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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印象中他沒見過這女人,
為什麼她會對他充滿敵意,
一副他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而每當跟她女兒碰上面,
她也總是想盡辦法阻止他們相處,
彷彿害怕他會拐走她女兒……
她這一切怪異的舉動,
該不會跟他十年前車禍喪失的某段記憶有關吧?
嗯……越看越覺得那個小女孩像他……
這樣吧!
她將會在他家修復古董好一段時間,
他就趁此機會好好探究,
他們是不是有過一段情,
甚至他是不是這小女孩的爹!
楔子
美國加州舊金山,聖彼得羅倫醫院。
深黝的黑眸,望向床邊桌上,一張被精緻相框框住的照片。
照片上是個背著大登山背包,臉上滿是狂放笑意的俊美青年。
在整片白雪的背景中,青年俊挺高壯的身材,只穿著一件短袖T恤,他笑咧了一口白牙,在陽光下顯得燦爛耀眼。
黑眸深深一瞇,這個人是他嗎?
猛然的,包著繃帶的手一揮,相框應聲落地。
匡!
玻璃碎裂,照片中的年輕人,依然笑得刺眼無比。
「勞倫斯·Z·韓特。你在做什麼?」
一位老婦人喚著他的名字,走進了那間昂貴的總統級私人病房。
蒼老而精明的鳳眸,看了地上破碎的相框一眼,她隨即轉頭吩咐私人管家:「叫人進來掃掉。」
「是!」
待管家退出後,老婦人走到床邊。
老婦人叫朱瑭,身上傳承著明代皇族的血統,所以,縱使她身為女兒身,不能繼承朱家的姓氏,但她知道自己的後代會有朱家皇室的血緣,於是她希望孩子們盡快結婚娶妻生子。
而眼前這個遍體鱗傷,被人從台灣抬回來的病人,就是她大兒子唯一的孩子——勞倫斯·Z·韓特。
「決定不玩了嗎?勞倫斯,你願意定下來了?」朱瑭看他甩開相片,以為他開始痛恨過去的浪蕩不羈。
勞倫斯深黑的眸子噙著冷意,「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先回來接掌韓特家族的企業,再娶個妻子回家如何?」
勞倫斯看了奶奶一眼,「我會考慮。」
「好極了。」朱瑭微笑,真高興他終於願意考慮把她所安排的未婚妻史蒂芬妮娶回家,「史蒂芬妮這次可是為了你付出不少,你出車禍後的這陣子,幾乎都是她在陪你,說什麼你也該給她一個交代。」
「娶史蒂芬妮?」
「當然,不然你還想娶誰?」
「誰……」
他眨眨眼,胸口突然一陣緊縮,痛、很痛……而隨著那陣痛楚,一張模糊的、甜美的小臉蛋閃過他的腦海。
這幾日他醒來時,胸口總是有著不知名的痛楚,而那張小臉蛋跟著會閃過他的腦中……
看到他的表情痛苦中帶著恍惚,讓朱瑭擔心的皺起眉頭。
「你在想那個惡夢是嗎?你的記憶缺口真的不打算去找心理醫師補起來嗎?」她知道他在台灣出了那嚴重的車禍後,就遺忘了所有在台灣的回憶。
她擔心的是,過去勞倫斯愛冒險歸愛冒險,但他從來不曾讓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過。這次卻碰上幾乎要奪走他性命的車禍,會不會是他在台灣遇上什麼特別的事情呢?
麻煩的是,他似乎一點也不想記起那段過去。
「不必了……」勞倫斯深黝的黑眸望向窗外的森林跟藍天,那一直困擾著他的惡夢,越來越少出現了,就跟剛才那張模糊的臉蛋一樣。
「沒記起就沒記起。」他知道自己選擇遺忘,就表示沒必要去記。
正如同地上那個破裂的相框,那樣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也不會再度展現。
第一章
十一年後——
「去香港時,別忘了去正在整修的古厝幫我看一下。」朱瑭對著電話說。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在討論其他事情的聲音——
「你千萬記得啊!還有預算的事情,要幫我多追加一點,我要一切都很完美。好了,就這樣,我要出門了。」
不久,電話那頭立刻傳來回覆朱瑭的聲音——
「奶奶,我知道了,我會幫你弄好,再見。」
喀地一聲,電話就切斷了。
朱瑭看著手中的電話,輕歎一口氣掛上。
唉!她有多久沒看到勞倫斯的笑容了?
出車禍前的那個勞倫斯,又皮又讓人生氣,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原本的笑容跟性格,在那場車禍發生後跟著一起改變。
已經三十四歲的他,老是一臉冷漠神情,連她這個嚴肅的老婦人,有時都會受不了他那種嚴謹態度,也難怪當年他的未婚妻史蒂芬妮會跑去偷腥,唉……
一樣是孫子,看到另一個孫子洛森·Z·韓特,跟心愛的妻子、兒女過得快快樂樂的模樣;還有另一個孫子裘德跟心愛妻子到非洲甜蜜旅行的景象,她就是很不捨。
況且,她很期待勞倫斯能趕快生小孩,因為他是她所有孫子裡,唯一一個黑髮黑眼珠,有二分之一華人血統的孫子。
但現在的他只注意家族事業,害她的夢想都圓不了。
唉,何時他才會開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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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甜美的模糊臉蛋,笑嘻嘻的竄到了他面前,然後他看到他的手上拿著多年不曾拿過的畫筆,開始在那臉蛋上著色……
那是一種甜美的、溫暖的、貼心的感覺,彷彿連空氣中都充斥了「幸福」這種味道。
可突然間,那被他畫得五顏六色的臉蛋從他的手中迅速移開,緊接著,遁入了遠方的一團黑影之中。
不……
他聽到自己在吶喊著。
他驚恐的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知道自己即將失去她……
周圍的世界瞬間扭曲了起來,如同一個大漩渦般,讓他無法前進,無法追上她……
不要……
瞬間,吞噬了她背影的黑影,開始逐漸擴大……
一幕幕的過去,清晰到殘忍的影像,殘破的車子殘骸、閃著死亡光芒的玻璃,莫名的黑暗與憤怒,所有的一切……伴隨著那從四肢湧進的疼痛感,像大浪般朝著他席捲過來,淹沒了他。
天……
他忍不住抱頭緊縮成一團,他不要……再也不要碰到這樣的世界……
喝!
深眸猛然驚睜,望著眼前有點陌生的房間,他想起來了,這裡是香港半島酒店的閣樓。
高大的身軀坐起身,他揉著眉自問,那個已經許多年沒作過的惡夢,怎麼又再次出現?
這是為什麼呢?
他走下床,倒了一杯水喝。
這些年來他變了很多,如果有人問他,為何他的個性會在二十四歲那一年車禍後,有如此大的轉變,他唯一能說的,是他覺得人生的方向跟目標該變了,而他不想浪費時間在無謂的事情上。
就在他以為過去的事再也影響不了他時,過去的那個惡夢,在經過這麼多年之後,怎麼又突然出現?
他望向窗外繁華璀璨的夜景,又望向更西北方的天空。
雖然這裡離他當年出車禍的地點——台灣很近,但他也不該有這種反應吧!
算了,不想了,還是睡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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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對!我正打算去……那是我出錢的,我當然要知道錢花到哪裡去……好!這句話雖然我無法認同,但這件事以你為主,你高興就好……好,抱歉……我就是這種人,嗯。再見。」
勞倫斯掛上了衛星電話,慶幸自己已經把身後的助理團趕回飯店去寫報告了,省得奶奶透過衛星看到他背後那些人,然後念他說到哪都不忘工作,不知道關心她老人家。
他仰頭看著眼前這棟古老的洋派大屋,他再怎麼覺得這是浪費時間卻還是來了,因為奶奶想透過手機畫面看這房子。
真是的!
奶奶就為了看一眼這間不過只住了半年多的老屋子,害他浪費這麼多時間。
自從他接掌了奶奶的事業後,奶奶就一直想把朱家在世界各地的產業變成博物館,既然如此……
他抬頭望向那古老又充滿維多利亞風格的建築,看來他得花大錢找專家來整修,好弄成博物館了。
唉……
突然,一個亮眼東西閃過他的眼前,瞬間打斷他的思緒。
「救命……啊!」
「小心!」
勞倫斯反應奇快的順手撈住了那個柔軟還會尖叫的「東西」,那「東西」一回頭望向他時,他愣住了。
那是一張五顏六色的小臉蛋,她的髮色是紅的,而她那雙燦亮的大眼,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仔細一看,她還穿著五顏六色的衣服,跟一雙……
直排輪鞋!?
她竟滑在這個已經有百年歷史,可能隨時會塌掉的門廊長欄杆上!?
「放開我!」那個稚嫩的聲音怒吼。
勞倫斯眼一沉,「這是你對救你的人該有的態度嗎?」
「……」懷裡的七彩小臉蛋瞪著他。
「也許以你的智商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謝謝!」那稚嫩嗓音毫不客氣的打斷他。
他確定她是個女孩,但幾歲他不知道,就當他放她下來,要直起身時,突然一雙美麗的小腿出現在他的視線中。
他順勢抬眼,發現就在兩公尺高的門廊地板上,站著一個嬌艷美麗的女人。
她綁著馬尾,穿著一襲標準的工作服,寬鬆又染上油漆的棉質衣物,完全展現不出她的身材,除了那裸在吊帶七分褲下的一雙美麗小腿之外。
那東方美女的美並不是非常有特色,但在那張素淨白皙的鵝蛋臉上,卻有一雙讓他感到非常困惑的晶麗黑眸。
不知道為什麼,已經很久不曾花力氣去觀察別人情緒的他,竟然發現自己從那個東方美女眼中,看到兩個字……
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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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是一個惡夢啊!藍雲玳驚慌的想。
她這輩子最不想遇見的男人,也不想讓女兒碰上的男人,現在竟然就站在那裡,抱著她女兒!?
「你……你不能進來,這裡屬於私人產業。」
那穿著工作服的女人匆忙的跑下台階,看向自己的女兒,發現她沒事後,用彷彿很不甘願似的表情看向勞倫斯。
這女人的神情好奇怪,彷彿她認識他,甚至可以說……恐懼見到他!
但奇怪的是,他印象中沒見過這個女人啊!
他望向一旁那張畫得五顏六色的小臉蛋,她倒是跟他惡夢中那臉孔有些神似。
「我知道這是私人產業。」他指著一旁的小女孩,「這是你的孩子?」
「是……」
「這裡古董很多,你如果就是那個來處理這私人產業的古董修復專家,你怎麼能讓小孩在這裡亂跑亂撞?」
「抱歉……」藍雲玳本能的說。
此刻,她腦袋還是一片慌亂。
幾分鐘前她聽大門守衛說,朱瑭老夫人有派人來這裡看情況。
她才正要走出門迎接時,就聽到女兒的尖叫聲,等她一衝出來,就發現勞倫斯……勞倫斯·Z·韓特在這裡!
這個無情無義、莫名丟下她就跑的男人,他甚至早就有未婚妻,卻還欺騙她,她實在很難原諒。
她逼自己深呼吸,再深呼吸,舒緩激動的情緒。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真的不認得她,就跟那時候躺在醫院裡的他,看到她的表情時一樣。
唉……
她既不希望被他認出,卻又深感不甘心。
這男人怎麼能……能在這麼多年後,依然如此輕易牽動她的心緒?
他那鮮明立體的深刻五官,依然是這麼的俊美,但那曾經發光發亮、引人矚目的狂傲笑容,卻已不復見。
只能從他那雙深黝的眸中,隱約窺到他過去的那股瀟灑傲氣。
過去那個狂傲熱情的他,如今已經截然不同,他一身沉著的氣度,更顯出成年男子的氣概。
「這是我的事情,不要怪罪到我媽身上!要不是你突然冒出來,我也不會嚇到摔跤。」
藍采影的聲音突然傳來,讓藍雲玳回過神。
「別無禮,小影。」
「哼!」
「小影,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不是嗎?」怎麼說都是錯在女兒,藍雲玳嚴肅地提醒她。
藍采影看了媽媽一眼,先是嘟嘟嘴,接著皺皺小鼻子,才說:「對不起!先生,我脫掉直排輪就是了。」
看著女兒坐在台階上把鞋子脫掉,藍雲玳才又看向勞倫斯。
「你是朱老夫人派來的?」
「沒錯!我是她孫子。」勞倫斯點點頭。
「……」
藍雲玳瞇眼看著他,如果她知道他跟朱瑭有關的話,她絕對不會答應父親接下這麼大的古物修復企畫案,就算家裡再缺錢她也不會接。
「你還好吧?小姐。」
這女人臉上表情一直變換,一下恐懼、一下不甘心、一下憤怒……讓勞倫斯感覺越來越好奇了。
他無法否認,這女人……勾起他的興趣。
「請叫我女士,我有孩子了。」
「好吧!女士,請問你這孩子幾歲了?」
「我十歲。先生,要問問題,請對著本人問。」小影在一旁抗議著。
「小影,你答應過在我的工作場合……」
「好啦!」藍采影不甘心的瞪了勞倫斯一眼,才看著媽媽說:「我去花園裡溜就是了,你動作快一點,晚一點餐廳就要關門了。」
「我知道。」
望著女兒離去,她鬆一口氣。
畢竟,要面對勞倫斯就已經夠困難的了,多了小影在身邊,會令她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勞倫斯。
「你女兒很可愛。」
「哦?」
其實,她一點也不信他的話,因為他以前就跟她說,小孩子根本是另外一種生物,他從小就不懂為何大人明明照顧小孩照顧得很煩很累,卻又要假裝喜歡親近小孩的模樣。
「哦?」
他重複她的語氣,令她驚覺到自己的失態,她不能露出一絲認識他的模樣,絕對不行!
從現在開始……不!從他躺在病床上,有未婚妻在旁,一副完全不認得她模樣時起,她就決定要把他當成陌生人了,不是嗎?
「我的意思是,稱讚的話請當著她的面說。」
「你是在指責我?」他難得聽到有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
「不敢,韓特先生。」她的語氣跟眼神截然不同。
「叫我勞倫斯,我全名是勞倫斯·Z·韓特。」
我知道!她真想這樣對他怒吼。
但,她還是命令自己堆起應酬式的微笑,「我叫作藍……雲玳。」
「我看過資料,知道你的名字,不過……」
他突然有一種連自己都無法解釋的衝動,他望向在花園中的那個小身影。
「她呢?」
「她?」
「我指你女兒,全名叫什麼?」
「她叫……」她頓了下,彷彿極度不願讓他知道似的,之後才慢慢開口:「藍采影。」
「喔,那你們等一下要去哪間餐廳?」
「咦?」她愣住。
「我要跟你談談,但時間已晚,不如我們一起去餐廳吧!」
「抱歉,我不……」
跟他去餐廳!?
這太危險了,光是跟他單獨在一起就很嚇人,更何況還多了個她打算藏一輩子,不讓他知道的藍采影。
「還是你要跟我單獨吃飯談?」他突然想到自己很久沒跟女人有這種互動了,不禁有些期待。
她俏臉一紅,隨即回道:
「韓特先生,我雖然幫令祖母主持這些古董的修復計畫,但那不代表我會接受你這種不當邀約。」
「不當邀約?關於博物館建造的事情,花費似乎有點超出預算,我想知道我的錢花到哪裡去了,這也算不當邀約?」
「咦?是……是你出錢的?」
「沒錯!事實上,我傾向一把火燒光這些不實用的老東西。」
她赫然瞇起眼,全身充滿了敵意。
這男人竟然想燒光這些價值連城、充滿情感跟歷史的古物!?
他自己明明以前也相當喜歡古董的!當年他在她家買的那堆古董,現在還在她家的倉庫呢!
「不過,若是你願意跟我談談這些東西到底怎麼處理會更好,也許我會改變心意,出錢出得更甘願。」
她的敵意跟眼裡的責備太明顯,明顯到他不自覺的感到有絲歉意,這真是奇怪了!
「……」
她還是瞇著眼,但敵意已經沒這麼重了,他知道她在考慮中。
「如何?我還要在香港待四天,可以約明天晚上。」
「我每天晚餐都要陪女兒吃飯。」
「但我不吃午餐。」他不跟人約中午的。
「我知道。」
「你知道?」他揚眉。
「我是說……」雲玳咬了下下唇,在心裡邊罵自己笨邊提醒自己,要把勞倫斯當陌生人,「我是……猜你可能不會想用中午的時間談。」
「嗯。」他點頭,「那我們明天晚上見吧!你帶女兒來也可以。」
「我想我不會帶……」
「我也要去。」小影的聲音突然在這時插入,「要去哪玩?我也要去。」
「小影!」雲玳喝止她。
「你天天工作,又不讓我自己一個人去玩,我都快無聊死了。」
這女兒跟她父親一樣,都是生來克她的!
「你的功課……」
「早寫完了,早知道就不來香港了,在家還可以上網呢!」
「明天帶她一起去吧!」勞倫斯看著表,直接下結論,因為他要離開了。
「謝謝你啦,帥哥。」
「小影,別這樣!」她生平第一次想拿膠帶封住女兒嘴巴,「媽明天要跟你……韓特先生談公事。」你爸爸那三個字差點從她的嘴裡冒了出來,慌得她連忙改口。
聞言,小影嘟起嘴。
「但我希望她一起去。」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覺得小孩是奇怪生物的勞倫斯,在看到那張七彩小臉蛋嘟起嘴時,竟然不自覺的說出這句話。
「耶!」藍采影眼睛一亮,大喊著,「媽,讓我去啦!好不好?」
「可是……」
「只要你保證明天你的臉蛋會恢復成正常模樣,我就非常歡迎你。」勞倫斯對著小影說。
「沒問題,我保證。媽……可以吧?」
藍雲玳無奈的看著女兒,「小影,到時候大人談公事,你可別鬧事喔!」
「放心啦!我會自己找事做。」小影跟母親說完,又對著勞倫斯說:「對了,帥哥,你娶老婆了沒?」
她對他另眼相看,因為他把她當大人看待,而不只是小孩呢!
突然,勞倫斯挑眉。
他不是訝異她人小鬼大的說詞,而是藍雲玳臉上的神情,因為她的問話產生很大的變化。
那神情複雜到難以言喻,他看著她,不自覺的入迷了,甚至沒發現自己在盯著她瞧。
不到兩秒,她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低下頭,對著女兒說:「小影,不要沒禮貌了。」
「我沒結婚。」低沉的嗓音突然傳來。
他沒結婚!?
藍雲玳猛地抬頭,表情震驚的看著他。
他忍不住揚起嘴角,笑問:「沒結婚很奇怪嗎?」
「不……」藍雲玳猛搖頭,不自覺的後退。
他為什麼沒結婚?他不是有個門當戶對的未婚妻?不是因為這樣不要她……
慌亂的思緒瞬間淹沒了她的理智,突然她聽到女兒說——
「那你要不要娶我媽?」
「好啊!」
天啊……
這是什麼對話?這一定是個惡夢,千萬別讓她醒來!
第二章
「如果你想要……我的建議是……」
「真的假的?」
耳邊傳來親愛的女兒跟勞倫斯的對話聲,藍雲玳思緒變得更亂。
天……
她真的受不了他那磁性低嗓,雖然他的語氣不再像過去那樣對她充滿熱情與狂野的愛意,但依然令她心蕩神馳。
為什麼上天會安排她跟他再次見面?
他為什麼在她奮鬥了這麼多年後,又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
「……所以……你覺得怎麼樣?」
「嗯……」察覺到女兒似乎在跟她說話,她不自覺的點點頭,其實她根本沒聽清楚女兒說的話。
「太棒了,媽,我就知道你會答應,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收行李吧!」
「什麼?收行李?收行李做什麼?」
女兒的話這次她聽清楚了,但卻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去住半島酒店啊!勞倫斯說他的助理住的是商務套房,有一間的助理已經離開還沒退房,我們可以去住,而且等他過兩天回美國去,他那間原本要住一個星期的閣樓,還可以讓我們住呢!不用錢就可以睡半島的閣樓耶!」
「啊?不!那怎麼可以……」
她慌了,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勞倫斯。
他那雙深黝的眸子,含著笑意看著她,她慌忙的避開他的眼神。
「小影,我們不能去……」
「但是你剛才點頭說好了啊!」小影抗議著。
「是啊,小影說的沒錯。」
勞倫斯定定的看著藍雲玳,再一次的感覺到這女人的與眾不同。
在他的印象中,他從沒有跟家人以外的人,吃過一頓這麼溫馨又深感舒服的晚餐。
從不覺得小孩有趣的他,覺得小影說話頗有自己的見解,她甚至比一些大人還要心思細膩。
昨天他回應她說要娶她媽的玩笑話,顯然讓他贏得了小影的好印象,所以整晚幾乎都是他在跟小影聊天。
反觀那個該跟他談的藍雲玳小姐,卻一整晚閃避他的眼神,彷彿在防著他什麼一樣。
藍雲玳又一次看向勞倫斯,眼中帶著責備,像是在責備勞倫斯怎能這樣放縱小影。
「藍女士,你應該清楚對人點頭就是代表承諾的意思。」
她眼一瞇,神色有點譏諷的看著勞倫斯,「相信我,我比你更瞭解承諾的意思。」
勞倫斯揚眉,他不懂為什麼他有種她不是針對這問題在回答,似乎是在暗指另外一件事的感覺。
「那樣最好,那我們合約中約定的金額就不用改了。」
藍雲玳皺眉,突然想起今天這頓晚餐就是要來談她修復那棟古老大屋的費用。
「但如果要達到朱瑭老夫人的要求,我們就不能用這麼低的預算來達成目標。」
「如果我讓你延期完工呢?」對於錢,勞倫斯向來是花在刀口上,這也是為何他能在短短的十一年,把韓特家族事業擴大近百倍的原因。
「延期?」
「沒錯!就半年,你監督部分的帳款實報實銷,這樣一來,我相信你要達成目標的時間就充裕多了。」
「但……怎麼了,小影?」說到一半,她突然發現小影拉她的袖子。
「你要守承諾,我們要去住半島。」小影的藍眸看著她,神色堅定。
藍雲玳皺眉,想起之前的爭論。
「小影……」
「你能對我守承諾,對小影也能。」
勞倫斯插嘴,讓她忍不住狠瞪了他一眼。
「看吧看吧!勞倫斯也這樣說啊,你答應了就不能反悔啦!我們要去住半島,住半島……」
「好!那你自己去住好了。」藍雲玳火大了,聲音驟然提高了八度。
這該死的男人,當年對懷孕的她不聞不問就算了,他還干涉她跟女兒的事,真是氣人。
「媽,你……」
藍采影被母親的怒氣嚇一跳,印象中她母親從不會這麼對她大小聲的。
「抱歉……」她驚覺到自己的怒氣,連忙對小影道歉,然後轉向勞倫斯說:「我很抱歉耍拒絕你的提議,韓特先生,我們不會去半島酒店住。」
「是你一直說要省錢,現在我們可是可以免費住大飯店耶!」
「小影,拜託你別說了。」
藍雲玳制止小影,她不想讓勞倫斯知道她有多缺錢。
「媽!可是勞倫斯錢都付了,閣樓空著這麼多天不住,不是很浪費嘛?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利用你那些追求者,可是勞倫斯跟他們不一樣啊!」
「小影!」她沒想到小影會扯出這些。
「勞倫斯不會介意的,因為我們是朋友,不是嗎?」小影邊說邊看向勞倫斯尋求認同,勞倫斯隨即輕輕點頭。
接著,他的視線凝在藍雲玳那張嬌俏的臉蛋上。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小影說藍雲玳有很多追求者時,他心臟突然有種難受的壓迫感。
藍雲玳有很多人追他並不意外,但小影的父親呢?他怎麼會愚蠢到拋下這麼棒的一對母女?
「小影,你爸爸呢?」在他還沒來得及制止自己之前,這個問題就已經從他的口中溜出。
他困惑自己為何會對拋棄她們母女的男人感到生氣,還有……為什麼藍雲玳臉上又出現她第一次看到他時的那種驚嚇神情?
藍采影聳肩回道:「早不見啦!我媽從來不說他是誰,在幹嘛。」
「那是私事。」藍雲玳瞪著勞倫斯,一臉指控。
「我……」
他也知道那是私事,他也沒想到自己會問出口,不過幸好小影的話解救了他——
「但你也沒告訴我啊!」
「等你長大我就告訴你。」她搪塞著女兒。
「媽!我夠大了,我智商一八三耶!」
「真的嗎?」勞倫斯聽她這麼說,跟著轉移話題,「跟我一樣,好巧。」
「才不巧!天底下的天才何其多!」藍雲玳講著反話。
「可是你不是都說我是很少見的天才?」小影問她。
「我是說……」
「我相信你母親的意思是說,起碼現在有兩個天才碰面了,還有些我們不知道的天才,正在世界上的其他角落。」他幫藍雲玳解釋,讓藍雲玳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也對啦!不過像我這種天才,又這種髮色,我猜應該不多了。」小影有點得意的說。
「呵呵!也許吧,不過……你似乎只有眼睛像媽媽,你的頭髮色澤倒是跟我爺爺很像,還有……」
「我知道。」小影突然舉手。
「什麼?」
「我跟你的鼻子嘴巴都很像。」小影突然興奮的起身,摸了下勞倫斯的鼻子。
「對!」
勞倫斯忍不住揚起嘴角,這女孩真是太可愛了。他想,她是天底下他唯一能忍受的小孩吧!
兩人開心對話的同時,一旁的藍雲玳則是膽戰心驚,她不能看他們兩個繼續親密下去,她承受不了。
「夠了!你們兩個。」藍雲玳終於忍不住爆發了。
「媽……」
「我看事情已經談好了,我不追加預算,你再給我半年,就這樣。小影,我們回去。」
「但我還沒吃甜點。」
「是啊,我很希望你們能留下來,把這頓飯吃完再走。」勞倫斯說著。
不過,他實在很好奇藍雲玳為什麼這麼生氣,她有太多的反應令他覺得奇怪。
「謝了,但我覺得沒必要。」
「媽!我想吃完。」畢竟這種高級餐廳她還是第一次來。
「如果你想先走,我會送小影回去。」
「好啊!」
見父女倆一搭一唱,藍雲玳眼一瞇,決定再也不要忍受這種狀況了。
「好,韓特先生,你想跟我女兒做朋友的話……」她轉頭看向女兒,對她說:「你們想做朋友就去做,抱歉我不奉陪了。」說完,她欲轉身離開。
「媽!你要去哪?」
「回飯店去。」
「媽……」
小影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離開。
半晌,她轉眸看向勞倫斯。
「我媽怎麼了?」
勞倫斯聳肩,微笑說:「我想我知道你的任性是哪學來的了。」
小影皺皺鼻子,回道:「我媽說是像我爸。」
「哈!我倒覺得像你媽。」
「話說回來,我媽很信任你喔,勞倫斯。」小影瞇起眼睛看勞倫斯。
他那張大臉越看越舒服,而且他說話好實在,就跟她媽媽一樣,不像其他大人那麼虛偽。
「我跟你也有一樣的感覺,我信任你,也信任你媽媽,我通常不會沒有理由就相信人。」
他向來對事不對人,再有交情的朋友,他也不會輕易釋出信任,但唯獨對這對母女例外。
「你跟我一樣耶!我也不會輕易相信人,我猜大概是因為我們長得像的關係,所以我覺得能相信你吧!」
「也或許……」勞倫斯的眸光不自覺的轉向餐廳門口,「你媽根本就認識我。」
「你……」小影一聽勞倫斯這麼說,立刻開始動歪腦筋,「嘿嘿!你對我媽有興趣?」
「別瞎猜了,吃完後我們去逛你想逛的電子街,然後我送你回去。」
「好,謝謝啦!」
藍采影自己沒發現,這是她有記憶以來第一次這麼聽一個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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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相信!都已經十一點了,他竟然沒送她回來,連個電話也沒打?!」
在飯店房間裡急得踱步的藍雲玳,此刻真是懊惱極了。
天啊!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就算勞倫斯是小影的親生父親,但他們根本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她怎能把女兒留給他照顧呢?
不行!
她犯的這個錯太嚴重了,她得去找他們。
匆匆抓起外套,她才一開房門就愣住了。
他們就站在門外,勞倫斯的手還舉在半空中。
「媽!你跟勞倫斯有心電感應喔,你怎麼知道他正要敲門?」
「……」
她看著勞倫斯,勞倫斯也看著她。
黑眸裡映照著彼此的臉龐,彼此都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自己,這詭異的感覺讓兩人的視線僵凝在空中。
這一幕……好熟悉,勞倫斯想。
藍雲玳慌忙的轉開視線,低頭看著女兒,「小影,為什麼不打個電話回來?」
「我有打啊!你沒接……咦?你喝酒?」
小影走進門,看到桌上的兩罐啤酒其中一罐已經開了。
她有點心虛地看著小影,「抱歉,我剛沒帶手機。」一定是剛她出去買啤酒時,小影打回來過。
「沒關係。」不過,她很奇怪媽媽怎麼突然會去買酒喝,「我剛還跟勞倫斯說,你的酒量不錯呢!」
他知道,曾經知道,藍雲玳在心中難過的想。
「我和小影有件事想跟你說……」勞倫斯在這時插話,然後看向小影,「小影?」
「媽,後天勞倫斯離開香港前,說要空出時間帶我去迪士尼樂園。媽,你要不要一起去?」
她訝異的抬眼看他,他要帶她去遊樂園?!
他說過那種地方最幼稚無聊,一點意義也沒有,怎麼會想帶她去?!
過去他跟她只會去美術館、公園等,他唯一一次帶她去遊樂園是因為那是他朋友投資的。
「媽?」
她低頭看女兒,「你不是說你討厭那種幼稚無聊、一點意義也沒有的地方?」這是他們父女相同的地方。
「但我現在就是在念幼稚的小學啊!」小影看了勞倫斯一眼,其實這提議是勞倫斯說的,他建議她去那邊實驗她新買的數位迷你錄影機,「再說,是你不讓我跳級的。」
「是你自己不想的好嗎!」
「我喜歡整同學嘛!跟你說喔,勞倫斯也一樣,他小時候可以跳級卻也沒跳級。」
「跟他一樣沒什麼好得意的,你該去洗澡睡覺了。」
「但我很高興遇到跟我一樣的人。」勞倫斯又出聲幫小影說話,這讓藍雲玳忍不住轉眸瞪他。
「那又怎樣?你根本沒資格……」她突然打住。
「什麼資格?」
「我是說……」藍雲玳眸底又掠過一絲複雜,「我不能麻煩你做這種事。」
「但我樂意。」勞倫斯看著她,眼底有絲不悅。
藍雲玳這女人果然是在針對他,而且……她說的資格是什麼意思?
「媽,走啦!一起去啦!」小影在旁邊敲邊鼓。
藍雲玳輕歎口氣,她知道自己不可能影響勞倫斯的決定,他跟小影一樣固執。
「好吧!小影,你們要去迪斯尼樂園就一起去吧,不過我不會同行,因為我還要趕工。」
「勞倫斯不是有答應說可以把工期延半年?」
「……」
這就是有個天才女兒的壞處嗎?她什麼都記得。
「媽?」
「我不想在香港住半年,你想嗎?」
「不想,可是你又不用常來,你只是企畫監督。」像怕母親忘記,小影的音量放大,「飛機跟住宿勞倫斯的公司都會出啊!」
「……」天,都是勞倫斯的錯,沒事這麼聰明幹嘛?害她生出一個聰明到她無法反駁的女兒來。
眼見她臉色越來越難看,勞倫斯開口了:「好了!小影,不要這麼大聲講話,會吵到其他人。快進去睡覺吧,你不是累了?」
「喔,好吧!晚安,勞倫斯。」她在勞倫斯頰上印上一個吻,勞倫斯也回她一個吻。
藍雲玳看著這一幕,有點不敢相信。
好樣的!她養了女兒十一年,他才跟她相處一個晚上,就已經跟她這麼親密了?!
晚安頰吻是她們母女倆多年來的習慣,這男人憑什麼也可以擁有?!
這真是太過分了!
「媽,晚安。」小影拉拉她,然後踮起腳尖吻了她一下。
她本能的回吻,卻透過女兒嬌嫩的肌膚,吻到了淡淡的古龍水味跟煙味。
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換掉這個她最愛聞的香水牌子?
「哈!」突然小影惡作劇的笑聲傳來,「間接接吻、間接接吻……」
她一愣,才發現自己的唇正印在剛才勞倫斯吻過的地方。
她慌忙直起身,紅著臉說:「好了,拜託你,快點進去睡。」
「好啦好啦!我開玩笑的。」小影笑得開朗,對勞倫斯揮揮手,「勞倫斯,不要忘了來接我喔!」
「沒問題,小影。」
看著小影走進去,藍雲玳回眸看勞倫斯。
「晚安,勞……我是說韓特先生。」
「藍雲玳,你想要去走走嗎?」眼見她就要關上房門,勞倫斯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做出這種邀請,「附近有間酒吧,也許我能請你喝杯酒消消火氣?」
「不了,」她嘴角揚起,「我才不想被你灌醉。」
「……」勞倫斯挑眉望著她。
她怎麼會這麼說?他已經十一年沒有想灌醉任何人了。
「這樣看我幹嘛?」
「灌醉人是我十一年前的習慣,你怎麼會知道?」
「……」藍雲玳說不出話來,她真想打自己的嘴巴。
「藍雲玳,你以前認識我吧?我在台灣時的記……」
「晚安!」
砰地一聲,門突然被關上。
他瞪著那扇門「突然想起那段養病的日子,開始對自己喪失的那段記憶好奇了起來。
台灣、古董、醫院……
他試圖重組在養病時想到的一些事情,他可以確定這彼此之間有某種關連。
頓時,他想起那時在老家的舊倉庫中,好像曾看過一樣東西。
他靠著聯想抓到那東西的影像,那似乎是收據……跟某些古董有關的收據,當時他還疑惑了一下,想說從來不買古董的他為何會有這些收據。
而藍雲玳出身台灣的老古董行,這麼說來……他瞇起眼,幾乎可以百分之百確認他跟藍雲玳,的確認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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