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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咦,
這不就是在電車上被騷擾的那個女生?
當時他好心幫她解圍,
卻反被她責怪把事情鬧大,
真是好心沒好報!
但現在看來,她似乎是他公司的員工,
呵呵,要是她知道他是她的頂頭上司,
不知道會不會嚇到?
他真想看看到時她可能會有的糗模樣--
ㄟ,他怎麼突然對她感興趣了?
這一切都只是意外造成的啊!
他不會因此對她心動了吧……
楔子
銀座,金湯匙俱樂部。
這是一家位於銀座五丁目的酒店,比起一些大型的豪華酒店,金湯匙俱樂部只能說是小而美。
在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的帶領下,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公關小姐的金湯匙,卻有著令人昨舌的業績及好評。
丹下綾子年輕時,在六本木擔任酒店公關小姐,便與客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她的人情味及值得信賴,讓她在淘汰速度極快的公關世界裡,穩坐一姐的位置。
三十五歲時,她便離開了六本木,往更高級的銀座邁進。而店名叫金湯匙俱樂部,是因為她多年來珍藏著的一根義大利工匠純手工打造的金湯匙。
這根純金湯匙是年輕時,一位她深愛卻無緣的男人送給她的。她一直相當珍惜,就算生活再拮据,她也不曾動過變賣的念頭。
決定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店時,"金湯匙"這個店名便成了她唯一的選障。
金湯匙俱樂部的客層相當的高級,在這裡出入的大多是一些名人雅士、政商名流。除了老客人之外,她也有不少年輕一輩的科技新貴,或青年企業家這煩的客人。
俱樂部提供給客人的是一個交流的、放鬆的、隱密的所在,而這樣的服務也為地及她旗下的公關小姐們,創造了富足優渥的生活。
在金湯匙俱樂部的客戶名單裡,有著四位真的可說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貴公子——角川無二、黑川恭朗、中津川尚真及杉川准治。
這四位貴公子在各自的領域裡發光發熱,也各自有著回然不同的性格及人生。
他們四位算得上是金湯匙的熟客,年紀都在三十歲上下,卻都有著非凡成就。
角川無二,三十三歲,角川集團總裁,是有著黑道背景的娛樂業大亨。他的父親是有著「東京教父"之稱的角川學,在銀座、六本木、新宿及歌舞伎町等菁華地段,擁有十數家規模龐大的店面。
目前已完全接掌父親事業的他,正積極想買下一棟舊商業大樓重建,並開創角川集團另一個全新的局面。
黑川恭朗,三十一歲,渾身上下散發著雅痞氣息的他,是電視台的千萬製作人。他所製作的電視節目,總能為電視台及廣告主帶來豐厚的收穫。
名聲響亮、名利雙收,卻又行事低調的他,還有一個許多人都知道、卻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的身份——國際名導黑川大澤之子。
中津川尚真,三十二歲,東京光電執行長。二房之子的他,才能及資質都遠勝過大房之子。
因為得到父親中津川道夫的重用及信賴,一直在國外求學及工作的他,在半年前被中津川道夫召回,並指派為接班人。
杉川准治,三十二歲,杉川製藥的二少,卻走了跟父親完全不同的路。他在二十七歲時,開始了自己的網路事業,是名身價數億的鑽石單身漢。
他不熱衷,也不擅於與人交際,大部分的時間獨居在市郊的豪宅,就連在公司的管理上也大多透過視訊或網路。每個星期六晚上到金湯匙俱樂部找媽媽桑聊天,可說是他唯一與人面對面的休閒消遣。
而今晚,身軀感到疲憊,心情卻無比輕鬆的中津川尚真,神清氣爽地步進了金湯匙俱樂部——
第一章
剛談完一筆生意,就從美國飛回日本,東京光電現任執行長中津川尚真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倦意。
總是能在金湯匙俱樂部得到心靈上的撫慰及平靜的他,在結束長途的飛行後並沒有返家,而是直接到俱樂部來拜訪老闆娘兼媽媽桑丹下綾子。
身為二房之子的他,一直跟母親住在美國,商學院畢業後進入的也是美國的企業。
因為母親二房的身份,讓他在中津川家的地位始終不如大房所生的兄長,直到一通電話將他召回日本,他的地位才開始提升。
大房所生,且擁有第一順位繼承權的中津川道夫之長子——中津川正賢,品性端正敦厚,無奈能力及資質卻屬平庸,一直以來都不被務實派的中津川道夫重用。
隨著年歲漸增,體力大不如從前,中津川道夫必須為東京光電的未來做最好的打算。於是他將旅居美國的二房跟尚真召回日本,並親自指定由二房之子尚真接掌事業。
因為是二房所生,初回國接掌東京光電時,尚真腹背受敵,承受了非常多的攻擊及質疑。
東京光電的元老之中有不少支持中津川正賢的人,表面上雖接受了中津川道夫的決定,暗地裡卻對尚真改變營運方針的諸多決定多所阻撓。
尚真從沒想過要跟大房所生的兄長爭奪家產及繼承權,事實上他曾拒絕父親這樣的安排,但在母親的勸說之下,他還是坐上了執行長這個大位。
他對自己的能力有相當的信心,但"二房之子篡位"這樣的流言卻困擾著他,影響著他的情緒。
而就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丹下綾子,也在她的鼓勵之下,慢慢的從令人身心俱疲的流言中走了出來。
如今的他再也不受流言所困擾,他知道唯有付諸行動及展現成績,才能使這種傷人及攻擊的流言徹底的停止。
"嗨。"丹下綾子來到他座位旁,親切地問候,"中津川先生,你回來了?一切還順利吧?"
"托你的福,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說著,尚真從身邊拿出了一個紙袋,"這是送給你及令千金的禮物。"
綾子一怔,驚喜地說:"唉呀,這怎麼好意思?連我女兒都有?"
"只是小東西,別跟我客氣。"他將紙袋遞給了她,"請笑納。"
綾子接過紙袋,坐了下來,"我現在可以打開來看看嗎?"
"當然。"他抿唇一笑.
綾子像是收到聖誕禮物的小女孩般,興奮地從紙袋裡拿出了其中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一看,竟是一個造型典雅的胸針——
"真漂亮……"她非常坦然的接受了他的禮物,衷心地說:"我很喜歡,謝謝你。"
"不,我平常也受到你不少的照顧,應該的……"他說,"我不太會挑禮物,所以幫令千金買了一個一模一樣的."
"真的很謝謝你."綾子唇角一勾,眼底有一絲絲的沉鬱,但瞬間即逝。
每當提及她的女兒,她臉上總出現一種寂寞的表情.
尚真對這樣的神情並不陌生,因為他在母親的臉上也偶會看見.
半年前當他第一次來到金湯匙時,綾子就非常坦率地告知他,她有個非婚生的女兒,就跟他一樣。
跟他不同的是,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而她女兒卻不知道。
"再過幾天就是小女的生日,我可以把這個當禮物送給她嗎?"綾子問。
"當然。"他點頭微笑,"希望她會喜歡……"
"她……應該會吧?"綾子幽幽一笑。
"綾子媽媽桑……"他體貼地問:"為人母真的很不容易吧?"
她微怔,然後淡淡一笑,"可不是嗎?但也許我並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
"不,"他打斷了她,"我認為你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母親……"
"我的工作對我女兒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她說,"要不是我身在這個圈子裡,也許她就能擁有父親,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
"你跟她的父親是因為相愛而生下她的。"他溫柔一笑,"當時,你不是這樣安慰我的嗎?"
綾子看著他,一臉感慨。
其實她深愛著的,也是她這一輩子唯一的一個男人——東京教父角川學,他一直都知道她女兒的存在,也願意照顧她們母女倆,是她不希望影響到對方的家庭,傷了另一對母子的心而拒絕了他。
現在,角川學的元配已經過世,而角川學當年那還年幼的兒子角川無二,如今也已是名聲響亮的娛樂界大亨。知道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角川無二十分樂見她及女兒能名正言順的辦理入籍,成為角川家的成員。
但二十幾年來從不曾對女兒透露過半點關於父親訊息的她,實在不知應該如何向女兒提及。
"真希望她能像你一樣,坦然地接受並面對改變不了的事實。"
"別急,也許時候還沒到。"他反過來安慰著她,"我不也一直到半年前認識了你,才真正的走了出來?"
"那倒是……"她一歎,"那孩子遇到過很多不好的、不快樂的事,也經歷過一段受傷的、不愉快的感情,要她體諒我的處境及苦衷並不容易……"
"我想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能改變她想法的人,就像你改變了我一樣。"他說。
綾子幽幽一笑,"希望真有那麼一天……"
** ** **
擁擠的電車上,丹下奈步抓著手裡的包包,略低著頭地站在車門邊。
大部分的人不喜歡擁擠,但她卻蠻喜歡被人潮"淹沒"的感覺。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時,是她覺得最輕鬆自在的時候。
因為在人群裡,她才覺得安全,覺得自己不被注意。
美女通常希望也應該會被注意,而她卻希望別人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她低調到近乎自閉,不跟人打交道,不想接近別人,也不想被接近。她從不期待瞭解任何人,更不想任何人瞭解她。
她只想活在自己安全的角落裡,一旦有誰想靠近她或試著探索她,她便會遠遠的逃開。
私生女,這樣的身份一直如影隨形的跟著她。
從小到大,她因為這樣的身份而倍受冷落及嘲諷,每當她哭著想要爸爸,媽媽就露出為難的、歉疚的、無奈的、悲傷的表情。
再大一些,她隱約知道自己的生父是有婦之夫,是無法與她們母女相認的男人。
慢慢地,她不再期待父親的出現,也不再因為被嘲笑是沒有爸爸的孩子而哭鬧。
她沉默,不求表現,不希望被發現,更不要週遭的人知道她來自一個什麼樣的單親家庭,以及她母親是從事什麼樣的特殊職業。
她並不恨母親,也明白母親獨力撫養她是如何的辛苦。雖然母親是媽媽桑,但從她懂事以來,從不見母親與任何男人密切來往過。
母親一直深愛著那個男人,那個她不能相認的父親。
儘管母親從事的行業比較特殊,但她知道母親是個潔身自愛,也受人尊敬的女性,她並沒有看輕過母親,也不是不能體諒母親的職業。
但不管如何,大部分的人很難理解她母親的職業,當然也有些潛在的偏見。
她不想試著跟任何人解釋她的家庭狀況及母親的職業,因為不管她如何說,總有人以異樣的眼光看待她及母親。
三年前,她談了一場短暫的戀愛,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以悲劇收場,只因對方的家長采聽到她的身世,知道她是銀座媽媽桑所生下的私生女。
說起來,當時她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真正讓她受傷的是對方及其父母在知道她的身世後,那輕蔑的、瞧不起的態度,深深的傷害了她的自尊。
從此以後,她不再談感情,就連跟同性來往都不願。
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的事,她只想平平靜靜的過她粉領族的生活。
"呃?"突然,車身晃了一下,而大部分的人臉上都不見一絲的驚慌疑惑。
她露出了驚慌的表情,不是因為車身搖晃,而是在大家的身體都擺動了一下的同時,有人"趁亂"摸了她臀部一把。
她的臉一下子漲紅髮燙,然後驚疑又惶恐地往旁邊一看。身旁站著的是一名年約四十五歲的中年男子,上班族模樣,正一臉猥褻又得意的笑看著她。
她心頭一驚,立刻將臉轉回並低下。
她不敢發出聲音,她好怕別人發現,怕別人注意到她……
但就在此時,那中年男子再一次觸碰她、騷擾她。
她姑息養奸,他便得寸進尺,她知道自己不該縱容這種事情再度發生,伹她好害怕,她的身子在發抖,喉嚨像裝滿了沙,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先生。"匆地,一道低沉的、帶著威嚴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她嚇了一跳,而此時她發現那中年男子的手被另一隻手牢牢的攫住。
那中年男子面露驚恐,慌張又心虛地看著她身後的人。"你……你做什麼?"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她身後的男人氣定神閒地說,"你這隻手在做什麼?"
"呃……"中年男子面紅耳赤,驚慌地答不出話。
此時,週遭的人都對她、中年男子以及站在她身後見義勇為的陌生男子,投以好奇的眼光。
她覺得好慌、好怕,大家都知道她被摸了,大家都……
她好想直接跳車,但車子卻還沒到站。
"小姐,剛才是不是他……"
在她身後的男子輕碰了她的肩,而她被動的轉過頭,一臉驚慌地看著他,"謝謝你,行了。"
那是名戴著球帽,穿著輕便的運動服及運動長褲的男人,約莫三十出頭,身形高大不說,還有著一張英俊迷人的臉。
他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她,"他剛才不是……"他還抓著那中年男子的手,一副不願就此罷休的模樣。
"我……我知道。"因為在意他人好奇的眼光,她壓低著臉,"行了,這樣就行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彷彿伸出鹼豬手被逮的是她。
而就在此時,電車到站,她抓著包包,飛快地往開啟的車門走去——
** ** **
下了車,奈步飛快地往出口走去。她壓低著頭,生怕有人認出她就是剛才在車上被騷擾的女人.
匆地,有人叫住了她——
"嘿,小姐……"
這聲音,她熟,因為剛才才聽過。
她停下腳步,而叫她的人已掠過她身側,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
是他,那一身運動裝扮,義勇擒狼的英俊男子。
迎上他銳利、沉靜,卻又莫名有著一股熾熱的深邃黑眸,她心頭一悸。他也在這一站下車?還是他是追著她下來的?
方纔在電車上,她沒細看過他,只知道他是個帥哥,而現在,她清楚的看清了他的長相。
除了濃眉大眼、寬額挺鼻、好看的嘴巴之外,他還有著運動員般的強健體魄,給人一種強烈的存在感。
他渾身上下帶著一股酷勁及帥勁,是那種即使身處在人潮擁擠之處或角落裡,都讓人無法不注意到他存在的男性。
而重點是……她竟覺得他有幾分眼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見過他。
就在她注視著他的同時,中津川尚真也細細地端詳著她——
她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但卻給人一種內向、自閉,甚至是畏縮的感覺。
她明明是那麼的耀眼奪目,卻一臉畏怯,像是不讓人覷見她,也不想看見任何人似的壓低著頭。
巴掌大的臉龐、柔順的眉、深邃的眼眸、巧鼻櫻唇,還有好聽的聲音……她是個美麗、讓人不得不對她多看幾眼的女孩。
而且……她的眉眼之間有著一種他似曾相識的愁緒。
他見過她嗎?不,他對她沒有印象……
"你……"發現他盯著自己看,奈步不安地問:"你有什麼事嗎?"
他微頓,神情嚴肅地說:"你剛才為什麼不給他一個教訓?"
"我……"她臉兒頓時漲紅,"我只是……"
"這是姑息養奸的行為。"他說,"你不該放任他為所欲為。"
"我知道,但是我……"她當然知道她應該勇敢的站出來,指著那色狼的鼻子痛罵他一頓,可是那麼一來,她就成了眾人注意的目標了。
"我……謝謝你剛才的幫助,我該走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畢竟那有點複雜,她可能得花上幾個小時,才能讓他真正的明白她為何那麼低調。
但,她不需要跟他說明,他也不必知道她的事,所以……她決定快步離開。
"真的很謝謝你。"彎腰一欠,她誠心的道了謝,然後向前走去。
一般來說,當"當事人"表現出這種息事寧人的態度時,他也沒理由再說什麼,但不知為何,他卻有種不想就這麼放棄的感覺及心情。
為什麼?也許是因為他真的覺得她有點面熟……
不知哪條筋不對,他追了上去——
他拉住低著頭,不斷向前走的她。
她一震,驚羞地看著他。"做……做什麼?"
"你每次都這麼縱容那種渾球嗎?"他問。
一大早就遇到這種鳥事的她,為什麼卻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生氣?
"什……"
她有點生氣了,他們素昧乎生,他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事追著她問?
"剛才只要你要求,我會幫你把那個色狼拎到警察局去。"他說。
他是怎麼回事?是她被摸?還是他被摸了啊?
"對不起,我趕著上班。"她說。
"我也是。"他神情一凝,"但這種事比上班還重要吧?"
"我不想遲到。"她懊惱地瞪著他,"而且我一點都不想記得這種討厭的事,不行嗎?"
"如果你姑息縱容,這種討厭的事就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
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而她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她就是這麼膽小、就是這麼畏怯、就是這麼怕事,她……礙著他了嗎?
"你想當英雄伸張正義是你的事,不……不要拉我下水!"她失控地大叫。
一驚覺到自己的聲音有點大,她警覺地縮起身子,滿臉通紅地看著他。
雖然是上班時間,來來往往趕著上班上課的人根本沒空理會他們,但他們的爭執還是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他一頓,眉心一擰,"你是說,我雞婆了?"
她胸口一緊,歉疚地說:"不……我……對不起,我……"
她不該那麼說的,他是好意,雖然他熱心得讓她感到困擾。但事實上,在現在這個冷漠的社會裡,像他這樣的人是應該被鼓勵的。
她不是真心想那麼說,只是有點被逼急了。
"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她彎腰,深深的一個鞠躬,然後轉身小跑步的離開。
看著她的身影,尚這不覺叫起了濃眉。
真是見鬼,這到底關他什麼事?他為什麼要做這種吃力不討好,又讓人覺得雞婆的事?
只不過,她究竟在害怕什麼?為什麼不勇敢的揪出那個色狼?她……她怕被那個色狼報復嗎?
罷了,人家當事人都不想追究了,他在乎什麼?
想著,他邁開大步往前走去——
第二章
下班時間,大家聚在更衣室裡換下公司制服,穿上等一下要去聚餐、約會或是聯誼的漂亮衣裳,十幾個年輕女孩子攬鏡補妝。
在大家像小鳥似的吱吱喳喳聊個不停之際,換上便服,將盤起的頭發放下,然後綁了馬尾的奈步,安靜的站在角落裡。
"嘿,丹下。"此時,有人叫了她,是總務二課裡的"聯誼女王"木下幸美,同時也是她的前輩。
她看著木下幸美,"是,木下前輩……"
她來到東京光電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而至今,她母親還不知道她已經從先前工作了兩年的地方跳槽.
其實她是個喜歡安定的人,一個地方待久了就不想離開.之所以離開先前的公司,全是因為來了一個新同事。
那新同事是她國中時的同學,對她家裡的事知道不少,也因為這樣,不到一星期的時間,很多人都知道了她極力隱瞞的事,甚至有男同事私下跑來問她"到你媽媽的俱樂部消費能不能打折?",或是"你媽媽俱樂部的小姐優不優?做不做外賣?"這種讓人尷尬且傷人自尊的問題.
於是,她遞出了辭呈,非常不願意卻又無可奈何的離開了原來的公司.
在原來的公司,她已經成了隱形人,但一旦到了新公司,她就會成為大家注意的目標,想再變成隱形人得磨上好一些時候。
木下幸美走了過來,"你下班後有沒有約會?"
她搖搖頭.
"那你也一起來吧!"木下幸美熱情的邀約著,"我們等一下要跟菱井銀行的聯誼,男生的素質還不錯喔。"
"對……對不起……"她蹙眉一笑,"我不能去。"
"為什麼?"木下幸美疑惑地悶,"你有固定的男朋友了?"
她又搖搖頭,然後隨口編了個不能參加聯誼的理由。"我要做晚飯給爸爸吃。"
"啊?"木下幸美一怔,"那你媽媽呢?"
"我媽媽要晚一點才會下班,所以……"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畢竟這是謊話。
爸爸?別說她不知道爸爸長什麼樣子,就連對著某個男人叫爸爸都不曾。
為什麼編出這樣的謊話?她想,那是因為她心裡深處,其實還渴望著個叫作"爸爸"的人。
木下有點失望地說:"那就沒辦法了,下次有機會再找你一起去吧。"
"唔。"奈步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抓著包包,她彎腰一欠,"那我先告辭了。"
"嗯,明天見。"木下幸美一笑。
轉身,她走出了更衣室,而此時,隱約聽見的是……
"木下,你幹嘛約她?"
"她是同事嘛,有什麼關係?"
"可是她看起來很難相處,都已經來了快三個月,從沒參加過任何的聚會……"
"人家比較內向啊,你們真奇怪……"
聽見木下幸美替她說話,她感激、感動,也有一點點的激動.
這世界上有充滿惡意的人,但相反地,也有著充滿善意的人,雖然她經常遇到許多讓她感到不舒服甚至被侵犯的人,但不可否認地,有時也會有像木下幸美這樣對她釋出善意的人。
只不過,她不太懂得如何去回應別人的善意,也許這是因為她長久以來已習慣獨來獨往,不與人交際。
想到善意的人,她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張臉,那是早上在電車上為她解圍,卻熱心得教她感到困擾的男子。
他也是個充滿善意的人,但她卻不知如何回應他的善意,甚至到最後她還一時失控的說出那種"忘恩負義"的話……
唉,如果時間可以倒流,她真希望自己能把那些失禮的話收回來。
按了電梯,她等著。不一會兒,電梯門開了,裡面只有一個人——
他約莫四十五歲上下,身著黑色西裝,左胸別了一個名牌胸針,上面寫著片岡吾郎。通常別著這種胸針的都是有點階級及地位的主管級人物,而一般約職員只掛上識別證。
每天在東京光電大樓裡上班的大概有兩、三百人,身處總務課那種無關緊要小部門的她,當然不可能完全見過那些高級主管級的人物。
不說別人,眼前的這一位,她就完全不認識。
"你是總務課的?"他衝著她問。
她訥訥地點了頭,"是……"
"你手巧嗎?"他又問。
"啊?"她一愣,"先生是指……"
"你會不會用針線?"
她點點頭,"會。"不只會用針線,她唸書時家政成績可都是優等呢!
"那太好了!"他像是鬆了一口氣似的,"跟我來。"說罷,他將還搞不清楚狀況的她拉進了電梯。
她還來不及問,就看他已按下了"2 1"這個鍵——
** ** **
二十一樓,這是個非常"崇高"的樓層,因為在這一樓辦公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東京光電的執行長——中津川尚真。
對於這一號人物,奈步知道的不多,只曉得他非常年輕,是中津川道夫的二兒子,先前一直在美國工作。
奈步從沒見過他,只在公司的月刊上看過他一張酷酷的、不苟言笑的近照。
從照片上可發現他是個非常英俊的男性。有著一雙睿智的、熾熱的、充滿理想及企圖心的眼睛……
突然,她想起早上看見那個見義勇為的男子時,為什麼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因為他跟照片上的中津川尚真有幾分的神似。
不過他當然不可能是中津川尚真,貴為東京光電執行長的他,沒道理去跟別人擠地鐵。
步出電梯,片岡吾郎拉著奈步直往執行長辦公室走去,雖然他們的腳步很急,但走在鋪著長毛地毯的走道上卻沒發出任何的聲響——
來到辦公室門前,他敲了門,"中津川先生,我進來了。"
"請進。"裡面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推開門,片岡吾郎帶著奈步來到了一個她從來沒到過的世界——
偌大的辦公室裡有一整面是落地窗,視野非常的遼闊。
辦公室裡有兩套相隔約莫五公尺以上的高級訂製沙發,看來是接待貴客用的。
而一名身著白襯衫的高大男子坐在其中一張沙發上,之所以確定的說他高大,是因為他有一雙修長的腿。
"找到救星了嗎?"他轉過頭來問道。
而就在此時,奈步覷見了他。老天,是中津川尚真,那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她驚愕地瞪大了眼睛,有點不知所措。而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覺得他在看見她時,似乎也有點訝異。
"找到了。"片岡吾郎拉著她走向了他,"西裝外套呢?"
"喏。"尚真將搭在沙發扶手上的西裝外套拿給了他。
片岡接過西裝外套,轉頭看著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奈步,"你坐下吧."
"是……"她怯怯地看著尚真,一時之間還不敢在沙發上坐下。
坐在執行長辦公室的沙發上?別說是她了,就連主管級人物也不見得有機會坐在這裡吧。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畏縮猶豫,睇著她一笑,"坐吧,別那麼拘謹。"
"是……"她低著頭,慢慢的坐了下來。
他的聲音低沉又有磁性,聽起來也有幾分熟悉,就像……早上那個人。
忖著,她偷偷地覬了他一眼。她必須說,他們確實是很像。不過這世界上難免有相像的人,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來,"此時,片岡吾郎將外套跟針線盒拿給了她,"這裡綻了線,看見了嗎?"說著,他將外套袖口的綻線處翻了開來.
她點點頭,"是,看見了。"
"趕快縫好,中津川先生待會兒要穿。"他說。
她一怔。
一看就知道這是一套義大利名牌的訂製服,是由手工純熟的師傅一針一線縫製而成。天啊,要她補?縱使她會用針線,家政成績優異,也不見得能……
見她露出為難的、憂慮的眼神,尚真撇唇一笑,"不要有壓力,只要別太離譜就好了。"
她怯怯地看著他,"是,我盡力而為。"
眼前她已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硬著頭皮上.於是,她打開了針線盒,先配了配合適的線。
配著配著,她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為這針線盒裡沒有顏色更貼近的縫線。
於是,她翻出了自己包包裡的針線盒——
見狀,片岡吾郎驚訝地說:"唉呀,現在居然還有帶針線盒出門的年輕女孩子?"
她羞怯地皺皺眉頭,沒說什麼。
她拿自己針線盒裡的縫線去試了試,果然找到了最接近的顏色。
穿好針線,她熟練但卻戰戰兢兢地先剪掉西裝上的線……
"看來你是真的會用針線……"片岡吾郎感慨地一歎,"現在的女孩子以為只要會縫個幾針就算會用針線,但其實縫補的功夫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可不是嗎?"尚真唇角一勾,"咱們秘書課的小姐們就沒有一個敢接下這份差事……"說著,他與片岡吾郎都笑了。
被他們這麼一誇,奈步更緊張,壓力也更大了。
"有男朋友了嗎?"片岡問道。
她一怔,驚羞地抬起頭來看著突然提出這個問題的他。
"要是沒有,我就幫你介紹幾個。"片岡熱心地說,"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不嫁人就太可惜了。"
她想,他應該是隨便說說的吧?
"業務部有幾個不錯的年輕人,還是單身。"他越說越帶勁,"你幾歲?"
天啊,看來他不是隨便說說,而是認真的。
"他們幾個都是二十七歲以上,應該可以吧?"他注視著她,十分熱衷的樣子。
"不……不用……"她羞急地說.
"你有男朋友了?"
她用力搖搖頭,"沒有。"
"難道你不想嫁人?"片岡疑惑地問。
"我……"她慌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又是一個熱心的人,就像早上那個男子一樣讓她覺得困擾。
"片岡,"此時,中津川尚真開口了,"別強人所難了……"
"我只是……"片岡不好意思的抓抓頭,"肥水不落外人田嘛,這種好女孩當然要介紹給自己公司的人囉!"
他蹙眉一笑,"你是我的機要,可不是員工們的媒人。"
"嘿嘿……"片岡尷尬的笑笑。
奈步發現中津川尚真似乎是在替她解圍,想著,她不自覺的覷了他一眼。
而就在此時,她驚覺到他也正看著她——
她胸口一悸,面紅耳赤地把頭一低。老天,她剛才有種心臟差點兒要跳出來的感覺……
"唉呀,"突然,片岡驚呼一聲,"我差點兒忘了,我有件事要跟湯島確定一下。"
"你去忙吧。"尚真笑視著他,然後翻腕看表,"離出發還有半小時呢。"
"是。"片岡回道,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就在他離開的同時,奈步發現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因為……這偌大的辦公室裡就只剩下她跟中津川尚真了。
A A A
辦公室裡非常安靜,他沒有講話,她更是不敢講話。
他就坐在她的對面,沉默的看著她,像是在監工般,教她拿著針線的手不斷地顫抖著。
她要是再晚個兩分鐘離開,應該就不會讓片岡先生逮個正著,然後抓到這裡來幫他縫西裝了吧?
早知如此,她該跟大家多哈拉兩分鐘的.只是……哈拉?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跟大家哈拉.
一直以來,她不曾加入女孩子們的小集團中,求學時如此,進入社會後亦是如此。
她無法融入她們,也不知道能跟她們聊什麼。當然,她也怕別人知道她太多的事。
久而久之,她習慣跟別人保持距離,而別人也不再試著或希望跟她接近。
這樣的情況會一直持續下去吧?有時她會想,該是有所改變的時候了,但最終,她還是走不出自己畫下的安全界限。
"你是總務課的?"突然,他打破了沉默.
她微頓,遲疑了一下。"是。"
"在公司多久了?"他問。
"快三個月了。"
"噢,"他挑挑眉,"那你在公司的資歷比我淺……"
她一怔。他是什麼地位,她又是什麼地位,他們兩人的資歷怎能拿來相提並論?
他是在開玩笑吧?也許他只是想緩和她緊張的情緒……
看著她不多話、羞赧不安的模樣,尚真不斷地想起早上的事情。
就是她啊,早上在電車上被性騷擾,卻選擇姑息養奸,低調處理的粉領族。
想不到早上才剛在電車上巧遇的人,下午就出現在他的眼前,而且還是他公司的職員。
她……認不出他嗎?還是不好意思跟他"相認"?
美麗嫻靜的她明明可以讓人過目難忘,為何卻畏畏縮縮得像是恨不得自己能隱形般?
他對她感到好奇,當然那也因為他總覺得自己見過她……也對,她是他公司的員工,也許他曾在某處跟她擦身而過也說不定。
但……她到底有沒有認出他就是早上那個幫她抓住色狼的雞婆呢?
應該是沒有吧?他穿運動服,戴球帽,不就是為了不讓認識他的人認出他來嗎?
這半年來,他一直以那樣的穿著打扮混在人群裡,也一直沒被任何人認出啊,為什麼他會因為她沒立刻認出他,而有一種莫名的失望及悵然?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她愣了一下,露出"你知道那麼多是要幹什麼"的表情。
他皺皺眉頭,直盯著她。
那是什麼表情?好像他是在街頭隨便找女人搭訕的無賴似的。
身為執行長的他問問自己的職員姓啥名啥,應該不為過也理所當然吧?
"丹下。"她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了口,"丹下奈步。"
"丹下奈步……"他將她的名字念了一次,一副若有所思.
聽見他喃喃念著自己的名字,奈步只覺得胸口一陣悸動。
她只是個小小的、微不足道的,而且還是在總務課那種可有可無的部門裡,隨時可以被替代的職員,他何必知道她叫什麼名字?
要不是在電梯口被抓來,她恐怕在公司待上三年都不會有機會見到他呢!
算了,她還是快點兒把他的西裝縫好,然後趕緊離開這裡下班去。
想著,她埋頭細細的縫補那綻線的袖口。不多久,她縫好了袖子,收起了針線……
"好啦?"見她開始收拾針線盒,尚真微怔.
"是的。"她起身,將西裝外套遞給了他。
他接過西裝一看,發現她縫得相當的好,完全看不出曾經綻線過.
"可以嗎?"她怯怯地問。
"當然。"他非常誠懇地說,"非常的好。"
她微怔,"是嗎?"
"還好有你。"他笑看著她,"我待會兒要穿這件西裝見一個重要客戶,發現袖口不知道什麼時候綻了線時,我臉都綠了。"
沒想到只是動動針線,就能得到他這樣的誇讚及感謝,她十分意外,心裡也有種說不出來的愉悅。
將針線盒收進包包,她彎腰一欠,"那麼我先出去了……"說著,她轉身就要離開。
見她走得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尚真心頭莫名的一緊。
"丹下,慢著……"他叫住她。
"是。"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恭敬地問:"還有什麼吩咐嗎?"
看著她,他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瞧她一副對他十分生疏、陌生的模樣,就好像他們從來不曾見過般。
雖然他們也不算是真正的認識,但他們畢竟才在早上面對面的接觸過,他可以認出她,為什麼她不能?她應該看見了他的臉,不是嗎?
"中津川先生?"見他看著自己發怔,奈步狐疑又不安地問。
他猛地回過了神,脫口就問:"你知道我是誰吧?"
她愣了一下,微蹙著眉心,"你?"
這是什麼問題?她當然知道他是什麼人啊,除了他,難道還有別人可以大剌剌的坐在執行長的辦公室裡嗎?
"你是中津川先生啊。"她不加思索地回答。
聞言,他頓了頓.看來,她是真的沒認出他來。
不知怎地,他有一點點的生氣,但旋即他又因為自己有這種莫名的情緒反應,而覺得好笑……
"中津川先生?"
"沒事了。"他撇唇一笑,站了起來,"很抱歉耽誤了你的下班時間,你可以走了。"
"喔,是……"儘管覺得他有點怪怪的,奈步還是恭謹地一欠,"那我出去了。"
"搭電車要小心一點。"
冷不防地,他在她身後爆出了一句。
"咦?"她一怔,驚疑地轉過頭來。
他剛才說了什麼?他要她搭電車時小心一點?他怎麼知道她搭電車上下班?
看見她那驚疑的、不安的、忐忑的表情及眼神,尚真稍稍有點得意,心裡也有著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戚。
她怎麼能認不出他來呢?今天早上,他可是看著她的臉、看著她的眼,對她說話的。
"不要再被鹼豬手摸了。"話罷,他撇唇一笑。
聞言,奈步瞪大眼睛,驚疑不解地望著他。"什……"他……他怎麼知道她早上被摸?他……天啊!
此時,她赫然發現眼前的中津川尚真,極有可能就是早上在電車上那個身穿運動衣的男子……。
"不……"她驚訝的掩住嘴巴,兩隻眼睛直直的注視著正對她微笑的他。
"雖然有點雞婆,但是我還是要說……"他深深的看著她,"再遇到同樣的事,絕對要大聲說出來。"
這回,她忍不住的叫出聲音來——
"怎麼會!?"她漲紅了臉。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檬。
雖然她覺得他跟早上那個男人很像,但他們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他貴為東京光電的執行長,怎麼會衣著簡便的跟著大家擠電車上班?
看見她那彷彿見鬼般的驚愕表情及反應,他的心情好了許多。
"好啦,"他唇角一勾,勾起了一道迷人的弧線,"你可以下班了。"
"是!"她驚羞地大聲答應,然後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看著她飛快逃掉的身影,尚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他竟期待著明天的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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