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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2 23:56:26

前言:

在一場恐怖的車禍中,穆薇尹失去了言語的能力與笑容,
她開始自我封閉,畫畫成了她與外界唯一的接觸。
沒想到那個在畫廊中與她「搶」畫的神秘男子,
竟然就是她仰慕已久的「隱形」畫家?!
明知他的溫柔、他的呵護,全都是出自於「同情」,
她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陷溺在對他的期待中……

丁海洋,是個極出名卻十分害怕出名的藝術大師。
童年的陰影讓他深信,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的「努力」!
然而眼前這個看似風吹便會倒、如陶瓷娃娃般脆弱的女子,
卻無端掀起他心中,那「少之又少」的憐憫與心疼。
莫非,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第一章

  法國巴黎

  九月在巴黎除了有名的秋季時裝秀外,另一場和藝術有關的盛事,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辦著。

  藝術畫廊的斜對面是一個小型的露天咖啡座,在這個微涼的下午,露天咖啡座並沒有太多的人潮,三兩桌坐的是金髮藍眼的外國人,而一個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則坐了兩個比較特別的男人。

  他們也不是有三頭六臂,只是在場唯一的兩個東方男士,再加上其中一個渾身散發出學者的儒雅氣息,讓路人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巴黎應該有不少東方旅客吧,他們怎麼會那麼留意我們呢?」戴著金框眼鏡的達爾以中文說著,語氣有些抱怨。

  他是土長土生的法國人,只是遺傳了母親的東方血統,加上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才會被人誤認為是東方人。

  「可能是你長得俊俏,別人才會多望幾眼。」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斯文儒雅的東方男士,俊朗的外表加上天生的書卷氣息,讓他看起來成熟而穩重。

  「他們要看也是看你吧。」達爾笑笑地說。老實說,凡是和眼前這人接觸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被他的獨特氣質所吸引。

  丁海洋,在藝術界中享有近代藝術大師的盛名,是一個非常出名、卻又因為害怕出名而拒絕出席任何社交場合的人物。他的一幅畫作可以叫價高達一億美元,連世界各地出名的畫廊都爭相要取得他的畫作。但性格低調到近乎古怪的他,卻連羅浮宮的邀請也拒絕,為此,身為他唯一的朋友兼經紀人的達爾還差點氣到昏倒。

  也因為這件事,外界流言四起,有人認為他是浪得虛名,有人說他是最高傲的畫家,有人則認為丁海洋這個人根本就是虛構的,媒體甚至稱他為「隱形畫家」。

  為此,達爾氣得想馬上舉辦記者會澄清,但身為當事人的丁海洋卻不予理會。

  不慍不火永遠是丁海洋的最佳寫照,他是一個溫和又體貼的男士,凡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懾服於他溫柔的眼神、睿智的見解及成熟穩重的氣勢之下,就連達爾也很欽佩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卻遠比自己成熟穩重的男人。

  「達爾你又開玩笑了。」

  丁海洋不慍不火地說著,順帶啜了一口紅茶,這優雅的動作簡直迷死人,只是他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何吸引力。

  達爾歎息,算了,和他這種永遠不會生氣的人說話簡直是浪費氣力,他揮了揮手,談起正經事。

  「這次由法國油畫名家馬戈比特舉辦的藝術交流酒會,你到底參不參加?」

  法國油畫名家馬戈比特的名氣很響亮,是藝術界的前輩,許多脾性古怪的藝術家都衝著他的面子答應出席這次的交流酒會,只有收到邀請的丁海洋遲遲沒回復。

  「嗯……」他支著下巴沉吟,這是他慣有的動作。「沒興趣,不去了。」

  達爾無力地捂著前額呻吟著。「我說丁先生,你知道馬戈比特在藝術界有多大的影響力嗎?你知道若不去的話,可能會為你帶來事業上的危機嗎?」

  在藝術界,只要是受到馬戈比特推薦的新人,一定能夠平步青雲,成為新一代藝術名家;換句話說,只要馬戈比特的一句不佳評語,丁海洋的前途就堪慮了。

  「那又如何?」丁海洋的語氣平靜,笑容溫和。「我就是不喜歡受人支配。」

  達爾愣住了,他老是覺得丁海洋雖然語氣平靜、笑容依舊,但是他眼底總會出現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似乎在捍衛著什麼,也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有時候,他不禁覺得這個相識多年的朋友很陌生。

  「在想什麼?」被達爾瞧得有些不自在,丁海洋乾脆推了他一把。

  達爾這才回過神來,隨便找了個借口。「對了,今早有人來找我,委託我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個男人拜託我讓偉大的隱形畫家和他的妹妹見一面、說幾句話,還說他妹妹有可能因為你的鼓勵而重新開口說話。」達爾有些為難地說著,然後聳聳肩。「他這種請求實在是難以達成。」

  連前輩的邀請都不願出席的丁海洋,怎麼可能會去見這個男人的妹妹呢?

  丁海洋想也不想就揮了揮手。「推了。」

  他一年到頭都會碰上許多類似這樣的請求,說什麼因為他是某人的偶像,某人需要他的鼓勵才能振作、繼續活下去……

  可笑,當他丁海洋是神仙嗎?

  他只篤信一個真理,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努力,而不是別人的鼓勵!

  「好吧。」達爾照回道。

  「你先走吧,我還想在這裡坐一會兒。」丁海洋揚手對他說道。

  達爾沒有多話,起身就走。看著達爾離開,他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苦笑。

  時間還是不足以沖淡一切吧?他若有所思的支著下巴,又啜了一口紅茶。

  些許的苦澀衝向喉嚨,也讓他的心情得到平復,他的掌心緩緩捂著左胸。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他現在只想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受束縛的生活……

  眼角瞄到了斜對面的畫廊,好吧,他決定利用這個美好的下午來欣賞別人的畫作,這也是他生活的樂趣之一。高大的身影站起,輕鬆地朝畫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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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片湛藍的海。

  平靜無波的海洋,一個小孩子的背影出現在海岸線上,遙遠的天空泛著柔和的金光,橘色的太陽幾乎要沉入海洋內。

  這幅畫很有特色,雖然看不到畫中小孩子的樣貌,但是看畫的人卻能從這抹小身影後讀出一絲落寞及孤單。

  穆薇尹站在寂靜的走廊上,目光牢牢地鎖在這幅名為「海洋」的畫作上。長長的眼睫毛斂了斂,她望向畫作的左下角,月牙兒般的眉毛往上挑。

  畫家姓名的欄位上是空白的,原來這幅畫的出處不詳。

  她再次看向這幅畫作中的小孩子背影,白玉無瑕的臉上因為腦袋裡閃過的想法而微微泛紅,為那張過於蒼白的東方臉孔添上幾絲美麗的色彩。

  應該是「他」畫的吧?她在心底和自己說話。

  表面上看來這幅畫與他平時畫作的風格大不相同,但是她卻能夠從畫中看出他筆下專屬的情感。帶著淡淡的孤獨及惆悵,他筆下世界裡所呈現出來的那股孤單與落寞是怎麼也隱藏不了的情感,也是那份情感讓她對他的畫作產生共鳴。

  一個高大的身影晃到了她的身旁,褐色的頭髮一下子擋住了穆薇尹的視線。那人在那幅畫作前晃來晃去,然後回頭,一張帥氣的臉孔出現在穆薇尹面前。

  「薇尹,這幅畫很特別嗎?你看了好久喔。」

  穆天晴臉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問號,看向面前嬌小玲瓏的穆薇尹。

  她抬頭,望向站直身子後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小天哥,然後淺淺一笑。

  「啊,不是吧?你是想說這幅畫也是那個隱形怪人畫的嗎?」穆天晴怪叫著,漂亮的眸子眨了眨,他可沒有看到那隱形怪人的名字出現在這幅畫作上呢!

  她挑眉,神情有些不爽,因為從小天哥口中聽到「隱形怪人」這四個字。

  「好,我明白了。現在天色不早,我們得回去了。」十分理解小妹脾氣的他立刻舉手認錯,但他卻看到小妹比了一個「不」的手勢。

  「薇尹。」他翻了個白眼,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話,他就要被大哥責怪沒有好好照顧小妹。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一臉堅持,有些委屈地抿緊嘴唇。

  看著她,穆天晴微怔,又是這種足以讓任何男人挫敗的表情,每次一見到她臉上這種表情,他就怎麼也硬不起心腸。

  「再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就得回家了。」他妥協。

  因為小天哥的妥協而重展笑容,穆薇尹眼神裡泛著高興的神采,用力地點頭。

  穆天晴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她那張蒼白的臉孔上有多久沒出現過笑容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薇尹瘦弱的背影,倏地褲袋裡傳來響亮的手機鈴聲,周圍的人紛紛投來責備的目光,他急忙按下手機,朝薇尹比了個手勢,走出畫廊。

  就在他走出去的當兒,一個優雅的東方男士悠閒地走進畫廊。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有著淡淡的顏料香味,丁海洋的嘴角往上揚起,緊繃的心情登時恢復平靜。

  就只有在這裡,他才可以找到屬於內心的寧靜。

  緩緩踱步,他的目光肆意搜索,欣賞著他人畫作的同時,也在比較著各人畫作的優劣,突然一幅熟悉的風景畫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他帶著驚喜地走過去,渾然沒留意一旁站著的瘦弱身影。

  他找了好久,想不到竟在這裡讓他找到了這幅畫,今天算是他幸運的一天吧?

  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摸著畫框,倏地,他察覺身旁的人正瞪視著自己。敏銳地轉身,他迎上對方的眸光,微訝中他不禁眨了眨眼睛。

  好清瘦的一個女孩,蒼白的臉蛋只有巴掌大小,細緻的五官看起來毫無生氣,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正瞪著自己,他會誤以為眼前這尊是白玉雕出來的仙女神像……

  「小姐,我們認識嗎?」他以法語問著。

  穆薇尹有些怔住,對方低沉的嗓音極富磁性,文質彬彬的樣子再加上成熟穩重的氣息,登時讓她的瞪視化為有些不知所措的眨眼,她習慣性地後退一步。

  他嚇著她了嗎?丁海洋微訝,但是他沒有多加理會,另一隻手也搭上了畫框。

  他想幹什麼?她看著他,見他似乎想把這幅畫拿走!等等!這幅畫是她要的!

  「啊……」她從喉頭發出微弱的聲音,踏上前一步。

  丁海洋好奇地看著她,看到她臉上些許的焦急,還有一副想要攔下他的表情。

  「小姐,有什麼事嗎?」他微笑著,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來毫無殺傷力,就是怕會嚇著眼前的小姐。

  那抹微笑帶著某種滲透力,再次讓她怔住,怕生的她想退開,但是在眼角瞄到了那幅畫作後,她的勇氣陡增,站在他面前指著他手中拿著的畫作。

  「啊……」她盡量發出聲音,但是喉頭吐出的卻是毫無意義的單音。

  他挑眉,看著她亟欲表達的樣子,心底有些疑惑。

  不行啊,她說不出話,必須把小天哥叫回來。她急切地朝他比個手勢,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看懂,就看到她有些慌亂地要把手機從包包裡拿出來。

  丁海洋看著手忙腳亂的她,她因為慌亂而不小心把包包整個弄翻了,包包裡的東西登時散落一地,發出一陣不算大的吵雜聲,但還是引來四周責備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得雙頰頓時紅了,忙不迭蹲下身來收拾,驚慌之下手也微微顫抖。

  看著她失措又害怕的神情,他不由得一怔,想也不想就蹲下身。「讓我來。」

  穆薇尹愕然地抬首,登時墜落在那一片暗夜星海之中,他的眸子閃爍著某種光芒,帶著自信,帶著寧靜,帶著讓人平靜下來的信任……

  她的慌亂漸漸消失,默默地蹲在一旁看著他利落地收拾著散落的物品,看著他的側臉,好奇地打量著。

  「好了。」丁海洋順手拿過她的包包,把全部的物品放進裡面,然後把包包遞還給她。

  「啊……」穆薇尹連忙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道謝,但是她嘴裡發出的依舊只是惱人的單音,看到他微訝的表情,她有些難過地抿緊嘴唇,垂下頭。

  她竟然連謝謝兩個字也說不出來……

  似乎明白她的難處,丁海洋微笑著說話。「不用客氣。」

  她猛地抬頭,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他……他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她的眼底盈滿感激,讓他的笑容更加燦爛,倏地他眼尖地發現她腳下還有一個東西未撿起,他蹲下身,探手過去拾起。

  「啊?!」這一次是她倒抽一口氣的驚訝聲,恢復蒼白的臉蛋再次染紅。

  丁海洋將那包小東西遞上,看著她一下子緋紅的臉蛋,然後是她僵硬地伸手,迅速地將那包小東西搶過,放入包包內。

  噢,竟然要一個紳士幫她把衛生棉撿起,她羞得想把頭藏進衣服內。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丁海洋親切地笑著,把她害羞的樣子深烙入腦海,他有一股想把她繪入畫中的衝動,現在他得盡快趕回工作室。

  他要走了?她立刻抬頭,看他朝畫廊的工作人員招手,示意將那幅畫作拿下。

  「麻煩你把這幅畫作送到這個地址。」丁海洋向工作人員說著,卻見到穆薇尹小碎步走來,一臉焦急地朝他比手勢。

  管不了他懂不懂手語,穆薇尹比著她要說的話:請你把那幅畫作讓給我。

  他挑眉,不是因為看不懂手語,而是驚訝。她也看上了這幅畫嗎?

  看他只是站在原地沒反應,她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指向那幅畫作。

  濕熱的小手倏地碰觸到他的手腕,一道細微的電流似乎從她手心中傳來,他一怔,不由得凝視著她。她一臉急切與期待,看來這幅畫作對她而言似乎很重要。

  「你很重視這幅畫嗎?」他凝視著她。

  她忙不迭地點頭,很用力地點頭。

  不知怎地一股竊喜從心底竄出,他不是一個重視名利之人,但是知道有人欣賞與認同他的畫作,他內心還是忍不住喜孜孜的。

  「好吧,我讓給你。」

  他爽快的答應立刻點燃穆薇尹臉上的笑容,她帶著感激的神情望著他,突然察覺自己似乎握著他的手握得很緊,她有些慌亂地鬆開手,垂下頭。真是對不起……

  似乎感應到她的歉疚,丁海洋嘴角揚起。「沒關係。」

  她再次愕然地抬頭,迎上他暖和的笑意,她臉頰微紅地點頭。

  「請幫這位小姐包起這幅畫作吧。」他貼心地為不方便開口的她吩咐著,工作人員很快地照做,但是她卻一臉為難地看著對方。

  「有什麼事嗎?」他看著她一臉忸怩。

  望著他,手語他看不懂,她只好用唇語了。她嘴唇微啟,以唇形說著無聲的話語,希望他讀得懂。

  「噢,錢在你哥哥的手上啊?」他看著她抖動的紅唇,立刻讀出了她的意思,他親切地笑著。「那我陪你出去找你哥哥吧。」

  咦?他會唇語呀!她難掩驚喜地看著他,但是他說要陪自己去找小天哥,他到底信不信得過啊?他和她不過認識不到半個小時,雖然他長得一臉無害,但是身為穆家唯一繼承人的她還是得小心提防才行。

  她內心掙扎著,再次望向他臉上親切的笑容。對陌生人有莫名恐懼感的她實在不敢單獨走出這裡去找小天哥,然而他的親切及溫和卻給了她莫名的依賴。

  她輕輕點頭,決定信任他。

  「走吧。」和她並肩走著,丁海洋這才發覺她真的是一個很嬌小的女孩,她大概只有二十歲吧?大概一百五十八公分的身高,配上應該不足四十公斤的體重,讓她看起來脆弱得像玻璃娃娃,就像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他心底湧起想保護這個小妹妹的衝動。配合著她的小碎步,他放緩腳步。二人穿過走廊,走出畫廊門口,他才好奇地問著。「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的發問,她被嚇得一怔,腳下一滑,幾乎摔跤的同時,他及時伸出手扶住她。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歉然地扶起她,厚實的大掌扶穩她纖細的腰肢。

  莫名的躁熱傳來,她慌亂地站直,下意識地推開他。

  「對不起……」他這才知道她對人體的接觸十分敏感,忙不迭地道歉。

  臉頰微紅,她捂著心口,輕輕搖頭。

  「噢,那就好,對了,你哥哥是在哪裡……」

  丁海洋話未說完,就見到對面街道傳來一股騷動,一輛失控的貨車筆直撞向對面的露天咖啡座,慌亂的人群在尖叫,更加慌亂的貨車司機為了閃避這些人群,在危急之下一扭方向盤,車頭立時朝他和穆薇尹所在的方向撞來——

  呼嘯的空氣、尖叫的聲音、窒息的壓迫感……

  正要抬頭朝他說話的穆薇尹望著突發的一切,倏地停止呼吸,揪緊他的衣領看著疾駛而來的貨車,時間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下午……

  被夕陽染紅的天空、被鮮血染紅的大地、還有被鮮血淹沒的她——

  「啊——」她口中倏地迸發讓人膽戰心驚的尖銳叫聲,尖叫聲劃破天空,遠處的一個男人也因為她的尖叫聲而發現她危急的處境,大叫著奔來。

  隨著她的尖叫聲響起的,是貨車撞上畫廊牆壁的巨響,滿天紛飛的塵埃之中,驚人的尖叫聲已經消失,只留下駭人的血跡……

  「薇尹!」傳來的是穆天晴撕心裂肺的狂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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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雅時尚的套房內,一個瘦弱的身影躺在米白色的大床上。緊閉的眼睛,緊抿的嘴唇,還有讓人心疼的蒼白,穆薇尹靜靜地沉睡著。

  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但是隔音良好的套房內只有三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一個大掌輕輕印上穆薇尹的額頭,在探測到她的體溫正常之後,大掌的主人才輕輕吐氣,轉身迎視著坐在米黃色真皮沙發上的優雅男人。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流利的中文自穆天晴口中逸出,褐色的頭髮被他耙梳著,帥氣的臉上有著感激及無法言喻的歉疚。

  要不是他因為一通電話走開,薇尹就不會跑出來找他,要不是因為找他,薇尹就不會差點被魯莽的貨車撞上……一想到薇尹幾乎沒命,而禍首正是自己,他就不禁狠狠地握緊拳頭低咒著自己。

  「不客氣。」自丁海洋口中逸出的是中文,他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哥哥,而且他們兩兄妹都是法籍華裔。

  在貨車就要撞上的千鈞一髮之際,丁海洋以驚人的速度抱起昏迷的穆薇尹往一旁竄去,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穆薇尹現在已經沒命了。

  丁海洋望向沉睡中的穆薇尹,腦海中依舊迴盪著剛才她驚人的尖叫聲,那是一種被恐懼淹沒而發出的絕望尖叫。這種尖叫聲是他所熟悉的,就算沉穩如他,午夜夢迴時,還是會被這種恐懼絕望的尖叫聲驚嚇醒。

  這種恐懼,是被死亡氣息淹沒的恐懼……

  像她這樣一個弱小的女孩,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發出這種尖叫聲?是誰那麼殘忍,狠心迫害像玻璃娃娃般脆弱的她……

  看到對方正在出神,穆天晴自嘲地一笑。「呵呵,我這個哥哥真沒用啊。」

  穆天晴的話把他自冥想中驚醒,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別自責,這只是一場意外,並不是你的錯。」

  他的溫和讓穆天晴有瞬間的失神,認識不久,但是他卻感覺得出眼前這個男人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人,就像一個大哥哥般親切。

  「我叫穆天晴,和你聊了那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穆天晴帶著感激的笑容朝他說著。

  「我是……」丁海洋還未把自己名字說出來,就聽到應該沉睡的穆薇尹倏地發出微弱的呻吟。

  穆天晴緊張地上前,卻發覺雙目緊閉的她臉上滿是淚痕。

  「薇尹……」穆天晴眼底有著心痛,用手輕輕替她拭去淚痕。

  站在一旁的丁海洋見了也是皺眉,她梨花帶淚的樣子實在教人心酸。

  「為什麼?」

  穆天晴有些愕然地看著眉頭緊皺的丁海洋,驚訝於他的問語。

  「對不起,我太多事了,你不必理會我的。」丁海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他越想越好奇,所以才會多事地提問。

  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穆天晴回想到剛才薇尹一直扯著對方的衣領不放,直到昏迷之後她依舊緊緊扯著對方,他從未看過薇尹如此依賴著一個陌生人……

  話說回來,這個姓名不詳的男人還告訴他,薇尹是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出來找他的……在薇尹心底,這個陌生男人是否……值得她信賴?如果是的話,或許他可以把真相說出來,對方或許可以幫助薇尹解開心結也說不定。

  「薇尹的父母是在車禍中喪生的,所以她剛才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而我和我大哥都是被薇尹父母收養的義子。」穆天晴完全不隱瞞。

  得到解答的丁海洋理解的點了點頭,難怪剛才她會嚇到昏迷,望向臉色慘白的她,他的心底湧起一股憐惜。就是因為這種打擊,才會讓她看起來像失去了生命力嗎?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她既然已經無恙地回到親人身旁,他也該走了,多管閒事並不是他的風格。

  「那我先走了。再見。」他說著就拿過外套往門外走去,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穆天晴連忙站起送他。「真是謝謝你,等薇尹醒來後,我會和我大哥一起答謝你的。對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

  「不必了,我會救她是因為我沒有見死不救的習慣。」他禮貌地說著,順帶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我叫丁海洋。」

  穆天晴聽到他的名字,驚訝不已。「丁海洋……等等!丁先生!」

  「穆先生,有什麼事嗎?」丁海洋轉身,保持著一貫文質彬彬的態度。

  「請問你就是那個被稱為隱形畫家的丁海洋先生嗎?」他緊張地問著。

  原來他也知道這個稱號啊?丁海洋只是微笑點頭,看到對方一臉興奮地叫著。

  「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丁海洋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勉強。

第二章

  人生最重要是什麼呢?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行樂。他從來不否認他是一個隨性的人,他的人生抉擇大多數取決於他的喜歡與否。但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薇尹是因為心理的陰影才會無法言語,那場車禍後,她開始封閉自我。我和心理醫生商量過,能使她康復的方法就是讓她解開心結。而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所以我求你,哪怕只是和她說幾句話鼓勵她振作起來都好……」

  這番話是昨晚穆天晴和他說的,當時對方自責的眼神,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他不喜歡做這種被他視為無聊的事,但不知怎地,他腦海中始終浮現出穆薇尹驚恐尖叫的無力表情,莫名地讓他心煩……他苦惱地支著下巴,眼神飄向遠方。

  丁海洋還是坐在昨天下午來過的露天咖啡座,車禍發生後,這裡並沒有多大的損壞,所以今天依舊照常營業。他的眼神落在對面那間損壞程度驚人的畫廊,他有預感,為了那幅畫,穆薇尹今天會再來的。

  下午四點半,一輛豪華房車在畫廊前停下,車上走下一個帥氣的男人,轉身扶著一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年輕女孩下車,走進畫廊中。畫廊的員工們正在清潔,一見到有客人上門,忙禮貌地說著。「對不起兩位,本畫廊今天暫停營業。」

  「我是來找老闆的。」穆天晴看了一眼雜亂不堪的四周,皺眉道。

  緊挨著他的穆薇尹,身子不禁發抖,昨天就在這裡,她差點……差點……

  「薇尹,還好吧?」穆天晴摟緊她的肩頭,臉上儘是心疼。他好說歹說也無法打消她前來畫廊的念頭,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尋回昨天那幅丁海洋的畫作。

  她極輕地點頭,但是卻更加緊扯著穆天晴的衣角。她擔心昨天那場車禍會把那幅畫作毀了,這致使她提起勇氣再次來到這裡。

  身穿西裝的老闆走上前,她緊張地聽著對方和穆天晴的談話。

  「那幅匿名的畫作啊?噢,對不起,昨天這裡發生一場可怕的車禍,畫廊損失慘重,那幅畫作也被毀了……」

  穆薇尹揪緊自己的衣領,倒抽了一口氣,心底僅存的希望完全破滅,難過的情緒湧上,她的眼眶立即紅了。

  「這樣啊,謝謝。」穆天晴也有些失望,薇尹這次肯定會很難過。他望著垂下頭的她,而她只是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走出去,他只好拉著她的小手走出畫廊。

  「回家好嗎?」

  她點了點頭,但淚水還是不小心滑落下來。

  穆天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佯裝什麼也沒看到,輕鬆地道:「嗯,那等一下我去買你最喜歡吃的起司蛋糕,然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他的體貼讓她的心情稍微好轉,她偷偷拭去淚水,用力地點頭。

  穆天晴微鬆口氣,正要走向車子,卻在見到站在不遠處的人後,停下了腳步。

  「丁……先生?」

  聽到小天哥訝異的語調,穆薇尹抬頭,剛好迎上那張溫暖的笑臉。

  「嗨,你們好。」丁海洋走上前,親切地打著招呼,在見到穆薇尹蒼白的面容後,他的笑容有些僵住。「薇尹,你應該好好休息,臉色不太好。」

  他就像一個大哥哥般說著,親切的態度就好像他和她已經認識好久了。

  看著他的笑臉,穆薇尹心底的難過逐漸被沖淡,她都聽小天哥說了,昨天是他救回自己的,她應該和他道謝吧?

  謝謝你。她以唇語朝他說著。

  「呵,不客氣。」丁海洋開口問了他想要問的問題。「你們來找那幅畫嗎?」

  說不上為什麼,他在見到她的身影後,有著一種期待的感覺,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來這裡是不是為了他的那幅畫……這種奇特的感覺促使他主動走上前來,說也奇怪,在見到她安然無恙、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樣子後,他竟然鬆了一口氣。

  他是在關心她嗎?他們認識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就莫名其妙地關心起她了。

  想著想著,他臉上又浮現出好看的笑容。

  穆薇尹因為他的笑容而瞬間失神,她不自然地垂下頭,聽著小天哥和他說話。

  「是啊,可惜的是店長說那幅畫已經毀了,都是那場可惡的車禍!」

  丁海洋點著頭,目光卻沒有離開穆薇尹,看著她雙手因為穆天晴的一番話而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又是一怔。

  看來她真的是很喜歡自己的畫……

  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穆天晴的話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他沉思著,他的畫真的能夠讓她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嗎?

  「丁先生怎會在這裡呢?」穆天晴有著期待,昨天晚上丁海洋在聽到他的一番話後就立刻走了,但是他卻堅信丁海洋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因為他看得出來,丁海洋在望向薇尹的時候,眼底浮現的是一抹憐惜與溫柔。

  「閒著沒事做,就四處走走。」他隨性地說著,穆天晴卻是一怔。

  一個知名的大畫家竟然會閒著沒事做?穆天晴打量著他,他卻輕鬆地笑一笑,而一旁的穆薇尹則拉了拉穆天晴的手。

  「要回去了嗎?好的。」在這種人多又吵雜的地方,穆薇尹是不願意停留的。

  穆天晴替她打開車門,她臨上車前回頭,望了望正在沉吟的丁海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不一會兒她提起勇氣輕輕開口。

  「啊……」她發出的是沙啞的單音,但卻成功引起丁海洋的注意。

  他好奇地望著她,看到她眼裡殘留的淚水還有感激,也看出自她唇邊發出的字語,是「謝謝」。

  搞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才和他見過兩次面的穆薇尹心底卻不懼怕這個陌生人,覺得自己和他已經認識很久了,他的笑容總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定。

  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和他見面了吧?她心想,卻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她竟然會想和他再次見面啊……

  陷入迷思的她倏地被一個靠近的身影驚醒,她帶著戒備的眼神瞪向來人,卻意外發現站在她面前的是丁海洋。

  穆天晴也是意外地看著突然按著車門的丁海洋,但是並沒有多話。

  「我想問你……」丁海洋認真地凝視著她。「為什麼你會那麼在乎那幅畫?」

  這是他的問題,她的答案將左右他的抉擇。如果她可以給他一個他認為滿意的答案,他就答應穆天晴的請求。

  她眸子裡閃過些許愕然,眼睫毛微斂,似在思索著答案。良久,他才看到她抬頭,嘴唇蠕動著: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打從心裡在乎著。

  他眸子裡閃過些許的驚訝與愕然,但是很快地笑了開來。「原來如此。」

  簡單的答案卻帶給他不簡單的震撼啊。他心想。

  「穆天晴,明天我到你家去,應該沒問題吧?」

  穆天晴一怔,後知後覺地低呼,高興地回應。「這真是太好了!」

  一臉不解的穆薇尹好奇地看著兩個大男人,然後聽到丁海洋說話。

  「薇尹,明天見了。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丁海洋,記住了。」

  什麼?!她驚訝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他離去的背影,她急忙回頭望向小天哥,小天哥一臉笑意地點頭。

  他……他就是隱形畫家丁海洋嗎?她難掩驚喜地微笑著。

  丁海洋回頭望了絕塵而去的房車一眼,有些感慨地一笑。

  如果他的畫作真的可以幫助別人,讓別人重新振作,這應該不是一件壞事吧?

  最起碼,他還可以在有生之年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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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薇尹坐立不安,十指緊捏著衣角,眼神徘徊在家門和時鐘之間。他答應了十點就會到,但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穆天晴看她臉上滿是期待與少有的興奮,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她應該沒意識到自己臉上此刻掛著的,是許久不曾出現的笑容吧?只是一個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薇尹就對他有著如此明顯的好感,這是否意味著……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替薇尹感到高興的。

  只是,現在都什麼時間了,丁海洋會是迷路了嗎?他正要走出去,卻聽見門鈴響起,傭人馬上去開門,門口出現的是一個優雅的紳士。

  「抱歉,我有些事,所以遲到了。」黑玉般的眸子裡閃著親切的笑意,丁海洋走進門,額頭上還有些微的汗珠,他的語調雖平穩,但看得出他還在微微喘氣。

  穆薇尹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薇尹,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他溫柔的語氣和笑容,讓她有些失神,她輕輕搖頭,以唇語說著「不要緊」。

  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在他耀眼的笑容下,她有些自卑。

  「嗯,對了,我得回醫院一趟,丁先生,拜託你照顧一下薇尹了。」

  看著二人之間微妙的互動,穆天晴拿起車鑰匙,就這樣離開了。

  「啊……啊……」焦急的她急忙站起,卻見小天哥朝自己揮手道別,失去依賴的她怔忡地回頭,看著笑容燦爛的丁海洋,她突然想要逃開。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和她,他看著她一臉忸怩,極力想縮到一旁去的樣子,不禁有些莞薾。

  「聽穆天晴說你很喜歡繪畫,還有一個收藏廳,可以帶我去參觀一下嗎?」丁海洋試著讓氣氛緩和下來,很有技巧地問了一個她會感興趣的問題。

  果然,她輕輕抬首,緩緩點頭,然後就帶著他朝內廳走去。

  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她的身子單薄得跟紙張沒兩樣,有著嚴重的自我封閉症的她,實在讓人無法將她和世界十大富豪之一的穆氏家族繼承人聯想在一起。

  是的,在他和她第一次碰面之後,他就調查了她的身家背景。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穆氏家族的接班人。

  穆氏家族,是第一批移民來法國的中國人,以珠寶設計起家,漸漸在這個西方國家立下屹立不倒的基業。數十年來,穆氏家族旗下的珠寶企業「藍斯丁尼」,在珠寶行業內是首屈一指的品牌,配合不同季節推出的珠寶設計,也成為了時下年輕人的流行指標。穆氏家族的「藍斯丁尼」已成了中上階級人士,不可或缺的飾品。

  但是這個大家族卻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內情,在這數十年來,穆氏家族的人曾因財務紛爭而鬧上法院,結果是穆氏家族的上上一代掌管人,即穆薇尹的爺爺贏得了所有穆氏家族的財產。穆氏家族的財產在穆爺爺過世後,就歸於穆薇尹的爸爸穆哲南,礙於穆氏家族的人丁單薄,穆哲南在接掌穆氏家族後就收養了已故摯友的兩個兒子,也就是穆天晴和他的大哥穆天朗。

  可惜的是,這個號稱珠寶界鐵人的穆哲南卻在三年前的一場意外中喪生,只留下當時只有十八歲、卻肩負穆氏家族與藍斯丁尼企業責任的幼女穆薇尹。

  他盯著她瘦弱的肩膀,眸光中閃過一絲不忍,像她那麼弱小的身影,能夠擔當得起那麼重的責任嗎?

  穆薇尹在一扇玻璃門前停下,回頭卻迎上他的一臉沉思。燦爛的笑容不見了,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讓她不禁看得愣住了。

  「到了嗎?進去吧。」他親切地笑著,拉著她的手,緩緩推開一扇玻璃門。

  她一怔,直覺地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厚實大掌傳來的溫度卻在這一瞬間溫暖著她的心。她才遲疑著該不該抽回手,他已輕輕放開手,指著面前的一幅畫,帶著驚訝的語氣說著。「咦,你怎麼會有這幅畫呢?」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幅名為「夜舞」的畫作,蒼白的臉蛋立刻出現一絲喜悅之色。

  「我記得這是前年我在英國,送給史帝芬公爵的生日禮物。」他支著下巴思忖著,肯定自己沒有記錯。

  「夜舞」是以純黑色的背景,配上在燈光照耀下會閃著點點銀光的顏料繪成的畫作,是一幅優美的風景畫,點點銀光在乍看之下就像螢火蟲在黑夜中翩翩起舞,這也是「夜舞」名字的由來。只是,這幅畫怎會出現在這裡呢?

  他轉身,更加訝然的發覺四周擺滿了自己的畫作。

  他知道她喜歡自己的畫作,但是卻沒料到她的收藏竟是如此的完整。

  他生平所畫的七十八幅畫大概都被她收藏了,而且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她真的那麼欣賞他的畫嗎?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瞬間讓細緻的五官亮了起來。

  是大天哥幫我要回來的。她以唇語說著,因為他驚訝的表情而加深笑容。

  「噢。」他點頭,她的兩個哥哥似乎對她極為溺愛。

  她帶著他走著,在一幅墨畫前停下,很期待地回頭,等著他再度吃驚的表情。

  「這……咦?」他無法不吃驚,再次訝然地看著她。他想不到她竟然收藏著這幅他以無名氏掛名的墨畫,心底有些驚訝也有些高興。

  她並非因為「丁海洋」這三個字而收藏他的畫,純粹因為她真的欣賞他的畫。

  「你怎麼知道這是出自我的手筆?」他大感興趣地看著她,順帶欣賞著她臉上好看的笑容。她真的應該常笑的,就像現在這樣,她整個人充滿了朝氣。

  因為……她正打算以唇語解釋,卻見到他肆無忌憚的眼神正在打量著自己。

  柔和的笑意在他眸中蕩漾著,他深邃的眸光就在她的臉孔上停留,她因為他的目光一怔,他迷人的外表與翩翩風度讓她的心跳有些失常,她忸怩不安地垂下頭。

  她嬌羞的樣子散發著一股魅力,吸引著他的目光。

  「咦,這是你畫的嗎?」他突然開口,走向角落,那兒有一幅未完成的畫。

  她臉上的紅霞立刻隱去,神色慌張地要將他攔下,但是太遲了,他已經站在那幅畫作面前凝視著。

  「啊……」一旁怯生生的小手伸過來想攔阻他的視線,但是丁海洋有著身高的優勢,側身一閃還是看到了那幅畫作,她只能發出無謂的單音。

  一股自卑感湧上,她在他未來得及出聲批判之前就躲開了。

  「嗯,我覺得這幅畫很美。」

  他肯定的語氣讓她停下腳步,然後小心翼翼地回頭,望著一臉認真的他。

  「雖然尚未完成,但是我感覺得出這會是一幅很美的畫作。」他篤定的語氣讓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回來。

  為什麼你覺得它很美?她用唇語問著。

  「因為是你用心畫的啊。」他給她一個好看的笑容,簡單的答案卻讓她一怔。

  用心嗎?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很沒用,連一幅畫也畫不好……

  她的視線投向眼前這幅未完成的畫作,然後極輕地搖了搖頭。

  看她蒼白的臉孔被黑霧籠罩著,他的笑容也漸漸隱去,想也不想就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別出現這種表情了,我看了會心情鬱悶,會很心痛喔。」

  穆薇尹訝異地抬頭,看到他表情誇張地按著胸口又捂著額頭,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沒來由地,她緊繃的心情突然緩了下來,一抹好看的笑容飛快地在她嘴角漾開。他看起來正經八百、成熟穩重,但卻有著童心未泯的一面。

  丁海洋立刻拍了拍手,朝她一笑。「對啦!你應該常常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天仙下凡,好看到不行!」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調,成功讓她的臉蛋再次被染紅,她有些羞怯地低頭,心底因為他的讚美,感到一絲甜蜜。

  她終於肯露出笑容了,他再次開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做你的老師。」

  真的嗎?她忙不迭地抬頭,又驚又喜。

  「美麗的小姐,請相信我吧。」他臉上堆滿真誠好看的笑容。

  一股微妙的感覺就在此刻漸漸佔據了她的心房,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只知道在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著:相信他吧……

  不知不覺中,她的小手緩緩收緊,握牢,在心底暗自說著: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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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尹和他在畫室裡忙了一天,最後在他和管家梅遜的勸說下才肯去休息,他本來是要離開的,但是外面卻突然下起大雨。管家梅遜堅持要他留下,說這是天晴少爺的意思。因推辭不了,他唯有待在穆家大宅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景。

  天空劃下驚人的閃電,胸腔中卻傳來一陣隱隱痛楚,他皺眉,不假思索地拿出藥丸吞下。又是雨天,他越來越討厭雨季的來臨了。

  難纏的隱痛終於消失,但是心上那塊大石還是緊緊壓著,雨天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還能夠捱多久呢?他倏地笑了,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及時行樂啊?

  沉思中,他卻看到梅遜和幾個女傭焦急地衝上樓。他好奇地轉身,卻聽到一陣驚恐的尖叫倏地響起。

  「梅遜,怎麼了?」他忙不迭地走上前問道。

  「小姐硬是不讓其它人進去,小姐很怕打雷的,兩位少爺又剛巧不在……」

  「我明白了。」他不等梅遜說完,就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然後虛掩上。

  房間內沒有開燈,藉著閃電的光芒,丁海洋看到一個畏縮在牆角的瘦小身影。

  穆薇尹抱著膝蓋,將臉埋在懷裡,身子正在發抖。

  「薇尹。」他輕輕叫著,緩緩走上前。

  她抖得更加劇烈,一察覺到有人走上前,她立刻敏銳地抬頭,一臉驚懼的她在看到來人是他後化為僵硬,就在他靠近自己時,忙不迭地往後退。

  「薇尹!」他看著她臉上恐懼、無助的淚水,心底猛地揪緊,在看到她慌亂地要逃去另一個角落時,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把她攔下。

  「啊——」她尖叫著,奮力推開他。她不要讓他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冷靜下來,薇尹。」他低沉溫柔的嗓音響起,緊握著她不斷掙扎的雙手。

  他知道她是因為見到他出現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但是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她現在的樣子而瞧不起她……

  「啊!啊!」她氣憤地要將他推開,但是天空上卻響起一記猛雷。

  「喝!」她驚恐地摀住耳朵,他則想也不想就將她的頭按入懷中。

  「別怕。」他知道她在怕什麼,驚人的雷聲的確讓人坐立不安。

  她因為他的安撫而停止掙扎,她揪緊他的衣衫,他則輕輕地擁著她,耳邊響起他穩定的心跳聲,那些讓她膽戰心驚的雷聲似乎被他隔絕了……

  淚水緩緩滲透他的衣衫,懷裡的人兒還在顫抖,只是她已經停止了掙扎,緊扯著他只為尋找一絲安慰和依靠,這個認知讓他的手勁加緊,溫柔地說著。「薇尹別怕,那只是雷聲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混亂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外頭的雷聲也逐漸化為悶雷了。

  她十指依舊緊扯著他的衣衫,雖然心底沒那麼害怕了,但她還是不敢放開手。

  他扶著她緩緩坐在床沿,自己則蹲在她面前,大掌輕輕包裹著她冰冷的十指。

  「不用怕,大雨就快停了。」他指了指窗外逐漸轉小的雨點,順便朝門外焦急的梅遜比個OK的手勢。

  她怯生生地抬頭,看著他臉上的溫和笑容,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

  她輕輕鬆開揪著衣衫的手,十指緊握成拳,擺在自己的大腿上。

  「別這樣,看,已經過去了。」他指的是雷聲。

  我不是神經病。她倏地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漸漸滑落。

  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想不到他卻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他會以為她是精神有問題的女孩嗎?她害怕他眼底會出現一絲嫌棄,以及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

  「我知道。」他的聲音略嫌低沉。他當然知道,她剛才是在極度恐懼中,這種恐懼他曾在自己臉上看過的,那不是神經病,那只是因為絕望而產生的恐懼……

  她凝視著他,在那一片暗夜星眸之中,她找不到她以為的鄙夷和嫌棄,她看到的是諒解與體貼,還有一絲絲的心疼。

  謝謝你,我很沒用。她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流得更凶。

  她難過的樣子讓他蹙眉,他決定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

  「我教你一個方法,下次打雷時你肯定不會害怕。」他給她一記鼓勵的笑容,輕輕地執起她緊握成拳的雙手。

  她一怔,但是並沒有抽回雙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他將她握得死緊的十指輕輕扳開,數著,然後一笑。「數完後,你就在心底對自己說,我不怕。」

  她臉上登時出現疑惑,他立刻催促著。「別不相信我,你快試一試。」

  她沒有照著他的話去做,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除了大天哥和小天哥外,他是第一個能夠讓她心情平靜下來的男人。

  他是特別的,她承認了這一點。

  「嗯,你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去找梅遜來,讓他整理一下這裡吧。」

  他說著就站起身,卻聽到自她口中逸出一個單音。

  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她以唇語說著,急切的眼神還殘留著害怕。

  只要陪到天亮就好了……她再次說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僵在原地。

  答應她的話,他就是在為難自己。他猶豫著,卻見到她眼底的淚光。

  本來只是一個「不」字,或是一個搖頭就能拒絕,但他卻辦不到。

  「好吧。」他輕輕點頭答應,換來她如釋重負的歎息,眼底的恐懼終於消失。

  凝視著她,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要是他的陪伴可以讓她消去心底的恐懼與無助,那他願意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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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23 00:02:36

第九章

  「怎麼?有找到薇尹嗎?」

  「沒有。」

  才短短三個小時,得到消息的穆天朗放下手頭上的所有工作,動用了廣大的人脈展開找尋穆薇尹的行動,但是三個小時過去了,所有的人還是空手而回。

  穆家大宅內,穆天朗凝重地看向一臉自責的丁海洋,還有不速之客伍浩元。

  「你到底對薇尹做了什麼?」穆天朗再也忍不住出聲責備。

  丁海洋是不是對薇尹說了什麼重話,才會讓薇尹躲起來,不想見到他們呢?他想著這個可能性,但是很快地就看到丁海洋搖頭。

  「沒有,當時她只是跟我說她要去買一些東西。」丁海洋蹙眉,雙爭緊握。

  薇尹不是無故失蹤的!一定是被人綁架了!

  該死!他早該知道身為穆家繼承人的薇尹,是匪徒綁架的目標,他不應該讓她自己一個人出去!

  他自責又懊惱的表情讓穆天朗的火氣稍降,但還是很不認同地厲聲說:「我就是信任你才會把薇尹交給你,你現在卻讓她無故失蹤了!」

  「現在該做的不是追究責任,而是盡快找到人。」一旁的伍浩元看不慣穆天朗的盛氣凌人。

  丁海洋沒有加入辯駁,只是思考著事情的經過。

  伍浩元和他談話的時間並沒有多久,而依他對薇尹的認識,薇尹不會一個人跑到大老遠去,她頂多只會在他公寓樓下的那間咖啡廳坐著等候,因為前幾天他曾經和她在那裡避雨,她還說她很喜歡那裡的咖啡——

  是了!他竟然遺漏了最重要的線索!他該去向咖啡廳的老闆打聽薇尹的消息!

  一想到這裡,他忙不迭地起身,往門口奔去。

  「找到線索了。」伍浩元就知道他有辦法,跟著追上,突然回頭朝追趕上來的穆天朗譏道:「你不必跟來了,在這裡等著丁海洋把你的寶貝妹妹帶回來吧。」

  穆天朗一怔,看著二人極快地離開,眉頭鎖得死緊。

  丁海洋剛要進入駕駛座,身旁的伍浩元比他更快,直接搶過駕駛盤,比了一個手勢。「坐過去當乘客吧,你的手抖成這樣子,還能開車嗎?」

  他挑眉,握緊成拳的手是在輕輕地顫抖,這些都是他病發前的症狀。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怎知道還是被他識破了。

  順從地坐進車內,他只是冷靜地道:「去我家樓下的咖啡廳。」

  車子飛快地奔馳,伍浩元偷偷瞄了他一眼,發現到他臉上的凝重及關切,不由得嘴角微揚。

  「喂,那個女孩就是你認定的另一半嗎?」

  他只是挑眉,然後點頭。「是。」

  篤定的答案已解答了伍浩元一切的疑問,伍浩元嘴角一勾,盯著前方。「我明白了。」

  簡單的一句話就表示了認同,丁海洋沒多說什麼,只是暗自咬牙。

  薇尹,我一定會把你救出來。

  車子極快地在咖啡廳前停下,丁海洋急著跳下車奔進去,剛好碰上迎面而來的老闆。

  「啊,年輕人,好久不見了!」肥胖的老闆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

  「老闆,請問你還記得三天前和我一起進來躲雨的女孩嗎?她也是東方人。」丁海洋焦急地問著。

  老闆搔著頭,努力地在思考,倏地拍了一下手,叫道:「啊,就是那個瘦小的女孩,長得很可愛的那位!」

  「對!」丁海洋猛地抓著老闆的肩膀,緊張地追間:「你剛才有見到她嗎?她有沒有來過這裡?」

  「這個喔,我剛才一直都在忙,沒有注意……」

  老闆的回答讓丁海洋的心涼了半截,他轉身就要離開,卻被一個年輕的服務生喚住。

  「這位先生!我有見到你說的那位小姐,她剛才還坐在那個角落。」

  他瞠目,立刻回頭,緊緊按著對方的肩膀。「有看到她朝哪個方向離開嗎?」

  他的臉色有些嚇人,服務生縮了縮脖子,緩緩地道:「她是跟著一個男人離開的。」

  男人?!他挑眉。「長什麼樣子的?」

  「四十歲左右,穿著西裝,那位小姐似乎和他是相識的,才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了。」服務生忙不迭地說著。

  他一怔,薇尹是和相識的男人一起離開,符合這樣形容的就只有一個人!

  梅遜!

  他頭也不回地奔出咖啡廳,才要和伍浩元說話,手機卻響起。

  「喂。」他皺眉,冷靜地接聽。「是梅遜嗎?」

  手機裡傳來陰惻惻的笑聲。「丁先生,你真是好記性。」

  「薇尹呢?」越是遇上危急的情況,他越是沉著冷靜。

  「你竟然知道了!」對方很意外地叫了一聲,隨即說著。「要見她的話就過來這個地址吧……」

  伍浩元看著臉色逐漸變得深沉的丁海洋,劍眉揚起。

  招惹上丁海洋的人有難了。這是他的見解。

  「浩元,走。」掛掉電話,丁海洋的眼底懸著危險的風暴,就好像是被激怒的海神波塞頓。

  要是薇尹出事的話,他不會放過梅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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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薇尹坐在客廳內,看著裝潢設計簡單雅致的四周,兩道月牙兒眉緩緩擰緊。

  梅遜剛才行色匆匆地來找她,還說小天哥帶來了一個消息,特地吩咐他帶著她拜訪一個住在郊外的醫學博士。因為梅遜的催促,她沒來得及通知丁海洋就這樣跟著對方走了。

  結果,經過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梅遜就把她帶來這個半山腰的別墅。

  她好奇地看著梅遜拿出鑰匙開門,他神秘兮兮地走上樓,許久都還沒下來,她心底的疑團就越滾越大。

  「梅遜?」她試著想把梅遜喚下樓,但樓上還是一片寂靜。

  別墅內靜得出奇,彷彿只有她緊張的呼吸聲。

  一股不祥的感覺湧上,她拿出手機正想打電話給小天哥問個清楚,但卻愕然地發現手機沒電。這一下連向丁海洋報平安的電話也打不出了。

  「梅遜?」她提高音量,樓上還是一片寂靜。

  擰緊眉頭,她正要走上樓去看個究竟,卻看見梅遜緩緩走了下來。

  「這裡怎麼沒人?小天哥所說的那個醫學博士呢?」她一臉疑惑地看向神情古怪的梅遜。

  「他啊,剛好出去了。」梅遜的眼神很古怪,像老虎看到獵物似地緊盯著她。

  「我們要等他嗎?我必須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丁海洋會擔心。」她依舊未察覺出梅遜的異樣,示意對方把手機借給她。

  「丁海洋」這三個字挑起梅遜眼底的烈火,他憤怒地瞪著穆薇尹,把她嚇得一怔,在她未來得及有任何反應的當兒,他已經一把將她推倒在一旁的椅子上,把身後藏著的麻繩拿了出來。

  「你幹什麼——喝!」回答她的是粗魯地以麻繩將她捆綁在椅子上的梅遜。

  「放開我!」她大叫著,不停地掙扎。

  「不能啊。我怎麼可以放過我打算摧毀的罪人呢?」梅遜陰狠地笑著,看著穆薇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對,你就是我要摧毀的罪人。」

  摧:;毀?穆薇尹驚駭地看著他,他殘忍地笑著,宣判著她的死刑。

  她驚恐又慌亂地想退後,但是卻被他緊緊綁在椅子上,她只能夠以驚恐慌張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還不明白嗎?」梅遜優雅地支著下巴,好整以暇地看著她解釋。「你犯了錯,是不可原諒的錯。本來你是一個純潔如天使的女孩,我曾經發誓要好好守護著你,但天使卻愛上了一個猥褻的畫家。我曾經多次警告過你,他並不適合你,但是你卻固執地選擇墮落,我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了。」

  「什麼?」她看著他以變態的語氣說話,驚駭之下只能吐出這兩個字。

  這是平常的梅遜嗎?不,現在的梅遜是有病的!是一個精神病患!

  她惶恐地想後退,梅遜卻上前緊緊握著她的小臉,逼她正視自己。

  「你真的讓我痛心啊,薇尹。就好像當年的艾雅一樣,讓我揪心。」

  艾雅?媽媽的名字!她猛地看著他,茫然地開口。「當年的艾雅……」

  「嗯,我的艾雅,你的母親。她也是一個天使,溫柔純潔,但是卻愛上了一個骯髒的企業家!」他放開手,倏地握緊拳頭低吼。

  「我曾經苦苦勸說叫她離開穆哲南,但她就是不聽,所以我只好毀滅穆哲南這傢伙!但是……但是我失敗了,結果被關進監牢長達十五年,等到我出獄之後,我就發現她竟然和穆哲南結婚,還有一個女兒了!」他怒吼著,瞪著穆薇尹,她已經驚嚇得呆住了。

  「她是一個充滿罪孽的天使,是不允許在人間出現的,唯有地獄才會收留她這種罪人。我用了三年的時間改變自己,我整容了,改變了自己的身份,以梅遜的身份當上穆家的管家。大家都不知情,這樣使得我的摧毀計畫更加順利,三年前我終於等到了毀滅罪人的機會,我在你們的車上做了一些手腳……」

  他低沉地說著,她的表情越是驚駭,等到他說到最後,她已無法抑制內心的驚恐、忿恨,倏地尖叫了起來。

  「啊——」

  三年前那場車禍不是意外!爸爸和媽媽親切的笑臉從此消失了,她美好幸福的家庭從此毀了!大天哥、小天哥還有她這三年來的步步艱辛——

  原來都是梅遜所為!

  而她一直都不知道害死爸媽的兇手竟然就在自己身邊!

  他欣賞著她的悲憤尖叫,緩緩笑了。「你就好像艾雅當年那樣的純潔乾淨,是一個天使。如果不是因為丁海洋的話,我會一輩子保護著你、愛護著你的,但你卻偏偏選擇走上艾雅的路……」

  「變態!禽獸!」她眼底燃滿仇恨的怒火,不再存在恐懼,心裡燃燒著的是悲憤及憎恨!

  梅遜輕輕搖頭。「丁海洋就快來了,就讓我動手把你們這對充滿罪孽的男女送下地獄吧。」

  「你!你去死!」驚訝地瞠目,穆薇尹下一秒立刻咬牙切齒地大叫。

  梅遜只是笑著轉身,從茶几上拿起兩隻酒杯,裡頭盛滿深紅色的液體。「這是最上乘的紅酒,裡頭調了能夠讓人在七分鐘內死亡的毒藥,這一杯是你的,另外一杯是丁海洋的。」

  「你會得到報應的,會得到報應的!」穆薇尹怒吼著,驚恐的淚水滑落下來。

  「閉嘴!你這種罪人沒權利宣判我的罪行!」他憤怒地捏緊她的下巴,她痛得淚流不止,卻不肯求饒。

  大門倏地被一股力量踢開,門外站了一個身影,深沉的眸光在看到穆薇尹被捆綁在一旁時,變得更加陰冷,咬牙切齒的聲音迸出。「梅遜!」

  「丁海洋,站好了。」梅遜手上多了一把手槍,抵在穆薇尹的脖子上。

  丁海洋冷冷地站在原地,瞪著對方。「說吧,你想怎樣?」

  沒有預期的痛哭求饒,沒有預期的驚恐慌張,對方冷靜的樣子讓梅遜抓狂地大叫。「你怎麼敢用這種態度對我?我手上拿著的是真槍!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

  他抓狂地朝上發射,「砰」地一聲,宣誓自己的決心。

  穆薇尹驚恐地看著丁海洋,生怕他會受傷地大叫著。「別過來!快逃!」

  「面對這種懦弱的人還要逃嗎?沒必要。」丁海洋冷冷地說著,他踏進門來,大步走上前。

  「誰懦弱了?我是宣判者,你們都是罪人!你們應該懼怕我的,懦弱的是你們才對!」梅遜大吼著,激動地將手槍指向他。

  穆薇尹驚駭地想大叫,但丁海洋譏諷的話卻響起。

  「不是嗎?只會對女人下手的人,還算是男人嗎?」丁海洋極力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一般無異,但是眼尖的梅遜已看出對方額頭上的冷汗了。

  「你在硬撐啊?好啊,我就先拿你開刀!」梅遜哈哈大笑,指著他面前的那杯紅酒。「選吧,一個是毒藥,一個是子彈,都是通往地獄的門徑。」

  丁海洋的冷汗流下,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胸口劇烈地抽痛著,體內的毒素又要發作了。

  穆薇尹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怔怔地凝視著他。

  「浩元,不許插手。」他冷冷地說著,咬牙忍住痛楚,朝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伍浩元說著。

  「知道了。」伍浩元點頭。

  「我說過只有你可以來,你竟然多帶了一個人?!不可原諒!」

  梅遜激動地叫嚷著,就要扣下扳機的同時,一隻大手倏地扣住了他的手指,丁海洋已閃身出現在他跟前,陰冷地瞪著他,大手上一推。

  「槍,不是這樣握的。」

  梅遜的手腕格地一聲被折斷,難掩驚駭地看著一臉深沉陰狠的丁海洋,他看著對方手肘一頂,自己的胸骨傳來「格」地一聲,一股劇烈的悶痛使得他立刻往後仰下,痛苦呻吟著。

  「你……怎麼可以……啊!」

  完全沒理會梅遜痛苦地呻吟,丁海洋將手槍甩去一旁,咬牙穩住搖晃的身體,顫抖的雙手幫穆薇尹解開身上的麻繩。

  「沒事了,薇尹。」

  她被按入熟悉的懷抱裡頭,一道溫柔的聲音安慰著她,她怔怔地被他緊擁著,目光卻落在痛呼呻吟的梅遜身上,再瞧向不遠處的手槍。

  「啊!」她低吼著推開丁海洋,衝上前將手槍執起,指向倒在一旁的梅遜。

  「薇尹!」丁海洋驚呼著,卻被她大聲吼住。

  「他、害死了、害死了爸爸媽媽……」淚眼底下是深深的怨恨,她握著手槍的手不停地發抖,不斷地重複說著。

  梅遜一臉害怕地看著穆薇尹,連逃的力氣也沒有。

  「薇尹,他不值得你這麼做,別為了一個犯人弄髒你的手。」丁海洋輕柔地說著,緩緩走上前。

  「他應該死的……」她的聲音變得微弱,淚水不停滑落,試著說服丁海洋。

  「不,這個決定權不在你我的手上。」他緩緩走到她身旁,柔聲說:「你爸爸和媽媽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做的,對嗎?」

  「爸爸,媽媽……」她愣愣地回頭看向丁海洋,看到對方蒼白的臉上出現溫柔的笑容,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垂下手。

  丁海洋一個箭步上前將手槍拿起,丟給一旁的伍浩元,然後緊擁著穆薇尹。

  「薇尹……」嚇死他了,他真的害怕她會開槍……

  她猛地抱住他,倏地放聲大哭,把之前的害怕、悲憤、忿恨全都哭了出來。

  他緊緊擁著她,心也跟著淌血。

  「沒事了,沒事了……」

  事情總算解決了,他緊繃的神經在她的懷抱裡得到了放鬆,一陣暈眩感湧上,他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地往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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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裡,一個瘦弱可憐的身影蹲在牆角,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臂,小臉上滿是淚痕,大眼裡盛滿悲痛。

  一個高大的身影蹲下,和她平視,摸著她的頭髮。「薇尹,回家休息吧。」

  穆天朗柔聲勸說,看到她還是倔強地搖頭,他無奈地歎息。

  「醫生說了,他今晚還不會醒來。」

  四個小時前,他接到了那個高傲男人的電話,迅速地趕到醫院後,就看到平安無事的穆薇尹縮在牆角哭泣,嚇了一大跳的他是從那高傲男口中得知,送進醫院的不是薇尹,而是病發的丁海洋。

  「別逼我現在離開,我要,等到他醒來。」她的聲音已變得沙啞。

  她害怕,她一直都在發抖,她怕只要她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丁海洋了。

  「病人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你們必須有心理準備。」醫生剛才這麼說著。

  要不是醫生堅持要讓丁海洋休息,不讓人進去打擾,她早就在他身邊守候了。

  穆天朗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他伸出手將她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她身旁陪伴著。

  「大天哥,你回去忙,我沒事。」她堅強地說著,以手背拭去臉上的淚痕。

  丁海洋說過,他不希望看到自己傷心,她就不會再哭。

  「不要緊,大天哥陪你。」他哪裡放心得下呢?

  穆薇尹輕輕點頭,默然不語片刻,突然間開口問著。「大天哥,我是不是很任性?」

  穆天朗一怔,沒來得及回答,已聽到她自己回答著。

  「小時候,我為了要去看馬戲團,硬是要小天哥陪我去,小天哥為了保護我摔斷了腿;唸書時,我為了自己的興趣,不顧自己是藍斯丁尼繼承人的身份,選了一個不相關的科系;現在,我硬是不管後果,選擇了丁海洋。抱歉,這些年來,你們都一直在忍受著我的任性……」

  她自責地垂下頭,穆天朗的大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頭,溫和的聲音響起。「傻瓜,我們是你的哥哥,有什麼好抱歉的。」

  她含淚看著大天哥,輕輕靠在他肩膀上,閉上眼睛。

  「我不想失去他,甚至要求他要撐下去。我這樣是不是很自私?」

  閉起眼睛,她腦海裡還回想著剛才那一幕。

  豆點般大小的汗水潸潸而下,領口滿是鮮血。丁海洋的意識已變得模糊,但他還是痛得全身抽筋,一張性感的薄唇被他在無意識下咬得皮破血流,他鼻孔、嘴角都在出血,痛苦得五官嚴重扭曲,喉頭只能發出呻吟的低吼聲。

  她看著,聽著,強忍的淚水終於爆發,她崩潰地跪在地上大哭。

  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在她面前穿梭,她清楚地聽見急診室內傳來醫生的叫聲,護士的腳步聲,她全都沒放在心上,腦海裡一直回放著丁海洋剛才病發時痛不欲生的神情……

  一次又一次的病發,時間一再拉近,一次比一次更加痛苦,丁海洋到底忍受了多少次這種折磨?他身體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

  她的心在淌血,難過又自責。

  她根本沒問過他的意願,就強行要求他要撐下去,自私地想把他綁在身邊,根本無視於他的痛苦!

  想到這裡,她迷惘了,再也不知道該不該要求丁海洋繼續堅持下去。

  穆天朗一怔,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我的自私會讓他更加痛苦,他說,他沒有遺憾,是我的堅持讓他每一次都艱辛地熬過來……」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緊緊咬著牙,堅持不讓淚水滑落。

  「如果……如果我不再自私地想把他留下,他會好過一點嗎?」

  她倏地抬頭看著穆天朗,清澈大眼裡有著極大的勇氣,但是顫抖的紅唇還是洩露了她內心深處的害怕。

  穆天朗第一次語塞,他不敢回答她這個問題,也不敢把穆天晴空手而歸的消息告訴她。

  她知道大天哥答不出來,這個問題她也問了自己好多遍,同樣找不到答案。

  「蔽尹,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

  大天哥的話就好像催眠曲一樣,靠在可以信賴的人身邊,疲憊不堪的她再也支持不住地閉上眼睛,在閉上眼睛之前她許了一個願望。

  希望睜開眼睛的時候,可以見到丁海洋。

  穆天朗看著昏睡的她,再看向剛走過來的伍浩元,沉痛地問:「丁海洋真的沒救嗎?」

  伍浩元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看著病床上插滿管子的丁海洋,眉頭擰緊。

  「我相信他會有救。」他一直相信著,他篤定的給了穆天朗一個安心的微笑。

  「我也相信丁海洋這傢伙。」穆天朗緩緩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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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曙光照進房間的時候,穆薇尹驚慌地睜開眼睛,迅速坐起。

  她打量著陌生的四周,沒時間去想自己睡了多久、身在何處,她就這樣打開房門,朝丁海洋的病房走去。

  一打開門,她就見到身穿醫生袍的小天哥站在一旁,帶著驚慌的眼神。

  在看到丁海洋朝她微笑之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急步上前握著他的手。

  「你醒了。」她的眼眶微紅,但臉上卻掛著欣慰的笑容。

  「嗯,又嚇到你了。」丁海洋輕輕握著她的小手,想舉手摸一下她的臉頰,但是他卻虛弱得連手也提不起。

  「丁海洋,別談太久,你得好好休息。」穆天晴看著妹妹,沉重地搖頭,把空間讓出給他們。

  她怔怔地看著他臉上的蒼白,心底一陣揪緊。

  「你好憔悴,該回去休息了,我沒事。」他說話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臉上扯出一個虛弱的笑容。

  她想也不想就搖頭。「我要陪你。」

  「回去好好睡一覺再來陪我吧。」他試著說服她。

  「不,我不想離開。」她眼裡閃過一絲害怕,但還是努力以平靜的語氣說話。

  丁海洋瞭然地點頭,輕輕歎息,不再堅持。「好吧。」

  她握著他的手,二人都沉默不語,空氣中只傳來丁海洋略微粗重的呼吸聲,他看著她出神地望向窗外,倏地開口。

  「我一直說要帶你去我的工作室,可惜一直沒有時間,不如我們現在去吧?」

  他說著就要撐起身,她卻將他按住,極力保持冷靜地說:「你好好休息,以後再去,一起去。」

  他苦澀地笑著。「薇尹,我怕以後沒時間了。」

  她全身一震,仍舊堅持道:「會,一定會有。」

  「穆天晴剛才告訴我,毒素在我體內產生急速的病變,我隨時都會死掉。」他沉痛地說著,她驚訝地看著他。

  時間越來越少了,他無法再拖下去了……

  「繼續撐下去,會更痛苦嗎?」她沒來由地問著。

  他一怔,沒有回答,只是凝視著她。

  「如果……如果我不再要求你強撐下去呢?」

  看著她鼓足勇氣,卻眸中含淚的樣子,他不知哪裡生出力氣,硬是將她拉入懷裡。

  「我……我不想你死,但是也不想……你痛苦……」

  她結結巴巴地說著,拚命忍住內心的痛苦,緊緊抱著他。

  「明天、後天,往後的每一天,我都會嘗試,在沒有你的天空下生活,我會努力,不讓你擔心,也會努力,做一個快樂開朗的穆薇尹……」

  她的一字一句成功擊碎了他多年來偽裝出的強硬,他的眼淚不禁緩緩流下。

  「傻瓜。」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說她傻,還是在說自己。

  「我會好好記住你的。」他說著就封住她美麗的紅唇,深情的,眷戀的,不捨的吸吮著屬於她的溫軟……

  她熱烈地回應著,緊緊勾著他的脖子,也想好好地把他記在心底。

  直到熱情過去,他才微喘著氣,無力地靠在她肩膀上,大手還是摟著她。

  「謝謝你,是你讓我明白自己不是了無牽掛、無心無情的人。」

  他的細語換來她的淚水,她緊緊擁抱著他,貪戀著他懷抱裡的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大手悄然無聲地滑落,粗重的喘息聲也聽不見了。

  穆薇尹微怔,抬頭看著他緊閉的眼睛,試探性地叫著。「丁海洋?」

  她一動,靠在她身上的他倏地往後仰下,她愕然地看著他失去血色的臉蛋,也察覺到了他的胸口不再起伏。

  她的世界在頃刻間崩塌,她伏在他身上,絕望地低叫著。

  「丁海洋……」

第十章

  春天到來,熱鬧的巴黎再次被旅客們擠得水洩不通,這一次是因為全球聞名的藍斯丁尼珠寶,即將在巴黎最高級的飯店舉辦春季首飾設計的推介會。

  象徵著品味與身份的藍斯丁尼,在今年的春天進行了一個大改革,聽說這一次的春季首飾設計都是出自一個初出茅廬的設計師手筆。這位神秘的設計師之前沒有任何的工作經驗,但是在第一次面試時,其作品就受到了藍斯丁尼總裁穆天朗的青睞,成功躋身成為藍斯丁尼的首席設計師之一。

  這個珠寶設計師的身份神秘,只知道是一位女士,只有藍斯丁尼的高層見過她的樣貌,藍斯丁尼總裁只肯對外界人士宣佈,這位被稱為「Secret」的女性是一個行事低調的設計師,入聘藍斯丁尼的首要要求就是不出席任何的社交活動。

  「Secret」人如其名,是一個謎團,但是她設計出來的作品卻不容小覷。單就上一次冬季首飾的設計,其作品就替藍斯丁尼拿下全球珠寶界的最高榮譽獎項——最佳設計獎,成功將藍斯丁尼的事業推向另一個巔峰。

  有不少人猜想,這個神秘的女性其實就是藍斯丁尼的繼承人穆薇尹,伹是也有人認為,這個叫做「Secret」的女性其實並不存在,她發表的作品其實是藍斯丁尼裡頭設計師們的作品,藍斯丁尼純粹只是想搞噱頭。

  也不知怎地,有傳媒甚至把她和藝術界裡出名卻古怪的「隱形畫家」丁海洋聯想在一起,認為他們根本就是同一人。

  不過,越能夠引起話題就越代表藍斯丁尼在大家心中的地位,藍斯丁尼的業務蒸蒸日上,聽說即將在東南亞另設分公司了。

  熱鬧熙攘的街道上,一個瘦弱的身影拿著一束紅玫瑰走著,腳步在一間店門前停下,她抬頭,瞇著眼睛看向這家小公司的招牌。

  「好久沒來了。」她喃喃自語,很快地就走了進去。

  才一踏進去,她就聽到一道很無奈的聲音正在努力解釋。「是是是,我明白,但是我無法答應您的請求,啊?這個啊……」

  達爾才掛掉電話,電話鈴聲又再響起,他懊惱地拉鬆了脖子上的領帶,拒絕再接聽這些讓人厭煩的電話。

  「真是的,煩死了!」

  他懊惱地低呼著,一個身影走上前,他驚愕地抬頭,看到是她後,立刻激動地站起身。「穆小姐,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達爾,你好。」穆薇尹親切地微笑,就好像天使般善良可愛,讓達爾的煩惱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請求你,快點把那個臭小子找回來吧!」達爾很可憐地說著,一大堆邀請的電話已經讓他崩潰了,他實在不想再替丁海洋那臭傢伙整理這些惱人的邀請。

  「我盡量。我可以去他的工作室嗎?」穆薇尹只是輕柔地點頭,問著。

  「好的,請便。」對於穆薇尹的到來,達爾早已習慣。

  穆薇尹很熟練地開門,走進去,望著掛滿畫作的房間,深吸一口氣,笑了。

  「我又來了。」她朝這些熟悉的畫作說話。

  每個月來一次,她按照慣例拿起抹布輕輕打掃著,整理著染上些許灰塵的工作室。

  眼角瞄到這些屬於丁海洋心血的畫作,她的嘴角再次揚起滿足的笑容。

  都是她。畫作裡頭都是她的身影。

  她坐下,支著下巴,靜靜地看著這裡的每一幅晝作。

  美麗的事物都會在瞬間成為過去嗎?

  這是她曾問過他的問題。她還清楚記得他當時以十分篤定的語氣,回答著她的這個問題。

  不會的,美麗不會在瞬間成為過去。因為你會將那一秒的美麗永遠藏在心底,成為永恆。

  而這裡就是丁海洋將自己和她生命中最美麗的片刻,永遠儲藏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輕輕問著。

  「你到底去了哪裡?」

  半年就這樣過去了,丁海洋還是音訊全無。要不是當天她親眼看見丁海洋睜開眼睛、對著她笑,她還真以為他已經離開她,離開這個世界了……

  回憶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再度傾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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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海洋……」

  醫院的走廊上迴響著讓人心驚的尖叫聲,等到穆天晴衝進來的時候,他只看到一臉悲切的穆薇尹緊緊摟著失去意識的丁海洋,悲痛地尖叫著,他馬上就想衝上前為丁海洋急救,卻被穆薇尹惡狠狠地喝止。

  「別過來!」

  穆天晴被她眼底裡頭的堅決嚇著,急著解釋。「薇尹,我是來救他的!」

  「不!」她只是落淚,死命地摟著臉色轉灰的丁海洋,堅決地搖頭。「你別過來。」

  「我不過去他就會死了!」穆天晴硬生生地止住腳步。

  「讓……讓他去……」她哽咽著,堅拒醫護人員與穆天晴的靠近。

  「拉開她!」穆天晴當機立斷地吩咐著,他不可以見死不救,但是他一上前,穆薇尹就狠狠地將他推開,死命抱著丁海洋,大聲吼叫著。

  「我求你,讓……讓他去……」

  她痛苦地哭著,聲聲句句的哀求,臉上有著許多複雜又掙扎的表情。

  「再撐下去他會很痛苦,我不要他再痛苦了,讓他去吧,小天哥,就放手讓他走吧……」她悲痛地哀求著,緊咬著下唇,望著穆天晴流淚。

  穆天晴怔怔地看著她的痛苦與堅決,雙爭倏地握緊,咬牙道:「薇尹,你不能這樣就放棄,他也不會就這樣放棄的!」

  「這不是放棄,是解脫。」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悲慟地叫著。「讓他死!」

  她不要再自私了,只要讓丁海洋不痛苦,她可以忍受過著沒有他的日子,在那一片沒有他的天空下,她會堅強地活著!

  穆天晴怔怔地看著她,心底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認同了穆薇尹的想法,但是他的職業操守卻提醒著他,他不能放棄拯救任何一個人……

  「小天哥,我求你。」她淚眼婆娑地望著走上前的穆天晴。

  穆天晴瞪著已垂死的丁海洋,心底很清楚。他只能夠暫時延續他的生命,只能看著他受盡毒素的折磨慢慢死去,卻完全無法將他治好……

  蔽尹的想法再清楚不過,與其讓丁海洋痛苦地延續生命,不如讓他有個痛快的解脫……穆天晴黯然地垂下頭。

  她緊咬下唇,緊緊抱著丁海洋,淚水滑落。「你就放心走吧……」

  「你們在幹什麼?!」

  門倏地被人踢開,兩個高大俊美的帥哥將愣在當場的醫護人員推開,同時驚呼著。「你們……」

  穆天晴愕然地看著一個是俊美得過火的男人,他認得對方是丁海洋的朋友,好像叫做伍浩元;另一個是頭髮挑染成棕紅色的陌生男人,他的疑問還未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對方推開。

  「拉開她!」紅髮男子說道。

  穆薇尹一怔,伍浩元已將她硬生生地拉開。

  「薇尹!」穆天晴從伍浩元手中拉回受到驚嚇的穆薇尹,驚愕地看著那個棕紅色頭髮的男人正在對丁海洋進行心肺復甦術。

  「你還算是醫生嗎?你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病人死去嗎?」伍浩元火大地揪起穆天晴的衣領,怒吼著。

  「快,幫我準備一支強心針。」辰也炫鎮定地吩咐著,手上的動作不曾停下,回頭挑眉瞪視。「姓穆的,你還愣在那兒幹嘛?你到底是不是醫生啊?」

  穆天晴挑眉咬牙,理智瞬間回籠,他甩開伍浩元的手,立刻上前幫忙急救。

  她怔怔地看著他們,亟欲衝上前的當兒卻被伍浩元一把拉著,冷冷地問:「你就那麼輕易放棄嗎?你這叫愛他嗎?」

  伍浩元的話刺中了她的心坎,她的堅強瞬間崩潰,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我不是想……放棄,只是……只是他很痛苦……」

  她就是不想他再痛苦,所以她才選擇放手,她做這個決定也是很痛苦的啊……

  但如果現在要她放手,她卻辦不到了,她沒有勇氣什麼也不做就這樣放手,她辦不到。她痛苦又茫然地抱著頭。

  「相信他吧,他不會因為痛苦而放棄爭取。」伍浩元看出她的掙扎,心底很明白她的感受。曾經他也是經過一番掙扎才能夠擁抱幸福,他只是想提醒她,丁海洋自始至終的信念與堅持。

  「真的嗎?」她仰首看著一臉自信的伍浩元,再看向那個棕紅色頭髮的陌生男人,不知怎地,她覺得他們為她和丁海洋帶來了希望。

  「我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氣,眼裡不再盛滿絕望,取而代之的是希望。

  結果在辰也炫和穆天晴的搶救之下,丁海洋的心跳脈搏終於恢復正常。

  緊接下來,丁海洋就被送進了手術室,聽伍浩元說,那個始終當她透明的辰也炫成功研製出了解除TX毒素的解毒劑,丁海洋有救了。

  手術進行了一天一夜,等到穆天晴帶著疲倦卻欣慰的笑容告訴她,丁海洋終於得救的時候,她高興得又哭又笑,簡直就像一個瘋婆子。她堅持不眠不休地守候在丁海洋床沿,她發誓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會再放手,終於,等到第五天早上,她親眼看到丁海洋睜開眼睛,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體力早就透支的她在見到丁海洋的笑容後就這樣軟倒在地,昏迷了過去。

  昏昏沉沉了許久,等到她終於睜開眼睛的時候,丁海洋卻神秘地失蹤了。她無助又驚慌地找尋著,穆天晴卻給了她一張卡片,卡片上只寫了四個中文字。

  等我回來。

  美眸緩緩睜開,穆薇尹再度凝視著面前的畫作,眼眸裡寫滿了思念和牽掛。

  她為了這四個字,等候了半年。在這半年裡,她努力學習,終於在珠寶設計界闖出了一些名氣,為藍斯丁尼出了一份力,她要讓丁海洋看到不同的她,正如她當時對他的承諾,她會振作起來。

  她站起身,戀戀不捨地摸著書桌上的畫筆,依稀感覺到屬於他的溫柔。

  她會繼續等下去的,雖然她不知道丁海洋到底去了什麼地方,在做些什麼,但是她相信他正在為某種原因而努力著,在這等待的時刻,她也會繼續努力。默默地為他加油。

  「再見了,我很快會再來的。」她的嘴角綻放一個笑意,將帶來的紅色玫瑰花插在一旁的花瓶上,深深瞧上一眼,然後才關上門。

  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走著,她看著路旁一對又一對親密的情侶,有些怔住,但是她的沉思很快地被手機鈴聲打斷。

  「小天哥嗎?有什麼事?」

  「我想約你吃午餐,你在哪裡?」

  她說了一個地址,他馬上開朗地笑道:「好,我很快就到,大概半個小時。」

  這叫做很快嗎?穆薇尹翻了個白眼,但沒有抱怨,只是掛上電話,視線飄向不遠處。

  「這裡?」她又驚又喜地看著這條熟悉的街道,沒想到自己竟然逛來這裡了。

  「這裡有一間畫廊,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她自書自語,腳下不由自主地加快,來到了重新裝修過的畫廊門前,她愣愣地站在門口,半年前的相遇就好像不久前才發生一樣,記憶猶新……

  反正小天哥會遲到,她閒著沒事,就進去看一看吧。

  這樣的午後,畫廊是清靜無人的,對於不喜歡熱鬧的她來說,這樣的午後最適合來參觀畫廊,因為不會有人打擾她賞畫的雅興。

  緩緩走著,倏地,一個熟悉的感覺擒住了她的視線。

  左邊第三幅畫作深深地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她愣愣地站在那幅名為「海洋」的畫作前,一旁的畫家欄上寫著「不詳」二字。

  同樣取名為「海洋」的畫作,同樣畫家身份不詳,但讓她揪緊呼吸的是,她看得出這幅畫作背後的寓意!

  湛藍的天空,泛著金光的海洋,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背影和一個瘦弱矮小的女人背影並肩站著,男人的手輕輕摟著女人的腰,女人則靠在男人的身旁,畫中是一片祥和幸福的氣息,不再是孤獨寂寞的……

  她感覺出來了!雖然風格有很大的改變,但是她肯定這幅畫作是出自丁海洋的手筆!

  她激動地握緊拳頭,屏著呼吸,倏地一個大手搭上了畫框。

  這個人不知道這樣會弄髒畫作嗎?她有些憤怒地瞪向手搭著畫框的人。「你不知道——」

  她的聲音倏地出不來了,眼前這個男人望著她,朝她露出一個自認為最好看的笑容。

  憤怒瞬間消失,穆薇尹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腦袋裡只有驚愕與空白,導致她的神情看起來是呆滯的。

  「小姐,你也看上這一幅畫嗎?」充滿磁性的嗓音搭著溫柔的笑容,丁海洋微挑眉,故意裝出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我也很喜歡這一幅畫呢。」

  腦中「嗡」地一聲,她驚愕地後退,手上的包包就這樣摔在地上,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咦?讓我來吧。」丁海洋微笑著,蹲下代勞。

  看著他把散落的東西塞進她的包包裡,她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雙拳也悄悄握緊。

  半年前,丁海洋相她就是這樣相遇的;半年後,也是相同的情景……

  「小姐,你的包包。」他好整以暇地站起身,將她的包包遞上,卻因為看到她眸中含淚而怔住。

  嗯,好像玩得有些過火,小薇尹生氣了……

  他思忖著該如何道歉,但是她卻在下一秒瞬間投入了他的懷抱。

  她的衝力讓他後退了兩步才站穩,他滿腔的擔心立刻化為烏有,隨即緊緊地摟著她。

  「丁海洋……」她哽咽著,叫著他的名字。

  她的聲音真好聽。他的笑容加大,輕輕說著。「薇尹,我回來了。」

  有多久沒這樣擁著她了?他滿足地緊摟著懷中的薇尹,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抱個痛快。

  「我很想你。」他的懷抱還是一樣溫暖,笑容還是一樣溫柔,她貪婪地吸著他身上清新的氣息。

  是海洋的味道。她高興地笑了。

  「嗯,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好想……」

  他有些傻氣地說著,這半年來,他都被這折磨的想念給逼得失去了笑容。

  她破涕為笑,抬首撫著他瘦削的臉頰,心疼地說:「你變得好瘦。」

  「別擔心,我現在是健康得無人能比。」他輕笑著,摟緊她。

  「事情都搞定了嗎?」她問的是半年來他的神秘失蹤。

  「嗯。」他輕輕歎息,掩去眼底的無奈,指了指面前的那一幅畫作。「這是我送給你的,喜歡嗎?」

  「喜歡。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出人意表。」她抱怨著。

  「我只是想給你一個驚喜。」他調皮地解釋,賊賊地笑道。

  她緊緊抱著他,輕輕說道:「以後不准再嚇我,不准再無故離開,不准……」

  「好,我都答應。」他認真地點頭,深深擁抱著她。

  她感動地點了點頭,再度熱淚盈眶,倏地握著他的手,緩緩說道:「謝謝,丁海洋。」

  他一怔,然後瞭解地笑了。就如她當天許下的承諾,她會因為自己在乎的人而振作起來,然後握著他的手和他道謝……

  「能夠認識大名鼎鼎的首席珠寶設計師Secret小姐,是我的榮幸。」他開玩笑地說著。

  「能夠認識大名鼎鼎的隱形畫家丁海洋先生,才是我的榮幸。」她回以一笑。

  「薇尹,才半年不見,你就變得那麼客氣,我覺得好難過。」他挑眉,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倏地霸道地將她拉進懷裡。

  「看來我只好主動獻身了。」他賊笑著,看著她害羞得連耳根子都紅了。

  但是她很快地歎息,學著他的語氣。「怎麼辦呢?我好想就這樣永遠抱著你不放。」

  「怎麼那麼巧啊?我也有這種想法呢!」他佯作驚訝地說著,眼底卻是無比認真。「既然如此,我就這樣永遠抱著你不放。」

  他終於可以對她做出承諾,而不再是以前的無能為力……

  她的淚水悄悄滑落,但是嘴角卻揚起幸福滿足的笑容。

  「等等,小天哥好像約了我吃午餐……」

  「別管他了,我說過要永遠抱著你不放的!」

  「但是……」

  「嗯,好懷念吻你的感覺呢……」

  穆薇尹無法出聲了,因為丁海洋已將想法化為行動,在寂靜無人的畫廊裡,給了她一個深情纏綿的吻。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23 00:01:22

第六章

  丁海洋坐在工作室內,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幅畫。

  畫作裡頭有一個清雅高貴的女孩,穿著白色連身裙,站在一片花海裡,手上輕輕握著一朵耀眼的紅色玫瑰花。女孩唇邊掛著淡淡的笑容,是如此地純潔……

  他望著畫作裡頭的女孩,嘴角亦輕輕揚起。

  他已經決定要離開法國,到英國去度過生命中最後的日子。這裡有太多讓他牽掛的人事物,再不離開的話,連他都不知道該如何坦然面對即將逝去的生命。

  尤其是薇尹帶著淚水的雙眸……心底一陣扯痛,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

  儘管他一直在說服自己要放手,但是他的手卻無法放開,哪怕只是多一秒的緊握,他還是不願意鬆手……在那一瞬間,他倏地痛恨老天的擺佈,從來不曾怨天尤人的他第一次想狠狠地朝天大吼,為什麼……

  這是上天給雙手沾滿血腥的奧希安的懲罰嗎?

  他黯然一笑,如果這是對他的判決,他不會掙扎求生,這些年來他擁有了自己曾經夢寐以求的生活,沒什麼好遺憾的……

  至於薇尹,他會帶著屬於她的美好記憶,然後悄悄離開……

  「丁海洋。」門外傳來達爾的聲音,在他繪畫的時候,他不允許其它人闖入他的工作室,所以達爾只好在外面喊話。

  他回過神來,走向前把門打開,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沒讓好奇的達爾看到裡頭的畫作。「達爾,什麼事?」

  達爾看到他臉上少有的陰霾,訝然地眨了眨眼睛,在他的瞪視下忙不迭地道:「對了,機票已經確認了,今天下午五點三十分飛往倫敦。」

  「嗯,謝了。」他沒什麼反應,只是點頭,把門關上。

  望著工作室內的作品,每一幅都有著穆薇尹的身影,他輕輕扯了扯嘴角,這些都是他留給薇尹的禮物,慶祝、鼓勵她能夠重新站起來的禮物。工作室的鑰匙,他已經交給了她,只是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來開啟房門呢?

  他斂去笑容,再次深深地望了她的身影一眼,然後走出工作室,關上了門。

  他駕著車子往自己的家駛去,才把車子停好,就見到不遠處有一抹熟悉的瘦弱身影,正站在他的公寓樓下。他的心臟倏地揪緊,蹙起了眉頭。

  「啊。」語調是興奮的,急步走上來的她一個不留神,差點就要絆倒,幸好他毫不猶豫地伸手將她扶起。

  他扶著她,看著她臉上羞怯的笑容,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度被打亂了。

  她臉上的神采有著明顯的不同,以往蒼白的玉容添了一絲朝氣,讓她看起來更加動人,充滿著期待的眼眸裡有著他的倒影,讓他看了又是一怔。

  「薇尹,抱歉,我今天沒空。」他溫柔地笑著,將她的手推開。

  這舉動讓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他又變成冷漠的丁海洋了,昨天他不是這樣的。

  他刻意忽略她眼底閃過的黯然,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就像個大哥哥般地說:「別這種表情嘛,乖,你先回去吧,我有事情趕著辦呢。」

  為什麼要用這種態度對我?她攔下亟欲閃避的他,眼底儘是瞭然。

  「你怎麼了?」他一笑,刻意漠視她的疑問,裝得再輕鬆不過地道:「哥哥對待妹妹的態度,不就應該是這樣的嗎?」

  他依舊雲淡風輕地笑著,在看到她一臉驚訝又受傷的神情時,心底卻疼痛著。

  哥哥對待妹妹?她似乎想確認什麼似的,愣愣地看著他,問著。

  他輕鬆地點頭。「嗯,我就是哥哥,你就好像我的妹妹一樣。」

  「啊……」不是這樣的!昨天你根本就不是這種態度!

  他一怔,看著她亟欲表達卻力不從心的樣子。

  「啊……」快呀,快說出一兩句話來,哪怕是一兩個字也好,讓丁海洋聽到她心底最真切的聲音。她發出一聲聲的單音,急切又難過的樣子讓路人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丁海洋則緩緩蹙眉。

  她一怔,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無奈。

  是因為她無法出聲的緣故讓他感到困擾嗎?他是介意這個嗎?這個想法立刻抽掉了她肺部所有的空氣,她怔怔地看著他的反應,一個答案鑽進了她的腦袋。

  原來他一直迴避著她的原因,是因為介意她……是個啞巴……雙拳收緊,這個認知讓她自卑又受傷地垂下頭,咬牙強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珠。

  「薇尹……」他咬牙,卻無法把安撫的話說出口。

  你介意我是一個啞巴嗎?她的淚水在眼中打滾,望著對方,以唇語問著。

  「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驚訝了一下,卻無法解釋。

  他的欲言又止讓她更加確定自己的想法,她怔怔地後退,撞上了身後的梅遜,梅遜急忙將她扶穩。

  原來她的想法太天真了,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忍受一個無法說話,又容易情緒崩潰的女人……他沒有錯,錯就錯在她太自以為是了……

  穆薇尹輕輕搖頭,朝焦急的梅遜比了個手勢,梅遜忙點頭,打開了車門,她則頭也不回地鑽入車內。

  丁海洋緊緊抿著嘴唇,生怕自己會在不忍心之下挽留她。讓她誤會也好,起碼她會因為對自己失望而死心。

  梅遜蹙眉,丟給他一句話。「小姐為了你和天朗少爺鬧翻,謝謝你讓她醒悟,他們以後都不會再為了一個外人而起爭執了。」

  他怔怔地看著車子開走,心裡除了難過之外,還有一絲抽痛。

  他們之間的關係,這麼輕易就結束了嗎?

  他深吸一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走上樓梯,手機卻在此時響起。「喂。」

  「丁海洋,薇尹在你那兒嗎?」打來的竟然是穆天晴,語氣似乎十分焦急。

  「沒有。」他深吸一口氣,有些沉重地說:「剛剛梅遜載著她走了。」

  「我聯絡不上梅遜,你現在務必幫我把薇尹追回來,叫她立刻回家!不,無論如何你都要陪著她立刻回來!」穆天晴急嚷著,完全沒留意到丁海洋沉重的語氣。

  「我恐怕不能答應你,因為……」丁海洋還未來得及解釋,對方已經大叫。

  「拜託你!我得馬上趕去阻止大哥,你必須及時把薇尹帶回來,不然後果會很嚴重!」穆天晴一說完就傳來其它人催促的聲音,通話亦同時終止。

  「喂,穆天晴!」丁海洋被他那番話弄得滿腹疑問,但他卻肯定了一點。

  穆家出事了!而身為穆氏繼承人的薇尹必須立刻趕回去,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薇尹極可能出事,他的心腸就怎麼也硬不起來……一轉身,他飛快上車,趕著去追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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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天的下午,微風已帶著冬天的寒意,在這種天氣,公園裡也變得相當寂靜,沒有任何人影。穆薇尹極緩地走向前,每走一步,心底的恐懼就增加一分,她緊握著顫抖的雙爭,努力強逼自己繼續往前移動。

  腳步倏地停下,她抬頭望著熟悉的四周,單薄的身子劇烈地顫抖著。

  是這裡了,就算事隔三年,重臨舊地仍然讓她害怕得直發抖……

  那一天下午,也是微風帶著寒意的秋天下午,她高興地坐進駕駛座,說要當個乖乖女,載爸媽去海邊看夕陽,結果就在這裡……就在這裡……

  「啊……」唇邊逸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她捂著自己顫抖的紅唇,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地傾洩而出。

  對不起……對不起……她在心底吶喊著,但是嘴裡只能發出悲痛的哀號聲。就算她再怎麼努力,她還是無法說話嗎?她連向過世的父母道歉的話也說不出來!

  為什麼會這樣?她恨,恨自己的無能!

  這些日子以來,丁海洋一直是她重新振作的動力,但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自始至終都介意她是一個啞巴的事實……

  她多想親口告訴他,她有多在乎他,他在她心目中佔著多重要的地位,但是她辦不到,她根本連一個字也無法說出口!

  「啊……」眼前的視線完全模糊,她跪倒在地上,哭得聲音都沙啞了。

  一旁的梅遜沒有走過來,他只是一臉古怪地望向穆薇尹。

  「梅遜——」一個熟悉的嗓音響起,梅遜微訝地回頭,卻看到丁海洋怔怔地看著穆薇尹,神情似乎有著驚訝與不忍。

  「這裡是當年老爺與夫人過世的地方。」梅遜說著,若有所思地看著穆薇尹。

  丁海洋怔怔地望著那抹悲傷的身影,心底不由得揪緊,這傻瓜怎麼來這種地方呀……他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因哭泣而劇烈顫抖,他的心隨著她抖動的肩膀而抽痛著,好不容易剛硬起來的心腸頓時化為一片柔情。

  他無法漠視她的悲傷,溫暖的雙手輕輕環住她不停顫抖的身軀,他半跪在她身後,將發抖的她摟入懷中。

  「啊……」她倏地止住了哭聲,這熟悉的懷抱是……她愕然地轉身,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孔,臉孔的主人還帶著憐惜與自責的眼神深深望著自己……

  「啊!」她一怔,氣憤和羞辱倏地湧上心頭。她想也不想就用力推開他,自己也因為使力過猛而往後坐倒。

  為什麼剛才才擺出一副不耐煩神情的他,現在會換上這種心疼又憐惜的臉孔?

  他不是嫌棄她是一個啞巴嗎?為什麼還要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身旁!

  看著她一臉的淚水,他的心底更是揪緊。「別哭了好嗎?」

  「啊!」她氣憤地手一揮,激動地以唇語說著。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不是在同情你。」他輕輕搖頭。

  那你為什麼要跟著我來這裡?她再次無聲地逼問。

  他抿緊唇,只是沉默地看著她,他十分清楚在好不容易切斷兩人的關係之後,一些內心話是不可以說出口的……

  你走!她看夠了他的欲言又止,也無法承受他時而溫柔、時而冷漠的態度。

  看著她跌跌撞撞地朝另一個方向走去,這個時候他也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了,只是直接拉過她。「跟我回去吧,穆天晴剛才打電話給我,你家裡好像出事了。」

  正想甩開他的手,穆薇尹卻被他的話嚇得一怔,她驚愕地想求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梅遜卻急步地走上前來。

  「小姐,天朗少爺說有一件急事,要求你立刻回家去。」梅遜在看到丁海洋牽起小姐的手後,倏地瞇起了眼睛朝對方瞪視。

  「啊。」穆薇尹急切地點頭,心底的悲傷瞬間被擔憂取代,她一把甩開丁海洋的手,就急步往車子奔去。

  丁海洋黯然地看著她的背影。她這一甩,就代表她不再依賴自己了吧?

  「請你這個外人別再追來了。」梅遜對他有著比穆天朗更強烈的敵意。

  他沒有說話,只是想起了穆天晴剛才焦急的吩咐。

  無論如何你都要陪著她立刻回來……

  穆天晴從來沒有這樣拜託過他,穆家應該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而薇尹恐怕無法一個人承擔這些事……

  他挑了挑眉,腳步還是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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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家客廳裡只有穆天朗、穆天晴和一個中年男人,寂靜得出奇。

  穆天晴一臉隱怒地看著淡然的大哥,似乎在忍耐著什麼。

  「薇尹!」大門被推開,匆匆走進來的是一臉焦急的穆薇尹還有丁海洋。

  「丁先生也來了?請坐吧。」穆天朗的神情看起來十分輕鬆,嘴角還掛著得意的笑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丁海洋狐疑地看著穆天晴和穆天朗。

  穆薇尹愕然地看著大天哥和小天哥各異的神情,焦急地比著手語。

  「薇尹,先別急,你來這邊坐吧。」穆天朗阻止她發問,溫和地說著。

  她察覺到了大天哥的不尋常,忙以眼神詢問著始終默然不語的小天哥。

  穆天晴臉色鐵青地朝穆天朗冷聲說道:「大哥,你到底想怎樣?」

  「天晴,你不是很清楚我的想法嗎?」穆天朗嘴角勾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她害怕兩位哥哥又會起爭執,慌亂地回頭想找人幫忙,一回頭見到丁海洋就站在自己身後,她慌亂的心奇跡似地安定了下來。

  「為什麼要這樣做?」穆天晴揪著大哥的衣領,臉上儘是難以諒解及悲痛。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穆薇尹拉著激動的小天哥,同樣激動地問著。

  「別再打啞謎了,我相信兩位穆先生會要求我來,一定是有特別的用意吧?」丁海洋冷冷地開口,成功吸引了兩兄弟的注意力。

  他想知道薇尹到底遇上了什麼困難,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讓薇尹孤立無助……

  「好,人都到齊了,歐立維律師,你請宣佈。」穆天朗恢復一貫的冷靜作風。

  「是。以下是穆薇尹小姐將藍斯丁尼國際企業百分之六十股權,讓渡給穆天朗先生的詳細內容……由即日起,穆天朗先生將成為藍斯丁尼國際企業最大的股東,藍斯丁尼國際企業所有的決策權將由穆天朗先生繼承……」

  律師宣讀著手上那份資料的內容,引來穆薇尹緊張地屏息。

  等等!藍斯丁尼國際企業股權的讓渡書?!

  穆薇尹瞠目,看向得意洋洋的穆天朗,呼吸倏地變得困難。

  她、她應該沒有聽錯吧?

  她愕然地看向咬牙切齒的小天哥,從小天哥的表情中讀出了憤怒與失望。

  她什麼時候簽下這份讓渡書的?在她記憶中,她根本就沒簽過什麼讓渡書!

  丁海洋也是挑眉,穆天朗他竟然……

  穆薇尹愣愣地看著自己最信任的大天哥,對方來到她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薇尹,大天哥知道這個負擔對你來說是太沉重了,所以大天哥決定幫你扛下,以後你就可以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無憂無慮……她倏地瞪著眼前這個變成陌生人的大天哥,極快地以手語比著。

  大天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相信,她絕對不相信大天哥會做出這種事情!

  「就如你所聽到的,從今天開始,藍斯丁尼國際企業將由我穆天朗全權接管,你每個月還是會有一筆收入,就當作是我給你的補償吧。」穆天朗冷酷地說著,完全變了一個人。

  她怔怔地看著眼底只寫著利益二字的穆天朗,難以置信地搖頭。

  一直以來,爸媽對大天哥是全副的信任,她也是對大天哥投以一百分的信任,但是到頭來,大天哥卻為了穆氏家族還有藍斯丁尼而背棄了他們對他的信任……

  淚水頃刻間灑落,她握緊拳頭,憤怒地朝他怒叫著。「啊嗯啊……」

  為什麼你要這樣做?

  穆天朗冷冷地看著她無法言語又亟欲表達的樣子,譏諷地一笑。「我本來也不想這樣做的,但是你卻讓我看清了事實。依你現在的狀況,你有能力接管藍斯丁尼嗎?你只是迷戀著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子,與其到頭來穆氏家族及藍斯丁尼落在他的手上,倒不如我先下手為強,將本來就屬於穆家的財產歸於姓穆的我!」

  穆天朗的話語刺痛著她的心坎,也殘酷地提醒了她這個事實。她被他銳利的話語刺得節節後退,愣愣地看著他。

  「薇尹,別怪我,要不是今天早上你向我表明就算丁海洋是貪圖穆家財產,你也甘心愛著他的那一番話,我實在無法狠下心走到這一步。」穆天朗冷哼。「順便告訴你,在三年前你所簽下的那份合約,就是今天的股權讓渡書。」

  「可惡!」穆天晴再也聽不下去了,衝上前揪起大哥的衣領。

  丁海洋愣愣地看著呆若木雞的薇尹,震撼於剛才穆天朗的話。

  愛,這個陌生的字眼轟進了他空白的腦袋,讓他整個人呆掉了。

  他一直以為薇尹對他的感覺,只不過是一般女人對他的喜歡與崇拜而已,他萬萬沒想到薇尹對他的是愛,能夠為了他而義無反顧,愛情就是這樣的東西嗎……

  她的小臉一片蒼白,紅唇微啟,眼神祇是空洞地望著扭打起來的兩位哥哥,四周的東西似乎已經與她隔絕,她聽不到了,看不到了,也感覺不到了,就好像自己已身處於另外一個空間一樣……

  「薇尹,我們走吧。」她呆愣的樣子看得他好心痛,他微咬牙,瞬間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帶她離開這個沒有溫暖的地方!

  穆薇尹還是沒有反應,木然得像一尊冰雕娃娃,她的感覺已經麻木了,她隱約知道似乎有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帶著她離開,伹是去哪裡呢?離開了她自小依靠的地方,她能夠上哪兒去呢?哪裡還有值得她信賴與依靠的人呢?

  大天哥已不再是大天哥了,他只是一個為了利益而捨棄她的人。

  小天哥呢,她也不懂了,他會站在自己大哥那邊,還是選擇站在她這邊呢?

  而心底最在乎的那個身影,那抹熟悉的溫柔笑容,他從來沒有正視過自己,也無法接受身為啞巴的她……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可以讓她信賴、依靠?不過一天的時間,她的世界就變得好殘酷啊……

  「薇尹……」

  是誰在叫著她呢?她愣愣地抬頭,神情木然地看著眼前熟悉的臉孔。

  丁海洋凝視著她,被她木然的表情深深刺痛著心。他把她帶離了穆家,回到了他的住處,一路上她就好像石雕般愣愣地看著前方,眼神空洞,穆天朗殘忍的一番話,瞬間抽走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他沒有想到穆天朗會因為他的緣故,而剝奪了薇尹的所有財產,一想到因為是他,薇尹才會失去所有的依靠,他就忍不住狠狠地咒罵自己。

  是他,接二連三地帶給她傷害!

  「薇尹,別這樣。」他心痛地將她擁入懷裡,努力想融化她心底的冰冷,她只是愣愣地被他擁著,沒有任何反應。

  「薇尹……」

  深情的呼喚,溫柔的懷抱,給了封閉在黑暗處的她一絲光明,她眨了眨眼睛,漸漸有了知覺,把她摟在懷裡的人是那麼地熟悉,呼喚著她的聲音是那麼地讓她心疼,是丁海洋嗎?

  她將他推開,目光的焦距投射在眼前的人身上,清楚看到對方一臉心疼自責的樣子,她終於微微吐了一口氣。

  真的是他……原來帶著她離開,讓她重新恢復所有感覺的人竟然是他……

  但是那又如何,遲早有一天他也是會離開的。

  她不知不覺中以唇語說了出來,所有她信任和依賴的人都不會留在她身邊。

  他看著她的唇語,眉頭擰得死緊,她的自言自語更加刺痛了他的心。

  「薇尹,我一定會想辦法讓穆天朗那傢伙,交還所有屬於你的東西!」他憤怒地說著,目光變得深沉。

  她只是冷冷地笑了,望著他,以唇語說著。

  你可以讓大天哥變回以前的大天哥嗎?可以讓我在乎的人接受我嗎?

  無聲的問語成功讓他怔住,他咬牙,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大天哥為了利益不要我,我明白;你介意我是一個啞巴,我也明白,但是你們都不明白,我要的到底是什麼……

  她漠然動著嘴唇,本已經止住的淚水再度無聲滑落。

  她要的不是穆家巨大的財產,也不是藍斯丁尼的所有決策權,她要的只不過是平凡簡單的生活,可以愛著她所愛的,可以依靠著她所能依靠的,那就夠了……

  比起此刻她的無聲淚下,他更希望她能夠哭吼著控訴他給她帶來的傷害!

  「我從來沒有介意你是一個啞巴!」按捺已久的這句話倏地迸出口中,他略微懊惱地叫著。

  她一怔,凝視著沉怒的他,無力地扯出一個冷笑。

  不用感到自責,我還可以接受這種事實……

  她的誤解讓他倏地火大,一把握住她纖細的肩膀,他一字一句地說著。

  「我、說、了、我、不、介、意!」

  迎上他危險又迷人的黑眸,她毫無懼意地以唇語說著。

  我可以體諒的。你願意收留我,我很感激你……

  她無聲的話無疑是在挑戰著他的理智,她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瞬間燃掉了他的理智線,不等她繼續無聲地以唇語表達,他極快地一把勾起她的下巴,粗魯地封住了她的紅唇。

  粗魯又帶著教訓的吻,讓她吃驚地往後退,但是他卻霸道地環住她的腰間,逼她正視自己。她害怕地顫抖著,但是丁海洋狂野熾烈的吻,卻瞬間佔去了她所有的心思。

  不像上次那溫柔的一吻,這次是熾烈的、狂野的,一再燃燒著他心底沉浸已久的愛意,他緊擁著她,就是要證明他從來沒有介意過她是啞巴這件事……

  他要讓她知道,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殘缺、她的身家背景,他的眼底自始至終在乎的只是穆薇尹這個人!

  所有的顧慮全被擱下,此刻他只想好好地擁抱著她,吸吮著她的溫軟,放縱自己壓抑許久的愛戀……

  感覺到他心底濃烈的愛意,她不再害怕得發抖,只是青澀地勾著他的脖子,笨拙地貼上他性感的薄唇。

  「薇尹……」

  他低沉沙啞的嗓音特別性感,熾烈的吻已經化為溫柔的輕啄,他不安分的大手輕柔地撫過她纖細的肩膀,細吻印在她光滑的脖子上,讓她倏地全身一震。

  好熱,有一點難受,但是她卻不討厭這種感覺……

  她肯定了,丁海洋對她不是無情的。

  原來直到最後,他還是肯陪伴在她身邊,在她以為大家都要離她而去的時候,還好有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放……

  她感動地落淚,淚水澆熄了他滿腔的情慾,也瞬間讓他清醒了過來。

  「薇尹,對不起,我……」他笨拙地想解釋自己剛才的粗魯行為。

  謝謝你。她卻以唇語說著,然後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擔憂的心情立刻恢復平靜,他鬆了一口氣,緊緊擁著她。

  儘管他知道自己已經時目無多,他還是想在她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守護在她身邊……

  懷裡的她沒有反應,他微訝,卻聽到一陣和緩的呼吸聲。

  她睡著了。他輕輕將她抱起,把她放在自己的床上,為她蓋上被子,凝視著她的睡容,他希望這一刻可以永遠靜止。

  這就是愛嗎?

  如果是的話,他會在這裡守護著她,直到她有站起來的勇氣,他才離開。

  在這之前,他一定會撐住,直到她的身邊出現另一個,值得她信賴依靠的人為止……

  他一定會撐下去……

第七章

  早晨的陽光透射進來,被薄薄的窗簾攔下,透射進來的只有溫暖卻不刺眼的幾縷陽光,為略微陰暗的客廳帶來了光亮。

  穆薇尹緩緩睜開眼睛,優雅地打了一個呵欠。

  睡了一個很安穩的覺,她之前的疲倦全都消失了,轉了轉身,她有些訝然地眨眼,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熟睡的那個身影。

  丁海洋……

  她這才記起自己昨天是被丁海洋帶回他的住處,想起了昨天的事,她臉色又是一陣慘白。

  大天哥把屬於她的一切都奪走了……

  心底一陣難過,但是當她的視線停留在丁海洋熟睡的容顏上時,煩躁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

  雖然她失去了爸媽留給她的財產,但是在昨天她卻獲得了丁海洋對她的愛。

  這是不是叫做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呢?

  如果失去那些東西可以換來丁海洋對她的愛,她願意這麼做。就好像當初她和大天哥說的,她可以為了丁海洋付出一切……

  望著他的睡容,她嘴角揚起幸福的笑容。

  昨天那熾烈的吻不停在她腦海裡回放,她有些羞澀地垂下頭,她從來不知道外表斯文儒雅的他可以變得那麼狂野熱情,但不管是溫柔的他也好,狂野的他也好,她穆薇尹就是只喜歡他——丁海洋。

  她默默在心底宣誓著,然後躡手躡腳地走下床,靜悄悄地來到他面前。

  他熟睡得就好像一個小嬰孩般,並沒有發覺她蹲在他身旁,細細地打量著他的五官。

  俊美深邃的五官有著懾人心神的美,他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容,總是如此斯文有禮,身上散發著清爽的、讓人信任的氣息,她似乎明白為什麼他的父母要幫他取名為海洋了。

  因為他給人一種寧靜安穩的感覺,就好像平靜的海洋一樣……

  她就愛上了這種海洋的味道。

  滿足地勾起嘴角,她不禁想著,如果以後可以和他一起生活,那將會是一件多美好的事情啊……

  凝視著他沉睡的樣子,她不禁玩心大起,指尖輕輕地在他臉孔三寸前比劃著,比劃著他的劍眉,他直挺的鼻樑,他性感的薄唇,他尖尖的下巴,目光投射向他敞開的衣領。

  他雙手交疊放在腦後沉沉睡去,深藍色襯衫最上方的兩顆鈕扣被解開,露出了一大片胸肌,凌亂的頭髮加上俊秀的臉孔,實在是秀色可餐,讓穆薇尹的目光無法轉移。

  真是性感又誘惑。她看著他,心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

  咦?怎麼會這樣呢?

  她突然瞥到了他胸前那些深色的疤痕,微訝之下,她湊上前仔細瞧著。

  是傷痕!她驚訝地發現到他敞露的胸膛上,有著許多深淺不一的舊傷痕,尤其是那道自右肩延伸至胸膛下方的傷疤,更是讓她吃驚得捂著自己的嘴。

  怎麼會這樣呢?她難掩驚詫地看著沉睡中的他,眼尖地發現在他的右肩上有一個O形的深紅色烙印……

  他的身上怎麼會有這些傷痕啊?到底是誰對他做了些什麼……

  她心疼又憐惜地凝視著他,實在難以想像他身上為什麼會出現那麼多傷痕。

  他從來沒和她提起自己的過往,是因為在他過去的那段日子裡,曾經被狠狠地傷害過嗎?她不由得猜想著。

  一股熱意湧上眼眶,她跪坐在他面前,沒有想太多,便輕輕勾著他的脖子。

  「嗯?」丁海洋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嚇醒,在看到摟著自己的是薇尹時,他緊繃的精神才放鬆,一臉不解地看著她。

  她什麼時候醒的?怎麼她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竟一點也沒察覺呢?

  他狐疑著,他好像睡得太沉了……

  穆薇尹緊緊抱著他,她只希望給他一點溫暖,給他一點安慰,雖然她不知道以前的他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經歷,但是從他佈滿傷痕的身體看來,他以前一定受過不少的苦……

  丁海洋疑惑地看著一臉心疼與不捨的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無可否認的是,他還真的愛死她這種擁抱。

  他的臉上浮現一抹燦爛的笑容,也是緊緊地摟著她,享受著美人在抱的感覺。但是被她枕著的頸窩有些濕熱,他微訝地將她拉起,愕然地看到她臉頰上有兩行淚水。

  「別難過了,有我在。」他輕輕為她拭去淚珠,給了她一記鼓勵的笑容。

  她緩緩搖頭,看著他敞露的胸膛,緊皺著小臉。

  這些……還會痛嗎?

  他有些愕然地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低頭看到自己敞露的胸膛上那些舊傷痕,他極快地扯過自己的衣襟,不想讓她的目光再度停留在那些醜陋的疤痕上。

  「啊。」她也是極快地拉著他的手,凝視著他臉上鮮少出現的慌亂。

  迎上她心疼的目光,他抗拒地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扣好鈕扣。

  他身上那些醜陋的疤痕竟然被薇尹看到了,他莫名地懊惱著,介意薇尹注視著他的目光。

  那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訝異目光。他深深介意著,她一定嚇到了吧?一個好人的身上怎會出現這些莫名其妙的傷疤呢……

  他突來的冷漠讓薇尹不解地站起身,愣愣地望著他落寞的背影。

  他生氣了嗎?就因為自己看到了他身上的疤痕?她心急地想知道答案,卻聽到他自嘲地開口了。

  「你一定很吃驚,為什麼看起來一副好人樣的我,身上會有這些東西?」

  她怔怔地停下腳步,更加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

  什麼叫做看起來一副好人樣的我?她隱約從他自嘲的語氣中猜出了端倪,但她卻不太確定。

  「這些傷痕很醜陋,對吧?連我自己也這麼認為。」他故作輕鬆地說著,眼底卻閃過一絲沉痛。

  要是被薇尹知道這些傷痕的由來,她會以什麼眼光看自己呢?

  她還會把「愛」這個字掛在唇邊嗎?還是當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

  他不禁聯想著,雙手倏地緊握成拳。

  穆薇尹被他滿懷心事又故作神秘的話給弄糊塗了,她有些生氣地上前,用力扳過他的身子,逼他正視自己。

  我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看著她激動地以唇語解釋著,還生氣地鼓起腮子,他有些愕然,然後看著她輕輕地按著他的胸口,關切地繼續以唇語說著。

  我只是想知道,傷口現在還會痛嗎?她深情地看著他,臉上儘是心疼。

  他一陣錯愕,愣愣地看著她一臉的關切,戒備的心情立刻被一股暖意取代。

  她不是在狐疑著他身上為何有這些傷疤,只是想關心自己而已……

  從來沒有人在乎他的感覺,是她,她一再讓他感動著,讓他無法抑制自己對她的愛戀,讓他心跳的節奏隨著她的喜怒哀樂而起伏。

  他終於明白為何像伍浩元這種敏銳機智的傢伙,也會栽在愛情的漩渦裡。

  他倏地綻放一抹溫柔的笑容,然後將她摟入懷裡,輕輕地說著。「怎麼辦?如果可以,我好想就這樣抱著你,永遠不放……」

  可以嗎?他看著窗外的天空,無聲地問著上天。

  她開朗地笑著,將他推開,以唇語說著:那就永遠都不要放手。

  他沒有答應什麼,只是再度將她擁入懷裡,不讓她看到他眼底的沉痛。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好想永遠不要放手。他淺淺吐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必須振作,他會讓她知道真相的,但不是現在,畢竟昨天她才面對了家裡發生的巨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她不能再受刺激了……

  現在,他會盡他所能,努力守護著她,呵護著她。

  穆薇尹靠在他胸膛上,緩緩閉上眼睛,在心底重複地喊著他的名字。

  丁海洋……丁海洋……

  她好想親口喊出他的名字,告訴他,她有多喜歡他,多愛他……

  她一定會努力的!

  「走吧,我帶你去吃早餐。」他很快收拾好心情,拉開她,給了她一記好看的笑容。

  她點頭,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以唇語說著:我得先去洗手間。

  丁海洋笑著點頭,看著她走入洗手間,伸手要將桌上的鑰匙拿起,但是手指才剛碰到鑰匙,卻突然眼前一黑,他忙不迭地扶住桌角。

  他一驚,看著自己不停發抖的手指。

  不會吧,又要發作了嗎……

  他驚恐地看著緊閉的浴室門,捂著悶悶生疼的胸口,咬牙搖頭。

  不能!他絕對不能在薇尹的面前倒下!不能讓薇尹看到他病發時可怕的樣子!

  他慌亂地找著止痛藥,眼前的景物卻開始晃動,一股噁心感湧上,他倏地單膝跪下,捂著自己的喉嚨乾嘔著。

  門鈴卻在此時響起,響了好一會兒,穆薇尹覺得奇怪,急步從洗手間出來,卻看到兩個讓她吃驚的男人。

  她一把上前拉開丁海洋,就要把門關上。

  「薇尹,這樣對待客人好像不太好吧?」穆天朗微笑著,用手按著門板。

  「妹呀,你這種眼神讓做哥哥的覺得很難受喔。」穆天晴無奈地搖頭。

  她驚愕地望向丁海洋,丁海洋只是擰緊眉,主動拉過她的手,擋在她面前。

  「兩位穆先生來找薇尹是有事嗎?」

  他一臉維護的樣子讓穆家兩兄弟互望一眼,穆天朗冷笑地搖頭,自顧自地踏了進去。

  丁海洋擰緊眉頭,仔細打量著神情詭異的穆家兩兄弟,似乎猜出了什麼。

  「薇尹,昨晚睡得好嗎?你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穆天晴很關心地拉過她,疼愛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愣愣地不知該如何反應。

  「在這個地方過夜,當然睡不好了。」穆天朗打量著這個狹窄的地方,挑眉,朝穆薇尹說著。「薇尹,走吧,跟大天哥回家去。」

  她驚訝地後退一步,還是緊緊拉著丁海洋的手不放。

  我不要回去!你們走吧!她憤怒地比著手語。

  穆天朗皺眉,看著了海洋,冷笑道:「薇尹,你真的那麼在乎這小子嗎?我只給你這一次機會,錯過了就別後悔。」

  丁海洋挑眉,他怎麼覺得對方是朝他放話挑釁呢?

  他一笑,只是朝慌亂的薇尹點頭。「你選擇吧,不過,我這裡歡迎你。」

  她望著他,因為他話裡的保證而笑了,然後朝大天哥篤定地搖頭。

  我不會回去的,藍斯丁尼我也不要了。她以手語迅速地比著。

  穆天朗挑眉,瞪視著丁海洋,譏諷地說著。「姓丁的,你真的要收留薇尹嗎?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個身無分文的女孩,而且有可能這輩子都無法說話。」

  他諷刺的話讓身邊的人兒瑟縮了一下,丁海洋抑制著怒氣,冷冷地瞪視著他。「你再說一句傷害薇尹的話,我保證你會後悔!」

  他犀利深沉的眼神讓見慣世面的穆天朗一怔,然後挑眉和他互相瞪視,過了一會兒,穆天朗卻倏地笑了。

  「丁海洋,做得好。」穆天朗竟冒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大哥,你就解釋清楚吧,小薇尹已經焦急得快要喘不過氣了。」一直沒有出聲的穆天晴也跟著笑了,輕輕搖頭。

  丁海洋瞪著兩個笑得十分狡猾的穆家兄弟,倏地明白了所有的事。

  「你們是故意的!」他咬牙,又驚又怒地瞪著二人。

  穆薇尹依舊不解地看著他們,直到穆天朗上前,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薇尹,對不起呀,大天哥也是為了你好才欺騙你。」

  她愕然地看著臉上有著溺愛的大天哥,遲鈍地發覺到事情不對勁。

  「我和天晴演出了昨天的劇本,讓你和丁海洋同時以為我奪去了所有的財產。其實我只是想看一看,在這種情況下,丁海洋還會不會像之前一樣對你那麼好。」穆天朗解釋著,看到薇尹難掩驚訝地看著自己。

  你根本就沒有吞掉藍斯丁尼還有穆氏家族的財產?她急切地求證。

  「傻妹妹,那些本來就屬於你的東西,做哥哥的又怎麼會搶奪屬於妹妹的東西呢?」穆天朗摸著她的頭,寵愛地道。

  看著大天哥一臉的溺愛,還有小天哥一臉的疼惜,她的眼前變得一片模糊,她用力揮去阻擋著視線的淚水,哽咽著看向他們。

  天啊,她又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大天哥和小天哥始終沒有遺棄她,難過的是傻傻的她,竟然真的相信大天哥是那種為了財產而不擇手段的人!

  對不起。她哭得稀里嘩啦,衝上去撲進大天哥的懷抱裡。

  「傻瓜,應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昨天還害你那麼傷心。」穆天晴上前拍著她的肩膀,她也轉身緊抱著穆天晴。

  丁海洋拉長一張俊臉,一手扶著桌沿,努力忍住不斷擴大的悶痛。

  他竟然也傻愣愣地被騙了,早該知道穆天朗和穆天晴如此重視這個妹妹,他們是不會做出傷害薇尹的事情……

  薇尹重新有了親人的支持,他也變得不再重要。

  這一次真的必須放手了……

  「丁海洋,我欠你一句道歉。」穆天朗迎上他的眼神不再充滿敵意,而是有著認同,並緩緩向他伸出手。「之前對不起了,我要謝謝你讓薇尹找到真正可以依賴的人。」

  「大哥,我早就說了丁海洋對薇尹是認真的。」穆天晴堅持他之前的言論,一旁的薇尹則走到丁海洋身邊,凝視著他,希望他能夠和大天哥握手言和。

  丁海洋看著對方伸出來的友誼之手,冷笑著。「這是什麼意思?」

  穆薇尹緊張地看著他,他生氣了嗎?怎麼臉色變得那麼難看?

  「為了薇尹,我希望我們以後可以接納彼此。」穆天朗知道他很生氣,換作是他被人戲弄了一番,也會同樣氣憤難平。

  丁海洋,大天哥不是故意讓你難堪的,你別生氣好嗎?

  穆薇尹急著以唇語說著,大天哥都決定接納丁海洋了,那麼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阻止他和她在一起。

  丁海洋胸口的隱痛越來越甚,他根本連站直都有問題,不過他不能就這樣倒下去,起碼要等到大家離開後,他才可以倒下……

  「你們有問過我的意願嗎?」他刻意裝得冷漠地道。

  穆薇尹一怔,穆天朗挑眉。「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丁海洋冷冷地環視著穆家三兄妹,然後扯出一個譏諷的笑容。「我有說過,我會接受穆薇尹嗎?」

  此話一出,穆薇尹立刻怔怔地望向他,看到他一臉的無情以及眼底的諷刺。

  她慌了,拚命搖頭,想上前拉起他的手,卻被他陰冷的眼神阻止。

  「丁海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別說氣話了!」穆天晴上前安慰著驚慌失措的薇尹,瞪著丁海洋。

  「不,是穆天朗先生提醒了我一件事。」他的手緊緊按著桌角,努力強撐著,冷譏道:「她有沒有錢一點也不重要,但是要我一輩子對著一個啞巴,我想我沒辦法。」

  「啞巴」這兩個字轟炸著穆薇尹的腦袋,她瞪視著他,強忍著淚水,就是要看清楚這番話到底是不是他的真心話。

  「你!」穆天朗氣得無話可說,懊悔自己之前對他的信任。

  不行了,他痛得額頭冒冶汗,必須要趕快讓他們離開。

  丁海洋咬緊牙關,再次冷冷地開口。「事情弄清楚了,你們可以離開了嗎?」

  「薇尹,我們走!」穆天朗說著就要將愣在原地的薇尹拉走,但是她卻衝到丁海洋面前,沉痛地比以唇語說著。

  你之前說不介意的!為什麼現在要說謊?她憤怒地流淚,瞪著他。

  「你……走吧。」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胸口的疼痛,別過頭去。

  「啊!」她激動地叫著,不,她不會走,在他有任何解釋之前,她是不會離開的。

  他想開口怒斥她,但胸口倏地揪緊,喉頭一熱,他急忙忍住即將噴出的液體,艱難地轉身朝門口走去。

  薇尹不肯離開,他只好自己離開,絕對不能讓薇尹看到自己病發的樣子……

  看著他二話不說地走向門口,穆薇尹的心頃刻間靜止了。

  她無法相信才經過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對她的愛意就變了!

  「啊……」她朝他的背影發出沙啞的單音,卻始終無法讓他停下腳步。

  不!丁海洋,站住!她急切地想呼喚他,喉嚨卻始終發不出聲音。

  對不起,薇尹,我必須這樣做。他在心底說著。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腳步變得艱難,望著還差幾步就可以走出去的門口,他咬牙努力讓自己向前移動。

  穆天晴看著丁海洋,眉頭倏地緊皺。

  還差幾步,就可以離開薇尹的視線,只要多走兩步,就安全了……

  他忍住強烈的嘔吐感,努力地往前移動,但是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陣細微又結巴的聲音。

  「丁……丁海洋……」

  那好像嬰兒牙牙學語般的聲音,咬字不清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他全身一震,壓抑不了強烈的好奇心,猛地回頭。

  「丁……海洋……」

  他看到了,穆天朗和穆天晴兩兄弟也怔住了,他們都看到薇尹張開口,而自她口裡吐出的就是「丁海洋」這三個字……

  穆薇尹淚流滿臉,努力地再次重複道:「丁海洋……」

  薇尹……親口叫著他的名字……

  他愣愣地看著她走上前來,完全忘了該如何反應,只是難掩激動地看著她。

  「別……走……」她輕輕執起他冒汗的大掌,努力說著。

  她同樣激動地凝視著他。她,終於能夠親口呼喚他,親口挽留他。

  胸口劇烈地抽痛著,他的呼吸倏地變得困難,看著她,他終於決定開口。

  「對不起……」

  隨著他的開口,一抹鮮紅色的血自他唇邊流下,滴落。

  穆薇尹的目光倏地變得驚駭,她慌張地想替他拭去唇邊那抹腥紅,但是他卻緩緩閉上眼睛,身子往前滑落。

  「啊——」完全無法思考,她只能抱著他失聲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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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薇尹凝視著病床上的丁海洋。

  他雙目緊閉,臉上是一抹讓人心疼的蒼白,以及失去血色的薄唇。他只是很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胸口極輕緩地起伏著,要不是她的手現在正擱在他心口上,清楚感覺得到他的心跳,她會以為他已經死了……

  死,這個字,再度讓她通紅的眼眶盈滿淚水。

  「丁……海洋,別……別有事。」她輕聲說著,許久沒開口說話的她,無法流暢地把一個句子完整說出來。

  小天哥剛才的表情很凝重,因為連他也診斷不出丁海洋為何會無端吐血,他只是簡單地告訴她,丁海洋的身體檢驗報告會在三天後出爐。

  丁海洋,你到底瞞著我什麼?她心疼地撫著他瘦削的臉頰。

  「你……打算永遠不說嗎?」她哽咽,將臉輕輕靠在他手臂上。

  就因為他有病,所以他才選擇逃避她嗎?

  他為什麼不把真相說出來?倏地,她怔住了,想起之前他說的那句話。

  如果可以,我好想就這樣抱著你,永遠不放……

  當時她還以為他在說笑,卻不知她忽略了他說那句話時,語氣裡頭的無奈。

  這是什麼意思?如果可以……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沉睡的他,一個想法倏地鑽入腦海。

  他的語氣好像是在告訴她,他剩下沒多少日子了……

  那就是說,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身體出了什麼樣的狀況!

  這個想法讓她驚訝地搗著嘴巴,淚水流得更凶。是這樣的嗎?她慌亂的搖頭,不敢柏信自己的推測,她握著丁海洋的手,強逼自己別再胡思亂想。

  被她握著的大掌抖了抖,她一驚,連忙站起,看到原本雙目緊閉的丁海洋抖了抖眼皮,然後緩緩睜開眼睛。

  突如其來的光線讓丁海洋難受地閉上眼睛,等到自己適應了這種程度的光線,他才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他家裡的天花板好像不是這種顏色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他戒備地撐起上半身,一張熟悉的臉孔湊上前,他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那張臉孔的主人已主動投入了他的懷抱。

  他一怔,這才察覺懷抱裡的是薇尹,混沌一片的腦袋逐漸清醒過來。

  他又病發了,原本以為可以撐到大家離開後才倒下的他,還是很沒用地支持不住,就在薇尹開口叫著他名字的那一瞬間,他暈了過去。

  他歎息著,有些不知所措。在大家面前吐血倒下,恐怕任誰都看得出他的身體就快不行了。

  他深吸一口氣,將懷裡的她推開。

  她一怔,迎上他一臉的冷漠,愣愣地忘了反應。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掀開被子,走下病床,將桌上屬於自己的物品,全放入褲袋中,拿起之前身上穿著的外套,便朝門口走去。

  「丁海洋!」焦急之下,穆薇尹自然而然地疾呼著他的名字,在他怔怔站住的時候,她急忙追上來,攔在他前面。

  他怔怔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她終於能夠開口說話了,不必再依靠手語或是唇語來表達,她的聲音很好聽,尤其是喊著丁海洋這三個字的時候,這一次應該是他最後一次聽到她的聲音了吧?

  他極力隱忍著心中的沉痛,二話不說就越過她,但是在越過她的同時,她手一伸,緊緊扯著他的手臂。

  「為什麼……走?」她結巴地說著,語氣裡滿是傷痛。

  她捉心吊膽地守了他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等到他醒來,他卻一句話也不願意對她說,就打算這樣離開了嗎?

  「我沒必要向你解釋。」他只是冷漠地說著,用力甩開她的手。

  「就因為……害怕被……我看到你再次……再次吐血暈倒的樣子嗎?」

  她吃力地說著,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驟變的臉色。

  他握緊拳頭,微微咬牙。

  「告訴我,事實。」她哀求的看向一臉深沉的他。

  「我說了,你沒必要知道!」他低喝,在她面前,他連「死」這個字也說不出口!

  再面對著她,他肯定會崩潰,尤其是迎上她那雙淚眼……

  「你不說,我也,猜出來了。」她冷靜地說著,看著他沉默的背影。

  他愕然止步,卻因為她接下去的那番話而驚愕回頭。

  「你有,什麼病,我,不介意。正如,你,不介意,之前的我。」她結巴地說著,但是語氣中卻有著堅決。

  她的心早就這樣決定好了,只是她一直沒機會把她的堅決說出口。

  迎上她堅決的眼神,他倏地怒吼道:「別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你懂我有什麼病嗎?穆薇尹,別把『不介意』這三個字說得那麼響亮!」

  他快要死了!她根本不懂他會拖累她!她更加不懂他丁海洋是一個怎樣的人,怎麼能隨意把「不介意」說出口?!

  她沒有被他的怒氣嚇著,因為她看到了他眼裡的沉痛與哀傷,她知道,他只是以怒氣掩飾著自己的慌亂。

  「我,肯定。」

  她自信堅決的樣子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他決定不再浪費精力在這種無謂的爭執上,一轉身,他大步離開。

  「因為,我愛你。」她急切的聲音再度傳來,讓他停住了離開的腳步。

  「別老是把愛這個字掛在嘴邊!」他再也抑制不了心底的憤怒,倏地轉身,將她推壓在牆角,冷冶地說著。「什麼都不瞭解的你以為愛很簡單嗎?愛這個字,等到你理解了我的全部後,你根本就說不出口!」

  他毫不留情地奚落著她,陰冷的眼神緊揪著她的呼吸,在她眼底,他就好像希臘神話裡的海神波塞頓,捲著海洋風暴以阻止任何人的擅自闖入……

  「我,瞭解以後,還是一樣,愛。」她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這是她心底最真實的答案,她根本不需要考慮。

  「你!」她真誠的回答讓他語塞,他站直身體,冷冷地看著她。

  「如果我告訴你,我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你還會愛我嗎?」他冷譏道。

  她瞠目,愣愣地看著他,呼吸倏地揪緊。

  真的被她猜中了嗎?她的心臟被擰緊,變得好痛好痛,之前她還以為是自己太過敏感了,才會胡思亂想,哪知道他……

  他竟然親口告訴她,他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

  真的是這樣,真的是因為這樣,所以他才毫不猶豫地拒絕她……

  他冷笑。「我早就說了,我不是你能夠接受的男人。」

  他不想把這件事情說出口!但是剛才他實在無法忍受她滿口的愛意。他傷人的話一說完,他自己就開始後悔了。

  在這種時候,他不能心軟。沒有多說什麼,她的反應已是他預料中事,他只是很堅決地轉身離開。

  一個人影極快地奔到他面前,不顧他的反對就牢牢抱著他,大聲叫道:「愛,我愛!」

  三個月又怎樣?他就因為自己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而拒絕她嗎?

  「小天哥不會讓你死!我不會讓你死!你不許讓自己死!我,陪著你,一起走下去!」

  她堅決地叫喊著,不論他以什麼借口再次拒絕她,她這次絕不會放棄!

  「我……」她這個傻瓜,為什麼要那麼執著?「薇尹,放手吧。」他的語氣恢復平和,試著說服她,也說服著自己。「我短暫的生命裡,容不下你的身影……」

  懷抱裡的她依舊沒有放手的意思,只是將他摟得更緊,淚水沁濕了他胸前的衣服。

  「有你在,我……不能夠再次坦然地面對死亡,你明白嗎?」

  他痛心的話讓她一怔,她猛地抬頭凝視著他,篤定地道:「那麼,就不要去面對,我們一起,戰勝死神。」

  她傻氣又真摯的話讓他眼眶一熱,他急忙別過頭,忍住亟欲奪眶而出的水氣。

  面對死亡,他從來都沒有害怕過,就算是在執行任務時,有好幾次被追擊,奄奄一息,他仍然一滴眼淚也不曾掉落。但是此刻聽著她傻氣的話,他卻生平第一次想哭了。

  她不懂,所以才可以說得那麼輕鬆,要是她知道他身上中的毒,連辰也炫也沒辦法解除,就不會說得那麼輕鬆……

  「蔽尹,不會有救的。」他強裝鎮定的說著,但是他的聲音卻在顫抖。

  她驚訝地看著他,在確定他不是說假話的時候,她的心開始往下沉。

  沒救了嗎?他真的會死嗎?她想著,但是卻沒有太多的驚慌失措。

  「如果,是真的,那就讓我,好好地愛著你三個月。」如果不能擁有未來,她選擇緊握現在。

  他怔住了,完全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那麼乾脆,心底的盤算完全被打亂。

  愛上他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他不會擁有未來,死亡就在他面前等候,愛上他,只會讓她變得痛苦。

  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接受她,就算曾猶豫和掙扎,他還是堅守著自己的信念。

  但現在呢?面對著她的堅決,他還能夠堅守自己的信念嗎……

  「薇尹……」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

  她抬頭,看到他眼裡的慌亂失措。她踮起腳尖,帶著羞澀地、淺淺的吻,印上他蒼白的薄唇。

  就讓她給他安慰,給他走下去的勇氣吧……

  他微怔,不再說什麼,只是溫柔地摟著她,回應著她羞澀的吻。

  門外一個人影悄然離去,憤怒地緊握拳頭。

第八章

  穆薇尹忙碌的身影在房間裡穿梭著,把桌上所有需要的物品都掃進包包內,她忙著走出房門,給了站在一旁等待的丁海洋一個好看的笑容。

  修長的身體斜倚在牆壁上,丁海洋嘴角揚起一個帥氣迷人的弧度,打量著她的裝扮後,笑了。「薇尹,我是不介意你這個樣子。但是,你可以先把睡衣換下,然後順便梳一下頭髮嗎?」

  她愣愣地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得低呼一聲。

  她竟然還穿著睡衣,還被丁海洋看到了!哎呀,糗死了!

  他吃吃地笑著,她卻佯怒地瞪了他一眼,忙不迭地閃進房間,急著把門關上。

  直到房門被關上,他的笑容才微斂,算了,女人打扮得花不少時間,他還是去客廳坐著等候吧。

  才轉身下樓,他就碰上迎面而來的梅遜,對方一看到他,臉色立刻變得凝重,看樣子是在等他。

  「丁先生。」梅遜朝他點一點頭,但是語氣卻不似表面看起來的有禮。

  丁海洋感覺到對方明顯的敵意,微感好奇地看著對方。

  「我已經聽天晴少爺說了你的病情。」梅遜刻意說著,看著丁海洋微微挑眉。「我想,你應該有自知之明才對。」

  對方的無禮讓他一怔,他沒什麼反應,只是很平靜地問著。「梅遜,你想說些什麼?」

  梅遜瞪著他,有些憤怒地說著。「既然你知道自己剩沒多少日子,為什麼還要纏著小姐不放?你以為天朗少爺不說,天晴少爺不提,小姐終日笑臉迎人的,就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嗎?我實在無法看著小姐每晚都默默一個人流淚的樣子!」

  丁海洋挑眉,隨即緊皺著眉頭,對方尖銳直接的語氣,不多不少也刺痛著他的心,尤其是那一句「小姐每晚都默默一個人流淚」。

  是啊,他嘴角微揚,要不是梅遜的提醒,他還真的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只是愛著薇尹的丁海洋,只要想她就會來找她,給她一個溫柔的擁抱,或是偷一個香吻,然後和她一起去約會,就這樣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

  他無奈地深吸一口氣,苦笑著越過一臉氣憤的梅遜。

  「等等!你還沒把話說清楚!」梅遜在他背後叫著。

  「這是我和薇尹之間的事,對於我的病情,她早就心裡有數,你不必費心。」他冷冷地開口,不想和梅遜再說下去。

  「你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小姐?」梅遜乾脆擋在他面前。

  看著對方眼底複雜的情緒以及一臉的激動,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梅遜,我知道你是為了薇尹好。但是我們已經決定不再放棄彼此,除非她先放手,不然我是不會放棄她的。」

  梅遜瞠目,望著他的背影離去,拳頭倏地握得死緊。

  不!他一定要勸小姐放棄丁海洋!不然,小姐一生的幸福就毀了!

  他站在小姐的房門前,有些焦急地等著小姐出現。

  終於梳理整齊的穆薇尹甫踏出門口,就被梅遜的突然出現給嚇得一怔。

  「梅遜。」這幾天來,她一直努力練習咬字,發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楚了。

  「小姐。」一看到小姐精神奕奕的樣子,梅遜的表情才沒那麼凝重,問道:「小姐今天又打算和丁海洋出門嗎?」

  「嗯,他,要帶我去一個地方,特別的地方。」她的臉上漾起笑容。

  「小姐,你可以別去嗎?」梅遜緊張地問著。

  「沒事的,別擔心。」梅遜一直是一個很關心自己的人。穆薇尹笑著搖頭。

  梅遜的呼吸倏地變得急促,急著將要離開的小姐攔下。「不,小姐,請你聽我說,你跟他在一起是不會聿福的!天朗少爺和天晴少爺可以放任你不管,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穆薇尹皺眉。「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我不能不管!他就快死了,你和他沒有好結果的!」梅遜完全變了一個樣,憤怒地叫嚷著。

  她怔怔地看著有些失常的梅遜,篤定地說道:「結果,我沒想過,我們只是想好好過著,現在的日子。」

  一向嚴厲刻板的大天哥都沒有開口阻止她和丁海洋之間的事了,小天哥更是不用說,一直都以行動支持著她,就算她和他的未來無法預知有什麼結果,但是她既然認定了他,他也接受了她,她就從來沒設想過未來。

  她掩去眼底的黯然,不想讓丁海洋久等,決定快點去找他。

  越過神情變得十分複雜的梅遜,聽到他再度開口道:「小姐,你真的那麼愛他嗎?」

  她沒有回頭,只覺得梅遜有些古怪,但她還是極快地點頭。「嗯。」

  身影翩翩離去,梅遜看著丁海洋摟著穆薇尹,穆薇尹笑得好開心,刺眼的笑容讓他眼底浮起一抹深沉殘冷。

  就和當年一樣,他的艾雅投入了那個姓穆的懷抱,他只能被晾在一旁。

  好心痛,他以為穆薇尹是純真的,想不到穆薇尹和她媽媽是一樣的……

  「小姐,你太讓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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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了?」

  坐在車子上,穆薇尹看著嘴角掛著微笑的丁海洋,好奇地問著。

  雖然他是在微笑著,但是她總覺得他的笑容帶著一絲牽強,笑意無法到達他明亮的眸子,他眸子裡的深沉就好像失去星星的夜空。

  「沒什麼。」對於她的敏銳,他只能歎息,輕輕搖頭。

  她沒相信他的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讓人覺得窒息的沉默,在空氣中瀰漫著,直到她終於理清可能發生了什麼事後,車子已經停下。

  「咦?」就要出口的疑問頓時化為驚歎,穆薇尹怔怔地看著眼前美麗又熟悉的景色。

  她倏地抬頭望向丁海洋,得到丁海洋的含笑點頭。他走下車,為她打開車門,將還愣在原地的她拉下車,和她並肩站在眼前這一片海洋的面前。

  這裡是一個已被改造為海邊餐館的舊碼頭,由於餐館是下午才營業,大清早並沒什麼人出現,四週一片寧靜,迎著習習海風,穆薇尹精神為之一振。

  這裡很美,但是更讓她驚訝的卻是另外一件事,她迫不及待地開口求證。「這裡,是那幅畫作裡面的,景色?是嗎?」

  「是啊。」望著泛著金光的海洋,他緊繃的心情得到了些許的放鬆。

  是那幅畫作裡的景色!她驚喜地看著丁海洋,再看著這一片美麗的海洋,她不由得激動得紅了眼眶。

  那幅命名為「海洋」的畫作,是牽引著她走向丁海洋的紅線,要不是因為那幅畫,她和他或許就處於兩條平行線上,永遠也沒有機會相遇吧?

  她還以為那幅畫作被毀之後,她永遠沒機會再見到相同的景色了,丁海洋卻帶她來了這個地方……

  「高興嗎?」他摟著她的肩膀,溫柔地問。

  她忙不迭地點頭,拭去眼角不小心滑落的淚水,抬頭問:「這,就是你說的,特別的地方?」

  「嗯。」他輕輕應著,眼神射向遠方,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似地輕輕點頭。「這裡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正活著的地方。」

  她有些愕然地看著他眼底閃過的沉痛,沒多說什麼,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

  手心傳來的溫暖烘著他的心窩,他望著薇尹,然後很認真地說:「有些事我必須告訴你,因為我怕再不說的話就沒有時間了。」

  他輕鬆地說著,但是那句「沒有時間」卻刺痛著她的心,熱意湧上眼眶,她忙強忍著。

  「你不是對我身上的傷疤感到好奇嗎?其實這些傷疤的背後,有一個不美麗的故事。」他的聲音變得低沉。

  「我是孤兒,以前被一個叔叔收養,那是一個很大的家庭,裡面的小孩都是孤兒。我身上這些傷疤都是那個叔叔所賜。」

  她怔怔地看著他,有些緊張地扯著自己的衣領。

  「他利用我們成為他的武器,在他的控制之下我們根本無法逃脫,我就這樣看著我身邊一個又一個要好的朋友,成為他野心之下的犧牲品。每一次出任務,能夠活著回來的人就越來越少了。」他舉起右手,在陽光的照耀下,穆薇尹清楚看到他右腕上那道淺淡的疤痕。

  「以前這裡就戴著一個鋼環,鋼環裡頭有一根沾了奇特毒素的毒針,要是有人不聽命令的話,他就會按下鋼環的控制鍵,毒針在貫穿手腕的那一刻,那個人很快就會完蛋了……」

  她低呼一聲,想也不想地就拉起他的右手,似乎猜想到什麼似地拚命搖頭。

  她雖然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麼,但她感覺得出他的過去存在著許多傷痛,導致他變得不再輕易信任別人,也不再敞開心房,她不想再聽下去,因為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痛哭……

  「薇尹,我想說的是,我的手腕也被毒針貫穿過。」他輕輕地說著。

  他想讓她知道自己的過去,因為她是他這輩子最在乎的女人,他不想對她隱瞞什麼,更不想帶著遺憾離開……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假裝什麼事也沒有?為什麼要告訴我?」她忍住淚,但是聲音已變得哽咽。

  這幾天來,她一直很努力地偽裝堅強,他卻硬將她的面具摘下!「我也很想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但是我辦不到,對不起。」他心疼地摟著她,不讓她看到自己眼底的悲痛。

  是梅遜的話提醒了他。薇尹一直都不快樂,一直都在強忍悲傷,是他傻氣地以為薇尹可以平靜地接受自己快死的事實。

  他忘不了當天薇尹強忍淚水,卻無法抑制讓淚水滑落的樣子,因為穆天晴沉痛地宣佈,他身體的器官全都被某種奇特的毒素吞噬,功能正在逐漸退化,他真的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了……

  這個消息他早就心裡有數了,但是薇尹卻在得到證實的時候哭得崩潰。

  他應該明白的,就算她表明會好好愛他三個月,但她無法忍受自己最愛的人,在自己面前漸漸死去……

  「我的一個朋友,他叫做辰也炫,當時他解除了我身上的毒素,但是他想不到那種毒素早就在我身體內產生病變,現在已無法挽救了。」他說著,懷裡的人兒卻焦急地推開他,模糊不清地叫著。

  「我們聯絡……聯絡他,找他幫忙……」

  「沒用的,他幫不上忙。」他沉痛地搖頭。

  「為什麼?到底是誰,這麼殘忍對你!他……該死!」

  從來沒有如此激動的薇尹咬牙切齒地叫著,如果那個傷害他的人站在她面前,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

  「都過去了,他不值得讓你這麼生氣。」他在她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吻去她的忿恨不平。

  「薇尹,你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份禮物嗎?」他摟著她,輕輕問著。

  她輕輕點頭。她當然記得,他說他會在她完全振作起來時,送她一份禮物,還給了她一串鑰匙。

  「鑰匙是用來開啟我工作室的門。」他在她耳邊說著,揭開了謎底。

  她微愕,抬頭迎上他的笑容,聽著他說道:「看什麼時候有空,我和你一起過去。」

  他的承諾聽起來毫無說服力,但薇尹還是選擇相信,在這個時候,她不想再質疑什麼了。

  他輕輕摟過她,安慰著她的低落,半晌過後才說:「把你的手機借我一下。」

  她的心情平復不少,乖乖地把手機遞上,看著他在她手機裡按下好幾組號碼,然後交回給她,溫柔地一笑。

  「這裡面有我三個朋友的電話號碼,還有其它的聯絡方法。要是以後遇上什麼事卻找不到人幫忙,你就隨便找他們其中一個吧。雖然他們都不是什麼大人物,但是有些事他們還是辦得到的。」

  她怔怔地看著手機上顯示的三個中文名字,手心緩緩收緊,似乎想掌握什麼,好半晌她才低聲喃道:「別說得那麼輕鬆……」

  他微愕,看著她倏地抬頭,一臉憤怒地瞪著他,一字一句地說:「別把這些話說得那麼輕鬆!」

  他根本就是間接在交代遺言!為什麼他可以把遺書說得那麼輕鬆?她的心已經痛得無法忍受了!

  「你,不可以,推卸責任!我不接受!」她怒叫著,他不該把她托給其它人,因為她認定的人就只有他,丁海洋!

  迎上她的憤怒,他語塞,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在心底深處的他沒有表面看來的輕鬆,那一番話是他掙扎了許久才有勇氣說出口的。他不是想推卸責任,而是明白自己無法繼續陪在她身邊……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苦澀地說:「怎麼辦呢?好像讓你更難過了。我只是想為你做些事……」

  在他短暫的生命裡,他無法為她做些什麼,他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確保薇尹以後不會在遇到困難時,感到彷徨無助。而他確信,峻他們不會對他在乎的人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

  他就像一個迷路的小男孩,眼底儘是惹人心疼的迷茫和無奈,對自己所說的話感到後悔又內疚。

  她瞪著他,心頭的怒火被澆熄,心底儘是不捨與憐惜。

  沒有說什麼,她只是上前輕輕抱住他的頭,把他拉入她懷裡,像一個姐姐、一個妻子、一個母親般溫暖著他,不讓他再獨自迷茫、孤單。

  「你,能夠為我做的事就是,撐下去。」她哽咽地說著,緊緊抱住他的脖子。

  一道陽光照亮著他晦暗的心湖,薇尹就是那道光芒,他笑了,將站直的她攬入自己懷裡。

  「我會努力,但不能給你任何承諾。」

  望著他不太認真的笑臉,她的心一再揪緊。

  她知道,要他撐下去是在為難他,因為每一次的病發他都會痛不欲生,她卻要他答應她撐下去,她真的很自私……

  「起碼,撐到小天哥回來。」她哽咽著。

  穆天晴已為了他身上的毒素,特地飛去南非尋找當年聞名遐邇的病毒及醫學博士——漢克遜博士,希望對方能夠幫得上忙。

  他抱著她的力道加緊,篤定地說:「我想告訴你,能夠自由自在活了這些年,又可以遇上你,我覺得我的生命已經沒遺憾了。如果哪一天我撐不下去了,我也不會有遺憾的,你……別為我傷心,別為我難過,我最希望看到的,是快樂開朗的穆薇尹……」

  淚水再也無法強忍,她咬牙,只能抑制自己不哭出聲來,心底緊緊揪痛著,她不捨又不甘地牢牢擁抱著他。

  他沒再說什麼,就這樣回擁著她,任愛意在藍天白雲之下燃燒,熾烈。

  過了良久,直到他們都因為緊擁彼此而感到有些窒息之際,他才輕輕拉開她,輕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痕。

  「我們回去吧,我不是很舒服。」

  就在穆薇尹以為他會有進一步的行動之際,丁海洋倏地擰了擰眉,然後強裝輕鬆地說著。

  她嚇了一跳,從他懷裡爬起,急著要打電話叫救護車,但是他卻揮了揮手。「沒事,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讓梅遜,送你回去。」她只好點頭,打電話把梅遜叫來。

  「嗯,可以讓我靠一下嗎?一下就好了。」他淺笑著,把頭擱在她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她眼底閃過心疼,但是很快地她就告訴自己。

  她不能再哭了,這是丁海洋唯一的心願,她,不能讓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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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薇尹忙碌的身影在這個空間不算大的公寓裡穿梭著,看得丁海洋有些尷尬地摸著鼻頭。

  梅遜把他和薇尹送了回來,薇尹完全不顧他的堅持,硬是要留下來照顧他,順便收拾一下他的房子。

  她眉頭微蹙,看著廚房那些不知被置放了多久的骯髒碗碟,捲起袖子就動手清理起來。

  「我這幾天比較懶,所以都沒有整理好這些東西,真是不好意思。」他摸著鼻子,尷尬地說著,看著她辛勤的身影在勞動著。

  她手上的動作緩了下來,不由得回頭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微紅著臉,很尷尬地笑著。

  病變毒素的吞噬會讓他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她想起了小天哥的話,心底又是一沉。

  她默然不語的忙祿著,讓氣氛變得有些寂靜,他默默地看著她瘦小的背影,幻想著如果有一天,他和她就過著這樣的生活,她在廚房忙碌,自己則在一旁等著她做飯,那種日子該有多好啊……

  他突然自嘲地一笑,人都是喜歡幻想的動物,越是無法實現的事,越是讓人們產生幻想。

  「薇尹,我來幫忙吧。」他大步走上前,伸手把骯髒的碗碟接過來,找一些事來做或許能夠打斷他滿腦子的幻想。

  她把他手上的碗碟搶過來,推著他出去,把他按坐在床上,皺著小臉。

  「你休息,我可以自己清理,聽話。」

  他還想開口拒絕,她已給了他一個「這是命令」的眼神,他只好乖乖地坐好。

  「薇尹。」他無聊地叫著她的名字。

  「你該休息,不是多話。」不滿他的吵鬧,她回頭望著他的時候頓時愣住了。

  斜躺在床上的他單手支著頭,另一隻大手耙梳著頭髮,整齊的髮絲已被他耙梳得凌亂,敞開的領口隱約露出結實的胸肌,他就這樣懶洋洋地看向她,朝她綻放迷人又俊帥的笑容。此刻的丁海洋又酷又帥,嘴角還帶著壞壞的笑容,穆薇尹的心跳再次亂了節拍。

  「可以給我親一個嗎?親完後,我就乖乖睡覺,不吵不鬧。」他壞壞地一笑,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

  她怔了怔,凝視著他。成熟穩重的他、危險深沉的他、調皮使壞的他,每一個他都深印在她心底,她永遠也不會忘記他……

  她無奈地走上前、俯下身,把自己的額頭湊上去。誰知,他根本就不是想親她的額頭,他極快地一手撐起上半身,另一隻手勾著她的下巴,噙住了她嬌艷欲滴的紅唇。

  她微愕地眨著眼睛,他吻得如此細膩,如此溫柔,帶著強烈的不捨以及眷戀,攻佔了她的思維能力,她只能被動地閉上眼睛。

  好半晌,他才鬆開手,看著她臉紅地瞪著自己,他耍賴地一笑。「我又沒說親哪個地方。好,我現在就乖乖睡覺。」

  看他順從地躺好、蓋上被子、閉上眼睛,她才深吸一口氣,搗著自己的嘴唇。

  剛才他那戀戀不捨的一吻,她明白是什麼意思,她會好好記住這種味道,記住海洋的味道。

  瘦小的身影又開始忙碌,原本緊閉著眼睛的丁海洋,這才悄悄睜開眼睛,凝視著她的背影。儘管他已經很累了,但他還是想多看一下她的背影,因為他怕以後沒這個機會了……

  四周變得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腳步聲,他看著她忙碌地收拾著地上的衣服,難掩幸福地偷笑著。

  倏地,她半蹲的背影僵住了,目不轉睛地看著手上的襯衫。

  這是丁海洋的襯衫,深藍色的襯衫上有著點點血跡,她的視線無法轉移,怔怔地看著這些不是很明顯的血跡。

  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她極力忍住悲傷,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似地把襯衫放進洗衣機裡,門鈴卻突然響起。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按著門鈴不放的人似乎十分心急。

  丁海洋好奇地坐起,穆薇尹忙不迭地上前去開門。門一開,一個憤怒的聲音立刻轟了進來。

  「丁海洋你是候鳥嗎?一年到底要搬幾次家啊?這次還搬到這種鬼地方——」

  一個俊美得過火的男人直接踏了進來,完全不顧形象地破口大罵,讓穆薇尹眼底的驚艷化為驚愕。

  對方在看到眼前這個瘦小的身影時,愕然住口,劍眉挑得老高。

  在大家的驚愕中,丁海洋走了過來,頗為訝異地看著來人,他微笑著以中文介紹。「薇尹,這是我的好朋友,伍浩元。」

  「你好。」穆薇尹生硬地點頭,對方的名字有點熟悉。

  「薇尹?」伍浩元蹙眉,打量著這個和丁海洋很親密的小女孩,然後扯了扯嘴角。「你是他的女朋友嗎?」

  直接的話語自他口裡吐出,穆薇尹尷尬地垂下頭,害羞得說不出話,丁海洋將她拉到身後,朝對方瞪了一眼。「進去坐吧。」

  伍浩元聳肩,雙手插在褲袋中,晃了進去。

  「我出去,買一些東西。」意識到二人之間將有許多話要說,穆薇尹隨便找一個借口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離去,丁海洋才來到伍浩元面前,狐疑地看著對方。

  「你怎麼來了?」這小子不是已經跟著丁瑾回美國了嗎?

  伍浩元盯著他,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後,眉頭皺得更緊。「我不來的話,你也就不打算說了?」

  「說什麼?」他淺淺一笑,坐在一旁。

  。他的態度讓伍浩元火大地叫著。「你還要裝傻到什麼時候!丁海洋,TX病毒的病變,我要知道全部!」

  TX病毒這四個字,讓他怔了怔,眸光變得深沉。「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那就是真的了!」伍浩元難掩激動地叫著,雙拳緊握,咬牙說著。「峻告訴我,你身上的TX病毒根本就沒有解除!當年辰只是暫時壓抑病毒發作,連他也不知道你身上的TX病毒已經產生病變!」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默然地坐著,看著對方憤怒的吼叫。

  他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卻還是被聰明絕頂的峻看出了破綻,唉,無奈……

  「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要是峻和辰沒留意到的話,你打算一直隱瞞下去,然後就這樣悄然無聲地死掉嗎?」伍浩元憤怒地說著,一想到這個被他視為親兄弟的人會就這樣死去,他激動得連脖子上的青筋也浮現了。

  他迎視對方的激動以及眼底難掩的悲痛,輕輕歎息。他不說出來的原因,就是因為他不想看到他們臉上出現這種神情。

  「我……不想成為你們的困擾。」

  這句話最具殺傷力,伍浩元氣得一把扯過丁海洋的衣領,怒吼道:「你說什麼狗屁話!簡直就是對我們的污辱!」

  丁海洋冷冷地瞪著他,冷笑道:「告訴你們又能怎樣?我遲早還是會死。」

  「丁海洋,這幾年平靜的生活讓你變得頹廢了嗎?」伍浩元咬牙,他一臉認命的樣子,根本就不是當初那個信心滿滿、臉上洋溢著希望笑容的丁海洋!

  伍浩元的挑釁成功讓丁海洋的眼底燃著怒火,他同樣一把扯過他的衣領,陰狠地瞪著他。「伍浩元,你跟以前一樣,無禮又高傲得讓人想揍你!」

  伍浩元冷哼一聲,瞪著他。「那你也給我變回以前那個自信開朗的丁海洋,你才有資格揍我!」

  他一怔,滿腔的怒火頓時消失了,鬆開了手。「浩元,你到底想說些什麼?」

  他應該不會無端來找他。

  伍浩元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按著他的肩膀。「我是來提醒你別放棄。峻已經查出了當年負責研究TX病毒的研究所就在日本,辰已經趕了過去,大家都在努力著,你也應該堅持下去吧?」

  「什麼?辰?」他驚愕地看著伍浩元,當年研究出TX病毒的是一個很神秘的家族,峻甚至猜想這個神秘家族有可能是「風暴」組織的幕後金主之一,辰也炫竟然為了他而去冒險?!

  「你們太亂來了!怎麼可以讓辰去做這種事!」他激動地叫著,一把扯過對方的衣領。

  伍浩元冷冷地甩開他的手,很無奈地道:「他說,他還欠你一條命。」

  「辰也炫這個笨蛋,我不值得他這麼做!不值得讓你們去冒險!我不贊同!」他咬牙,內疚地握緊拳頭。他最不想見到大家為了他而曝露身份!

  「你的贊同與否已經不重要了。」伍浩元緩緩搖頭,看著他,認真地說著。「如果你覺得內疚的話,那就請你好好撐下去。」

  丁海洋愕然地看著他,孤傲的伍浩元從來沒用「請」這個字眼說話,他苦澀地笑著,沒有想到為了他,大家會這樣做。

  「謝謝。」溫柔的笑容再度浮現,看得伍浩元微怔。

  伍浩元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在他們的心底,溫柔開朗的丁海洋就像大家的大哥,若失去了他的笑容,以他為中心的這個圓圈將會出現缺口。

  良久,他們都沒再開口,只是很有默契地把對彼此的感激,收藏在心底。

  「話說回來,那個女孩好像出去很久了。」伍浩元突然皺眉,疑惑地說著,口中的「那個女孩」指的是穆蔽尹。

  丁海洋跟著皺眉,一股不祥的預感浮上心頭。他急步走出公寓,和伍浩元分頭在街道上找尋那抹熟悉的身影,但是走遍附近的商店,還是沒發現穆薇尹的身影。

  他焦急地跑著,熱鬧的街道上就是沒有那抹熟悉的人影,找了好幾遍,趕回來的伍浩元也是一臉擔憂地搖頭。

  穆薇尹失蹤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22 23:58:32

第三章

  「薇尹,今天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啊?是因為丁海洋嗎?」

  書房內,正在閱讀雜誌的穆薇尹一怔,一提到丁海洋這三個字,她的心跳就漏了一拍,有些慌亂地,她輕咳一聲掩去心底的不自然。

  小天哥這幾天老是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穆天晴嘴角揚起,把小妹的窘狀完全看入眼底。自從那晚的響雷事件之後,薇尹就變得更加依賴丁海洋,在相處的短短十天內,他發現到薇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丁海洋的身上,只要有丁海洋在身旁,她就會一副安心的模樣。

  但是今天,原本答應要帶薇尹去參觀畫廊的丁海洋臨時爽約,讓心情不錯的薇尹頓時變得心情低落,一整天都躲在書房內不願出來。

  正打算好好戲弄她一番的穆天晴才要說話,就被門外的梅遜打斷。

  「天晴少爺,天朗少爺回來了,他正在樓上的書房等你。」

  「啊?」聽到大天哥回來的消息,終於讓薇尹的眼底有了喜悅的神采,她已經兩個月沒見到大天哥了。

  「對不起,小姐,天朗少爺說要先和天晴少爺單獨見面。」梅遜立刻說著。

  「啊……嗯。」她有些失望地坐下,好吧,那她就晚點再去找大天哥吧。

  穆天晴微挑眉,沒有說什麼,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溺愛地說著。「專心看書吧,你連雜誌拿反了都沒察覺呢!」

  她一怔,果然看到自己手中拿著的雜誌是反的,小天哥哈哈笑著走出去,就剩下她一個人在生悶氣,但是不到半刻,她就一臉茫然地看著偌大的書房。

  好空虛的感覺……這種討厭的感覺,老是讓她好不容易堅強起來的心靈變得脆弱,她不由得環住自己的雙臂,斂下眼睫毛。

  好懷念那個人給她的擁抱,雖然是輕輕地摟著她,但當時他身上的男子氣息卻能讓她慌亂不安的心逐漸穩定下來……為什麼她就如此輕易信任著他呢?因為他是自己的偶像,還是因為他把自己當成妹妹一樣呵護?

  眨著眼睛,她輕輕歎息,然後緩緩搖頭。鬱悶的心情是因為他的臨時爽約而出現的,她不得不否認她是真的很在乎丁海洋。

  丁海洋,你在我心底到底佔據著什麼樣的地位,恐怕連我自己也迷糊了。

  她一臉茫然地在發呆,直到樓上傳來不小的爭執聲,她才如夢初醒地站起,順著爭執聲音的來源走去。

  「做出這麼重大的決定之前,我覺得你有必要和我商量!」

  是大天哥的聲音!她走到書房前停下,從虛掩的門看進去,清楚看見一個威嚴十足的男人正在皺眉低斥,小天哥則雙手環抱,站在一旁,臉上堆滿不快。

  他們……吵架了嗎?穆薇尹微怔,決定躲在那兒偷聽。

  「大哥,這並不是什麼重大決定,你也知道薇尹一直很崇拜丁海洋這個畫家,我只是請他過來作客,有什麼不可以的嗎?」穆天晴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

  「如果那個姓丁的不懷好意,薇尹就會有危險!這還不嚴重嗎?」

  「他只是一個畫家,再說之前他也不肯答應我的要求,是在見到薇尹對繪畫的堅持後,他才肯點頭答應……」

  「天晴,穆氏家族與藍斯丁尼企業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薇尹是這兩樣東西唯一的合法繼承人,我們必須嚴密地保護她的安全。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個畫家混進來的目的,是覬覦穆氏與藍斯丁尼!」

  聽到這句話的穆薇尹一怔,馬上湧起想進去替丁海洋解釋的衝動,但是穆天晴更加冷厲的聲音響起。

  「覬覦穆氏家族及藍斯丁尼?大哥,我希望你能把真心話說出來,這些年來,到底是誰在覬覦著這些財產基業呢?」

  她一愣,心想小天哥怎麼會說這種話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傳來的是穆天朗憤怒的吼聲,隨即是他一記重拳打在桌子上,冷冷地警告著。「我不知道你聽到了什麼謠言,但是我心裡從來沒想過那些骯髒的勾當!你的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不好了,大天哥和小天哥真的要吵架了!她焦急地想著是否該推門進去阻止。

  「那你為什麼執意要求薇尹出席藍斯丁尼的珠寶展覽會?你明知道她害怕接觸陌生人,卻還安排了美國西亞珠寶行的太子爺出席。你是想將自己的妹妹推給那個淫蟲,然後藉著對方的關係與勢力,讓你成為穆氏家族及藍斯丁尼的繼承人嗎?」

  穆天晴咄咄逼人的態度讓穆天朗怔住,然後他惱羞成怒地上前揪緊他的衣領。

  「我只是為薇尹著想!她是繼承人,我必須讓她有這個自覺,不能讓她再沉浸於往日的痛苦回憶!」

  「哈哈,原來又是這個堂而皇之的借口啊!」

  「你!」拳頭就要揮下,一個瘦弱的身影衝進來,一把推開穆天朗,然後緊緊擋在穆天晴的身前。

  「薇……尹?!」他們吃驚地看著她氣得顫抖的身影。

  穆薇尹捂著發抖的紅唇,又心痛又難過地看著兩位哥哥的爭執。

  又是為了她!小天哥的脾氣溫和體貼,從小到大都沒和大天哥爭執過,現在他卻為了她的事和大天哥鬧得幾乎要打起來!

  都是因為她,懦弱又沒用的她老是讓兩位哥哥操心,甚至起爭執……

  看著她臉上滑落淚水,兩個大男人都很有默契地收起火氣,穆天晴按著她的肩膀,溫柔地道歉。「對不起,剛才我們說話的語氣沖了些,別擔心,沒事的。」

  「對呀,薇尹,大天哥下次不會那麼大聲說話了。」穆天朗也變得低聲下氣。

  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凝視著兩位哥哥。

  他們的溫柔、他們的溺愛只會讓她更加地痛恨自己,痛恨自己無能,痛恨自己老是為他們惹麻煩。

  穆天晴和穆天朗被她眼裡的自責及難過怔住,臉色變得更加凝重。

  「薇尹……」穆天朗來不及說什麼,就看見她極快地奔出書房。

  為什麼老是這樣……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淚水不斷滑落,她以手背不斷拭去落下的淚珠,但是依舊阻擋不了傾洩而下的淚雨……

  好難過啊,她好想再次振作起來,變回以往那個開朗聰明的穆薇尹……

  但是她能嗎?她望著自己顫抖的手掌,連她也無法相信自己了。

  她討厭這樣的自己。

  門外傳來急切的呼喚,但她都充耳不聞,接著傳來大天哥的聲音。

  「讓她靜一靜吧。」

  迎上穆天晴擔憂的神情,穆天朗當他是透明人般地越過他,直接回到書房。

  穆天晴臉色一沉,隨即打開大門跨出去,接著是跑車絕塵而去的聲音。

  直到晚餐時間來臨,梅遜敲著小姐的房門,卻駭然發現房間裡空無一人……

  穆家上下登時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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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雅的套房內傳來一陣嘔吐的聲音。

  丁海洋俊秀的臉孔上,有著失去血色的蒼白,那雙盈滿淡淡笑意的漂亮眸子也失去了平日的光彩。艱辛地喘氣,他扶著牆壁努力撐起自己的身體,但是顫抖的雙手卻使不上力,他整個人往前跪倒,連膝蓋、手肘都擦傷了,甚至還沁出鮮血。

  鮮紅色的血滴落在白色的地磚上,緩緩散開,就像一朵朵綻放的玫瑰。他以手背拭去唇角的血跡,看著滴落的鮮血,倏地諷刺地笑了。

  這就是報應吧?他努力站起,費力地走向床沿,癱倒在床上,無力地凝視著淡藍色的天花板,怔怔地出神。這次離上次毒發只相隔了半個月,日子一再提前,身子日漸虛弱,雖然知道自己離大限之期不遠,但他心底卻是一片平靜。

  在這個世界上,他是無依無靠的孤兒,只有三個比親兄弟還要好的夥伴。他沒有大仇要報,也沒有任何牽絆,他純粹只想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如果要他離開這個世界的話,他應該會帶著笑容離開吧?畢竟他已經沒有任何的牽掛了……

  還能夠撐多久呢?他輕輕笑著,緩緩閉上眼睛。思索著這個似乎找不出答案的問題,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自己可以撐到薇尹走出心結的那一天。

  這個名字倏地為他帶來不一樣的感覺,他睜開眼睛,又輕輕地笑了。

  無可否認地,薇尹在他心目中有著特別的地位,雖比不上峻他們的地位,但是又超越了一般友誼。第一眼見到她,他就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

  撐起身,他半躺在床上,望著夕陽,心底卻湧起一股衝動。

  忽然間,他很想知道薇尹現在在做什麼。

  今天一大早,他就察覺出自己身體的異樣,為了避免嚇著薇尹,他臨時取消了和她一起去畫廊的約定,她……應該不會生氣吧?

  說不上為什麼,他老是有預感,好像薇尹會出事一樣。

  正在沉吟著該如何致歉,他的門鈴卻在此時響起。

  「薇尹?!」一打開門,他驚詫地叫著,天下怎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呢?

  門前站著的是雙眼紅腫的穆薇尹,一看到他,她強忍半天的淚水不禁落下。

  他愕然地看到門外只有她一個人,之前的驚詫立刻被擔憂取代。她竟然一個人來找他?她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危險啊?

  「快進來。」他挑眉,很快就將她拉進屋內,然後皺著眉頭打量她。

  「穆天晴呢?他怎麼沒陪在你身邊?」他的語調不禁揚高,話問到一半,他倏地挑眉。「該不會是你自己偷跑出來吧?」

  「偷跑」這兩個字很尖銳,刺得她心底一痛,她難過地擰著手指。

  「你……唉!」他被焦急與擔憂沖昏了頭,還沒去想到她會過來找他的原因,就是一番義正詞嚴的教訓。「你已經不小了,別老是任性地做出一些讓哥哥們煩惱的事,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半夜偷跑出來有多危險嗎?」

  這番話完全刺中她的心坎,她死命緊咬下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的出現為他帶來困擾了嗎?早知道是這樣的話,她不應該來打擾他的,不應該在絕望無助的時候想起了他,就傻傻地來到他下榻的地方……他和她只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她渴望得到他的安慰,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讓自己給他添麻煩……

  「薇尹?」他看著始終垂著頭的她,終於遲鈍地察覺出她心事重重的樣子。

  對不起。她沒有抬頭,只是用手語比劃著,然後像逃命似地急著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薇尹,等等!」她會大老遠跑來這裡找他,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吧?他連忙攔下急著逃跑的她。

  她像觸電一樣躲得遠遠的,就是不願意抬頭看著他。

  「對不起,我剛才一時情急,說話的語氣才會那麼衝動。」她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無法再生氣,他溫和地上前說道:「你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薇尹。」

  她死命搖頭,始終不敢抬頭看向他溫柔的表情。

  「薇尹,看著我。」他皺眉,站在她面前,她已經無路可退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對她那麼好?她應該被罵的,就像剛才那樣被他狠狠地斥罵。她心底自責又難過,衣角被十指擰得死緊,死命咬著下唇,就是不願意抬頭望他。

  丁海洋搖頭,他不知道她的脾氣這麼倔強,他也道歉了呀,她怎麼還是一副不願意見到他的樣子呢……

  他輕輕佻起她的下巴,正想說些安慰的話時,卻驚訝地看到她的紅唇已經被咬得破皮流血,而她仍無所覺的死命咬著下唇,眼淚被她倔強地含在眼眶裡。

  「你別再咬了!」他慌張地找來紙巾想替她止血,但是卻被她倔強地推開。

  「啊!」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音,拒絕著他的好意。

  「別耍性子了,來,乖。」

  「啊……嗯……」不要對我那麼好!她生氣地推開他的手,就是要離開。

  被她這麼一推,他停下了動作,看著她倔強的淚水滑落,依舊不願哭出聲來。

  就是因為她沒用,才會導致她身邊的人都在為她承受痛苦,都是她……

  在那張臉蛋上的是什麼表情啊?他眉頭緊蹙,她那種表情緊緊揪著他的心,讓他無法忽略心底湧上的想法。他上前,輕輕擁著她,以擁抱溫暖她冰冷的心。

  她一怔,本能地想推開他,但是他身上的氣息卻奇跡般地撫平她心裡的傷痛,淡淡的,清爽的,柔和的,是海洋的味道……

  她不再顫抖,只是很依賴地扯著他的衣襟,尋找著屬於他的溫暖。

  他輕擁著她,純粹只是個安慰的擁抱,但是心底卻有一股怪異的感覺告訴他,某些感覺正在心中滋長著……

  他歎息,緩緩勾起嘴角,他並不討厭這種被人依賴的感覺啊。大掌揉了揉她的髮絲,他拿起紙巾為她的嘴唇止血,她靜靜地看著他,就像一尊娃娃般恬靜。

  她臉上的淚痕看起來格外刺眼,他以指腹拭去那些淚痕,透過指尖的觸摸,一股莫名的電流在二人之間流竄著,他的動作停住,黑眸中閃過不知名的火花。

  她的雙頰突然染上了紅霞,很誘惑,很絕美,他看得有些呆了。

  「嗯……」她被他直勾勾的眼神吸引著,發出一聲疑惑的單音。

  「我去把空調關小。」他倏地驚醒,有些尷尬地摸著鼻樑,忙不迭地站起。

  他的離開讓她鬆了一口氣,剛才在他的凝視之下,她幾乎忘了呼吸。

  很快地,他又走回來,在她身旁蹲下。「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好嗎?」

  回家?不,她立刻瑟縮在一角,輕輕搖頭。

  「發生什麼事了嗎?」他乾脆在她身旁坐下,打算問個清楚。

  她大老遠跑來找他,恐怕是因為家裡發生了什麼事吧。

  穆薇尹望了他一眼,在他眼底找到她值得信賴的感覺,她迅速地以唇語說了。

  大天哥和小天哥為了我而吵架,還差點兒打架了。

  他挑眉,看著她以唇語娓娓道來,總算明白了她傷心難過的原因。

  「傻瓜。」他斂去眼底的心疼,只是輕笑著說了一句。

  她不解地看著他,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因為家人對她的愛而心生內疚嗎?就因為無法報答家人的愛而自責嗎?所以她選擇逃出家門,選擇躲避家人的愛?他從來沒看過像她這樣的人,傻氣得讓人不捨,讓人情不自禁地為她感到心疼。

  「難過什麼,你應該感到高興的,他們雖然不是你的親哥哥,但是對你卻比任何人都來得好。」他解釋著。

  「啊?」她眨了眨眼睛,扁著嘴唇。

  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不想再見到別人為了我而受苦……我很沒用……

  她的雙拳再度握緊,脆弱又偏執得讓他無法漠視。

  「覺得自己很沒用嗎?不要緊的,只要重新站起來,那不就行了嗎?」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她卻如遭雷殛般地一震。

  不要說得那麼輕鬆,你根本就不懂!她有些激動地以唇語說著,瞪視著他。

  「對呀,說的比做的輕鬆,但是做起來絕對沒有你想像中來得困難。」

  他若有所思地說著,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他不也是這樣從掙扎中站起來的嗎?

  所以,他更加肯定自己非要幫助她站起的決心!

  她看到了他臉上的堅定,那份堅定似乎在一瞬間擊潰了她所有的懷疑,灌入了相信的力量……

  「薇尹。」他迎上她茫然的眼神,篤定地道:「我相信,終有一天你可以完全站起來的。只要你相信自己,你就可以。」

  「嗯……」這回她眼底盈滿的是感動的淚水。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這種話,他那雙閃著篤定神采的漂亮眸子,像是突然賜予了她所有的力量……

  因為他的鼓勵,她會站起來的,她要用盡全身的力量掙脫以往的陰影,然後以一個全新的穆薇尹站在他面前,感激地道謝……

  「傻瓜。」看到她哽咽、感動著的樣子,他很體貼地摟過她細小的肩膀,臉上洋溢著對她的憐惜。

  心底的不捨又加劇了,他不由得苦笑,他真的可以了無牽掛嗎?或許,她的身影早就烙在他心田上,讓他無法忽略她的喜怒哀樂吧……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看她重新振作起來的樣子……

  手上的力道漸漸收緊,她似乎感受到他無言的傷感,微遲疑了一下,然後是她冰冷的小手輕輕握上他的大掌,收緊。

  他一怔,胸口輕輕撞擊著。他隱約猜出了她這個舉動背後的意義,只是他卻選擇漠視。

  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很滿足地緊握他的手,彷彿這一刻已靜止了。

  他也不敢動彈,一種從未感受過的平和感覺在空氣中瀰漫著,他緊繃的身體放鬆了,心情安定了下來。他輕輕吸了一口氣,真希望時間能夠永遠靜止。

  叮……叮……此時手機鈴聲響起,劃破了原有的寧靜。

  「穆天晴嗎?」丁海洋早就預料到對方會打來,望了一眼穆薇尹,他鬆開手。「是,她在我這裡,沒事了。」

  小天哥會和大天哥一起過來找她嗎?她又讓他們擔心了……

  大掌按了按她的肩膀,她抬首,迎上丁海洋的笑臉。「記得嗎?為了你所愛的人,要振作起來噢。」

  一股暖流滲入心田,她輕輕點頭。

  不到半個小時,急促的門鈴聲響起,丁海洋上前開門,迎上一個一臉深沉的俊朗男子,在對方身後的是一臉焦急的穆天晴,穆天晴二話不說就衝進去,然後緊張地探著薇尹的額頭,在見到她滿臉憔悴的樣子後又是一陣難過。

  「啊……」小天哥對她的關懷讓她再次紅了眼眶,她忙以手背拭去淚水。

  「沒事就好了,乖。」看到她紅腫的眼睛,穆天晴在心中責怪著自己。

  「你就是丁海洋先生?」穆天朗以威懾的目光,打量著眼前俊秀的男人。

  斯文儒雅,成熟穩重,漂亮的眸子裡沒有一絲退縮或畏懼,丁海洋只是坦然地看著他,完全沒讓他懾人的眼神給嚇退。

  她有些焦急,大天哥向來給人十足的壓迫感,丁海洋會不會被他為難呀……

  「我是薇尹的大哥,穆天朗。」穆天朗冷冷地開口。「很感謝你收留薇尹,但是以後,我們不會再麻煩你了。」

  「不必客氣。」丁海洋怎會聽不出他話中之意,但他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目光。

  他門之間的暗潮洶湧,連穆薇尹也瞧出來了,她焦急地扯著小天哥的手,希望小天哥可以幫丁海洋解圍。

  「大哥,我們回去吧,薇尹累了。」穆天晴拉著她走上前,打斷大哥接下來要說的話。

  「好吧。」沒有再說什麼,穆天朗別過頭去。

  「啊……」穆薇尹倏地想到什麼似地,拉了拉大天哥的手,對方連忙回頭。

  「薇尹?」

  看了看大家疑惑的目光,她遲疑了一下,這才鼓起勇氣地以唇語說著。

  大天哥,我……我想出席藍斯丁尼的展覽會。

  穆天晴一驚,穆天朗也是同樣訝異,看著她朝始終保持笑容的丁海洋點頭。

  因為我想嘗試踏出第一步。她說著。

  「薇尹,你確定嗎?」穆天晴有些反應不過來,卻看到穆薇尹篤定的點頭。

  他訝然地望著丁海洋,才這麼短的時間,他竟然可以安撫薇尹的悲傷,甚至讓薇尹提起勇氣去踏出第一步。

  但是我有一個請求。她朝大天哥說著,神情誠懇。

  「什麼請求呢?」穆天朗隱約覺得這個請求不是一件好事。

  我想邀請……他出席。穆薇尹怯生生地看了丁海洋一眼。

  丁海洋的笑容變得僵硬。

  「聽聞丁先生向來不喜在公眾場合露面,薇尹你的請求似乎難以達成。」穆天朗冷冷地說著,瞄了丁海洋一眼。

  穆薇尹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她緩緩垂下頭,是啊,她都忘了丁海洋是隱形畫家的這件事了。

  她失望的表情讓他無法忽視,他幾乎立刻說道:「能夠受到藍斯丁尼的邀請是我的榮幸,我又怎會不出席呢?」

  他的答案讓穆天朗臉色一沉,卻讓穆薇尹喜悅地抬起頭。

  「能夠邀請到大名鼎鼎的隱形畫家才是藍斯丁尼的榮幸。」穆天朗別具深意地望著他,然後朝他伸出手。

  丁海洋很坦然地握了握他的手,空氣中卻閃著濃烈的火藥味。

  「走吧。」穆天朗不再多話,率先離開。

  穆薇尹尾隨在小天哥身後,臨別前,還別具深意地望了丁海洋一眼。

  為了你所愛的人,要振作起來。她會記住的。

  直到他們皆離去,丁海洋這才雙手環胸,嘴角緩緩勾起一個不屑的弧度。

  穆天朗對他還蠻有敵意的嘛,但他在乎的是,他竟再次為了薇尹而破壞自己及時行樂的原則。

  嚴格來說,要他在自己的原則與薇尹的笑容之間做出選擇,他會選擇後者。

  他對她怎會有著如此程度的在乎呢?他開始煩惱了。

第四章

  夜空下,熱鬧的街道擠滿人潮,今天晚上這裡會有一個煙火盛會。丁海洋讓她走在街道內側,很自然地牽著她的手,但是她卻有些尷尬,微冷的手心在冒汗。

  「你沒事吧?」察覺到她的異樣,他很體貼地停下腳步,凝視著她。

  他的凝視讓她的呼吸倏地收緊,她忙不迭地搖頭,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

  「剛才的事就不要想了。你肯踏出第一步,已經成功了一半。」

  今晚是藍斯丁尼舉辦的珠寶展覽晚會,本來答應要出席的穆薇尹卻在踏入會場的第一步後,緊張得無法動彈,在兩位哥哥的堅持之下,她才肯答應回家休息。

  她有些氣餒地歎息,輕輕點頭。

  被穆天晴委託當護花使者的他笑了笑,輕輕以手指為她撥開落下的瀏海。

  這輕柔的動作卻讓她失神地望著他,沒有想過要表達什麼,她只是突然很想就這樣望著他。

  他一怔,因為她的眼神而有些慌亂,忙以笑容掩飾自己內心的紊亂。「薇尹,你這種眼神會讓我誤會的喔。」

  她尷尬地低下頭,連忙往前走,他笑了笑,跟著追上,他的手亦不敢再次牽起她的小手了。氣氛重新歸回冰點,她沒有再說什麼,他也提不起勇氣再說笑。

  「對了,我有一份禮物要送你。」良久,丁海洋才開口。

  「嗯?」她好奇地抬頭,看到一串鑰匙在她面前晃著。

  這是什麼?她以唇語說著。

  「在這個地方藏著我要送給你的禮物,送給終於能夠重新振作的穆薇尹。」

  他好看的笑容藏著某些含義,她瞧得一怔,狐疑地挑眉。

  「當你終於能完全振作的時候,你就去這個地方,裡面的禮物是我的祝福。」恐怕到那個時候,他已經不在人世了。他悲觀地想著。

  為什麼?她突然扯了扯他的衣角說著,敏銳地感覺到他話中有話。

  她感覺到了嗎?他心底最細微的感覺,她都能夠察覺出來嗎?

  他迎上她明亮的大眼,話突然哽在喉間,面對她,他竟然連謊言也說不出口。

  夜空瞬間亮了起來,美麗的煙火佔據了整個夜空,正堅持等著丁海洋回答的穆薇尹,被嚇得往後一倒,撞進了丁海洋的懷抱。

  「你看,多美啊!」他忙扶穩她,像個小孩子般興奮地叫嚷著。

  煙火暫時抽去了二人之間的僵持,她不由自主地靠著他,眼眶卻在此時紅了。

  「我長那麼大,還是第一次看煙火呢。」他的語氣透著些許的感慨。

  有她陪伴在身旁的煙火盛會,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被點亮的感覺,這恐怕也是唯一一次了吧?他怔怔地望著她的背影,瘦弱的背影和璀璨的煙火重疊著,在他心底烙下深刻又美麗的畫面。他會記住的,今晚的美麗,和她的身影……

  夜空的煙火逐漸隕落,穆薇尹看著那最後落下的一絲光輝,有些感慨地抱緊了自己的雙肩。

  「怎麼了?」他以為她會冷,馬上將自己身上的大衣脫下,讓她套上。

  她感激地拉過大衣,裡頭還有屬於他的溫暖,她抬頭望著他,以唇語說著。

  美麗的事物都會在瞬間成為過去嗎?

  他微愕,她的眼底滿是淚水,看著她強忍淚水的樣子,他的心臟莫名地揪緊。

  很久以前,爸爸和媽媽常帶著我們去看煙火。她對他說了從前的事。

  他一旺,沒有多話,只是靜靜地站在她面前,看著她以唇語表達。

  爸爸還說,以後每一年他都會帶著我們去看煙火,每一年都不會改變,等到我們長大了,結婚了,他們老了,就由我們帶著他們去參加煙火盛會……但是,三年前,一切都改變了,他們……已經不在了……

  她顫抖的紅唇再也無法拼出語言,淚水完全不受控制地滑落。三年了,她從來沒有把這些心底話說出來,連最要好的小天哥也不知道。但是今天晚上,她再也忍不住要把這些話告訴丁海洋,沒有其它原因,她只是想找個人好好說一說。

  那輛車是我開的,他們第一次坐我開的車,卻也是最後一次了……

  他看著她崩潰地哭著,沒有說什麼,只是讓她緊緊扯著自己的衣襟。她的難過和自責、憤怒全都緊扯著他的心,尤其是她發出的那些悲號單音更讓他抿緊嘴唇。

  二話不說,他將她輕輕拉入懷中,大掌撫著她的頭,讓她在他懷中哭個痛快。

  就因為覺得是自己間接害死親人,才封閉了自我的世界嗎?他心痛地看著她。

  想著她剛才那句問語,他該死地心疼著,於是更加用力地摟著她。

  「不會的,美麗不會在瞬間成為過去。」他語氣篤定的說,懷中的人兒全身一震,聽著他繼續說下去。「因為你會將那一秒的美麗永遠藏在心底,成為永恆。」就好像現在這樣,她的身影成了他短暫生命中的美麗,他永遠不會忘記她。

  「啊……」她再次發出無意義的單音,但他知道她是在說謝謝,他笑了笑。

  「走吧。」等到她終於止住了哭聲,他才輕輕拭去她的淚水,溫柔地牽起她的手往前走。

  她的雙眸裡有著他溫柔的笑容,她開始明白她剛才為何會對他說那些話了。

  他很重要,在她心底,他已經佔據了不輕的份量……她偷偷把這個感覺放在心底,為了他,她會變得更加堅強,因為這樣才能夠配得上他……

  她像對自己宣誓似的緊握著他的大掌,和他並肩走著。

  感覺到她的緊握,他不由得低頭看向她,她臉上的淚痕還在,讓他覺得特別刺眼。不知為何,他也微微加重了力道,緊握著她的手。他拉著她正要加快腳步,但是胸口突如其來的一陣悶痛,讓他登時難受地急喘著氣。

  「啊?!」穆蔽尹抬頭望向臉色變得異常蒼白的丁海洋,頓時慌了起來。

  倏地,他單膝軟下。該不會在這個時候發作吧!他緊扯著胸前的衣襟,痛苦地喘氣。不能……不能讓薇尹看見,不然會嚇著她的……

  「薇尹,你先走,我等一下再過去找你……」他努力撐起身體,往小巷走去,卻腳下一軟。「啊……」他的心臟猛地被抽緊,全身一震,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啊!」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她卻知道丁海洋現在很痛苦,她驚駭地握著他的肩膀,卻發覺他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發生什麼事了?他受傷了嗎?

  「蔽尹,別過來!」他痛得死去活來,卻仍擔心會嚇著她,一把甩開她的手。

  不行!他一定是受傷了!她得立刻通知小天哥!

  她慌亂地掏出手機,卻在看到丁海洋跟前的那片血跡時,她怔住了。

  血,恐懼再度淹沒了她,她眼睜睜看著爸爸媽媽全身是血,她卻無法動彈……

  「嗯……」他咬牙強忍痛楚,豆點般大小的血滴,從他的鼻孔滴落。

  他痛苦的呻吟喚醒了她,不,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要救丁海洋!

  她強制鎮定地摟著痛得失去意識的丁海洋,顫抖的手指努力按下小天哥的手機號碼,然後是小天哥的聲音響起。

  「薇尹,你和丁海洋上哪兒了呀?梅遜說你們還沒到家呢!」

  小天哥,快來救救丁海洋!她急切地想說出來,喉頭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喂,薇尹,你在嗎?是不小心按到手機才打過來的嗎?」

  別掛電話!小天哥!快來救命呀!丁海洋他……他……她焦急地哭了,懷裡的丁海洋逐漸變得冰冷,她害怕地搖著丁海洋的手,想叫他代替自己說話。

  「沒人嗎?」

  丁海洋!你別死!我不許你死!她越是焦急,喉頭越是發不了聲音。

  「算了,肯定是按錯了。」彼端傳來小天哥掛線的聲音。

  對不起,她沒用,她竟然無法說話!丁海洋,是我害了你!是我!

  他鼻孔中流下更多的鮮血,她的心臟倏地靜止了。

  他就快死了……自責、失望、恐懼倏地湧上心頭,她發覺自己不能失去他。

  「啊——」情緒瞬間爆發,她緊緊抱著他的身軀,崩潰地尖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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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奧希安。」紅髮男孩輕輕喚著他的名字,然後緊握拳頭。「已經越來越多反抗的人被殺了,你別成為下一個。」

  他微愕地看著紅髮男孩,紅髮男孩酷酷的臉上有著一絲關懷,他一怔,然後笑了。「你就這麼在乎我嗎?辰。」

  「笨蛋,我還欠你一條命,如果你死了的話,我找誰去還啊?」紅髮男孩依舊耍酷,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關心。

  欠他一條命嗎?他嘴篤定地說道:「在霍達克沒死之前,我不會輕易死掉。」他一定會等到霍達克伏誅的那一天,為了他所在乎的夥伴們……

  「那就說好了。」酷酷的身影往下躍去,只留給他這句話。

  說好了。他只記得這句話。渙散的意識逐漸凝聚,丁海洋的知覺逐漸恢復,腦裡還迴盪著辰也炫的話,他微扯著嘴角。他又做夢了嗎?

  「啊……」

  很熟悉的聲音,沙啞的噪音好像就在他面前響起,是誰呢?怎麼只發出一個那麼難聽的單音啊?倏地,一道靈光閃入他混沌的腦袋中,他忙不迭地睜開眼睛。

  薇尹!真的是薇尹!

  「啊……」帶著欣慰地看著他,穆薇尹咬著下唇,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放。

  天啊,她的樣子很糟糕呢,憔悴又蒼白的臉蛋上盈滿心疼與焦急。

  他坐起身,全身的酸痛立刻湧上。他看著四周,這才發覺自己躺在床上,這裡應該是醫院吧?對了,他記起來了,他的病剛好發作,昏倒後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對不起,嚇著你了。」他暗惱自己,蔽尹肯定被他嚇壞了。

  「啊……」她激動地看著他,他真的在說話呢!而且他臉上還掛著那抹好看的笑容,他真的沒事了……幸好小天哥趕來了……

  他愧疚地揉著她的頭髮。「乖,不哭不哭,我已經沒事了。」

  他的細語安慰讓她更是難過,她咬緊下唇,慌亂地搖頭。

  她真的很沒用!要是她能夠開口說話,她當時就可以在第一時間救丁海洋了!

  小天哥說他差點兒就沒命了……

  想到這裡她就不由自主地害怕,她直到那一刻才驚覺自己無法失去他……他的身影早就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她的心底,成為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這樣子真讓我難過。」她自責的表情讓他不由自主地輕輕將她摟著,想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

  她倏地抬頭看著他,殘留著淚水的眼眸有著認真,以唇語說著。

  不要在我生命中成為過去,我……求你。

  他愣愣地看著她,沒有想到她會說這種話。為何要用「求」這個字眼啊,從來沒人求他要撐下去……那種被她依賴的感覺莫名地打亂了他的心跳,他凝視著她的眼神變得深邃,他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安慰地說著。「相信我,不會有下次了。」

  他沒有答應她什麼,但她似乎從他的話中聽出了端倪,倏地緊緊握著他的手。

  不要敷衍我!她以唇語激動地說著。

  「真的沒事,只是天氣太熱了,所以我才會流鼻血。」他一臉輕鬆地說著。

  天氣太熱?可是現在已經是秋天了啊!她半信半疑地看著他,然後再度說著。

  真的嗎?

  他沒有回答她,只是輕輕甩開她的手,別過頭去走下病床。要說謊言實在太容易,但對著她,他卻無法說出一句謊言。

  「啊……」他神秘兮兮的樣子讓她受不了,她直接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你回去休息吧,我已經沒事了。」他扯開話題,朝她溫柔地笑著。

  她只是固執地站在他面前,凝視著他。

  你有事瞞著我對嗎?她一直按捺在心底的疑問,終於忍不住問了。

  他一怔,不耐煩地冷斥。「你很麻煩耶!」

  他有事隱瞞又關她什麼事,她以為她是他的誰呀?他惱火地在心底嘀咕著,卻看見她一臉受傷地垂下頭,然後下一秒極快地轉身奔向門口。

  「薇尹!」她受傷的表情讓他心痛,他想也不想就衝上去,一把拉過她的手。

  看著她滿臉委屈的淚水,他愧疚地道歉。「對不起,我……」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無聲地落淚,看得他更是心疼。他忍不住輕輕吻上她的額頭,她卻在下一刻倏地抱著他,他震驚之下,手上的力度沒來由地加緊。

  淚水滲透了他的襯衫,軟化了他心底的僵硬與拒絕,她無聲的在乎讓某種情愫掙脫了他內心的鉗制,他俯下頭去,極快地封住了她的紅唇。

  她驚訝地瞠目,卻沒有推開他,時間彷彿靜止了。溫柔的淺吻,帶著安慰與感動,他輕柔地噙著她動人的紅唇,心底所有的愛戀憐惜都在那一吻中……

  半晌,等到他察覺她喘不過氣的時候,他才緩緩放開她。

  他懊惱地蹙眉。他這個可惡的登徒子,竟然吻了自己視如妹妹的薇尹?!

  「我……」能書善道的他登時結巴了。

  穆薇尹也驚愣地看著他,但她並不討厭剛才那一個吻。她垂下頭,極快地奔了出去。

  「丁海洋,你瘋了……」他無力地捂著額頭呻吟。

  門口悄然出現一抹身影,他戒備地抬起頭,看到對方充滿敵意地瞪視著他。

  「穆天朗先生,有事嗎?」丁海洋只是瞄了他一眼。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穆天朗冷冷地開口,不再客氣。

  他微怔,倏地理解了對方話中之意。「很抱歉,沒有。」

  「如果你打算利用薇尹對你的喜歡亂來,我不會袖手旁觀的。」他冷聲警告。

  丁海洋嘴角浮現不屑的笑容,但讓他震驚的卻是,從對方口中說出的是「薇尹對你的喜歡」……握緊爭頭,他更加懊悔自己剛才的衝動。

  「放心,我沒興趣。」對一個垂死的人來說,一大筆財產根本沒用。

  穆天朗顯然不相信他的話,他撂下重話。「想跟我鬥,你還不是我的對手。」

  瞇起眼睛目送穆天朗離開,他譏笑著搖頭,誰有興致和他鬥了?但穆天朗的話倒是提醒了他一個重要的事實——

  應該和薇尹保持距離了,不然在他離去之後,她會很悲傷的。

  而他,最不能忍受看到她一臉悲傷的神情……

第五章

  「小姐,這個……不如就由我來幫忙吧?」

  梅遜看著穆薇尹小心翼翼地將燉湯從鍋裡拿起,臉上還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不禁感到驚訝,小姐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進過廚房,也好久沒露出這種笑容了……

  愛情真的可以讓人變得勇敢……她羞澀地微笑,想起了昨天的吻。在那一秒,她終於知道丁海洋在她心底的定義是什麼,為什麼她對他有那種特別的感覺……

  她喜歡上他、愛上他了。

  他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他溫柔細語的樣子,他心疼憐惜的擁抱,已經緊緊捕捉住她的心靈,讓她無法漠視自己的感覺。

  只是,他應該不會嫌棄自己吧?她的笑容斂去,他會喜歡一個……啞巴嗎?

  先不想這個了,她得趕快把雞湯送去給丁海洋,不然變涼就不好喝了……

  穆薇尹全副心思都擺在丁海洋身上,她迫不及待地朝門口走去。

  「薇尹,你要上哪兒去?」大門恰好被人打開,站在門口的是穆天朗,一臉嚴肅地看著行色匆匆的她。

  我……想去探望丁海洋。她比著手語,有些害怕地看著大天哥嚴肅的表情。

  「不必了,他昨天下午已經離開了醫院。」

  不可能的,昨天下午他才剛醒過來。

  焦急比著手語的她,被穆天朗冷冷地打斷。「薇尹,他已經離開了。」

  大天哥的冷聲提醒讓她漠然地垂下頭,心情變得沮喪了。他連通知她一聲都沒有就出院了,她還想拿雞湯去探望他呢……

  「薇尹?」穆天朗皺眉,看著她還是匆忙地要出門。「你要去哪兒?」

  去丁海洋的家。她簡單的比了個手語,以眼神示意梅遜陪著她出門。

  「不許去。」他想也不想就下了命令。

  穆薇尹一怔。大天哥討厭丁海洋嗎?我只是要去探望他而已。她以唇語說著。

  「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丁海洋到底有什麼魅力,讓向來聽話的妹妹執著到連他的話也不聽!

  她也生氣了,大天哥越來越不講道理。別過頭,她堅持往門口走去。

  「薇尹,他昨晚已經親口告訴我,他不會再當你的繪畫老師了。」

  穆薇尹一怔,愕然地看著大天哥,然後固執地搖頭。

  不可能!丁海洋不可能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拋下她不管!大天哥說謊!

  她急著想找丁海洋求證,轉身就走。

  「薇尹!站住!」穆天朗大步上前,一把扯過她的手,瞪視著她。「我是不會讓丁海洋再接近你的。」

  為什麼?就因為你討厭他?她第一次瞪視著大天哥。

  她比的手語讓穆天朗一怔,隨即冷聲說著。「他根本就是覬覦你即將繼承的財產才會靠近你,我不會讓你受到傷害!」

  丁海洋根本不是這樣的人!她想也不想的就反駁,心底對他是一百分的信任。

  「他根本沒你想像中的簡單!」穆天朗氣得提高音量,看到薇尹眼底閃過的害怕,他只好努力壓下怒火,冷冷地說著。「總之,我已經警告過他不許再接近你,你也別再去找他了。」

  原來如此,難怪丁海洋會靜悄悄地出院,什麼也不說就拋下她!

  「啊!」她發出憤怒的單音,甩開大天哥的手就直接往門外奔去。

  「薇尹!」穆天朗又驚又惱地想要追上,但是一想到剛才薇尹那個憎恨他的表情,他的腳步就不由得停下。

  「梅遜,照顧小姐。」他只能夠咬牙,看著梅遜急忙追上薇尹。

  丁海洋,你該死地破壞了我們多年來的兄妹情深!要是你再纏著薇尹的話,我絕對會讓你好看……他狠狠地在心底發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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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海洋,你今天是怎麼了?」丁海洋站在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遠方出神。

  早在三年前,他就知道自己會慢慢死去,他心理建設了三年,本該平靜的心湖竟為了一個瘦小的身影而亂了。

  昨天下午在穆天朗的冷聲提醒之下,他就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不會再和穆薇尹有任何的交集了。

  但是,昨晚他卻做了一個夢。

  不同於以往夢見殺戮血腥的夢境,他做了一個很簡單、很平凡的夢。

  夢境中,他拿著畫筆,專心地坐在湖邊作畫。而他身旁,則是坐了一個恬靜優雅的女孩,她靜靜地看著他繪畫,眼神裡同樣有著幸福的光芒。

  這個女孩竟然就是穆薇尹……

  他被驚醒,無法忘記夢境中那股幸福安穩的感覺,然後他就這樣失眠一整晚。

  他怎麼會夢見薇尹……他不清楚這代表著什麼,但是昨晚那個讓人困擾的夢,卻讓他倏地發現了一件事。在她面前,他竟然無法坦然面對自己即將死去的事實,穆薇尹已經佔據了他腦海裡的每一個角落。

  他想緊握什麼嗎?有些東西是他永遠無法緊握的,他應該理智地學習放棄。

  就在他沉思時,手機突然響起,他蹙眉,遲疑了三秒才接聽。

  「你好,有什麼事嗎?」

  梅遜客氣有禮地說著。「請問丁先生現在在家裡嗎?小姐想去探望你。」

  他忙不迭地回答。「我現在在畫室裡忙著,不在家。」

  「那麼可以讓小姐去畫室拜訪你嗎?」

  「嗯,不方便,就這樣了,再見。」他急著掛掉電話,然後微鬆了一口氣。整了整裝,丁海洋拿了外套走向大門,打開門的時候他怔住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臉恭謹的梅遜,梅遜身前有一個瘦弱的女孩站著,清澈的大眼微帶委屈地看著他,她手上還提了一個保溫壺。

  「丁先生,早安。」梅遜看著一臉驚愕的丁海洋。

  穆薇尹也凝視著他,看到他一臉倦色,她心底一陣揪緊。

  驚愕的表情瞬間隱去,丁海洋微笑著。「兩位早安。有什麼事嗎?」他很客氣地問著,就和平日的那個丁海洋無異,但是穆薇尹卻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他不再是那溫文可親的丁海洋了,現在的他,以客氣和禮貌拒絕著別人靠近。

  「啊……」她想解釋大天哥對他的誤會,但是她卻無法用言語來表達。

  「薇尹,我忘了告訴你,最近我必須到英國一趟,所以可能沒時間指點你繪畫了。」他只是隨便扯個謊言,只求給她一個交代。

  她一怔,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假話。

  「還有事嗎?我趕著要出門。」他還是溫和地說著。

  她眼神裡的情意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現在只想離開她的視線範圍,順帶放鬆自己因她而緊繃的情緒。

  她很敏銳地察覺出他的閃避,有些難過地垂下頭。

  「兩位慢慢談吧,我先回車上等小姐。」梅遜轉身離開。

  她站在他門口,他想越過她直接離開,卻又因為她黯然的神情而抬不起腳步。他看著她,她卻垂下頭,始終沒表達些什麼。

  半晌,他終於妥協,往旁二讓。「進來吧。」

  她走了進去,靜靜地坐在一旁,凝視著他。

  「你來找我有事嗎?」他不率先開口的話,她可能打算就這樣盯著他。

  給你的。她比了個手勢,將盛著雞湯的保溫壺遞上。

  「謝謝。」他接過,看也不看就順手擱在茶几上。「還有其它事嗎?」

  你真的很忙嗎?嘴唇緩緩動著,她凝視著他,似乎要看穿他的真心。

  「是啊,最近我接到了英國藝術協會的邀請,要過去那兒交流。」

  你不是不喜歡那種交流的嗎?她又問了。

  「人的喜好會隨著時間改變的。」他隨意說著,而後刻意裝得有些不耐煩地問著。「薇尹,你還有其它事嗎?我約了達爾半個小時後見面。」

  一定要有事才能來找你嗎?她以哀怨的眼神看向他,他不由得一怔。

  他對她的態度變得十分敷衍,是因為他介意大天哥和他說過的那些話嗎?

  一想到這裡,她就急著解釋。「啊……」

  請你不要介意大天哥說的話,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看著他一臉的冷漠,她有些厭惡自己喉頭老是發出那些無意義的單音。

  「是嗎?」他對於她的解釋一點興趣也沒有,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那都不重要了。如果你是為這件事而來的話,那麼你可以回去了。」

  你……還在生氣嗎?她小心翼翼地問著他。

  「沒有。」他給她一個燦爛的笑容,表示自己並不介意穆天朗說過的話,還刻意說著。「與我無關的事情,我為什麼要生氣呢?」

  穆薇尹被他的話怔住,什麼叫做……與他無關?他想和自己劃清界線?!

  她想也不想就一把拉著他,焦急地以唇語說著。

  你為什麼要裝作一臉不在乎呢?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他輕輕推開她的手,冷笑著。「看來你好像很瞭解我嘛。」

  他冷冷的諷刺讓她驚愕地後退一步,眼前冷傲深沉的他和平日斯文儒雅的他相差太遠了,她怔怔地望著他,突然以唇語說著。

  我就是瞭解你。

  她篤定堅決的表情讓他一怔,她……真的看穿他了嗎?

  他沒來由地氣憤,倏地伸出雙手把嚇著的她困在牆壁下,冷聲譏諷。「才和我相處一段時間就自以為很瞭解我,那麼你有看過這樣的我嗎?在你眼底那個斯文的紳士,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瞧你嚇著的樣子,你這就叫做瞭解我嗎?薇尹。」

  無知!她根本就不懂真正的他到底是什麼樣子,在她眼底丁海洋只是一個斯文儒雅、成熟穩重的紳士,但那全是他的假面具!她憑什麼說她瞭解他?他只是稍微卸下自己的面具,她就嚇得呆住了,她這就叫做瞭解他嗎?!

  他隱藏的怒氣、陰狠的笑容、犀利的眼神完全擒住她的呼吸與心神。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是因為嚇呆了,而是因為對他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完全不同於平日的溫柔親切,現在的他是凜傲不羈、陰冷深沉的男人,渾身上下都隱藏著危險,就好像暗藏在海底的漩渦般,隨時會把不小心經過的人卷吸進去……

  這就是丁海洋的另一面嗎?她有些欣慰,他選擇在她面前袒露出真正的自己,那就代表他是信任她的。

  她發愣的表情讓丁海洋的火氣驟降,他沒有嚇她的意思,只是在她提及她很瞭解自己的那一刻,他卻無法抑制自己心底的震驚與一絲絲害怕。他竟然害怕被薇尹看透,害怕她眼中會出現驚訝與鄙夷的目光,譏諷的話才忍不住脫口而出。

  「回去吧,小公主。」他站直身,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語氣冷淡。

  「啊。」她想喚起他的注意力。

  「回去吧,薇尹。」他深吸一口氣,恢復丁海洋該有的溫和笑容,但是瞧在她眼裡,這個笑容代表他冷漠的拒絕。

  「我不是你能夠接受的。」不打算理會她,他大踏步離開。

  他根本就不聽自己的解釋!她氣憤地瞪著他的背影,雙拳握緊,立刻追上他。

  前面的高大身影快步走著,後面的瘦小身影則毫不放棄地緊追。

  「別跟來!你給我回去!」終於,走在前頭的丁海洋忍不住停下腳步,回頭怒斥著氣喘吁吁、臉色蒼白的穆薇尹。

  你還沒有聽我解釋。她瞪視著他,一副不肯妥協的樣子。

  「我說了,沒興趣知道。」他冷冷地把話說清楚。一看到她,他的平靜就完全被打亂,他不想再聽到一些足以讓他精神緊繃的話。

  那我就一直跟著你。她固執地以唇語說。

  他冷笑。「你要跟來的話就隨你吧。」

  他轉身就走,她忙不迭地跟上,他的腳步刻意放緩讓她跟在自己身後,帶著她走了不遠,來到一家裝潢豪華的酒吧門前停下。

  「這裡是鎮上有名的地方,裡面有著全法國最有名的舞孃,是一個從白天熱鬧到夜晚的地方。」他突然開口說著,別具深意地看著愕然的她。

  為什麼把她帶來這裡?她因為裡頭傳來的吼叫歡呼聲而蹙眉,疑惑地看向他。

  「我要進去了,你有興趣的話就跟來吧。」他惡質地一笑,瀟灑地踏進去。

  「啊?!」她焦急地想拉著他,可是他已經進去了。

  丁海洋分明就是要擺脫她!她為難地看著裡頭黑壓壓的人群,耳邊傳來男人吼叫歡呼的聲音,她瑟縮了一下,但是一想到丁海洋,她還是強迫自己踏進去。

  穆薇尹很快地跟了進去,他一怔,旋即被她的「勇敢」氣得咬牙,看到她有些懼意地躲在他身後,二話不說就拉過她,斥道:「你跟進來幹什麼?」

  她有些無辜地看著他,因為他的正視而微笑了。

  他依舊拉長著臉,指了指外面。「走吧,這種地方不適合你來。」

  甫進來,她的清雅美麗立刻吸引了一大群男人的目光,那種似仙子的氣質讓她看起來與這裡的混雜格格不入,但是也因為她的獨特氣質,看慣了妖艷美女的男人都屏息地注意著她,猥褻的眸光在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流連。

  你不走,我不走。她簡單地以唇語說著。

  他再次咬牙,心底真的很想就這樣扔下她不管,但是當他看到四周投射過來的色情眸光後,他極快地把自己的外套脫下,替她披上。

  他臭著一張臉,拉起她的手往門外走去,就怕下一秒她會被那些色狼吞了。

  她垂下頭,另一隻手緊緊拉著他為她披上的外套,因為他的在乎而揚起嘴角。

  「啊?」下一秒,她卻看到他直接把她撇下往前走。她焦急地追上去,卻撞上從酒吧裡走出來的醉漢。

  「你有沒有長眼睛啊?」醉漢大吼著,卻在見到她的樣貌後傻了。「美女,陪我去喝一杯吧……」醉漢跌跌撞撞地逼近,她被對方色瞇瞇的眼睛嚇得往後退,臉色煞白。頓時一個男人極快地閃身上前,擋在她面前。

  「請你走開。」丁海洋冷冷地警告著,身後的人兒立刻害怕地拉著他的手。

  「小子,你滾開!」醉漢上前要將他推開,手指還未碰到丁海洋的衣角,丁海洋已經一腳將他踹開,拉著穆薇尹就走。等到兩人遠離酒吧,他這才發覺穆薇尹正在發抖,小臉上一片慘白,滿臉淚痕。

  她瞪著他,顫抖的小手緊緊揪著他的衣襟,無聲的責備緊緊揪痛了他的心。

  他怔住了,胸臆之間滿滿的儘是對她的在乎,他被那股在乎弄得幾乎窒息,再也無法忽視心底真正的感覺。

  「對不起,薇尹。」他的聲音變得低沉,愧疚又心疼地摟著她。

  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是獨一無二的,他很在乎,真的很在乎……就算知道他們不會有結果,他還是不顧一切地想握緊她的手……

  他輕輕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髮絲,她臉上的淚痕剌痛了他的眼,他低下頭,輕輕吻去她眼角殘留的淚珠。

  她顫抖著,雙手勾著他的脖子,靜靜地閉上眼睛。別離開我,丁海洋……

  她疲憊又蒼白的臉色讓他擔心,他沒有再進一步行動,只是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給梅遜,吩咐他前來載穆薇尹回家。

  迎上她驚慌的眼神,他只是溫柔地一笑,似乎猜出了什麼。「我不走,我陪你一起回家去,好嗎?」

  心安定下來了,剛才的奔跑再加上驚嚇,已經讓她疲倦得睜不開眼睛,她以唇語說了一句話後就輕輕靠在他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你答應了我,不許走的……

  「我不走。」他輕柔地說著,眼底卻閃過沉痛。

  直到梅遜的車子停下,他才抱著她一起坐在後座,梅遜只是有些驚訝地瞧了他一眼,然後什麼也沒說就開車了。

  懷中的公主已經安穩睡了,他盯著她宛如小天使般的睡容,摟著她的手漸漸收緊。但無論多麼用力,他還是無法握緊他想要的東西……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很想在他還有氣力握緊的時候,努力緊握著她的手。

  哪怕是一刻也好,就讓他暫時沉淪吧,等到理智重新回歸的時候,他會再次瀟灑地揮手,放手。

  看著薇尹,他自嘲的笑容裡有著更多的苦澀。就算眷戀牽掛又如何,她始終會成為他生命中的過客,而他在她生命中亦然,只是一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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