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身為當紅製作人的他,
從沒遇過像她這樣敢指著他「破口大罵」的人,
讓他覺得有趣極了。
之後,他與那小妞又很有緣地在電視台相遇,
她卻好死不死地在他面前昏倒,
而他「下意識地」抱起她,剛好被大家看到,
於是,電視台內便傳出他跟她的緋聞……
照理說,他該站出來澄清,
以免他黃金單身漢的位子不保,
但,他突然覺得讓緋聞「弄假成真」,
似乎也挺不賴的!
畢竟,她是第一個讓他親自「動手」的女人……
楔子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這是一家位於銀座五丁目的酒店,比起一些大型的豪華酒店,金湯匙俱樂部只能說是小而美。
在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的帶領下,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公關小姐的金湯匙,卻有著令人咋舌的業績及好評。
丹下綾子年輕時,在六本木擔任酒店公關小姐,便與客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的人情味及值得信賴,讓她在淘汰速度極快的公關世界裡,穩坐一姊的位置。
三十五歲時,她便離開了六本木,往更高級的銀座邁進。而店名叫金湯匙俱樂部,是因為她多年來珍藏著的一根義大利工匠純手工打造的金湯匙。
這根純金湯匙是年輕時.一位她深愛卻無緣的男人送給她的。她一直相當珍惜,就算生活再拮据,她也不曾動過變賣的念頭。
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時,「金湯匙」這個店名便成了她唯一的選擇。
金湯匙俱樂部的客層相當的高級,在這裡出入的大多是一些名人雅士、政商名流。除了老客人之外,她也有不少年輕一輩的科技新貴,或青年企業家這類的客人。
俱樂部提供給客人的是一個交流的、放鬆的、隱密的所在,而這樣的服務也為她及她旗下的公關小姐們,創造了富足優渥的生活。
在金湯匙俱樂部的客戶名單裡,有著四位真的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角川無二、黑川恭朗、中津川尚真及杉川准治。
這四位貴公子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也各自有著迥然不同的性格及人生。
他們四位算得上是金湯匙的熟客,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卻都有著非凡成就。
角川無二,三十三歲,角川集團總裁,是有著黑道背景的娛樂業大亨。他的父親是有著「東京教父」之稱的角川學,在銀座、六本木、新宿及歌舞伎町等菁華地段,擁有十數家規模龐大的店面。
目前已完全接掌父親事業的他,正積極想買下一楝舊商業大樓重建,並開創角川集團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黑川恭朗,三十一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雅痞氣息的他,是電視台的千萬製作人。他所製作的電視節目,總能為電視台及廣告主帶來豐厚的收穫。
名聲響亮、名利雙收,卻又行事低調的他,還有一個許多人都知道、卻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份——國際名導黑川大澤之子。
中津川尚真,三十二歲,東京光電執行長。二房之子的他,才能及資質都遠勝過大房之子。
因為得到父親中津川道夫的重用及信賴,一直在國外求學及工作的他,在半年前被中津川道夫召回,並指派為接班人。
杉川准治,三十二歲,杉川製藥的二少,卻走了跟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他在二十七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是名身價數億的鑽石單身漢。
他不熱衷,也不擅於與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獨居在市郊的豪宅,就連在公司的管理上也大多透過視訊或網路。
每個星期六晚上到金湯匙俱樂部找媽媽桑聊天,可說是他唯一與人面對面的休閒消遣。
而今晚,穿著一件深灰色喀什米爾套頭毛衣及黑色長褲的黑川恭朗,在十點十三分,悠閒的步進了金湯匙俱樂部——
第一章
「歡迎光臨。」森村經理親自上前接待貴客,「老樣子嗎?」
「是的。」黑川恭朗優雅地一笑,「麻煩你了。」
「哪裡的話,」森村經理微微一欠,「請跟我來。」說著,他引領黑川恭朗來到了一個邊緣的位子。
坐定,森村經理便要服務員先取來烏龍茶,並叫來經常接待他的麻衣子。
「黑川先生,近來好嗎?」都內某知名女子大學畢業的麻衣子是個漂亮又給人聰明感覺的女孩,對於進入影藝圈有相當的興趣。
她在恭朗身邊坐下,替他倒了杯烏龍茶,「最近看到你製作的那個房屋改造節目,非常有趣也非常溫馨耶!」麻衣子說道。
「真想不到麻衣子小姐還有時間看電視。」他撇唇一笑。
「我只看優質節目。」麻衣子趁此機會討好他一番,「黑川先生製作的節目,我可是從不放過。」
「是嗎?」他臉上沒有一絲張狂得意,像是早已習慣了這樣的恭維,「那我真是要謝謝你了。」
「對了,森村經理……」他轉而看著森村,「可以請丹下媽媽桑過來一下嗎?」
「喔,好的,沒問題,請你稍候。」森村彎腰一欠,轉身走開。
不多久,總是一襲優雅和服,梳著日本頭的丹下綾子來了——
「黑川先生,你好。」綾子坐了下來,「最近忙什麼?」
「老樣子。」他說,「有件事情想麻煩丹下媽媽桑,不曉得方不方便?」
「咦?」她微怔,「不知道我能幫你什麼忙?」
「我最近開一個談話性節目,第一集想邀請十位銀座上班小姐參與,不曉得媽媽桑能不能幫我跟同業問問。」
「這簡單。」綾子想也沒想地就回答,「我認識一些素質不錯的小姐,再幫你問問。」
「那就麻煩你了。」
「這是小事情。」她溫柔一笑。
「黑川先生,」此時,一旁的麻衣子主動的勾住了他的手,「我可以去參加嗎?」
他看著她,「我本來就打算邀請你啊。」
「真的?」她驚喜地問,「真是太好了,我一直想去電視台看看呢!」
「電視台一點都不好玩。」他說。
「可是人家很好奇。」
綾子一笑,「麻衣子一直以來對演藝工作非常嚮往,也許哪天會轉行也說不定。」
「不是我自誇喔,」麻衣子眼中閃著燦爛的光芒,「我以前還是話劇社的台柱呢!」
「是嗎?」
「當然是。」她緊纏著他的手臂,「有機會請黑川先生幫我引薦一下吧。」
「引薦?」他微怔。
「嗯。」麻次子用力點點頭,「就是令尊黑川大澤啊,我很欣賞他的電影。」
突然,他臉一沉,儘管店裡光線有點昏黃,還是可看見他神情的驟變。
綾子對恭朗的事略知一二,也知道他的父親黑川大澤對他來說,是個禁忌話題。
黑川大澤是知名的國際大導,而他是那位大導演的兒子也不是秘密。
他的母親高柳緒子年輕時,是名以知性演技出名的女明星,非常年輕時就嫁給黑川大澤並息影生子。
後來黑川大澤又與他的電影女主角因工作而產生感情,進而與高柳緒子分居。
在恭朗國中時候,高柳緒子選擇離婚成全丈夫的第二段婚姻,然後帶著恭朗到澳洲住了幾年。
雖然黑川大澤一直對他們母子倆善盡照顧的責任,但對於父親的外遇背叛,他是一直無法諒解的。
他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父親的名字,一是因為父親在感情上背叛了母親,二則是不想讓人把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跟成就,與他父親在圈子裡的崇高地位做任何的聯想。
麻衣子興奮過了頭,誤觸地雷卻不自知,她身為老闆娘兼媽媽桑,當然要適時的打圓場。
「好了,麻衣子……」她替恭朗又倒了一杯茶,「黑川先生來這裡是想輕鬆一下,別再提工作的事了。」說著,她跟麻衣子使了個眼色。
「喔……」麻衣子警覺地回應,「也對,我真是太不體貼了。」說著,她轉而對著身邊的恭朗粲笑一記,「黑川先生可別生我的氣喔!」
雖然情緒有點受到影響,但他畢竟是個成熟的男性,還不至於因此對誰動氣。
他搖搖頭,唇角一勾,「我沒生氣,幫我點根煙吧。」他說。
** ** **
熬了三個晚上,籐井彌生終於將節目要用的模型屋做好。
進到這個人稱「柴田組」的美工部門已經六個多月,這是她的「老大」——柴田,第一次將模型製作的工作交給她。
柴田在這個業界相當知名,能在他底下學習是許多人夢寐以求之事。因為他非常的嚴格且「暴力」,於是他所帶領的美工部門才會有「柴田組」這麼江湖味的別稱。
為了這第一次的表現,她事前做了非常多的準備,就為了將自己的功力完美的呈現在大家眼前。
二十六歲的她,剪了個像小男生一般的俐落髮型,為了工作方便,也總是穿著輕便簡單的牛仔褲或休閒運動服。
儘管長得清秀可愛,但在幾乎都是男性工作人員的小組中,她就像是個小弟弟般。
一路上從住處出來,她便像保護國家文化遺產般護著自己的模型屋,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多日來的心血就會付之一炬。
當她安全的把模型屋帶出擁擠的地鐵後,她鬆了一口氣。
踩著輕快卻小心的步伐,她朝著東京放送電視台邁進。
而就在她橫過車道之際,一輛急駛而來的黑色跑車幾乎撞上了她——
「啊!」她的驚叫聲幾乎是跟車子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響同時響起。
那輛發亮的黑色跑車並沒有撞上她,但卻嚇得她魂飛魄散。而當她在幾秒鐘後回過神來,更教她崩潰的事情發生了——
她辛苦做了三天三夜的模型屋掉在地上,而且已經……
「啊!」她再次尖叫。
她蹲在地上撿拾那殘破的碎片,眼淚幾乎要掉下來。
「完了,完了……」她一臉愁容,喃喃自語。
「嘿。」此時,車上的人下來了。
只顧著撿拾毀損模型屋的她,根本沒心情去看那個「肇事者」。
「我趕著開會。」那人說。
聽到這句話的同時,她注意到他腳下穿了雙黑亮的手工訂製皮鞋,看來既昂貴又具有品味。
但是,這雙有品味的皮鞋的主人卻毀了她多日來的心血……
趕著開會?趕著開會就可以開快車?就可以撞壞她多日的辛苦結晶?老大好不容易將這個任務交給她,這個人卻毀了她的得意作品,也毀了她光明的前途及未來……
她哀怨又憤恨地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瞪著那個冒失的傢伙——
「你是趕著去投胎吧!」她沒好氣地說。
而在同時,她注意到他的樣子。
他是個又高又帥又有型的男子,年紀不會太大,絕不超過三十五歲,但眼底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世故及憂鬱。
他穿著極具品味,有著屬於他、適合他的獨特風格。
他不是線上的任何一位男星或男模,卻有著不輸給他們的明星氣質。
彌生不記得自己認識他,卻覺得他有一點點的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過……
但這不重要,眼前最教她抓狂的是她的模型屋已經毀了,而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的模型屋毀了,你知不知道,我可是做了三天三夜耶!」她對著他大叫。
被一個活像個小鬼般的女孩咆哮著,恭朗怔了怔,然後定定地、好奇地看著她。
這真是鮮了,是她自己穿越車道,才會發生這起意外,現在倒怪起他來了?
對她,他是有點印象的。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她應該是美工組老大柴田底下的一員。
看地上約略看得出形狀的模型屋,他確定那應該是為了「改造的王樣」這個節目所製作的道具。
他很遺憾她的模型屋毀了,但那似乎不是他的錯。
他翻腕看表,皺了皺眉頭,「我三點得準時開會,你打算什麼時候才帶著你的模型離開車道?」
「什……」聽見他這麼說,彌生氣壞了,「你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嗎!?」
可惡,開會有什麼了不起?他連一句道歉都沒有算什麼啊?
「你父母沒教你說『對不起』嗎?」她氣呼呼地質問他。
他挑挑眉,有點不悅地說:「穿越車道的是你吧?」
「我……」她一頓。也對,她是不該貪快而穿越車道,但……但是他開太快也是肇事原因啊!
瞧他「居高臨下」,彷如皇帝般覷著蹲著的她,頓時讓她覺得自己矮了好幾截。
於是,她霍地站起,指著車道旁的紅色警語,「車道慢行,那麼大的字,你看不見嗎?」
恭朗微怔,對於她如此伶牙俐齒感到驚訝。這小鬼不該待在美工組,她應該可以去主持什麼毒舌節目吧?
他上下打量著「完好無缺」的她,「我撞著你了嗎?」
「咦?」她一愣。
「沒有吧?」他撇撇唇角,似笑非笑,「我沒撞著你,你還不快讓開?」
「你……你害我的模型屋毀了。」她說。
「是你自己沒抱好。」他盯著她,一臉「關我屁事」的表情,「若真那麼重要,就算用身體保護也在所不惜。」
「這……我……我嚇一跳啊!我……」可惡,他居然讓她說不出話來!
「嚇一跳?」他好整以暇地一笑,「那麼你該好好練練膽子。」
「什……」
「在電視台工作,得有強健的心臟才行。」說著,他坐回車上,關上車門,探出車窗,「你動作最好快點,不然待會兒我車輪一輾過,你可是連『屍體』都沒得收。」
聽見他語帶威脅,她氣炸了。可是她覺得他真的會那麼做,而她沒那個本錢跟他賭。
雖然要她自認倒楣實在是很不甘心,但是又能怎樣呢?
「可惡,混蛋……」她咬牙切齒的瞪了他一眼,嘀嘀咕咕地蹲下來把毀損的模型屋抱起。
她才一離開車道,他的車就呼地向地下停車場駛去。
彌生憤怒卻無奈,只能對著他的車屁股,惡狠狠的比出了中指。
她平常是不這麼做的啦,不過實在是氣不過他的氣焰囂張。
從後視鏡中,恭朗看見站在那兒惡狠狠瞪著他,並對他比出中指的她,先是一怔。
在澳洲生活時,他是曾被有種族歧視的同學比過如此不文雅且充滿敵意的手勢,不過自從他狠狠揍了那人一頓後,就再也沒有誰敢對他比出中指。
這麼多年來,她是第一個對他比出中指的人,而且重點是……她是女的。
忖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 ** **
開完前置會議,恭朗並沒有立刻離開會議室,而是跟幾名重要幹部繼續商量著細節。
當然,美工組的柴田也在其間。
不多久,所有錄影的行程都敲定了,大家才魚貫的離開了會議室。
「想不到今天黑川先生你居然遲到了……」柴田慢條斯理的收拾著會議資料,「你一向很準時的。」
「是不是昨天喝多了?」一旁的節目導播田中促狹笑道,「聽說裡川先生是銀座金湯匙俱樂部的常客。」
柴田驚訝地說:「我以為只有我們這種人才上酒家。」
「什麼酒家?」田中一笑,「金湯匙可是高質感的俱樂部,你以為是那種小姐隨你摸的酒店嗎?」
「哇,」柴田好奇地問:「那種地方消費很高吧?」
恭朗蹙眉一笑,「別聽田中先生瞎說了,我只是偶爾去放鬆一下。」
「不只放鬆一下吧?」田中曖昧一笑,「那天來找你的那位麻衣子小姐跟你的關係好像……」
「只是一般客人跟小姐的關係。」他打斷了田中,「金湯匙的小姐嚴禁跟客人發生關係,田中先生應該也聽說過。」
「是沒錯。」田中點點頭,「金湯匙的老闆娘確實是為了避免小姐們捲入客人的家庭紛爭,或成了客人的外遇對象,而嚴格禁止小姐跟客人發展不尋常的關係。」
「看來這位媽媽桑很有原則。」柴田說。
「所以說羅,別再胡猜我跟麻衣子小姐的關係了。」他說。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田中笑睇著他,「黑川先生未婚,根本不怕什麼外遇問題,不是嗎?」
「田中先生就是不打算放過我嗎?」恭朗無奈地一笑。
「那位麻衣子小姐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耶!難道黑川先生一點都不心動?」田中續道:「要是有那樣的美女對我大獻慇勤,我一定會禁不起誘惑,就連拋家棄子那種事都做得出來。」
「最好別那樣。」突然,恭朗話聲一沉。
田中似乎警覺到自己失言,頓時收起臉上的嬉笑。
一旁的柴田見狀,立刻話鋒一轉:「我好想兒見那位金湯匙的老闆娘,改天請黑川先生為我引見一下吧!」
「唔。」別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對他,生怕誤觸地雷,他是知道的。
為了不使場面尷尬,他已練就了沉著應變的本事——雖然有時他也會一時失控而說出尖銳的話來。
「ㄜ……沒事的話,我先去忙了。」誤踩地雷的田中一臉尷尬,急忙找了藉口先行離開。
他前腳一走,柴田便低聲地說:「田中那個人就是那樣,別放心上。」
恭朗蹙蹙眉頭,給了他一記「我沒事」的微笑。
「對了!」突然,他想起不久前發生在車道上的事情,「改造的王樣是不是明天進棚?」
「是啊,怎麼了?」柴田疑惑地問。
「節目要用的模型屋,你……應該有備用的吧?」他試探地問。
「通常都會有……」柴田不解地問:「幹嘛這麼問?」
他沉默了一下,「有個頭髮很短,像小男生一樣的女孩子是你徒弟吧?」
柴田一怔,「你說彌生?是啊,她是……ㄟ,你認識她?」
「不認識,不過我看過她跟在你身邊。」
「她怎麼了嗎?」
「沒什麼。」他一笑,「我來開會前,差點在車道上撞到她,還被她罵了一頓。」
柴田一怔,笑問:「她罵你?」
彌生那傢伙真是太不長眼了,居然連當紅的千萬製作人都敢罵?看來她很有膽量嘛!
「是啊。」他說,「因為她捧在手上的模型屋掉在地上壞了。」
「啥!?」這會兒,柴田大吃一驚,完全笑不出來。
「幹嘛那麼震驚?」恭朗微蹙起眉頭,「你不是說通常都有備分?」
「但這次沒有啊!」柴田說,「慘了,我得趕緊去看看,不然明天節目要開天窗了。」說罷,他抓著手上的會議資料,拔腿就跑。
恭朗本來想開口叫他別太苛責那個叫彌生的女孩,但又覺得這似乎不是他該擔心的事而作罷。
再說,那麼悍的女孩子,別說挨罵了,就算是「打」也應該禁得起吧!
第二章
看著桌上那摔得「分屍」的模型屋,柴田差點沒昏過去。
「我的老天……」他抱著頭,一副世界末日到了的表情,「明天就要錄影,你……你……」
「老大,對不起,我……」彌生一臉慚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怪那個冒失鬼!」
「冒失鬼?」柴田一頓,兩隻眼睛像噴火似的瞪著她,「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是冒失鬼?是你橫越車道,差點讓人家撞上你的,不是嗎?」
「ㄟ?」彌生一怔。哇塞,真想不到柴田老大的消息那麼靈通,居然知道不久前在車道上發生的事!?
「老大,你會通靈嗎?」她眨眨那黑亮的大眼睛,「你怎麼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氣得用手上的本子敲了她腦袋一下,「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你。」
挨了一記雖然有點不甘心,但這畢竟不是第一次挨柴田的打,她早已習以為常。
在美工組裡,她是唯一的女性,年紀也最輕,柴田總把她當男生看也當男生用。
柴田在這個業界是響噹噹的人物,跟在他身邊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而這也是她就算挨打挨罵也要留在這兒的主因。
「老大,我……」
「你啊,罩子放亮點。」柴田看起來很嚴厲,但不算太生氣,「聽說你還臭罵人家一頓,是吧?」
「ㄟ?」她一怔,「老大,你太厲害了,連這個都知道!?」
「是啊。」他挑挑眉,「我剛才才跟人家開完會呢!」
「咦?」她很驚疑。
那傢伙說他趕著開會,原來是跟柴田他們這些現場的執行製作們開會啊!那……他是誰?又是幹什麼的?
看她一臉還沒搞清楚的迷糊表情,柴田好氣又好笑,「你不知道他是誰?」
她搖搖頭,「我是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他……他是準備出道的明星嗎?」
「他是黑川恭朗。」他說。
「黑川恭……啊!」她震驚地喊,「你說他是那……那個……」
他咧嘴一笑,「就是他。」
「不……不會吧……」她的聲音在顫抖著,「你說他是那個千萬製作人黑……黑川恭朗?」
他點點頭,「是啊,你居然連他都不認識!」
「我……」
她不認識他很正常啊,像她這種跑腿性質的工作人員,哪有機會接觸他那一號大人物啊?
再說,他行事低調,幾乎不接受採訪,就算在路上碰著了,她也只會驚歎一聲「好帥的男人」,卻叫不出他的名號來。
「電視台裡沒有一個女人不認識他,除了你。」柴田說。
「跟你們在一起,我早忘了自已是女的……」她咕噥著。
「別在那邊嘀嘀咕咕的,」柴田又拿本子敲了她一記,「快去把模型屋修復,明天進棚前交到我桌上。」
「喔,好的。」她訥訥地說。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什麼人不好撞,居然撞上了千萬製作人黑川恭朗?
唉,她還凶巴巴的罵他趕著去投胎呢!慘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在柴田老大而前參她一本,像他那種重量級人物只要隨便開口說兩句,就能決定許多人的去留,當然也包括她。
不過看柴田老大的態度及反應,似乎是沒有叫她走路的打算,看來她還是趕緊把模型屋修復,免得明天的節目因道具問題而錄不了。
唉,今天又要開夜車了!她心裡無限哀怨地想。
** ** **
雖然視線已經有點模糊,眼皮很重,精神也開始渙散,但彌生看兒眼前已修復完畢的模型屋,還是露出了笑容。
「太……太好了!」她唇角一揚,放心的笑了。
昨晚她在公司熬夜加班,別說沖咖啡提神了,她連起身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
就這樣,她既沒吃早餐也沒吃午餐,拚了命的把模型屋一塊塊的復原回去,而終於……在進棚前的一小時,她總算將模型屋交到了柴田桌上。
「嗯……」柴田神情嚴肅地細細端詳她的模型屋,好一會兒才露出了滿意且讚賞的笑意,「不錯,你做得相當不錯。」
「真的?」她高興地問。
柴田點點頭,然後睇著一臉憔悴,活像是動物園裡跑出來的熊貓般的她。
「哇,彌生,你的樣子真難看。」
「啊?」她微怔。
「你去吃個東西,稍微補個眠吧。」他說。
「喔,好……」她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屬於她,很重、很沉、很累。
也是,這麼加加減減算起來,她可是熬了四天四夜,雖然她是鐵打的身體,但這麼一折騰也是有些受不了。
「那……那我先去找東西吃。」說罷,她轉身走開。
離開美工組,她走向電梯,準備下樓到販賣部去找點東西填肚子。
電梯上上下下了好幾趟,終於在她面前停住並開門。
電梯門一開,她看見電梯裡站了一個人,然後她走了進去。
「幾樓?」那個人問她。
「肚子餓。」她說。
ㄟ?她剛才說了什麼?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精神完全無法集中,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什麼。
而此時,電梯裡的另一個人——黑川恭朗,正以一種狐疑的眼神看著她。
她……沒看見我嗎?他皺了皺眉頭。
這個昨天罵他趕著去投胎,還對他比出中指的小鬼,難道沒發現他的存在?
不會吧?難道她是故意對他視而不見,還跟他雞同鴨講?什麼肚子餓?他是問她到幾樓啊!
小人跟女人都惹不得,果然是真的!
昨天她八成讓柴田給臭罵一頓了吧?也對,她是該氣他,不過他比較希望她用力的瞪他一眼,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他常空氣般。
此時,她微微搖晃著身子,兩隻眼睛無神地看著前方,而她的眼睛……老天,他從沒見過有人跟熊貓那麼相像。
「ㄟ。」他叫了她一聲。
她神情恍惚地轉頭看著他,「啊?」
「啊?」不會吧?她都這樣正視著他了,居然還沒任何激烈的反應?
「是你!?就是你這個混蛋害我被罵!」
「可惡!製作人就了不起嗎?我希望你開車去撞牆!」
他以為她會這麼對他大吼大叫,或者像昨天一樣對他比出那不雅的中指,但她什麼都沒做,只是怔怔的望著他。
「你病啦?」他忍不住這麼說。
「啊?」她努力的眨眨眼睛,然後突然翻了個白眼。
他還沒來得及反應,只兒她身子一晃,兩腿一軟,昏了過去。
他及時地伸出手,一把撈住了她。
當他將她抱住,這才發現她其實又纖細又柔軟,是個百分之百的女孩……
見鬼,她本來就是女的、他是怎麼了?
「喂,小鬼……」他把她攬在懷裡,拍了拍她的臉頰,但她卻毫無反應。
他想,不,他非常確定……她昏倒了。
此時,電梯到達一樓,然後門打開。幾個電視台的工作人員站在電梯口,驚異地看著電梯裡的他跟她。
當下他第一個反應是將她橫抱起來,然後邁開大步地走出電梯——
身後,傳來的是其他人竊竊私語、議論紛紛的聲音,他想……這件事肯定會困擾他好一陣子的。
** ** **
新橋,Rest。
這是一楝新型態的純住宅大樓,戶數不多,非常注重隱密性。
因為是一廳一衛一房的建築,因此住在這兒的人清一色都是單身。
以這種格局來說,將近三十坪的Rest算是很高級的大樓住宅,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就他所知,他的鄰居們都是一些高學歷、高收入的菁英份子。
他當初在這兒訂下一戶,不是想離開母親自立門戶,而只是單純的為了工作方便。
大部分的時間,他跟母親住在郊區的東青梅,只有手上工作太多時,他才會為了迅速往返住處及工作地點,而住在離電視台相當近的Rest。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將這個麻煩的小鬼帶回這裡,但……她此時已安穩的睡在他的大床上。
因為父親的身份地位實在太「招搖」,不想讓人注意到他與父親那一層關係的他,一直以來都行事低調,就算是工作之餘也幾乎不與人交際。
慢熱、不輕易跟人交心,也總是跟人保持適當的、禮貌的距離的他,即使是跟柴田那種讓他有「這傢伙還不賴」感覺的工作夥伴,他也鮮少跟他們在下班後有太多的往來及接觸。
而這樣的他,竟在剛才做了那麼高調的蠢事!?
況且這個地方,他從來沒帶任何人來過。
為什麼呢?看著睡在他床上的她,他忍不住這麼問自己。
剛才他應該把她帶回美工組,然後交還給柴田的,為什麼卻將她帶回家裡來呢?
那一瞬間,他在想什麼?不……應該說,他是哪條筋不對勁了?
躺在他床上的她,看起來好小。
醒著的時候,她像只充滿了活力的小刺蝟,一不高興就對人豎起全身的刺。明明是個女生,卻活似精力旺盛的小男生一樣。
但現在,她安靜的、乖乖的、無害的、溫馴的睡著。
柔順的短髮、小小的臉蛋、清秀的五官……細細端詳,他發現她其實長得秀色可餐。
驚覺到自己竟這麼盯著昏睡的她看著,他心頭一驚。
該死,他是怎麼了?居然這麼盯著昏睡的她看?
不自覺地,他退役了兩步,然後心頭有點慌慌地走出臥室。
我不該惹這種麻煩……
這是錯誤的第一步,他不該將她帶回來,而且還有好幾名目擊者看見他將她抱出電梯。
他想,此時此刻耳語應該已經傳遍了整個電視台,而他也即將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再接下來……就會有狗仔每天追在他屁股後面跑。
完了,我的安寧日子完了。他心想。
現在「亡羊補牢」還來得及嗎?不管,就算為時已晚,他也要將「傷害」降到最低。
忖著,他拿起手機,撥了通電話——
「喂……」
「黑川先生?哈哈……」
他都還沒開口,電話彼端已傳來柴田那豪邁爽朗的笑聲。
他眉頭一蹙,心知不妙。看來,事情已經傳開了,就在他將她帶回來的這段時間裡。
「聽說我們家彌生在你那裡,是吧?」柴田促狹地說,「她還是個清純的女孩,可要對她溫柔點。」
「柴田先生……」他濃眉一皺,「這個時候別尋我開心了。」
「我才沒尋你開心,哈哈……」
此時,恭朗聽見的不只是柴田的笑聲,還有其他人的笑聲。
他無奈一歎,「果然傳開了。」
「黑川先生,彌生還好吧?」柴日語帶試探地問。
「你來把她帶走,好嗎?」他以商量的語氣問道。
柴田微頓,「為什麼?」
「為什麼?」他蹙起眉頭,「她是你的人啊!」
「唉呀!」柴田誇張的大叫,「這種話可別亂說,要是被我家那隻母老虎聽見了,我日子就難過了。」
「柴田先生,她……她不能留在這裡。」
「為什麼?」柴田閒閒地問道,「你都把她帶回去了,不是嗎?」
「那是情非得已,她在電梯裡昏倒了。」他說。
「噢?」柴田沉默了幾秒鐘,「那你當時應該把她送回美工組,或是把她送到醫院去啊!」
「是應該這樣沒錯,但那個當下我……」他懊惱地說不完整,「總之我把她帶回家是不對的。」
「這是你的直接反應,對吧?」
他一怔,「咦?」
直接反應?是的,當時他的直接反應是把她抱出電梯,然後帶回這裡,因為……
「她是個人,活生生的人,難道我能把她丟在路邊或丟在電梯裡嗎?」他眉心一擰,既苦惱又懊悔,「她就在我面前昏倒了啊,我只好……」
「黑川先生……」柴田打斷了他,「那傢伙從昨天到剛才沒吃沒睡,會昏倒也不奇怪。」
他微頓,「你說她……」
「為了修復模型屋,她整晚都待在辦公室裡……」柴田續道:「雖說她橫越車道是有點活該受罪,但你多少也要負點道義責任吧?」
「什……」他眉丘一攏,「我才是受害者。」
「哈哈哈……」柴田又是大笑,「你就別那麼計較了,我現在忙著進棚,她就先交給你了。」說罷,他掛了電話。
「喂?喂?柴田先生?」他簡直不敢相信柴田就這樣掛了電話,而且將她丟給了他?
他懊惱又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隨手將手機往旁邊一丟。
「該死!」他忍不住低聲咒罵著。
** ** **
天都黑了,她居然還不醒來?
他不只一次地走進臥室,然後像這樣站在床邊看著她,他總以為她會自己睜開眼睛,但……
這小鬼居然不認床?他忍不住在心裡嘀咕著。
因為她在這裡的關係,他整個下午都跟她在這裡耗上了。
雖然他今天也沒什麼太重要的事要忙,但總覺得不該這樣虛晃一個下午……
不過認真說起來,托她昏倒的福,他倒是過了一個閒得發慌的下午。
想想,他回到日本、進入這個圈子也有三年多的時間吧?有一個赫赫有名的導演父親,他想要擺脫父親的影子還真是不簡單。
做得不好,別人會說「呵,不過是個不爭氣的公子哥兒」;做得有聲有色,人家又要說「有個名導父親是比較容易成功」。
不論他是好是壞,總跟他父親脫不了關係,而那是他最在意的。
在這個圈子裡,他從沒憑藉過父親任何一絲關係及助力,他從不提父親的名字,也不喜歡別人將他的名字跟父親串聯在一起。
他是那麼的無法諒解父親的背叛,卻莫名的走跟他相似的道路。
為什麼呢?根本不想跟父親扯上一丁點關係的他,不該進入這個圈子的阿!
想來,這也許是他心裡的那個小男孩還沒長大。他心裡那個不成熟的、叛逆的小男孩,拚命的想在跟父親相似的領域裡出人頭地,然後讓父親見識他的能力、承認他的能力……
他做了這麼多,都只為了讓父親知道……沒有他,他跟母親還是可以很好。
這真是可悲,表面上他跟父親毫無聯絡往來,彷彿兩個不相干的人般,但事實上,他跟父親的距離從沒拉開過,他一直活在父親的影子底下。
他記得南非民主領袖曼德拉曾說過這麼一句話:「唯有寬恕,才能得真正的自由。」
他想,在還沒完全諒解父親之前,他的心是無法自由的,但寬恕談何容易?
每個人都有別人看不見的傷,即使是像他這樣一個看起來堅強又成熟的大男人。
突然,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過神,睇著床上的她,不覺蹙起了眉頭。
是她的肚子,她的肚子正咕嚕咕嚕的響著。他想起她在昏倒前回笞他的話……肚子餓。
「ㄟ!」他決定叫醒她。
伸出手,他用力推了她兩下,她皺了皺眉頭,勉強地睜開眼睛。她不耐地瞪了他一眼,翻身又睡。
「喂,起床,天黑了。」他扯了扯她的耳朵。
他實在不想對她這麼「粗暴」,但她實在太能睡了。
他已經跟她耗了一下午,總不能連晚上都跟她耗上吧?
「小鬼,你再不起來,我就侵犯你了。」他彎下腰,靠在她耳邊說道。
「唉呀!」她生氣地反手一拍,啪地打在他臉上,「不要吵我。」
無端被打了一巴掌,縱然他再有多高的EQ,也終究忍無可忍。睡睡睡,她可知道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外面的世界已經變了?
他大手一抓,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啊!?」昏昏沉沉中突然被這麼一抓,彌生赫然驚醒。
她瞪大了眼睛,看看一臉不悅且不耐的他,然後再看看這全然陌生的環境。
「ㄟ?」她心頭一驚,「這裡是……」
這是哪裡?她又為什麼會跟這個害她熬夜趕工的傢伙在一起?慢著……她可不能再說他是什麼傢伙的,他可是那個「喊水會結凍」的千萬製作人黑川恭朗。
「天黑了,你該走了。」恭朗說。
「嗯?」該走了?不然她現在是在哪裡?
像是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似的,他挑挑眉,「這裡是我的住處,你就躺在我床上。」
聞言,她像被電到似的跳起來,「什麼!?」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腳下踩著的大床,「這……這是你的床?那為什麼我……」
為什麼她會跟他在一起?為什麼會在他家?為什麼會在他床上?她用力的抓扯一頭的短髮,卻完全想不起來。
看她那戲劇性又卡通化的反應,他怔了一下。
好有趣的反應,他想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在醒來時看見他,會是這種彷彿世界末日來臨般的反應吧?
忽然之間,他剛才的懊惱及愁緒都不見了。
「ㄟ,下來吧。」他說,「你可以躺在床上、坐在床上,但就是別站在床上。」說著,他皺了皺眉頭。
「ㄜ?」她一驚,然後咚地跳下了床。
她急急忙忙地想跑,根本不敢去想在她不省人事的這段時間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喂!」他抓住了她的手,將她拉了回來。
她漲紅著瞼,驚羞惶惑地看著他。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她腦子裡只有個又一個的問號。
她也很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不想跟他共處一室,尤其是在他的地盤上。
昨天她確實是不小心且不長眼的招惹了他,但他應該不至於「小人」到對她展開什麼報復吧?再說,要將一個有自主意識的人帶到他家來,絕不是簡單的事。
那麼……他是怎麼辦到的?
「你……」見她一臉驚惶,他起了捉弄她的念頭,「不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說著,他似笑非笑,十分曖昧地睇著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驚。
下意識地,她低頭看看自己還算整齊的服裝,然後狐疑地、忐忑地抬起眼看著他。
發生了什麼事?他跟她?不……不會的……
「你在我床上睡了一個下午,難道你一點都不好奇究竟……」
「不要!」她激動地打斷了他,「我不想知道,一點都不想!」說著,她用力的甩開他的手,沒命的往房門口沖。
見她被他嚇唬得拔腿就跑,他不知怎地有種惡作劇後的強烈興奮感。
他有一股「想再逗逗她」的衝動,於是他追上前去,伸手就攫住了她——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