搖搖頭,「我沒算過……嘔!」說著,她又想吐了。  

  轉身,她再度衝進廁所。  

  「看來是不會錯了……」柴田拍拍他的肩,咧嘴一笑,「恭喜你,你快當爸爸了。」  

  「天啊……」恭朗無法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驚喜?愉悅?不,那都不足以形容他的感受,他只能說……他的人生將因此而更為圓滿。  

  只是,彌生也太迷糊了,居然連這種事都沒察覺,還每天搬著重物跑來跑去!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同情你……」柴田一歎,半開玩笑地說:「這世上除了你,大概沒有其他男人可以忍受得了這種迷糊又神經大條的女人了。」  

  「可不是嗎?」恭朗笑歎一記,但眼裡卻是幾乎要滿溢出來的幸福,「我開始覺得我跟她結婚,根本就是在行善。」  

  聽著,柴田哈哈大笑,而他也笑了。  

  但他想,行善沒什麼不好,他母親常說能幫助別人的人是幸福的、是不虞匱乏的。再說,「善有善報」,他現在不就正在享受這甜美的果實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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