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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在一場恐怖的車禍中,穆薇尹失去了言語的能力與笑容,
她開始自我封閉,畫畫成了她與外界唯一的接觸。
沒想到那個在畫廊中與她「搶」畫的神秘男子,
竟然就是她仰慕已久的「隱形」畫家?!
明知他的溫柔、他的呵護,全都是出自於「同情」,
她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陷溺在對他的期待中……
丁海洋,是個極出名卻十分害怕出名的藝術大師。
童年的陰影讓他深信,要活下去就得靠自己的「努力」!
然而眼前這個看似風吹便會倒、如陶瓷娃娃般脆弱的女子,
卻無端掀起他心中,那「少之又少」的憐憫與心疼。
莫非,這就是「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第一章
法國巴黎
九月在巴黎除了有名的秋季時裝秀外,另一場和藝術有關的盛事,也正在如火如荼地舉辦著。
藝術畫廊的斜對面是一個小型的露天咖啡座,在這個微涼的下午,露天咖啡座並沒有太多的人潮,三兩桌坐的是金髮藍眼的外國人,而一個靠近角落的桌子旁,則坐了兩個比較特別的男人。
他們也不是有三頭六臂,只是在場唯一的兩個東方男士,再加上其中一個渾身散發出學者的儒雅氣息,讓路人紛紛投以好奇的眼光。
「巴黎應該有不少東方旅客吧,他們怎麼會那麼留意我們呢?」戴著金框眼鏡的達爾以中文說著,語氣有些抱怨。
他是土長土生的法國人,只是遺傳了母親的東方血統,加上說得一口流利的中文,才會被人誤認為是東方人。
「可能是你長得俊俏,別人才會多望幾眼。」開口說話的是一個斯文儒雅的東方男士,俊朗的外表加上天生的書卷氣息,讓他看起來成熟而穩重。
「他們要看也是看你吧。」達爾笑笑地說。老實說,凡是和眼前這人接觸過的女人,沒有一個不被他的獨特氣質所吸引。
丁海洋,在藝術界中享有近代藝術大師的盛名,是一個非常出名、卻又因為害怕出名而拒絕出席任何社交場合的人物。他的一幅畫作可以叫價高達一億美元,連世界各地出名的畫廊都爭相要取得他的畫作。但性格低調到近乎古怪的他,卻連羅浮宮的邀請也拒絕,為此,身為他唯一的朋友兼經紀人的達爾還差點氣到昏倒。
也因為這件事,外界流言四起,有人認為他是浪得虛名,有人說他是最高傲的畫家,有人則認為丁海洋這個人根本就是虛構的,媒體甚至稱他為「隱形畫家」。
為此,達爾氣得想馬上舉辦記者會澄清,但身為當事人的丁海洋卻不予理會。
不慍不火永遠是丁海洋的最佳寫照,他是一個溫和又體貼的男士,凡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懾服於他溫柔的眼神、睿智的見解及成熟穩重的氣勢之下,就連達爾也很欽佩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卻遠比自己成熟穩重的男人。
「達爾你又開玩笑了。」
丁海洋不慍不火地說著,順帶啜了一口紅茶,這優雅的動作簡直迷死人,只是他卻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何吸引力。
達爾歎息,算了,和他這種永遠不會生氣的人說話簡直是浪費氣力,他揮了揮手,談起正經事。
「這次由法國油畫名家馬戈比特舉辦的藝術交流酒會,你到底參不參加?」
法國油畫名家馬戈比特的名氣很響亮,是藝術界的前輩,許多脾性古怪的藝術家都衝著他的面子答應出席這次的交流酒會,只有收到邀請的丁海洋遲遲沒回復。
「嗯……」他支著下巴沉吟,這是他慣有的動作。「沒興趣,不去了。」
達爾無力地捂著前額呻吟著。「我說丁先生,你知道馬戈比特在藝術界有多大的影響力嗎?你知道若不去的話,可能會為你帶來事業上的危機嗎?」
在藝術界,只要是受到馬戈比特推薦的新人,一定能夠平步青雲,成為新一代藝術名家;換句話說,只要馬戈比特的一句不佳評語,丁海洋的前途就堪慮了。
「那又如何?」丁海洋的語氣平靜,笑容溫和。「我就是不喜歡受人支配。」
達爾愣住了,他老是覺得丁海洋雖然語氣平靜、笑容依舊,但是他眼底總會出現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似乎在捍衛著什麼,也似乎在隱瞞著什麼……
有時候,他不禁覺得這個相識多年的朋友很陌生。
「在想什麼?」被達爾瞧得有些不自在,丁海洋乾脆推了他一把。
達爾這才回過神來,隨便找了個借口。「對了,今早有人來找我,委託我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個男人拜託我讓偉大的隱形畫家和他的妹妹見一面、說幾句話,還說他妹妹有可能因為你的鼓勵而重新開口說話。」達爾有些為難地說著,然後聳聳肩。「他這種請求實在是難以達成。」
連前輩的邀請都不願出席的丁海洋,怎麼可能會去見這個男人的妹妹呢?
丁海洋想也不想就揮了揮手。「推了。」
他一年到頭都會碰上許多類似這樣的請求,說什麼因為他是某人的偶像,某人需要他的鼓勵才能振作、繼續活下去……
可笑,當他丁海洋是神仙嗎?
他只篤信一個真理,要活下去只能靠自己努力,而不是別人的鼓勵!
「好吧。」達爾照回道。
「你先走吧,我還想在這裡坐一會兒。」丁海洋揚手對他說道。
達爾沒有多話,起身就走。看著達爾離開,他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苦笑。
時間還是不足以沖淡一切吧?他若有所思的支著下巴,又啜了一口紅茶。
些許的苦澀衝向喉嚨,也讓他的心情得到平復,他的掌心緩緩捂著左胸。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他現在只想好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受束縛的生活……
眼角瞄到了斜對面的畫廊,好吧,他決定利用這個美好的下午來欣賞別人的畫作,這也是他生活的樂趣之一。高大的身影站起,輕鬆地朝畫廊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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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片湛藍的海。
平靜無波的海洋,一個小孩子的背影出現在海岸線上,遙遠的天空泛著柔和的金光,橘色的太陽幾乎要沉入海洋內。
這幅畫很有特色,雖然看不到畫中小孩子的樣貌,但是看畫的人卻能從這抹小身影後讀出一絲落寞及孤單。
穆薇尹站在寂靜的走廊上,目光牢牢地鎖在這幅名為「海洋」的畫作上。長長的眼睫毛斂了斂,她望向畫作的左下角,月牙兒般的眉毛往上挑。
畫家姓名的欄位上是空白的,原來這幅畫的出處不詳。
她再次看向這幅畫作中的小孩子背影,白玉無瑕的臉上因為腦袋裡閃過的想法而微微泛紅,為那張過於蒼白的東方臉孔添上幾絲美麗的色彩。
應該是「他」畫的吧?她在心底和自己說話。
表面上看來這幅畫與他平時畫作的風格大不相同,但是她卻能夠從畫中看出他筆下專屬的情感。帶著淡淡的孤獨及惆悵,他筆下世界裡所呈現出來的那股孤單與落寞是怎麼也隱藏不了的情感,也是那份情感讓她對他的畫作產生共鳴。
一個高大的身影晃到了她的身旁,褐色的頭髮一下子擋住了穆薇尹的視線。那人在那幅畫作前晃來晃去,然後回頭,一張帥氣的臉孔出現在穆薇尹面前。
「薇尹,這幅畫很特別嗎?你看了好久喔。」
穆天晴臉上掛著一個大大的問號,看向面前嬌小玲瓏的穆薇尹。
她抬頭,望向站直身子後比自己還高出一個頭的小天哥,然後淺淺一笑。
「啊,不是吧?你是想說這幅畫也是那個隱形怪人畫的嗎?」穆天晴怪叫著,漂亮的眸子眨了眨,他可沒有看到那隱形怪人的名字出現在這幅畫作上呢!
她挑眉,神情有些不爽,因為從小天哥口中聽到「隱形怪人」這四個字。
「好,我明白了。現在天色不早,我們得回去了。」十分理解小妹脾氣的他立刻舉手認錯,但他卻看到小妹比了一個「不」的手勢。
「薇尹。」他翻了個白眼,時候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話,他就要被大哥責怪沒有好好照顧小妹。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一臉堅持,有些委屈地抿緊嘴唇。
看著她,穆天晴微怔,又是這種足以讓任何男人挫敗的表情,每次一見到她臉上這種表情,他就怎麼也硬不起心腸。
「再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後就得回家了。」他妥協。
因為小天哥的妥協而重展笑容,穆薇尹眼神裡泛著高興的神采,用力地點頭。
穆天晴眼底閃過一絲黯然,她那張蒼白的臉孔上有多久沒出現過笑容了?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薇尹瘦弱的背影,倏地褲袋裡傳來響亮的手機鈴聲,周圍的人紛紛投來責備的目光,他急忙按下手機,朝薇尹比了個手勢,走出畫廊。
就在他走出去的當兒,一個優雅的東方男士悠閒地走進畫廊。深吸一口氣,空氣裡有著淡淡的顏料香味,丁海洋的嘴角往上揚起,緊繃的心情登時恢復平靜。
就只有在這裡,他才可以找到屬於內心的寧靜。
緩緩踱步,他的目光肆意搜索,欣賞著他人畫作的同時,也在比較著各人畫作的優劣,突然一幅熟悉的風景畫吸引了他的目光。
「這個……」他帶著驚喜地走過去,渾然沒留意一旁站著的瘦弱身影。
他找了好久,想不到竟在這裡讓他找到了這幅畫,今天算是他幸運的一天吧?
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摸著畫框,倏地,他察覺身旁的人正瞪視著自己。敏銳地轉身,他迎上對方的眸光,微訝中他不禁眨了眨眼睛。
好清瘦的一個女孩,蒼白的臉蛋只有巴掌大小,細緻的五官看起來毫無生氣,如果不是因為對方正瞪著自己,他會誤以為眼前這尊是白玉雕出來的仙女神像……
「小姐,我們認識嗎?」他以法語問著。
穆薇尹有些怔住,對方低沉的嗓音極富磁性,文質彬彬的樣子再加上成熟穩重的氣息,登時讓她的瞪視化為有些不知所措的眨眼,她習慣性地後退一步。
他嚇著她了嗎?丁海洋微訝,但是他沒有多加理會,另一隻手也搭上了畫框。
他想幹什麼?她看著他,見他似乎想把這幅畫拿走!等等!這幅畫是她要的!
「啊……」她從喉頭發出微弱的聲音,踏上前一步。
丁海洋好奇地看著她,看到她臉上些許的焦急,還有一副想要攔下他的表情。
「小姐,有什麼事嗎?」他微笑著,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來毫無殺傷力,就是怕會嚇著眼前的小姐。
那抹微笑帶著某種滲透力,再次讓她怔住,怕生的她想退開,但是在眼角瞄到了那幅畫作後,她的勇氣陡增,站在他面前指著他手中拿著的畫作。
「啊……」她盡量發出聲音,但是喉頭吐出的卻是毫無意義的單音。
他挑眉,看著她亟欲表達的樣子,心底有些疑惑。
不行啊,她說不出話,必須把小天哥叫回來。她急切地朝他比個手勢,也不管對方有沒有看懂,就看到她有些慌亂地要把手機從包包裡拿出來。
丁海洋看著手忙腳亂的她,她因為慌亂而不小心把包包整個弄翻了,包包裡的東西登時散落一地,發出一陣不算大的吵雜聲,但還是引來四周責備的目光。
她不好意思得雙頰頓時紅了,忙不迭蹲下身來收拾,驚慌之下手也微微顫抖。
看著她失措又害怕的神情,他不由得一怔,想也不想就蹲下身。「讓我來。」
穆薇尹愕然地抬首,登時墜落在那一片暗夜星海之中,他的眸子閃爍著某種光芒,帶著自信,帶著寧靜,帶著讓人平靜下來的信任……
她的慌亂漸漸消失,默默地蹲在一旁看著他利落地收拾著散落的物品,看著他的側臉,好奇地打量著。
「好了。」丁海洋順手拿過她的包包,把全部的物品放進裡面,然後把包包遞還給她。
「啊……」穆薇尹連忙接過,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道謝,但是她嘴裡發出的依舊只是惱人的單音,看到他微訝的表情,她有些難過地抿緊嘴唇,垂下頭。
她竟然連謝謝兩個字也說不出來……
似乎明白她的難處,丁海洋微笑著說話。「不用客氣。」
她猛地抬頭,看著他臉上溫和的笑容,他……他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她的眼底盈滿感激,讓他的笑容更加燦爛,倏地他眼尖地發現她腳下還有一個東西未撿起,他蹲下身,探手過去拾起。
「啊?!」這一次是她倒抽一口氣的驚訝聲,恢復蒼白的臉蛋再次染紅。
丁海洋將那包小東西遞上,看著她一下子緋紅的臉蛋,然後是她僵硬地伸手,迅速地將那包小東西搶過,放入包包內。
噢,竟然要一個紳士幫她把衛生棉撿起,她羞得想把頭藏進衣服內。
「沒事的話,我先走了。」丁海洋親切地笑著,把她害羞的樣子深烙入腦海,他有一股想把她繪入畫中的衝動,現在他得盡快趕回工作室。
他要走了?她立刻抬頭,看他朝畫廊的工作人員招手,示意將那幅畫作拿下。
「麻煩你把這幅畫作送到這個地址。」丁海洋向工作人員說著,卻見到穆薇尹小碎步走來,一臉焦急地朝他比手勢。
管不了他懂不懂手語,穆薇尹比著她要說的話:請你把那幅畫作讓給我。
他挑眉,不是因為看不懂手語,而是驚訝。她也看上了這幅畫嗎?
看他只是站在原地沒反應,她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指向那幅畫作。
濕熱的小手倏地碰觸到他的手腕,一道細微的電流似乎從她手心中傳來,他一怔,不由得凝視著她。她一臉急切與期待,看來這幅畫作對她而言似乎很重要。
「你很重視這幅畫嗎?」他凝視著她。
她忙不迭地點頭,很用力地點頭。
不知怎地一股竊喜從心底竄出,他不是一個重視名利之人,但是知道有人欣賞與認同他的畫作,他內心還是忍不住喜孜孜的。
「好吧,我讓給你。」
他爽快的答應立刻點燃穆薇尹臉上的笑容,她帶著感激的神情望著他,突然察覺自己似乎握著他的手握得很緊,她有些慌亂地鬆開手,垂下頭。真是對不起……
似乎感應到她的歉疚,丁海洋嘴角揚起。「沒關係。」
她再次愕然地抬頭,迎上他暖和的笑意,她臉頰微紅地點頭。
「請幫這位小姐包起這幅畫作吧。」他貼心地為不方便開口的她吩咐著,工作人員很快地照做,但是她卻一臉為難地看著對方。
「有什麼事嗎?」他看著她一臉忸怩。
望著他,手語他看不懂,她只好用唇語了。她嘴唇微啟,以唇形說著無聲的話語,希望他讀得懂。
「噢,錢在你哥哥的手上啊?」他看著她抖動的紅唇,立刻讀出了她的意思,他親切地笑著。「那我陪你出去找你哥哥吧。」
咦?他會唇語呀!她難掩驚喜地看著他,但是他說要陪自己去找小天哥,他到底信不信得過啊?他和她不過認識不到半個小時,雖然他長得一臉無害,但是身為穆家唯一繼承人的她還是得小心提防才行。
她內心掙扎著,再次望向他臉上親切的笑容。對陌生人有莫名恐懼感的她實在不敢單獨走出這裡去找小天哥,然而他的親切及溫和卻給了她莫名的依賴。
她輕輕點頭,決定信任他。
「走吧。」和她並肩走著,丁海洋這才發覺她真的是一個很嬌小的女孩,她大概只有二十歲吧?大概一百五十八公分的身高,配上應該不足四十公斤的體重,讓她看起來脆弱得像玻璃娃娃,就像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妹妹。
他心底湧起想保護這個小妹妹的衝動。配合著她的小碎步,他放緩腳步。二人穿過走廊,走出畫廊門口,他才好奇地問著。「小姐,你叫什麼名字?」
沒料到他會突如其來的發問,她被嚇得一怔,腳下一滑,幾乎摔跤的同時,他及時伸出手扶住她。
「對不起,嚇到你了。」他歉然地扶起她,厚實的大掌扶穩她纖細的腰肢。
莫名的躁熱傳來,她慌亂地站直,下意識地推開他。
「對不起……」他這才知道她對人體的接觸十分敏感,忙不迭地道歉。
臉頰微紅,她捂著心口,輕輕搖頭。
「噢,那就好,對了,你哥哥是在哪裡……」
丁海洋話未說完,就見到對面街道傳來一股騷動,一輛失控的貨車筆直撞向對面的露天咖啡座,慌亂的人群在尖叫,更加慌亂的貨車司機為了閃避這些人群,在危急之下一扭方向盤,車頭立時朝他和穆薇尹所在的方向撞來——
呼嘯的空氣、尖叫的聲音、窒息的壓迫感……
正要抬頭朝他說話的穆薇尹望著突發的一切,倏地停止呼吸,揪緊他的衣領看著疾駛而來的貨車,時間彷彿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下午……
被夕陽染紅的天空、被鮮血染紅的大地、還有被鮮血淹沒的她——
「啊——」她口中倏地迸發讓人膽戰心驚的尖銳叫聲,尖叫聲劃破天空,遠處的一個男人也因為她的尖叫聲而發現她危急的處境,大叫著奔來。
隨著她的尖叫聲響起的,是貨車撞上畫廊牆壁的巨響,滿天紛飛的塵埃之中,驚人的尖叫聲已經消失,只留下駭人的血跡……
「薇尹!」傳來的是穆天晴撕心裂肺的狂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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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雅時尚的套房內,一個瘦弱的身影躺在米白色的大床上。緊閉的眼睛,緊抿的嘴唇,還有讓人心疼的蒼白,穆薇尹靜靜地沉睡著。
外面正下著傾盆大雨,但是隔音良好的套房內只有三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一個大掌輕輕印上穆薇尹的額頭,在探測到她的體溫正常之後,大掌的主人才輕輕吐氣,轉身迎視著坐在米黃色真皮沙發上的優雅男人。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但我還是要謝謝你。」流利的中文自穆天晴口中逸出,褐色的頭髮被他耙梳著,帥氣的臉上有著感激及無法言喻的歉疚。
要不是他因為一通電話走開,薇尹就不會跑出來找他,要不是因為找他,薇尹就不會差點被魯莽的貨車撞上……一想到薇尹幾乎沒命,而禍首正是自己,他就不禁狠狠地握緊拳頭低咒著自己。
「不客氣。」自丁海洋口中逸出的是中文,他也是直到剛才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哥哥,而且他們兩兄妹都是法籍華裔。
在貨車就要撞上的千鈞一髮之際,丁海洋以驚人的速度抱起昏迷的穆薇尹往一旁竄去,要不是他及時出手,穆薇尹現在已經沒命了。
丁海洋望向沉睡中的穆薇尹,腦海中依舊迴盪著剛才她驚人的尖叫聲,那是一種被恐懼淹沒而發出的絕望尖叫。這種尖叫聲是他所熟悉的,就算沉穩如他,午夜夢迴時,還是會被這種恐懼絕望的尖叫聲驚嚇醒。
這種恐懼,是被死亡氣息淹沒的恐懼……
像她這樣一個弱小的女孩,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發出這種尖叫聲?是誰那麼殘忍,狠心迫害像玻璃娃娃般脆弱的她……
看到對方正在出神,穆天晴自嘲地一笑。「呵呵,我這個哥哥真沒用啊。」
穆天晴的話把他自冥想中驚醒,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別自責,這只是一場意外,並不是你的錯。」
他的溫和讓穆天晴有瞬間的失神,認識不久,但是他卻感覺得出眼前這個男人是一個很值得信任的人,就像一個大哥哥般親切。
「我叫穆天晴,和你聊了那麼久,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穆天晴帶著感激的笑容朝他說著。
「我是……」丁海洋還未把自己名字說出來,就聽到應該沉睡的穆薇尹倏地發出微弱的呻吟。
穆天晴緊張地上前,卻發覺雙目緊閉的她臉上滿是淚痕。
「薇尹……」穆天晴眼底有著心痛,用手輕輕替她拭去淚痕。
站在一旁的丁海洋見了也是皺眉,她梨花帶淚的樣子實在教人心酸。
「為什麼?」
穆天晴有些愕然地看著眉頭緊皺的丁海洋,驚訝於他的問語。
「對不起,我太多事了,你不必理會我的。」丁海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著,他越想越好奇,所以才會多事地提問。
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穆天晴回想到剛才薇尹一直扯著對方的衣領不放,直到昏迷之後她依舊緊緊扯著對方,他從未看過薇尹如此依賴著一個陌生人……
話說回來,這個姓名不詳的男人還告訴他,薇尹是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出來找他的……在薇尹心底,這個陌生男人是否……值得她信賴?如果是的話,或許他可以把真相說出來,對方或許可以幫助薇尹解開心結也說不定。
「薇尹的父母是在車禍中喪生的,所以她剛才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而我和我大哥都是被薇尹父母收養的義子。」穆天晴完全不隱瞞。
得到解答的丁海洋理解的點了點頭,難怪剛才她會嚇到昏迷,望向臉色慘白的她,他的心底湧起一股憐惜。就是因為這種打擊,才會讓她看起來像失去了生命力嗎?這個世界上不幸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她既然已經無恙地回到親人身旁,他也該走了,多管閒事並不是他的風格。
「那我先走了。再見。」他說著就拿過外套往門外走去,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穆天晴連忙站起送他。「真是謝謝你,等薇尹醒來後,我會和我大哥一起答謝你的。對了,我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你呢?」
「不必了,我會救她是因為我沒有見死不救的習慣。」他禮貌地說著,順帶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對方。「我叫丁海洋。」
穆天晴聽到他的名字,驚訝不已。「丁海洋……等等!丁先生!」
「穆先生,有什麼事嗎?」丁海洋轉身,保持著一貫文質彬彬的態度。
「請問你就是那個被稱為隱形畫家的丁海洋先生嗎?」他緊張地問著。
原來他也知道這個稱號啊?丁海洋只是微笑點頭,看到對方一臉興奮地叫著。
「太好了!我終於見到你了!」
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丁海洋的笑容頓時變得有些勉強。
第二章
人生最重要是什麼呢?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及時行樂。他從來不否認他是一個隨性的人,他的人生抉擇大多數取決於他的喜歡與否。但是現在他卻猶豫了。
「薇尹是因為心理的陰影才會無法言語,那場車禍後,她開始封閉自我。我和心理醫生商量過,能使她康復的方法就是讓她解開心結。而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所以我求你,哪怕只是和她說幾句話鼓勵她振作起來都好……」
這番話是昨晚穆天晴和他說的,當時對方自責的眼神,讓他無法轉移視線。
他不喜歡做這種被他視為無聊的事,但不知怎地,他腦海中始終浮現出穆薇尹驚恐尖叫的無力表情,莫名地讓他心煩……他苦惱地支著下巴,眼神飄向遠方。
丁海洋還是坐在昨天下午來過的露天咖啡座,車禍發生後,這裡並沒有多大的損壞,所以今天依舊照常營業。他的眼神落在對面那間損壞程度驚人的畫廊,他有預感,為了那幅畫,穆薇尹今天會再來的。
下午四點半,一輛豪華房車在畫廊前停下,車上走下一個帥氣的男人,轉身扶著一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年輕女孩下車,走進畫廊中。畫廊的員工們正在清潔,一見到有客人上門,忙禮貌地說著。「對不起兩位,本畫廊今天暫停營業。」
「我是來找老闆的。」穆天晴看了一眼雜亂不堪的四周,皺眉道。
緊挨著他的穆薇尹,身子不禁發抖,昨天就在這裡,她差點……差點……
「薇尹,還好吧?」穆天晴摟緊她的肩頭,臉上儘是心疼。他好說歹說也無法打消她前來畫廊的念頭,她來這裡的目的,就是要尋回昨天那幅丁海洋的畫作。
她極輕地點頭,但是卻更加緊扯著穆天晴的衣角。她擔心昨天那場車禍會把那幅畫作毀了,這致使她提起勇氣再次來到這裡。
身穿西裝的老闆走上前,她緊張地聽著對方和穆天晴的談話。
「那幅匿名的畫作啊?噢,對不起,昨天這裡發生一場可怕的車禍,畫廊損失慘重,那幅畫作也被毀了……」
穆薇尹揪緊自己的衣領,倒抽了一口氣,心底僅存的希望完全破滅,難過的情緒湧上,她的眼眶立即紅了。
「這樣啊,謝謝。」穆天晴也有些失望,薇尹這次肯定會很難過。他望著垂下頭的她,而她只是扯了扯他的手,示意他走出去,他只好拉著她的小手走出畫廊。
「回家好嗎?」
她點了點頭,但淚水還是不小心滑落下來。
穆天晴的另一隻手緊握成拳,佯裝什麼也沒看到,輕鬆地道:「嗯,那等一下我去買你最喜歡吃的起司蛋糕,然後我們一起喝下午茶吧。」
他的體貼讓她的心情稍微好轉,她偷偷拭去淚水,用力地點頭。
穆天晴微鬆口氣,正要走向車子,卻在見到站在不遠處的人後,停下了腳步。
「丁……先生?」
聽到小天哥訝異的語調,穆薇尹抬頭,剛好迎上那張溫暖的笑臉。
「嗨,你們好。」丁海洋走上前,親切地打著招呼,在見到穆薇尹蒼白的面容後,他的笑容有些僵住。「薇尹,你應該好好休息,臉色不太好。」
他就像一個大哥哥般說著,親切的態度就好像他和她已經認識好久了。
看著他的笑臉,穆薇尹心底的難過逐漸被沖淡,她都聽小天哥說了,昨天是他救回自己的,她應該和他道謝吧?
謝謝你。她以唇語朝他說著。
「呵,不客氣。」丁海洋開口問了他想要問的問題。「你們來找那幅畫嗎?」
說不上為什麼,他在見到她的身影後,有著一種期待的感覺,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來這裡是不是為了他的那幅畫……這種奇特的感覺促使他主動走上前來,說也奇怪,在見到她安然無恙、除了臉色有些蒼白的樣子後,他竟然鬆了一口氣。
他是在關心她嗎?他們認識不過一天的時間,他就莫名其妙地關心起她了。
想著想著,他臉上又浮現出好看的笑容。
穆薇尹因為他的笑容而瞬間失神,她不自然地垂下頭,聽著小天哥和他說話。
「是啊,可惜的是店長說那幅畫已經毀了,都是那場可惡的車禍!」
丁海洋點著頭,目光卻沒有離開穆薇尹,看著她雙手因為穆天晴的一番話而緊緊捏著自己的衣角,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又是一怔。
看來她真的是很喜歡自己的畫……
你的畫是她唯一肯和外界接觸的管道。穆天晴的話再次在他腦海裡響起,他沉思著,他的畫真的能夠讓她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嗎?
「丁先生怎會在這裡呢?」穆天晴有著期待,昨天晚上丁海洋在聽到他的一番話後就立刻走了,但是他卻堅信丁海洋不會拒絕他的請求。因為他看得出來,丁海洋在望向薇尹的時候,眼底浮現的是一抹憐惜與溫柔。
「閒著沒事做,就四處走走。」他隨性地說著,穆天晴卻是一怔。
一個知名的大畫家竟然會閒著沒事做?穆天晴打量著他,他卻輕鬆地笑一笑,而一旁的穆薇尹則拉了拉穆天晴的手。
「要回去了嗎?好的。」在這種人多又吵雜的地方,穆薇尹是不願意停留的。
穆天晴替她打開車門,她臨上車前回頭,望了望正在沉吟的丁海洋,似乎在猶豫著什麼,不一會兒她提起勇氣輕輕開口。
「啊……」她發出的是沙啞的單音,但卻成功引起丁海洋的注意。
他好奇地望著她,看到她眼裡殘留的淚水還有感激,也看出自她唇邊發出的字語,是「謝謝」。
搞不清楚是什麼感覺,但是才和他見過兩次面的穆薇尹心底卻不懼怕這個陌生人,覺得自己和他已經認識很久了,他的笑容總能給她帶來一絲安定。
以後可能再也不會和他見面了吧?她心想,卻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她竟然會想和他再次見面啊……
陷入迷思的她倏地被一個靠近的身影驚醒,她帶著戒備的眼神瞪向來人,卻意外發現站在她面前的是丁海洋。
穆天晴也是意外地看著突然按著車門的丁海洋,但是並沒有多話。
「我想問你……」丁海洋認真地凝視著她。「為什麼你會那麼在乎那幅畫?」
這是他的問題,她的答案將左右他的抉擇。如果她可以給他一個他認為滿意的答案,他就答應穆天晴的請求。
她眸子裡閃過些許愕然,眼睫毛微斂,似在思索著答案。良久,他才看到她抬頭,嘴唇蠕動著: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打從心裡在乎著。
他眸子裡閃過些許的驚訝與愕然,但是很快地笑了開來。「原來如此。」
簡單的答案卻帶給他不簡單的震撼啊。他心想。
「穆天晴,明天我到你家去,應該沒問題吧?」
穆天晴一怔,後知後覺地低呼,高興地回應。「這真是太好了!」
一臉不解的穆薇尹好奇地看著兩個大男人,然後聽到丁海洋說話。
「薇尹,明天見了。對了,我忘記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丁海洋,記住了。」
什麼?!她驚訝地抬起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他離去的背影,她急忙回頭望向小天哥,小天哥一臉笑意地點頭。
他……他就是隱形畫家丁海洋嗎?她難掩驚喜地微笑著。
丁海洋回頭望了絕塵而去的房車一眼,有些感慨地一笑。
如果他的畫作真的可以幫助別人,讓別人重新振作,這應該不是一件壞事吧?
最起碼,他還可以在有生之年做一些有意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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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薇尹坐立不安,十指緊捏著衣角,眼神徘徊在家門和時鐘之間。他答應了十點就會到,但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一點了。
穆天晴看她臉上滿是期待與少有的興奮,他的嘴角微微揚起。
她應該沒意識到自己臉上此刻掛著的,是許久不曾出現的笑容吧?只是一個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薇尹就對他有著如此明顯的好感,這是否意味著……
他若有所思地微笑著,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會替薇尹感到高興的。
只是,現在都什麼時間了,丁海洋會是迷路了嗎?他正要走出去,卻聽見門鈴響起,傭人馬上去開門,門口出現的是一個優雅的紳士。
「抱歉,我有些事,所以遲到了。」黑玉般的眸子裡閃著親切的笑意,丁海洋走進門,額頭上還有些微的汗珠,他的語調雖平穩,但看得出他還在微微喘氣。
穆薇尹沒有反應,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朝自己的方向走來。
「薇尹,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他溫柔的語氣和笑容,讓她有些失神,她輕輕搖頭,以唇語說著「不要緊」。
垂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在他耀眼的笑容下,她有些自卑。
「嗯,對了,我得回醫院一趟,丁先生,拜託你照顧一下薇尹了。」
看著二人之間微妙的互動,穆天晴拿起車鑰匙,就這樣離開了。
「啊……啊……」焦急的她急忙站起,卻見小天哥朝自己揮手道別,失去依賴的她怔忡地回頭,看著笑容燦爛的丁海洋,她突然想要逃開。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和她,他看著她一臉忸怩,極力想縮到一旁去的樣子,不禁有些莞薾。
「聽穆天晴說你很喜歡繪畫,還有一個收藏廳,可以帶我去參觀一下嗎?」丁海洋試著讓氣氛緩和下來,很有技巧地問了一個她會感興趣的問題。
果然,她輕輕抬首,緩緩點頭,然後就帶著他朝內廳走去。
他看著她嬌小的身影,她的身子單薄得跟紙張沒兩樣,有著嚴重的自我封閉症的她,實在讓人無法將她和世界十大富豪之一的穆氏家族繼承人聯想在一起。
是的,在他和她第一次碰面之後,他就調查了她的身家背景。只是他沒想到她竟然就是赫赫有名的穆氏家族的接班人。
穆氏家族,是第一批移民來法國的中國人,以珠寶設計起家,漸漸在這個西方國家立下屹立不倒的基業。數十年來,穆氏家族旗下的珠寶企業「藍斯丁尼」,在珠寶行業內是首屈一指的品牌,配合不同季節推出的珠寶設計,也成為了時下年輕人的流行指標。穆氏家族的「藍斯丁尼」已成了中上階級人士,不可或缺的飾品。
但是這個大家族卻隱藏了不為人知的內情,在這數十年來,穆氏家族的人曾因財務紛爭而鬧上法院,結果是穆氏家族的上上一代掌管人,即穆薇尹的爺爺贏得了所有穆氏家族的財產。穆氏家族的財產在穆爺爺過世後,就歸於穆薇尹的爸爸穆哲南,礙於穆氏家族的人丁單薄,穆哲南在接掌穆氏家族後就收養了已故摯友的兩個兒子,也就是穆天晴和他的大哥穆天朗。
可惜的是,這個號稱珠寶界鐵人的穆哲南卻在三年前的一場意外中喪生,只留下當時只有十八歲、卻肩負穆氏家族與藍斯丁尼企業責任的幼女穆薇尹。
他盯著她瘦弱的肩膀,眸光中閃過一絲不忍,像她那麼弱小的身影,能夠擔當得起那麼重的責任嗎?
穆薇尹在一扇玻璃門前停下,回頭卻迎上他的一臉沉思。燦爛的笑容不見了,他認真思考的樣子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成熟魅力,讓她不禁看得愣住了。
「到了嗎?進去吧。」他親切地笑著,拉著她的手,緩緩推開一扇玻璃門。
她一怔,直覺地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厚實大掌傳來的溫度卻在這一瞬間溫暖著她的心。她才遲疑著該不該抽回手,他已輕輕放開手,指著面前的一幅畫,帶著驚訝的語氣說著。「咦,你怎麼會有這幅畫呢?」
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是一幅名為「夜舞」的畫作,蒼白的臉蛋立刻出現一絲喜悅之色。
「我記得這是前年我在英國,送給史帝芬公爵的生日禮物。」他支著下巴思忖著,肯定自己沒有記錯。
「夜舞」是以純黑色的背景,配上在燈光照耀下會閃著點點銀光的顏料繪成的畫作,是一幅優美的風景畫,點點銀光在乍看之下就像螢火蟲在黑夜中翩翩起舞,這也是「夜舞」名字的由來。只是,這幅畫怎會出現在這裡呢?
他轉身,更加訝然的發覺四周擺滿了自己的畫作。
他知道她喜歡自己的畫作,但是卻沒料到她的收藏竟是如此的完整。
他生平所畫的七十八幅畫大概都被她收藏了,而且每一幅都價值不菲。
她真的那麼欣賞他的畫嗎?他一臉疑惑地看著她,她嘴角那抹淡淡的笑容瞬間讓細緻的五官亮了起來。
是大天哥幫我要回來的。她以唇語說著,因為他驚訝的表情而加深笑容。
「噢。」他點頭,她的兩個哥哥似乎對她極為溺愛。
她帶著他走著,在一幅墨畫前停下,很期待地回頭,等著他再度吃驚的表情。
「這……咦?」他無法不吃驚,再次訝然地看著她。他想不到她竟然收藏著這幅他以無名氏掛名的墨畫,心底有些驚訝也有些高興。
她並非因為「丁海洋」這三個字而收藏他的畫,純粹因為她真的欣賞他的畫。
「你怎麼知道這是出自我的手筆?」他大感興趣地看著她,順帶欣賞著她臉上好看的笑容。她真的應該常笑的,就像現在這樣,她整個人充滿了朝氣。
因為……她正打算以唇語解釋,卻見到他肆無忌憚的眼神正在打量著自己。
柔和的笑意在他眸中蕩漾著,他深邃的眸光就在她的臉孔上停留,她因為他的目光一怔,他迷人的外表與翩翩風度讓她的心跳有些失常,她忸怩不安地垂下頭。
她嬌羞的樣子散發著一股魅力,吸引著他的目光。
「咦,這是你畫的嗎?」他突然開口,走向角落,那兒有一幅未完成的畫。
她臉上的紅霞立刻隱去,神色慌張地要將他攔下,但是太遲了,他已經站在那幅畫作面前凝視著。
「啊……」一旁怯生生的小手伸過來想攔阻他的視線,但是丁海洋有著身高的優勢,側身一閃還是看到了那幅畫作,她只能發出無謂的單音。
一股自卑感湧上,她在他未來得及出聲批判之前就躲開了。
「嗯,我覺得這幅畫很美。」
他肯定的語氣讓她停下腳步,然後小心翼翼地回頭,望著一臉認真的他。
「雖然尚未完成,但是我感覺得出這會是一幅很美的畫作。」他篤定的語氣讓她終於鼓起勇氣走回來。
為什麼你覺得它很美?她用唇語問著。
「因為是你用心畫的啊。」他給她一個好看的笑容,簡單的答案卻讓她一怔。
用心嗎?但是她卻覺得自己很沒用,連一幅畫也畫不好……
她的視線投向眼前這幅未完成的畫作,然後極輕地搖了搖頭。
看她蒼白的臉孔被黑霧籠罩著,他的笑容也漸漸隱去,想也不想就輕輕按了一下她的肩膀。「別出現這種表情了,我看了會心情鬱悶,會很心痛喔。」
穆薇尹訝異地抬頭,看到他表情誇張地按著胸口又捂著額頭,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沒來由地,她緊繃的心情突然緩了下來,一抹好看的笑容飛快地在她嘴角漾開。他看起來正經八百、成熟穩重,但卻有著童心未泯的一面。
丁海洋立刻拍了拍手,朝她一笑。「對啦!你應該常常笑,你笑起來的樣子好像天仙下凡,好看到不行!」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調,成功讓她的臉蛋再次被染紅,她有些羞怯地低頭,心底因為他的讚美,感到一絲甜蜜。
她終於肯露出笑容了,他再次開口。「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做你的老師。」
真的嗎?她忙不迭地抬頭,又驚又喜。
「美麗的小姐,請相信我吧。」他臉上堆滿真誠好看的笑容。
一股微妙的感覺就在此刻漸漸佔據了她的心房,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有一種想哭的感覺,只知道在她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著:相信他吧……
不知不覺中,她的小手緩緩收緊,握牢,在心底暗自說著: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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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尹和他在畫室裡忙了一天,最後在他和管家梅遜的勸說下才肯去休息,他本來是要離開的,但是外面卻突然下起大雨。管家梅遜堅持要他留下,說這是天晴少爺的意思。因推辭不了,他唯有待在穆家大宅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景。
天空劃下驚人的閃電,胸腔中卻傳來一陣隱隱痛楚,他皺眉,不假思索地拿出藥丸吞下。又是雨天,他越來越討厭雨季的來臨了。
難纏的隱痛終於消失,但是心上那塊大石還是緊緊壓著,雨天讓他的心情更加鬱悶。還能夠捱多久呢?他倏地笑了,他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及時行樂啊?
沉思中,他卻看到梅遜和幾個女傭焦急地衝上樓。他好奇地轉身,卻聽到一陣驚恐的尖叫倏地響起。
「梅遜,怎麼了?」他忙不迭地走上前問道。
「小姐硬是不讓其它人進去,小姐很怕打雷的,兩位少爺又剛巧不在……」
「我明白了。」他不等梅遜說完,就輕輕地推開門走進去,然後虛掩上。
房間內沒有開燈,藉著閃電的光芒,丁海洋看到一個畏縮在牆角的瘦小身影。
穆薇尹抱著膝蓋,將臉埋在懷裡,身子正在發抖。
「薇尹。」他輕輕叫著,緩緩走上前。
她抖得更加劇烈,一察覺到有人走上前,她立刻敏銳地抬頭,一臉驚懼的她在看到來人是他後化為僵硬,就在他靠近自己時,忙不迭地往後退。
「薇尹!」他看著她臉上恐懼、無助的淚水,心底猛地揪緊,在看到她慌亂地要逃去另一個角落時,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把她攔下。
「啊——」她尖叫著,奮力推開他。她不要讓他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
「冷靜下來,薇尹。」他低沉溫柔的嗓音響起,緊握著她不斷掙扎的雙手。
他知道她是因為見到他出現才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但是他要讓她知道,他不會因為她現在的樣子而瞧不起她……
「啊!啊!」她氣憤地要將他推開,但是天空上卻響起一記猛雷。
「喝!」她驚恐地摀住耳朵,他則想也不想就將她的頭按入懷中。
「別怕。」他知道她在怕什麼,驚人的雷聲的確讓人坐立不安。
她因為他的安撫而停止掙扎,她揪緊他的衣衫,他則輕輕地擁著她,耳邊響起他穩定的心跳聲,那些讓她膽戰心驚的雷聲似乎被他隔絕了……
淚水緩緩滲透他的衣衫,懷裡的人兒還在顫抖,只是她已經停止了掙扎,緊扯著他只為尋找一絲安慰和依靠,這個認知讓他的手勁加緊,溫柔地說著。「薇尹別怕,那只是雷聲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溫柔的語氣讓她混亂的心逐漸安定下來,外頭的雷聲也逐漸化為悶雷了。
她十指依舊緊扯著他的衣衫,雖然心底沒那麼害怕了,但她還是不敢放開手。
他扶著她緩緩坐在床沿,自己則蹲在她面前,大掌輕輕包裹著她冰冷的十指。
「不用怕,大雨就快停了。」他指了指窗外逐漸轉小的雨點,順便朝門外焦急的梅遜比個OK的手勢。
她怯生生地抬頭,看著他臉上的溫和笑容,冰冷的身體漸漸暖和了起來。
她輕輕鬆開揪著衣衫的手,十指緊握成拳,擺在自己的大腿上。
「別這樣,看,已經過去了。」他指的是雷聲。
我不是神經病。她倏地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漸漸滑落。
她以為他已經離開了,想不到他卻看到自己失控的一面,他會以為她是精神有問題的女孩嗎?她害怕他眼底會出現一絲嫌棄,以及避之唯恐不及的神情……
「我知道。」他的聲音略嫌低沉。他當然知道,她剛才是在極度恐懼中,這種恐懼他曾在自己臉上看過的,那不是神經病,那只是因為絕望而產生的恐懼……
她凝視著他,在那一片暗夜星眸之中,她找不到她以為的鄙夷和嫌棄,她看到的是諒解與體貼,還有一絲絲的心疼。
謝謝你,我很沒用。她以唇語說著,淚水卻流得更凶。
她難過的樣子讓他蹙眉,他決定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
「我教你一個方法,下次打雷時你肯定不會害怕。」他給她一記鼓勵的笑容,輕輕地執起她緊握成拳的雙手。
她一怔,但是並沒有抽回雙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他將她握得死緊的十指輕輕扳開,數著,然後一笑。「數完後,你就在心底對自己說,我不怕。」
她臉上登時出現疑惑,他立刻催促著。「別不相信我,你快試一試。」
她沒有照著他的話去做,只是出神地看著他。
除了大天哥和小天哥外,他是第一個能夠讓她心情平靜下來的男人。
他是特別的,她承認了這一點。
「嗯,你看起來已經沒什麼事了,我去找梅遜來,讓他整理一下這裡吧。」
他說著就站起身,卻聽到自她口中逸出一個單音。
今晚可以留下來陪我嗎?她以唇語說著,急切的眼神還殘留著害怕。
只要陪到天亮就好了……她再次說著,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他僵在原地。
答應她的話,他就是在為難自己。他猶豫著,卻見到她眼底的淚光。
本來只是一個「不」字,或是一個搖頭就能拒絕,但他卻辦不到。
「好吧。」他輕輕點頭答應,換來她如釋重負的歎息,眼底的恐懼終於消失。
凝視著她,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跟著鬆了一口氣。要是他的陪伴可以讓她消去心底的恐懼與無助,那他願意這麼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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