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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氣作家駱楓以犀利的風格成為暢銷排行榜上的常客，
婚後他忙於工作、為她構築安定的生活和無慮的未來。
但她竟說這場婚姻是個錯誤、她高估了彼此間的愛情……
冷傲的他向來掌控一切，而她卻成了唯一的例外－－
不，就算她已經放棄對他的愛，他也絕不會放手！
婚姻讓時羽晴成了他的妻，但她的人生也就此停頓，
愛情蒙蔽了她的眼，讓她放棄追求自己的夢想－－
只為等待他抬頭瞧她一眼，他卻將熱情全放在工作上，
看不見她的傷心難過、身體不適。她開始懷疑……
他到底愛她有幾分？而他們的婚姻是否該繼續?!
因為她不是不愛、也無法不愛，否則傷痛從何而來……
第一章
隱藏在樹林後的別墅，與世隔絕而顯得非常安靜，是著名的偵探小說作家駱楓創作的根據地，也是他與妻子時羽晴共築的家園。
時羽晴身為別墅的女主人，為了讓丈夫有一個良好的創作空間，婚後三年，她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丈夫身上，忘了自己的實力曾被樂壇人士看好，也放棄了自己想成為一名鋼琴演奏家的憧憬。
婚後，她僅僅是駱楓的妻子，甚至在雜誌的採訪中，她的名字也不曾出現。似乎沒有人知道駱楓的妻子叫時羽晴，曾經是一所知名大學的校花，在鋼琴演奏上頗有造詣，曾有過到奧地利著名的音樂學院深造的機會。
可是她遇到了駱楓，當愛情以一種摧毀一切的方式來臨，她選擇做他的妻子。
因為喜歡清靜，所以他們並沒有請很多傭人，除了每個星期會有清潔公司的人來大掃除之外，平時這幢別墅裡就只有時羽晴和一位幫傭的蘇媽在操持家務。
「吃飯了。」時羽晴輕敲書房門，試探地低喊一聲，不過並沒有得到響應。
她明白通常駱楓如果寫得正順手，就會忽略用餐時間。
早已習慣的時羽晴逕自轉身離開，招呼蘇媽一起吃飯。
她下意識看看自己的手，原本的青蔥玉手早已不再柔嫩細白，曾經彈過鋼琴的巧手，現在只用來操持家務、整理房間、買菜、做飯。
她又回頭瞧了一眼緊閉的書房門，從駱楓創作新的小說開始，他們已經十幾天沒說過話了。有時候他一直不出來吃飯，她就靜靜地把餐點端進書房，然後默默的離開。
時羽晴輕歎，這幾天晚上直到她睡了，駱楓還是沒有走進他們的房間。他們明明是相愛的夫妻，她卻只能等待他不創作、尋找靈感的日子，才能得到他微薄的注意力！
「如果一個小時後，先生還是沒出來，蘇媽你就替他把飯端進去吧，我想出門一趟。」吃過飯，時羽晴再次敲敲書房的門，依舊沒得到丈夫的響應，於是她做出這樣的決定。
「太太，你應該多出去走走，先生老是關在書房寫稿，你在不在家，我想他也不是很清楚。」已經在這個家做了三年的蘇媽隨口說。
時羽晴心裡微微一緊，她在不在家，他都不清楚嗎……
或許吧！反正他的世界就在書房裡，雖然兩人是同睡一張床的親密夫妻，但她有時候覺得不管有沒有自己，駱楓都能過得很好。
上樓準備換衣服，打開衣櫥，時羽晴忽然想到自己有大半年沒逛街買衣服了。不禁自問，她每天都在做什麼？應該是無所事事的她，卻也忘了關心自己。
時羽晴振奮精神告訴自己，今天要好好的出去逛逛，她幾乎不記得西門町的熱鬧，忘了重慶南路上書店的柔和燈光，想不起來她很喜歡的那間烘培坊裡的慕斯蛋糕是什麼味道……
今天就好好的回味一下，反正她在不在家，駱楓根本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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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羽晴在晚上十點多的時候自行開車回家。因為是平常上班日，所以她找不到有空閒的朋友陪伴，只好獨自逛逛過去熟悉的地方，然後在她最喜歡的那家烘培坊裡買了草莓慕斯蛋糕。
她記得在念大學的時候，有一次下大雨，她只是隨口說了一句突然很想吃那裡的草莓慕斯蛋糕。誰知，當她下課後，就看到駱楓捧著蛋糕站在她面前，對她調皮地眨眼睛。
「蛋糕的賞味期很短，所以我們趕緊解決它。」駱楓用彷彿在讀學術論文般的嚴肅口氣說道，逗得她咯咯直笑。
原來那天下午駱楓沒課，所以他去了趟台北市區，只為替她買蛋糕。
駱楓有張稜角分明的臉，看起來很嚴肅、不苟言笑。但他其實是個狂傲大膽的人，充滿活力，勇於挑戰不可能的事，而且也很浪漫、細心，常常帶給她驚喜，或是找她去做一些令人覺得很不可思議的事。
他的貼心令她感動，他的浪漫令她傾心。時羽晴臉上帶著回憶的微笑，一路走進家門。
因為他單名一個「楓」字，有時他會帶她一起去採集楓葉，並且在楓葉上寫下給她的情詩，夾在圖書館的書裡，讓有緣人借閱。
「看到的人越多，就代表有更多人見證我們的愛情。」這是他當時說過的話，她至今還記得很清楚。
和他在一起是很幸福的事，即使她現在回憶起來，也感到滿心的快樂！
回憶？！時羽晴被自己想法嚇一跳，他們明明已經結婚、天天在一起，為何她卻覺得那些快樂都只存在回憶裡？
她輕輕打開大門，發現客廳亮著燈，時羽晴感到一絲驚訝，蘇媽應該休息了，難道是駱楓？
「寫完了嗎？你很少在這個時候看電視。」時羽晴走進客廳，看到真的是他，臉上揚起愉快的笑容。「正好我買了蛋糕，一起吃吧。」
「你去哪了？」駱楓關了電視，平靜的問。
但時羽晴敏感地察覺他心中的不悅，自己不過是出去一會，發生什麼事了嗎？
駱楓的長相並不俊美帥氣，但是輪廓分明極具男子氣概，也許是職業的關係，他的眼神堅定、目光深沉，讓人覺得彷彿有一種穿透力，可以看透你的心思，卻讓人無法揣測他的思緒。
以前駱楓很少在她面前露出深不可測的表情，可是婚後，她似乎經常見到。看著眼前的他，時羽晴有種錯覺，剛才她回憶中活潑的他、狂傲的他，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
「隨便出去走走，家裡沒什麼事，你又忙著寫稿。」時羽晴一邊將蛋糕拿進廚房，一邊閒聊。
「今天本想和你一起吃晚餐。」駱楓跟著走進廚房。「最近我一直在忙工作，忽略了你。」
時羽晴轉頭瞄一眼自己的丈夫。「我沒注意到時間，又恰好遇上塞車，所以回來晚了。你為什麼不早點撥通電話給我呢？我會趕回來的。」
「我想你難得出門，不應該打斷你的興致。」駱楓低沉地說。
時羽晴忙著切蛋糕，低垂的眼簾中藏著一絲忍耐。「出門時，我應該跟你說一聲，可是我看你頭也沒抬，也沒發現我打開書房的門，所以……」
駱楓明明沒有提高音量，她卻有種被質問的不悅感。
「你應該跟我說一聲，即使打斷我的工作也沒關係。」駱楓的聲音裡含著一抹克制。他記得已經有十多天沒和她一起吃晚飯了，今天他好不容易讓自己的工作提早結束，卻發現她不在家。
他有些失望，所以態度顯得生硬。畢竟他們結婚後，很少會有當他需要她，卻找不到她的情況發生。他已經習慣羽晴就在自己身邊，因此一看不到她，還是會感到焦躁。
「好，下次我會注意。」時羽晴察覺駱楓隱藏的不滿，但她不想與他爭執。這半年多來，他們之間的爭執增多了，而且老是這種無謂的爭吵。
「來吃蛋糕吧。」時羽晴露出微笑，將切好的蛋糕裝在盤子裡。
駱楓有些為難。「我今天胃有點不舒服，蛋糕對我來說太甜膩了。」
時羽晴點點頭。「那算了，我放在冰箱裡。」她把剩餘的部分放進冰箱。
「如果你覺得無聊想去台北逛逛，告訴我，讓我陪你去……」駱楓對自己沒陪她到處走走，很在意。
「那也得你有空吧。」她握住冰箱把手，聲音微微的提高。怎麼回事，為什麼心裡好像有一把火焰在燃燒似的難受。
駱楓似乎想要再說些什麼，但他頓住，在桌邊坐下。「晚上盡量少吃甜食，這樣對身體不好。」
「那好，我也不吃了。」時羽晴看看桌上的蛋糕，心裡有種奇怪的刺痛感覺。他的話也沒錯，但她為什麼感到如此不舒服呢？
駱楓點了點頭，找話題與她聊天。「今天接到東澤的電話，他說和柳文苑已經見過面討論同學會的事。」
時羽晴坐到他對面，看來有些心不在焉。「是嗎？」
「你不是一直很期待參加同學會？畢業後大家都很忙，沒什麼機會見面，你已經抱怨過好幾次了。」駱楓有些疑惑地看著她。
「沒錯，大家都很忙。」只有她天天無所事事，也不知道自己生存的價值。
駱楓又看了她一眼。「今天出去不開心？」他察覺妻子的情緒不佳。
「沒有啊，很開心。」時羽晴淡淡一笑。「我們上樓吧。」她站起來，走出廚房。
駱楓可以感覺到羽晴心事重重，也不明白為何兩人說不上幾句話，她就急著上樓，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方式？平淡的交談，每天的生活彷彿就這麼一成不變。
他在學校時，作品就已經開始受人矚目，畢業那一年他所出版的小說︽凌晨四點︾登上了暢銷書排行榜的第一名，然後書的銷售量一天天往上攀升。
少年成名，他不但在報紙上開了專欄，也一躍成為著名的人氣作家。然後他們結婚，婚後，他安心創作，她努力持家，他們的生活看來和樂融融，沒有什麼問題。
但是事實真的是如此嗎？
駱楓皺了下眉頭，但他只是跟著妻子走出廚房，順手關燈。看著時羽晴上樓的身影，他陷入沉思……
結婚三年，羽晴待他的態度是不是越來越冷淡、漠然了？他剛才說胃似乎有些不舒服，她也沒有表示關心。
每天的生活似乎都是如此平淡，她照顧他的三餐和起居，但也僅此而已。
她不再問起關於他小說創作的事，不再像以往一般，跟他撒嬌要第一手的稿子來閱讀，不再跟他開玩笑似的、一本正經地評論他哪裡寫得不好，也不再纏著他想要知道結局以及兇手究竟是誰……
或許是他想得太多，他們之間的感情雖然來得猛烈，但也發展得很穩定，從戀愛到結婚，沒遇上什麼挫折。
駱楓自我安慰，既然如此，婚後歸於平淡也是正常的。他不能要求結婚以後還跟談戀愛時一樣，畢竟這才是真正的生活。
看不到妻子的身影，駱楓回過神趕緊上樓，最近羽晴的情緒有些低落，希望參加同學會可以令她開心一些。
駱楓靈機一動，也許不用等到同學會，就先辦個小型的烤肉聚會，讓她和過去的好朋友們聚聚，這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
駱楓帶著愉快的笑容走進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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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羽晴收起手中的報紙，那份報紙上有個小專欄，每個禮拜都會固定刊登駱楓的文章。她丈夫一貫的犀利風格，一直都很受歡迎，今天有編輯來討論出版的事，想要把他這幾年在報紙上的專欄短文集結成書。
做為駱楓的妻子，她除了給他們端上茶水、點心，就被請出書房。時羽晴心裡有種可笑的感覺，一直不斷地蔓延開來……
昨天駱楓說過想要找個秘書，幫忙整理他的文章、將它們分門別類，因為他不想全部出版，另外還有許多讀者的來信需要回復……他說找一個兼職的大學生也可以，最好是中文系的，有一定的鑒賞能力。
她一直很安靜的聽著，只是奇怪他為什麼沒想到她可以做這些事呢？她不符合條件，所以他連想也沒有想過她是嗎？
時羽晴心裡煩躁不安，今天接到妹妹羽霞打來的電話，她在法國學習繪畫，最近在一家知名的畫廊裡展售自己的作品，才送上兩幅畫，就已經有買主感興趣地詢問，而且可能有機會參加某個藝文沙龍的展覽。
妹妹在電話裡的聲音充滿了自信和驕傲，告訴她一個人在外面生活，雖然有艱辛的時刻，但也非常有成就感。
時羽晴替妹妹感到高興的同時，卻有一種深切的悲哀在自己心裡徘徊不去。
當初不想和駱楓兩地分離，她放棄到維也納深造的機會，選擇嫁給了他，因為對當時的她而言，與他分開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姐，你真該去維也納，放棄鋼琴你不覺得很可惜嗎？」時羽霞漫不經心的一句詢問，在她心裡掀起驚濤駭浪。
時羽晴強作鎮定地回答。「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怎麼還提？姐姐現在過得很幸福，和你姐夫在一起很開心。」為何才經過三年，自己卻覺得彷彿是上輩子的事了。
「那就好啦……畢竟愛情對女人也很重要。」妹妹對她的答案略表同意，然後就掛上電話。
但是她自己呢？對自己的答案滿意嗎？她真的不知道……
「太太，先生請你下樓。」蘇媽來敲她的門。
「好的。」她站起身，跟蘇媽一起下樓。
客廳裡，駱楓笑容滿面，顯然很開心。「羽晴，合約談好了，出版的文集，我有絕對選擇文章的自主權。」看到羽晴下樓，他主動迎了上來。
時羽晴看到他的笑容，她也跟著笑了。「恭喜你。」
「不過明天開始，我可能就更忙了。」他有些歉意的望著她。「說好這個星期陪你回娘家的，不如我們請爸媽來家裡吧？」
時羽晴有點不以為然。「把兩家的父母都請來嗎？」他們原本說好這個星期六去看她的父母，然後住一晚，星期天再去看駱楓的父母。
「這是我的想法。」他說得很輕鬆。
「楓，其實我認為可以在台北買間房子，住在這裡是不錯，但有些時候，不妨到台北小住一下，可以和父母、好友聚一聚，也方便你和編輯談出版的事情。」這個想法她腦海裡醞釀了許久，今天她終於說出來了。
「你覺得住在這裡生活很枯燥嗎？」駱楓有些驚異地望著她。
「也不是枯燥……」他的感覺太敏銳了，時羽晴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緣故，讓他不開心。「我想多和人群接觸，可以讓你有更多的創作靈感，你也曾經說過在不同的人身上，可以看見不同的東西。」
「我也記得曾跟你說過，我喜歡在安靜的環境中寫稿。當初這幢別墅也是我和你一起挑選的，你不是說非常喜歡這裡的幽靜，能住在這麼美的地方，永遠不會感到厭倦？」駱楓犀利的眼神落在妻子臉上。
「我沒說厭倦住在這裡。」她不喜歡駱楓說話的口氣，一副咄咄逼人的質問態勢。
「那就好，我真擔心你會突然說厭倦了這種生活，這會讓我不知所措。」駱楓的表情看起來一點也不輕鬆，反而深沉了幾分。
駱楓的意思她懂，但她是他的妻子，他有必要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嗎？
沒錯，當初是他們兩個一起選擇在這裡定居，但她現在想要改變，就不被允許嗎？！他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吧。
如果她現在把自己心裡真正的理由說出來，他會接受嗎？時羽晴揣測著他的反應，內心居然有些顫抖。如果她直接告訴他，她想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駱楓會大發雷霆嗎？！
「羽晴，等我寫完這一本，我們一起去旅行，就算是去接觸人群吧。這一次你想去哪裡？馬爾代夫好不好？」駱楓見她不再吭聲，心裡鬆了一口氣。
他不是看不出來她最近有些不對勁，不過一定是他太過投入寫作，讓她有被疏忽的感覺。可是她是他的妻子，應該瞭解他的習慣，提議去旅行也是想告訴她，他沒有忽視她，不會真的把她晾在一旁。
「楓，不是去哪裡旅行的問題，而是……」
就在時羽晴猶豫著該如何開口的時候，電話忽然響了。
她的話驀地停頓，而蘇媽進來說：「先生，你的電話。」
「什麼人？」駱楓放下想安撫妻子的手，略微轉身。
「雜誌社的記者，說要和你談談有關採訪的事。」
時羽晴看他轉身接過電話，顯然他們的話題，早已不在他的腦海裡了。她的神情顯得有些寂寥，剛才她還期待可以握住他的手呢。
他說著電話，神色漸漸的變得嚴肅，那是駱楓投入工作時的表情。
時羽晴佇立原地、待了一會兒，然後靜靜的轉身離開。
他忙碌的世界彷彿與她無關，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他的身邊了，他的生活會有任何不同嗎？當她走到二樓的時候，一個想法忽然劃過腦際——
如果她真的離開了，可能對他來說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他還是會繼續創作，當他的人氣作家。他的生活會有其它人來照顧，他還是會一直一直待在他的書房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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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可是駱楓書房裡的燈光還是亮著，他正坐在計算機前抓住靈感，飛快地敲打鍵盤。
這次的小說創作遇到瓶頸，一直找不到讓他滿意的感覺，他設計了不同的情節發展，但還是不滿意。所以這幾天，他幾乎沒日沒夜的留在書房裡苦思，好不容易終於抓到了他要的感覺……
這時，似乎是羽晴在外面敲門，並對他說了什麼，但他太過投入自己的工作，便隨口答道：「我今晚要熬夜寫稿，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然後駱楓又沉浸到自己的故事裡去，因為書中人物的遭遇而忽悲忽喜，也為自己的靈感泉湧而感到無比的喜悅……
門外的羽晴似乎又說了什麼，想來應該是要他保重身體之類的話，駱楓隨意敷衍。「我知道。」又衝著門外喊了一句。「你上樓去吧。」
門外，羽晴的聲音消失，看來應該是上樓了，他埋首繼續創作。
駱楓不知道，剛才時羽晴跟他說的話，並不是他自行想像中的話。他只是不斷的、快速的敲打鍵盤，想要抓住稍縱即逝的靈感，忘了時間，也忘了週遭的一切，只剩下眼裡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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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揉著滿是紅絲的眼睛，駱楓帶著滿意而疲憊的表情走出書房。
一晚的努力，他抓住了自己想要的感覺，急切的想要上樓和妻子分享得意的心情。
駱楓兩步並作一步地跑上樓，他打開臥室的門，房裡卻空空如也，沒有見到羽晴的身影。現在幾點了？他看了眼窗外耀眼的陽光，應該已經接近中午，羽晴當然起床了。
他又跑下樓。「羽晴，你在哪裡？」
沒有人回答他，就連應該在家的蘇媽也沒有響應，他感覺到一絲詭異的氣氛，轉身拿起電話，撥打羽晴的手機，但手機鈴聲一直響著，卻無人接聽。
駱楓抿緊唇，輪廓分明的臉上浮現出嚴峻的表情。
突然想起上次她也是獨自出門，駱楓決定暫時按兵不動，畢竟羽晴是成年人。
他上樓洗澡，然後換了衣服，還是沒看見羽晴和蘇媽的人影，他猜測兩個人如果一起出去，應該就是去買菜了吧……
思及此，駱楓忽然發現，他不知道羽晴每天什麼時候出去買菜、是不是天天都會去？
婚後除了蜜月期，他似乎都在忙碌的工作裡度過。每次想要停下腳步，卻又有了新的工作和想法。他不斷的鞭策自己不能懈怠，他不能就此滿意，必須不斷的突破自己。
而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支持他寫作熱情的人，就是羽晴了。
閉上眼，他本來只想要稍微休息片刻，可是通宵工作的疲憊立即侵襲而來，須臾，他就沉入深深的睡眠裡。
夢裡，他見到了專注聽他描述夢想的羽晴，她清澈的眼睛裡滿是理解與崇拜地望著他，握住他的手說：「你的夢想，讓我們一起來守護。楓，你就用心寫、努力寫，寫出讓人讚歎不已的作品……」
夢裡的駱楓也顯得神采飛揚、精神奕奕，而不是這個躺在沙發上顯得無比疲憊的男人。
時羽晴和蘇媽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在沙發上睡著的駱楓。
時羽晴的臉色蒼白，專注地凝視在沙發上沉睡的丈夫，眼神顯得有些悲哀，一種類似絕望的悲哀。
她對蘇媽搖了搖頭，示意不要打擾駱楓，然後她們兩個走進廚房，低聲交談數句，時羽晴獨自上樓，回到臥室休息。
駱楓是在噩夢中驚醒的，他環視四周，陽光仍很耀眼，但他心裡有種莫名的空虛感，羽晴回來了嗎？
他衝上樓，打開房門，看到羽晴正躺在床上睡覺——他瞄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時鐘，下午一點半，他居然睡了這麼久！
駱楓安心的凝視她沉睡的臉龐，還好她在，看來一切都和過去一樣。他輕輕地關上房門，不想打擾她的睡眠，他知道她常常睡不好，也經常等他上樓。
可是半夜的時候他通常靈感泉湧，更能集中精神寫稿，所以他一直跟她說不用等他上樓，但她似乎執著於等待。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愛情吧，不需太多的言語表達，那是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先前認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變平淡的想法，太過捕風捉影也太不成熟了。
想想過去這三年，羽晴不是一直默默的在他身旁守候、陪他實現夢想嗎？等寫完這一本新稿，整理完個人文集，就帶她出去旅行吧。
以前兩人不是說過他們要環遊世界的嗎？她會陪著他去世界各地尋找靈感，而他則要給她安定富足的未來。
先過兩人的甜蜜生活，再兩年，或許他們可以考慮孩子的事……
駱楓腦中滿是規畫未來的想法，一點也沒意識到在他的婚姻裡已經有一場暴風雨開始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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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羽晴按照醫生的囑咐吃了藥，她看了一下時鐘，已經晚上七點多了。
因為藥物的關係，她一整個下午都在熟睡，但她似乎連在夢裡都無法得到心靈上的安穩。
時羽晴坐在床頭，除了她開啟的床頭燈散發著昏黃光芒，四週一片黑暗，她的心臟隱約有種寸寸揪緊的痛。
她還記得凌晨時駱楓對她所說的無情話語——
凌晨時分，她覺得身體非常不舒服，整個胃彷彿在抽筋，她拖著虛弱的身體去敲駱楓的門，告訴他她感到很不舒服，得到的答覆卻是：「我今晚要熬夜寫稿，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她又說一次。「我的胃很痛，楓，我想去醫院。」她還提高了聲音，以為他是沒聽懂她的話，或者太過投入寫稿而沒聽清楚。
然後，他那令她感到全身發寒的回答傳來。「我知道，你上樓去吧。」
他知道……還讓她上樓？！她痛得彎下腰，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待疼痛稍緩，她轉身走到傭人房，叫醒蘇媽，幸好蘇媽會開車，立刻送她去醫院。
醫生檢查過後發現是胃部痙攣，打了點滴，拿了藥，她近午才到家。
一回到家，看到的就是駱楓在沙發上睡著了，他沒有急切的找她，沒有因為看不到她而急得團團轉，他只是疲憊的睡著了。
但他應該知道她不在家，不然也不會睡在沙發上。
她是否該因此而感到竊喜，認為自己的丈夫非常關心自己呢？
駱楓現在在做什麼呢？一定在書房裡吧，畢竟他最近很忙，有稿子要趕，也有文集需要挑選文章，都得由他親自把關。
時羽晴內心空洞、帶著決絕的表情走出臥室，她知道自己現在要做什麼，或者該說她想再次確認什麼。
走下樓梯，她看著熟悉的擺設，三年來都沒什麼變化，似乎也提醒了她，她的人生早已停滯不前了。
她原本不在乎自己的人生停頓，早在大學畢業那一年，她就把未來托付給她深愛的男人。
那份愛才是她最在意的東西，超過自己的人生甚至生命。
樓梯左手邊就是駱楓的書房，時羽晴看著那扇深色門扉很久、很久。
深吸一口氣，她朝著那扇緊閉的厚實木門走去，輕敲房門。
這一次，門裡的人立刻就聽到了她的敲門聲，隨即說：「請進。」
時羽晴帶著一絲義無反顧的神情，走了進去。
第二章
駱楓坐在沉重厚實的桃心木書桌前，面對著計算機。
「吃過晚飯了嗎？」駱楓抬頭看她一眼，微笑道：「再等我十分鐘，把這一段結束。」
「我來找你，除了叫你吃飯，就不可以有其它事？」時羽晴走到他面前。
駱楓察覺到她譏諷的語氣，他將手從計算機鍵盤上移開。「出了什麼事嗎？」他站起身，神情嚴肅。
出了什麼事？既然他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那就算了！時羽晴只是說：「楓，我想問你一句話，你要如實回答我。」她美麗的臉上，神情很認真。
駱楓的眼裡充滿疑問，鄭重的點了點頭。
「寫作和我，你更愛哪一個？」時羽晴知道這是個愚蠢的問題，過去的她甚至認為這絲毫不能算是一個問題。
可是，當現實擺在她眼前，她開始覺得自己過去的想法是多麼幼稚。
「這算是什麼問題？」駱楓驀地怔忡，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問題。「羽晴，你是怎麼了？」他嚴肅的臉龐，籠罩著一層濃重的凌厲之色。
「這對你來說不算問題嗎？」時羽晴扯動嘴角，笑容裡的譏諷更加明顯。
「你和我的工作本來就沒有衝突，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駱楓繞過書桌走到她面前，靜靜的看著她。
時羽晴昂頭與他對視。「沒有衝突？你覺得沒有衝突嗎？」她挑眉問著。
瞬間，她變得不再是駱楓認識的那個溫柔婉約的時羽晴，現在的她好像渾身長滿了尖刺。
「你到底想說什麼？羽晴。」駱楓想要拉住妻子的手，卻被她躲開。
駱楓終於感受到問題的嚴重性，他從沒見過她如此尖銳的態度。
「我就是想要你說出來，我和你的工作，你更愛哪一個？」
駱楓驚訝到了極點，這一次不再容許她閃避，他逕自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我們談一談。」
他拉著她，走到一旁的沙發坐下。「你不能突然扔給我這麼一句話，要我在你和工作之間做選擇，羽晴你到底是怎麼了？」
時羽晴不再抗拒，跟著駱楓坐下，但她嘴角的冷笑卻顯得很刺眼。「我很好，只是想明白工作和我，哪一個對你更重要。」
「我覺得你在和我賭氣。」他保持冷靜，這些日子以來，她是有些不對勁，也許讓她發洩一下，他就能明白他們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你先冷靜，然後告訴我究竟怎麼了？」
他依然不明白！時羽晴心底升起一股心灰意冷的感覺，讓她懶得解釋。
「你的工作。」她咬著牙，重複道：「就是因為你的工作。」時羽晴不想再多說，只是痛苦地重複。
她壓抑許久的情緒，以為很難說出口的話，因為凌晨的事而爆發出來。
駱楓濃眉緊蹙。「你覺得我太過專注於工作，忽視了你。」他並不愚蠢，立即從她片段的話裡，推斷出情況。
她的表情執拗，沒多說什麼，顯然是默認了。
駱楓知道自己抓到了問題的癥結，卻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必須有耐心，他在心裡告誡自己。
「羽晴，我知道最近忽略了你，所以我已經想好了，等這本書寫完，文集的事也安排好以後，我們就搭歐洲之星環遊歐洲，玩上三個月，好不好？」他擁住她的肩頭，柔和地說。
「三個月後回來，你又再一次投入創作裡，然後我們的相處又恢復成過去的樣子，一成不變？！」時羽晴目光沉靜地望著他，但心裡卻燃起熊熊的怒火。
駱楓只是在哄她，他以為只要哄她開心，他們之間就沒問題了。
可是，凌晨的事讓她心寒，自己到底嫁了個什麼樣的男人？如果在他心裡，她根本就不重要，那她又何必為他犧牲這麼多？
她為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駱楓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他無法體會她傷心難過，也不關心她身體與心靈上的不適，他以為是最近忽視她了，她只是在鬧情緒而已！時羽晴傷心的思忖。
她想要變化？！一時之間駱楓感到有些錯愕。
「你想要什麼改變？或者我的確忽略了什麼，但你也應該說出來讓我明白。」他努力調整自己的情緒，這時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靜。
「我覺得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我無法繼續忍受這種生活。」紛亂的感覺要說出口，讓時羽晴感到很困難。雖然她還沒釐清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樣的生活，可是她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
駱楓沒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用一種研究的表情審視她激動的神色。
「是的，我無法忍受！」時羽晴再次重重地點頭強調。「你知道嗎？現在的我恨透了你的計算機和工作，我覺得你只要坐在計算機前，就會變成一個冷酷無情的人。不再是我當年愛上的駱楓，也不再是那個深愛我的男人！」她咄咄逼人的向他喊。「你到底還愛不愛我？你愛我超過你的工作嗎？」
駱楓的臉色深沉，鎮定的說：「我愛你，這一點你永遠不該有所懷疑。從你認識我，就知道我對寫作的熱情，你也知道我付出的心血和投入的心力。從過去到現在都沒有改變過……如果你無法忍受的是這個，從一開始你就不應該愛上我。」
駱楓心底緩緩升起一股失望，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說出這些話。他努力的想要解決他們之間的問題，可是她卻告訴他，她無法忍受他全心投入工作。
她曾說過要陪伴他，一起守護他的夢想，都不算數了？！
駱楓還是那個冷靜的駱楓，就算在和妻子爭吵的時候，說話仍是有條不紊，充滿他一貫不近人情的犀利。
時羽晴愛過他的犀利，當時她覺得駱楓真實而不虛偽，甚至深深迷戀過他冷傲的氣質，但那些激情都已經在她心裡沉澱，現在她需要的是一個體貼的丈夫，可以讓她覺得嫁給他，她今生無悔的男人。
「我錯了。」時羽晴悲慼的說。在怒喊過後，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她全身。
她發洩似地喊了出來，但她得到什麼？並不是他的自我反省或者對她的安慰和關懷，只有他一貫冷靜而犀利的批判。
時羽晴苦笑搖頭，望向讓她感到熟悉卻又陌生的男子。「我讓愛情蒙蔽了眼，而沒有看清它的實質，或許你說的對，我真的不應該愛上你，是我高估了我們之間的愛情。」
駱楓心裡一陣刺痛，強烈的失望襲擊了他，他從來沒想過他深愛的女人竟然會突然對他說出這些話！
「你覺得這三年的婚姻生活充滿痛苦，而沒有絲毫的幸福感。」他沒有用疑問句，因為從她的眼裡，駱楓看到了這樣的想法。他覺得心臟開始陣陣緊縮，彷彿被一隻巨手握緊般疼痛。
他們曾經是那麼的幸福，她說要幫助他寫出許多讓人熱愛的小說，從那些偵探故事裡啟發別人的智能，並且一起勇敢面對眼前的挫折。
「這三年來我付出了那麼多，可是我得到什麼？」時羽晴心裡閃過凌晨時的無助，她站在他的門口求助，他卻吝於關心她。
她生病了、痛苦不堪，請求他的幫助……而她的丈夫，卻為了那些隨時可以繼續寫的稿子，完全忽略她！
「我得到的是一再地被忽視！你關心過我嗎？沒有，你只注意你的作品，關心你小說裡人物的命運，從來沒想過你的妻子也需要你的關心、照顧以及愛！彷彿娶了我，你只要給我安逸的生活就行了。」她沒有哭，只是平靜的敘述。
她沒有對他提起昨晚的事，她知道那只是一個導火線，而不是她爆發的主要原因。她的爆發是三年來情緒累積後的宣洩，她希望駱楓能給予一點響應，讓她不再感到絕望。可是他卻沒給她一點理解的安慰，反而以他的犀利和冷靜再次打擊了她脆弱的心。
時羽晴的話，剎那間讓駱楓感到一股絕望。她指責他不夠關心她、不夠愛她。如果她說他忽視她，讓她不快樂，他承認。但她竟說他不夠關心她、不夠愛她？！
他在每一本書的扉頁上都寫著獻給他最親愛的妻子，他寫每一本書的原動力都是因為她……
而她竟然說他不夠愛她。他到底該怎麼做？！深沉的疲憊感淹沒了他。
「你覺得……在我們的婚姻裡，我什麼也沒付出？」駱楓緩緩的吐出這句話，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頰。
時羽晴瞭解他話裡夾雜的憤怒，她太熟悉他每一個舉止、神態以及語氣。他依舊沒有反省，只是憤怒。「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
「你不該是會無理取鬧的女人。」駱楓沉著地說。
「所以你還是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時羽晴清亮的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臉上，感覺心裡有一部分的自己正在死去，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難以言喻的疼痛。
「羽晴，我需要你給我一個理由。」他眼裡的平靜終於被焦躁所取代。「為什麼你今天會突然變得不像你？你原本應該是最瞭解、最明白我的人，你應該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應該知道我在你和寫作之間根本無法抉擇！」
「那又怎樣？」她冷冷的揚起頭。「我應該知道，所以就應該理解？我不應該跟你說這番話的，駱楓，我開始覺得你到底有沒有尊重過我？有沒有關心過我需要的是什麼？」
「我不想和你吵架，或者等你理智一點，我們能心平氣和的談談。」駱楓從時羽晴那雙恍若烈火燃燒的眼裡看到歇斯底里的光芒，他決定結束話題。
「我現在就很理智。」時羽晴恨透了駱楓高高在上的冷傲姿態。他還是不明白她的痛楚和委屈，現在他不只忽視她，甚至還看輕她。
駱楓搖頭否定，嘴唇抿成嚴厲的直線後又開口。「明天再談，等我們各自整理過思緒，你要說什麼我都會聽你說完。」
「我不想再談了。」時羽晴心裡的怒火狂燃，駱楓的話更加刺激她，他認為現在的她沒有整理好自己的感情和思緒，他覺得她是在胡鬧！
時羽晴忍住自己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不、不能哭！她哪有哭泣的理由，只不過是浪費自己的感情在一個並不值得她愛的男人身上。
「我已經決定了，楓，我、們、離、婚、吧。」時羽晴屏住呼吸，生怕任何的舉動都會讓她失去說出這句話的勇氣，她清晰地一字一頓說出這句話。
駱楓的神情也彷彿岩石般堅硬，他強行控制即將爆發的脾氣，不敢置信羽晴竟然說出這句話！
離婚！她竟然輕易的說出這種話。駱楓的雙拳在身側緊握，眼裡掠過痛苦的陰影，心臟緊縮……
他咬著牙說：「羽晴，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或許你好好休息一下，會清醒一點。」
憤怒有如毒蛇般盤踞在時羽晴的心頭，讓她不能自制地說出傷人的話。「楓，你知不知道有的時候你表現得好像一個混蛋！你自認言辭直接犀利，但其實只是尖酸刻薄。你知道這有多麼讓人厭惡嗎？」時羽晴覺得臉頰濕冷，她哭了嗎？不，她不應該哭的，為這種男人哭泣，實在不值得。
駱楓有如雕像般直立著，他沒有反駁也不否認，只是以犀利深沉的目光直直地注視她激動的淚水。
「我討厭你，不再愛你，我要和你離婚，我一定要和你離婚！」不想在他面前多待一秒鐘，她急切地喊完後，就衝出他的書房。
時羽晴的甩門聲，在偌大的書房裡迴響，駱楓跌坐在沙發上，拳頭重重地敲在沙發扶手上。
她的話徹底將他的驕傲和感情擊碎了。就算兩人有所爭執，她對他的工作再怎麼不滿，但她怎能說出如此嚴重的話？
如果說過去三年裡，他有再多的不是，她可以指出並且責備他，然而她竟然說出「離婚」兩字，這深深地刺痛了駱楓的心。
他可以從容安排他筆下人物的命運，卻無法安排自己的生活。
此時駱楓突然發現自己不瞭解羽晴，不明白她猝然說出絕情言語的理由。
之前她建議搬到台北住，難道是因為她厭倦了與他共同生活，如果真是如此，當她厭倦他、不再愛他，他又該如此自處？
駱楓想要追上前質問她，甚至也像她一樣大喊大叫。他想讓她知道他的憤怒、傷心不比她少，想讓她知道他真的……
但駱楓還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沙發上。一切等明天再說吧，或許等羽晴冷靜下來，她會向他說出她突然爆發的原因，就能將爭吵的傷害降到最低。
畢竟哪對夫妻不吵架呢？以前他們不也有過摩擦嗎？駱楓的神情嚴峻，內心隱約明白，以前的摩擦和這一次的完全不一樣。
但他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等待。
那一晚，駱楓沒有上樓，他睡在書房的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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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東澤，我會準備好一切等你們來……是，羽晴一定會很高興……好，再見。」掛上書桌上的電話，駱楓眼裡的焦慮和他冷靜的聲音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一夜無眠，眼裡浮現些許血絲，下巴新生的胡碴讓他添了一份狂野氣息。抿緊唇，駱楓的神情顯露出決心和剛毅，凝視書桌上妻子微笑的相片，他拿了起來，小心翼翼地擦拭可能會有的灰塵，然後將相片放回桌上，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打開書房門時，正好看見下樓的妻子。
他們的視線彼此交會，羽晴卻移開了目光，繼續走下樓梯。
駱楓則緊緊盯住羽晴明顯憔悴的臉，看來她和他一樣，一夜未眠。
兩人沉默地走進飯廳。飯廳裡本來應該在準備早餐的蘇媽失去了蹤影，而時羽晴開始烤麵包。
氣氛變得凝滯僵硬，昨晚的對話還在駱楓的心裡迴盪，而經過一晚的沉澱，現在她又是什麼樣的想法？
「要不要幫忙？」他望著她。
時羽晴忙碌的手倏地停頓，露出如昨晚般的譏諷笑容。「你能幫什麼忙？你會煎蛋嗎？會熬粥嗎？對了，你會倒牛奶……那麼就倒兩杯牛奶吧。」
時羽晴的話讓駱楓心裡一驚，他不熟悉如此尖刻的她。「我們是不是該繼續昨晚的談話？或許今天……」
「你希望我改變主意嗎？你以為經過一晚，我就會改變昨天的想法？」不等駱楓說完，時羽晴打斷他的話。
從來不知道他的妻子也可以是如此犀利敏銳的人，她在他的印象裡一直是溫柔可人、毫無脾氣的淑女。
一個人怎會有如此巨大的反差？！駱楓不認為她在過去的相處裡，曾隱藏自己的真性情，那麼會讓她產生如此巨大反差的原因，只能說她是真的忍無可忍、傷心到了極點。
她的轉變讓駱楓感到心疼。「你可以不改變主意，我只是希望知道理由——你會說出那兩個字的理由。」他希望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衷心希望。
時羽晴深吸口氣，眼裡忽然湧上酸澀，如果說他凌晨時的態度讓她感到寒心和絕望，那麼他現在的態度又算什麼呢？
他依然不知道他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他無法理解她的心情和痛楚，她是可以告訴他，但那就不是他親自用心體會出來的。
「你還不明白？我討厭你的工作，不滿你對我的態度，厭煩你每天待在書房裡寫你的稿子。你可以為我改變嗎？」她終於轉過身來，目光銳利又含著悲傷。
一抹痛楚閃過駱楓的眼，他可以為她改變工作態度嗎？這個問題猶如尖刀般扎上他的心窩。
「我原本以為你應該明白寫作對我的重要意義……」駱楓感到可笑，他還要執著追問嗎？「我愛你，這一點與我的工作根本不會衝突。從我愛上你，我愛你的方式未曾改變過，過去和現在都一樣。那麼，是否只有你的想法改變了？」
「你的方式，我現在已經無法接受。」她平靜的說，感覺兩人之間的裂縫逐漸拉開，算了吧，再多的交談也不會有結果。
時羽晴看著駱楓深沉的眼神，心底暗忖：原來他們之間已經無法理解對方心靈的需求了。
「只要你一坐到計算機前構思你的故事……我就感到痛苦和不被重視。你說我應該明白你……是的，我也以為我是。」眼淚還是滑落下來，但時羽晴眨著眼睛努力想要阻止自己哭泣。
駱楓只是靜靜的聽她說。
「可是我其實並不明白……或者該說我明白，但是我的心無法接受。你說我和你的工作一樣重要？可是你有像對待你的工作那般，放同等的心思在我身上嗎？」她平靜的質問。
時羽晴心裡仍然湧動著對駱楓的愛意，對於這個男人她無法不愛。但這痛苦的婚姻生活她無法繼續了……有了這種認知，她感覺自己的心被硬生生地撕裂。
從時羽晴無助、空洞的悲傷控訴裡，駱楓也漸漸懂得她的意思——不是不愛，只是無法繼續，她受不了這種生活。
但他無力改變，如果自己不是如此狂熱地投入寫作，那他就不再是駱楓了。
從他第一次發表小說，駱楓就知道自己應該從事這一行。他想要把所有的感覺都透過自己的筆寫出來，想要向人傾訴，想讓人明白他的觀點，讓讀者沉入他所編織的故事裡。
他享受創作人生的樂趣，他也曾把這感覺清楚的告訴過羽晴，而她也說他有這樣的天賦，所以絕不能放棄！
她是鼓勵他創作的原始動力，而現在卻對他說無法再忍受。
「我無法改變我的工作方式。如果你希望我能更加關心你，給你更多的時間，我會做到的。過去三年，我的確太過忽視你。」他咬牙，眼裡閃過一絲悔恨。「可是你一直如此沉靜，顯得怡然自得。我以為你喜歡平淡的生活，雖然無風無浪，但卻溫暖貼心。」
「在結婚以前，我也以為會喜歡。」時羽晴說了真話。「可是現實是殘酷的，婚後的每一天我努力適應，我努力過了……真的，我學習做家務，習慣在你工作的時候當個隱形人，照顧你的生活起居，習慣變成駱楓的妻子而不是時羽晴……」她的聲音因漸漸高昂而忽然停頓，心裡的苦澀讓她無法繼續。
駱楓用悲哀卻又專注的眼神望著她，他們明明是相愛的。他愛她，但為什麼不能繼續了？寒風襲上駱楓的心頭。
時羽晴忽然嗚咽一聲，哭出了聲音，她把自己心裡的委屈、傷心，以及對他那無法消弭的愛都哭了出來。
時羽晴哭得如此悲慟，充滿了孤獨的悲傷……
駱楓很想走近一步安慰她，但她的哭聲彷彿是對他的控訴，讓他僵立原地、不能動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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