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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人家家的情婦只要專心以色侍人,享清福即可,
怎麼她就這麼與眾不同,得打著情婦名號行女傭之實?
要不是為了借鑰匙開寶盒拯救她家搖搖欲墜的地下錢莊,
她才不願意受這個人聳又鼠肚雞腸的阿土伯使喚咧!
瞧她天天得因為看不下去他家聳擱有力的擺設而暫時眼瞎,
三不五時還得陪他唇槍舌劍的練口才就知道她有多悲情了,
可這男人不是看她很不爽嗎?為啥見她嚇傻又飛車送她去收驚,
還破天荒的為求她原諒而提議去釣蝦?
雖然招數頗詭異,但他的確是在示愛沒錯吧?
好唄,雖然他造型特異,但經過重新改造也算非常有個性,
她就湊和著用吧!只是本以為自己終於拐到個暴發戶靠山,
沒想到他竟然半途來個大逆轉,
讓她看清能飛上枝頭的從來就不是她……
楔子
從小學三年級,當社會課老師叫他們回家問大人家族史開始,應虔兒就知道自己有個偉大的祖先。
不不,不是那個男祖先應嘲風,雖然祖譜裡記載的他也很帥、很Man啦,身為北方霸主的他富可敵國,不過她崇拜的可是他的妻子莫迎歡,傳說她是當時的揚州名勝呢,名勝的意思就是給人參觀膜拜啦,可見她有多偉大就好。
她愛財有道、斂財有理,左系鐵算盤、右佩收銀袋,兩手掌心永遠往上翻,收回來的時候總是滿載而歸。
她的聰明才智不輸現代的經營之神,家族事業莫家當鋪懂得開連鎖店,完全壟斷高利貸的市場,有錢自己賺就好,當時揚州家鄉的人都叫她小氣財神,名利雙收,實在是屌到一個不行,厲害得吱吱叫。
迎歡祖奶奶奶奶奶有三個好朋友,可是,只要應虔兒每回問爺爺她的好朋友的事時,爺爺都會吹鬍子然後開始在客廳裡暴走。
「不要提尉家、凌家那兩個不是東西的東西,哼,這是國仇家恨呀虔兒,國仇家恨你懂不懂。」
她當然不懂。長大一點後,她看了很多高來高去的武俠劇,某天聽到戲裡面的男主角說「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帥帥的男主角咬牙切齒的樣子很像爺爺提到尉、凌兩家人的模樣,她於是有一點點的瞭解了。
「爺爺,姓尉的和姓凌的殺了你爸拔嗎?」
應爺爺一口茶當場噴出來,他老爸是早上去公園做運動過馬路沒走斑馬線,被車撞死的,跟那兩個不是東西的東西沒關係。
看了看孫女一臉企盼、渴望得知真相的模樣,他緩緩的吐出一口長氣,「虔兒呀,既然你已經瞭解仇限的茲味了,那爺爺就把真相告訴你吧!」
虔兒不敢告訴爺爺其實她還不太懂仇恨,可為了聽故事,她抿抿嘴,再模仿爺爺的樣子磨牙霍霍、大聲地說;「嗯!」
然後爺爺開始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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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同治年間,鴉片戰爭後,根據南京條約上海開放成通商港口,一時間各國商人全湧進這淘金地來啦,各式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有些腦筋動得快一點的生意人還印製傳單散發,加上不時鳴起的汽笛,讓這港岸邊熱鬧非凡,繁榮非凡。
這個時候年輕的尉天祐就像只沒了腦袋的蒼蠅,栽進了騙子滿佈的蜘蛛網裡還不自知,捧著白花花的銀兩,要買一樣絕世珍寶。
這裡看看,那裡瞧瞧,他始終見不著中意的。唉,寶物果然難尋,方才看到一把據說是上古、剛出土的寶刀,還是再回頭去詢詢價好了,雖然他覺得凌良那傢伙就算舞把快生�的大刀也不會增加多少男子氣概。
舉不舉得起來都還是個問題呢。唉。
過幾天就是那傢伙的生辰,應多鑫說要上北京去談筆生意,所以採買賀禮之事就落到他頭上來啦,真衰,他混街頭管一幫乞丐、混混不代表他很閒咩,不過算了,多鑫說這回他要出錢,自己就出力,倒也公平。
他們尉、應、凌三家不知是第幾代的世交了,三人打小一起長大,就算彼此脾性不怎麼合意,但日久也生情,勉勉強強還能構得上是好朋友。
晃了半天,還是沒看到什麼稀奇的玩意,尉天祐摸摸鼻子正打算回頭買刀時,忽然,一道身影吸引住他的注意力。
卷而微亂的黑長髮上綁著紅頭巾,輪廓深邃的臉上蓄著兩撇鬍子,一邊耳朵上掛著個耳環,身著件髒一行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皮革背心,腰間繫了把短刀,肩膀上還站苦只花花綠綠的鳥,這鳥的叫聲很特別,一直法克法克的叫。
應多鑫交代要買的新奇好玩意這人一定有。
「兄台請留步。」
這外邦人瞅了他一眼,操著生硬的中文問;「朋友,叫住我要做什麼呢?」
「是這樣的……」 尉天祐馬上裝熟的跟人家勾肩搭背起來。「我有個好兄弟最近要過大壽了,我想為他準備份賀禮,看兄台似乎不是本國人的樣子,想來必定周遊列國,身邊可能會有我要找的東西……說了這麼多,還沒請教兄台貴姓?敝姓尉。」
「傑克。史派羅。」他捻捻鬍子,一副自命下凡的樣子,「The King of pirate 」
「嗯嗄?」幹麼突然講番話啊?
彩色的鳥興奮的拍撲著翅膀,聒噪刺耳的叫著,「Pirate!Pirate!」
「朋友,你想找什麼樣新奇的東西?」
「是這樣的,我那兄弟呢,做人沒什麼不好,就是,嗯,不夠男子氣概,老像個娘們,我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東西,讓他像個男人點。」
「你們要找……男人的典範是嗎?」史派羅停下腳步,略微思索了一下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我應該有。不知你們願意出多少錢?」
心喜的尉天祐從懷裡一把掏出應多鑫給他的銀票,「一百兩!夠不夠。」
「一百兩呀……」他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還不算賠本。「你們中國有句話說:浮水相逢就是有緣,衝著這點緣份,我就割愛賣給你啦!」
「真的嗎?太好了!」尉天祐高興得快跳起來了。哼哼,真沒想到如此簡單就辦好買賀禮這件事。
跟著史派羅來到一艘船前,他登船取寶物,尉天祐在岸邊等待的時候,百無聊賴的還發揮地痞本性,調戲一個發傳單的小姑娘,弄得人家小姑娘傳單散了一地也不要,趕緊了逃命去。
「真是的,窯子裡的姐兒都說我長得俏呢,跑什麼跑,給爺兒我看上了帶你回家做小妾,好過你風吹日曬的發這沒人看的東西……」嘟噥了幾句,他彎腰撿起一張傳單,「什麼女媧石能除一切病痛啊?!騙人的吧!」
「尉大爺,寶貝來了!」
瞪著史派羅手中一方黑黝黝的東西,尉天祐的雙眼發亮,猛嚥口水,這就是這位史派羅船長說的,「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的典範秘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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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家這個蠢蛋,花了一百兩買了個沒有用的東西,那本所謂的秘笈裡寫的東西根本沒人看得懂,咱的祖爺爺氣死了,當場宣佈要跟他絕交。爺爺我五歲的時候祖爺爺才過世,我打小他就老在我耳邊說這個可恨的故事。」
「嗯,真的有夠白癡的。」應虔兒點頭附和,讓老人家非常開心。「就這樣隨便給阿督仔騙走一百兩,喪權辱國嘛他。」
「沒錯、沒錯。」應爺爺非常開心孫女兒如此懂事明理。
「不過……那凌家爺爺呢?為什麼祖爺爺也要跟人家切。」
應爺爺愣了一下,有片刻的恍神困惑,然後邊走邊摸頭的來到書房裡東翻西掏的找出一本灰撲撲的冊子,上頭大大寫了四個字,應虔兒認得出來,那是應氏族譜。
這祖譜爺爺可寶貝了,他老說「我以應家人為榮」,去年她以要做作業為由才有機會翻了一下,可是那時還有好多字不會認,真想再看一遍。
「……來,我看看祖爺爺記載的那段……喔,他說凌良兩面討好,沒有義氣,不值深交……唉,我是不是快得了老人癡呆症呀,事情越來越記不住……」
應虔兒怔怔的看著族譜,然後抬起頭對爺爺甜甜的一笑,「爺爺,祖譜借我研究一不好不好?我要寫作業。」四年級的社會作業沒有要她們調查祖宗八代啦,不過反正爺爺又不知道。
應爺爺考慮了一下,似乎覺得她應該夠大了,不用擔心她會拿祖譜塗鴉。「沒問題,用完記得還爺爺喔。」
「好!」
然而一個月後,應爺爺果然得了老人癡呆症,壓根忘了族譜在孫女兒那,而因為一時好奇借來祖譜的應虔兒也完全忘了自己有這家族古董,一直到十幾年後,因為一個「夢」才讓她想起……
第一章
「一張、兩張、三張……嘻嘻,五張、六張……呵呵……可愛的鈔票,快到為娘的身邊來,讓我摸摸你們,疼疼你們,快過來呵……九張、十張……嗯,再算一遍感情才不會散……」
很闊氣……不,是很殘破的辦公室才是,在十年前它的確非常富麗堂皇,佔地百來坪,又是位於人來車住的黃金地段,當時有財團開價一坪五十多萬還不肯賣。
因為錢太多沒處放了嘛!誰還會在乎那一點點小錢,靠著祖蔭,這間公司的老闆可是鑲金嵌銀的大財主,要比口袋的鈔票有誰能比他多。
人家是富不過三代,但是他們祖先的某一代可賢慧了,留下傳家寶典教育子子孫孫,使其為富不仁……啊!失言、失言,是累積財富的方式,因此世世代代都是有錢人,把攢錢當人生目的。
曾幾何時,某代的基因出了問題,不小心把祖先的優秀面給磨掉,變得不……那麼風光。
看看這缺了腳的椅子,還有油漆剝落的牆,以及用到破還捨不得丟棄的大鐵櫃,這份欷吁足以令當年的揚州名勝、應家的祖媽莫迎歡氣得從墳墓跳出來,指著曾孫孫……孫女罵不孝。
「……再一張、又一張、倒數一張……叫人愛不釋手呵!這麼可愛的東西,廢寢忘食都要得到它,抱在懷裡能取暖,枕在枕頭底下美夢連連,笑著入睡……」
應虔兒,耗子頭應嘲風和小氣財神莫迎歡的摘嫡子孫,遺傳了他們視錢如命的天性,卻忘了把生財有道這項才能也學個三成像,所以……
「虔兒呀!你不覺得我們這台阿祖牌計算機該換新了嗎?它的屏幕會跑出裸體跳舞的小豆子,早該淘汰了。」
如果有個超眩的液晶屏幕,再加上新推出的遊戲軟體、新的主機、呵呵……人生還有什麼遺憾?美好得直升西方極樂都甘心。
「八卦妹,你在思春是不是,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真髒,趕緊用……一張面紙擦一擦。
唉!果然天還沒黑,不適合做夢。「老闆,本人比你大上八歲,你叫我八卦妹不太對吧!」
「欽!有什麼關係嘛!表示你年輕,正值青春活潑的年紀,十八一朵花,最搶手的妹妹。」大家都這麼喊著,她不習慣成嗎?
連看旁人一眼也下看的應虔兒忙著數薄得可憐的鈔票,臉上毫無心虛的表情,除了和錢有關的事物,她的記憶可謂是糟到一塌糊塗,讓人忍不住想在她身上掛著牌子,時時提醒。
虔兒的童年過得還算幸福,有父母疼,爺爺奶奶愛,出入名車,僕傭成群,十歲以前連鞋帶都不會綁,有專屬保母為她效勞。
可是人太好命會遭天妒,她那原本精明、最會賺錢的爺爺因老人癡呆不小心把自己電死後,應家的運勢就有走下坡的趨勢,但還是有錢到爆啦,她仍是人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小公主。
直到十五歲那年,因家族企業「開心來作伙救急中心」,也就是一般所謂的地下錢莊去討債,結果把狗……把人逼得跳牆,讓還不出錢的人火了,一個腦子忽然打結,扛了桶汽油就到她家想同歸於盡。
結果開地下錢莊的報應就這麼遲了十幾代才來,想必他們的祖公祖媽也不靈了,忘了保佑這一家,讓她的爸媽不幸燒死在大火中,連同放在保險櫃的有價債券、股票、地契和沒法計數的鈔票也一併燒光了。
至於鐵製的保險櫃為什麼會不保險?
兇手就是應虔兒。
某天忘性大的她把保險櫃的門打開,放進她心愛的珍珠彈珠,然後同學一通電話邀她出去玩她便三步並兩步地往外衝,根本不記得要順手關門。
大概太有錢了,保險櫃放著三天沒關居然也沒人注意,直至一場大火奪走了數條人命,她處理完喪事想拿些錢出來應急,才發現裡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堆黑色灰燼。
「喲,小虔兒還真會說話,聽得我心花朵朵開,十年前我的確是十八一朵花,不過……」八卦妹的嘴角一陣抽動。「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數錢了,我心痛。」
「不行。」不數她心更痛。
「虔兒,你正在搶我的工作。」她是會計耶!收錢、數錢的人應該是她。
食指輕輕地往她鼻頭一搖,「No,凡是鈔票都是我的寶貝,我有優先愛護它們的權利,你掃把拿去把角落的灰塵掃一掃。」
「我不是打雜的小妹。」八卦妹也很大牌地拿起指甲油,塗塗抹抹地當沒聽見老闆在說什麼。
「咦?對了,大家好像都出去很久了,怎麼還沒回來?」
「你以為討債是件簡單的事呀!沒點手段,連本都甭想拿得回來。」他們的薪水岌岌可危。
「手段……」她的眉頭頓時一顰,「其實也不要太過份,人家是有困難才向我們借貸,所以要債的時候口氣可別太兇惡……」
還沒說完,就聽見八卦妹掐著雞脖子高吼的尖聲直衝門面而來。
「你說什麼鬼話,你這不知疾苦的大小姐,我們開的是地下錢莊不是慈善事業,瞧你借錢借得多灑脫呀!一點也不曉得我們要錢要得多辛苦!」不要激動,不要激動,掐死老闆就失業了。
「可是……」她不想再有人被逼死了。
翻開報紙的社會版,每天都有人因為欠債而跳樓、燒炭,帶著一家老小去死,還有人因此想不開抱著瓦斯桶自殺,連累更多人跟著遭殃。
她每看一回就心驚一整天,感覺她就是害人妻離子散、走上絕路的劊子手,夜裡老怕人家來敲門,總要翻來覆個去大半天才睡得著。
她還是學生啊!不需要承擔這麼大的道德責任吧!何況把人逼死了不是更要不到錢嗎?那她數鈔票的樂趣肯定又要被剝奪了。
「你還可是什麼?」二十八歲的八卦妹惡狠狠的往桌上一拍,裙子一掀便將左腳跨在椅子上咆哮。「你以為你能抱著鈔票是誰的功勞?要不是我們潑糞又灑尿,在人家門口要命還錢,要錢不要命,這幾張不起眼的鈔票會跑到你口袋嗎?」
應虔兒的身子越縮越小、越縮越小,小到不敢反駁她半句話。
一隻手拍向口水亂噴的英雌肩頭,卻被她當蚊子拍開。
「辛苦了,八卦妹,你可以歇口氣休息一下。」夥計吼老闆,這天要反了嗎?
八卦妹根本不管身後是誰,照樣朝縮小版的人兒開罵。「善良也要有個分寸,我們是討債公司耶!有誰像你一樣反把錢送到人家手上,叫人家不還錢沒關係,反正你錢很多……」
抱個有心臟病的小孩叫可憐,一家五口窩在豬舍合吃一個發臭的便當也心生同情,婦人拉著五個面黃肌瘦的小鬼撿破爛她哭得比人家傷心,這還像話嗎?
她這個老闆毫無「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的自覺,債務人只要擺出一副我很窮,快活不下去的模樣,她馬上自掏腰包叫人家趕快去吃一碗陽春麵止饑。
如果是這樣還算好,只能說她笨,罵她蠢,他們這些手下頂多白眼一翻不去看小菩薩的善舉,反正眼不見心不煩。
偏偏老闆又遺傳祖先留下的小氣性格,視錢如命,當發現自己手上的鈔票又少了幾張時,臉色慘白得好像世界末日,連下十道金牌要大家趕快去收債,好補缺洞,遇到這種半吊子老闆,苦水滿腹呀!講不完、道不盡多少辛酸。
「許靜茹,把腳放下。」太難看了。
「你誰呀你,竟敢叫我把腳放……放下來了,呵呵……鍾先生,你回來了呀!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累不累,我幫你抓龍……」
罵得正順口的八卦妹一時忘了自己的身份,回頭打算把不知死活的傢伙也一併罵進去,誰知一見來者,她態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回轉,眼泛桃花地輕聲細語,羞答答的連忙送茶裝賢慧,還不忘眨眨眼,橫送秋波。
「鍾叔,你要到錢了沒?」快拿出來讓她數一數,她求財若渴呀!
一道小小的人影一把將八卦妹推開,熠熠發亮的水漾眸子充滿一飢渴」,像只渴望主人拍拍頭、搔耳朵的小狗,十分諂媚的往前一跳。
「虔兒,你要把錢收好,財不露白。」看看粉雕玉琢的女孩,年過四十的鍾中齊是無奈多過苦笑。
「安啦!安啦!在我們地盤上誰敢搶我的錢,阿大和小二一站出來就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了。」她完全不必擔心有誰會走錯路,然後被揍成豬頭丟出去。
記性差的應虔兒忘性更大,明明是看著她長大的叔叔伯伯、大哥大姐們,那偏小的腦容量卻總是記不住他們的名字,非要以數字來編號才記得住。
什麼阿大、小二、三蒲、呆頭四……從一排到十還能往上添,連十三姨和風騷十七都榜上有名,只因綽號比人名好記。
她的理由是這些人的本名都不夠雄壯威武,太平常了,幹這一行要有個了不起的名號才震得住人,不然誰知道你是誰呀!
「他們不是你的護身符,自個要小心點,人心難測。」這年頭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防著不行。
「我了啦!錢呢?」她要註冊了,沒個六、七萬還真讀不了書。
哼!學店比地下錢莊還窮凶極惡,學費是年年調漲,師資卻是一年不如一年,滿街的大學城儘是吸血豺狼,吸起學生的血一點也不心軟。
「別急,要有做大事的氣度。」鍾中齊歎了口氣,從牛皮紙袋中取出一迭鈔票。
「錢吶!」她兩眼倏地發亮,迫不及待的接過來一數……「咦?鍾叔,是我數錯了還是你收錯,為什麼少了十七萬?」
應虔兒對數字的敏銳度精如計算機,不用翻看賬本核對,只消手心一掂就知少了多少。
「唉!時機越來越艱難了,生意難做呀!」能收回六成就該偷笑了。
「鍾……鍾叔,你不要用那種公司快倒閉的眼神看我,我會不安的。」好像公司會走到今天的地步,她是真正的禍首一樣。
「再被你左一句不必還,右一句再緩個幾個月無所謂,我們公司就真的不倒不行。」瞧!他才四十二歲,頭髮都出現幾根銀絲了。
「有……有這麼嚴重?」她心驚地吞口水,把所有鈔票往懷裡一兜,抱緊。
「你自己看看有幾筆呆帳沒收?咱們借出去的錢比回收得還多,你說入不敷出的經營方式還能苦撐多久?」要是她父親還在,早就一筆一筆全收回,放在銀行生利息。
「這……」她心虛地吐吐舌頭,眼皮低垂,蓋住眼底的愧疚。
她也不是故意讓人欠錢不還,錢對她來說比命還重要,可是一見到慘到不行的可憐蟲她又會不由自主的心軟,割心切肉地付出憐憫。
「你就是過得太清心了,才會不僅何謂人性險惡,鍾叔實在有負你父親的托負。」該讓她去見見世面,學著長大。
大家都太寵她了,把她當孩子看待,捨不得她吃苦受罪,在外面奔波勞碌,因此她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讓錢水由手邊流出去。
「什麼意思?」應虔兒的右眼直跳,有種不好的預感打心底生起。
「從明天起你跟著我一起去討債,我一定要把你那顆善心磨掉,訓練你要債不手軟的冷血無情,我們開心來作伙救急中心絕不能倒在你手中。」就算她是扶不起的阿斗,他也要把她教成諸葛孔明。
「可是……呃,我明天要上課耶!」呼!幸好她是學生,有借口好開脫。
鍾中齊一臉慈祥的看著她,好下欣慰的說道:「你一個禮拜只有四天有課,明天剛好是休課日。」
「嗄?」是這樣嗎?
她搔著後腦勺用力的想了一下,當下臉色一變,差點把最愛的鈔票往鍾叔臉上撒去,最有精神的水亮大眼頓時有如一攤死水,空洞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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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滾出來,別再躲在屋裡當縮頭烏龜,馬上給老子滾出來……」
「×的,欠債不還錢你裝什麼凱子,趕快把錢乖乖的吐出來,不要讓老子發火!」
「姓張的,你家門牌幾號我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包括你老婆、孩子在哪上班、上學我們都瞭如指掌,你不要心存僥倖而連累他們,沒要到錢我們是不會離開……」
「沒錯,張大炮,快出來還錢,我保證不斬斷你的手筋、腳筋,讓你天天有泡麵吃,更不會去強姦你妻小,將她們賣入摸摸茶以身還債……快出來啦!你住洋房吹冷氣,我在外面曬太陽很可憐吶!要用多少美白面膜才自得回來啊……」
在眾多叫囂的男人聲中,突然出現一道聽起來很兇惡,但越喊越無力的女音,藉由大聲公聲聲向陽明山內一幢豪宅喊話,豪氣不下於身後一堆腿粗臂厚的大男人。
一大清早來擾人清夢是相當不厚道的事,尤其對忙到半夜才上床,隔天還得上班的人而言,那吵雜的聲音簡直是催魂鈴聲,吵得聖人都會變身德州電鋸殺人狂,來個集體大屠殺。
眼泛血絲的男人拉高大花紅被往頭上一蓋,企圖擋住一波高過一波的沖耳聲浪,不讓外界的「遊行」影響他一向最看重的睡眠。
但、是——到底誰是那個該死的張大炮?人家連鑼鼓都出動了還不肯出面,簡直是社會的敗類,人渣中的人渣,毫無擔當的惡性腫瘤,死一千次不足為惜!
當第一百零八聲「砍死你全家」鑽入耳中後,一隻明顯有練過的手臂憤而掀開蓋頭的被子,直接抄起床頭的鬧鐘往窗外丟去,希望能稍止一些噪音。
驟地,喧鬧的人聲終於停止,他滿意地勾起唇,翻身抱著上黃色的健康枕,準備再睡上三個小時……
叮咚!叮咚!叮咚……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該死的不要再按了,再按我就拿菜刀砍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手一抓快爆開的頭,睜著一雙血紅大眼的尹子夜暴怒的下床,刷地大力拉開落地窗簾,想大聲制止害他頭痛欲裂的亂源。
門鈴聲發燒般持續響個不停,由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圍牆外的人頭晃動,為數不少地在門口走來走去,暫時沒有散去的跡象。
睡眠不足的人通常火氣偏大,他也不例外,拿起有備無患的球棒就怒氣沖沖的往外衝,準備和外面的人「好好溝通」。像
「你們到底有完沒有?這裡是高級住宅區,不是凱達格蘭大道……」他忽地止住吼聲,不敢相信的瞠大眼。
只見一道鮮紅的液體在門一開時,也不管門內的人是誰,便以橫潑的方式往門上一潑——
表情怔愕的尹子夜有片刻的僵硬,刺鼻的油漆味讓他萬般忍耐的最後一根理智之弦為之繃斷,臉色難看地瞪著眼前戴著鴨舌帽、頭低垂的小子。
而當他眼角斜瞄到牆上那幾行紅色大宇時,乍青乍紅的臉更是扭曲變形,顏面神經嚴重抽搐,一股傷肝灼肺的怒火衝向喉管,意欲張口而洩……
「張大炮,快還錢來!」
「張大炮?」
「快點還錢,不要想耍賴,我們等你很久了,最好乖乖地把錢吐出來,不要讓我們兄弟動手。」
「對啦!對啦!你今天休想逃掉,兄弟們把水泥都幫你準備好了,看你要屍沉海底還是種在土裡,我們兄弟都樂於效勞。」
「張大炮,天國離你不遠了。」、「全家死光光」、「欠債不還,三代倒霉。」怵目驚心的血紅色字眼佈滿一整座灰白色石牆,讓早起晨運的鄰居紛紛繞道而行,不敢靠近半步地避而遠之,以免招惹橫禍上身。
光看那刺虎刺豹刺裸女的結實臂膀就知道非好惹的人物,地下錢莊的惡形惡狀時有耳聞,凡是人都會怕,哪敢多事上前一間是怎麼回事。
有錢人最怕死,這絕對是有依據的實情,瞧他們一個個自掃門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冷漠表情,快步疾行的動作多快呀!完全看不出來是出門做復健的老人。
「我不是張大炮,你們找錯人了。」搞什麼,吵了半天竟為了不相干的人。
「少說廢話,欠債還錢天公地道,你不要在老子面前搞花樣,你化成灰我都認得你。一大嗓門的阿大一口咬定他就是債務人,不給他狡辯的機會。
尹子夜臉色不悅的沉下眼。「你們之間誰是負責人,快給我站出來。」
他的視線在眾男子身上掃來橫去,不曾落在最前頭的小個子弟弟。
「你凶什麼呀!欠錢就要還,以為聲音大就不用還錢嗎?」抬起頭的小臉滿是下屑。
「小鬼,滾遠點,想多活幾年就不要強出頭,我要找你的老大談。」小小年紀眼人家學壞,將來也不會有多大的出息。
「我就是老大。」下巴一仰,鼻孔朝天一哼。
「回去多喝幾年奶再說,骨架都還沒發育……」他嗤之以鼻的以嘲諷的語氣一拍對方單薄的胸脯,想藉此羞辱他的人小鬼大,但是掌中傳來異樣的柔軟感讓他略微失神的一怔,望著收回的手感到一絲怪異。
好像……好像……摸到女人的……「那個」?
「你……你混蛋!怎麼可以非禮我!」可惡,他不只是個欠債不還的大壞蛋,還是個無恥的大色狼!
「誰非禮你來著,沒胸沒屁股的小鬼,你當自己是女人呀!」嗯?不對,「他」為什麼在臉紅?
尹子夜的表情由困惑轉為懷疑,再看到一群大男人兇惡地看著他的手,似乎要一刀砍了的模樣,不由得驚訝地張大嘴巴。
他……不,她是女的?
阿大冷目橫視地給了尹子夜一個「你死定了」的眼神,證實他心中所想的事。
「我們的老大應虔兒,她是芳齡二十的女孩,而你剛才碰了她。」另一位瘦高的男子陰側惻的說道,扳動著咱咱作響的指關節。
敢動他們頭兒,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喂!等等,你們說這個小……小女生是你們老大?」會不會是搞錯了,有人故意尋他開心。
他原本想說小鬼,但一見眾人挽起袖子打算開扁的樣子,連忙識時務的改口。
反正是誤會一場,解釋清楚就沒事了,犯不著逞一時口快,為自己招來麻煩,一大早就「運動」很傷身,而且就為了一點點小事,划不來。
應虔兒很不高興他的忽視,用手一戳他的胸膛。「有什麼話直接跟我談,用不著拐彎抹角的拖時間,一百八十七萬你還不還?別讓本小姐站到腳酸。」
「好,我跟你談。」他深吸了口氣,盡量表現出誠意。「你,找錯人了,我叫尹子夜,不是張大炮。」
「你啥時改了名,連姓都換了,真是不孝!」背祖忘宗,可恥。
他的臉皮抽動了一下。「我打一出生就姓尹,尹子夜三個字用了三十年都沒換過。」、
「騙子,你這人可真是不要臉,為了逃債什麼鬼話都編得出來,你要真的姓尹,我應虔兒的名字就倒著寫!」想騙她沒那麼容易,今天她非要到錢不可。
她可是在鍾叔面前誇下海口,要把大捆大捆的鈔票捧回公司,不讓老祖先丟臉,還讓公司起死回生,不致被她玩倒的。
「好,你等著倒寫自己的名字吧!」尹子夜和她槓上,大步地拉過某位路過的鄰居。「刑老,你是認識我的,麻煩你告訴她,我是誰。」
這位常上報的名人怔了一下,接著用還算鎮定的口氣說道:「小姐,他姓尹,叫尹子夜,是某科技公司的大老闆,絕不是你要找的張大炮。」未了,他還風趣的添了一句,「張大炮都六十多歲了,他看起來像嗎?」
「嘎?他不是?」難道她真的找錯人要債?
名人很肯定的點頭。「他不是。」
應虔兒的臉色一下子刷白,倏地轉身看向眼神閃爍、不敢看她的手下,當下明白了一件事。
他,的確不是張大炮。
所以?!
「這位老大小姐,請問我這身油漆該做何處理?還有那些非常有意思的字句,麻煩你給我一個交代,我不想被人當成會賴債不還的無賴。」
第二章
「可惡,可惡,什麼爛男人嘛!居然叫我提桶水,親手將牆上的油污洗乾淨,可恨又可恥,一點風度也沒有,不過按錯鈴、找錯對象而已,有必要小腸小肚的計較嗎?簡直是爛到底的臭男人!」
幸好經費不足,用的是摻了水的水性油漆,不用太費事就能將那幾行字洗去,不然要是換成以往的油性油漆,只怕她洗到手斷了還是一片紅,不如重新上漆粉刷快些。
哼!肯定是被那傢伙帶衰,應虔兒一回到公司,竟發現有人眼睛遭蛤仔肉糊住,居然敢將他們那個破地方潑漆恐嚇,要他們小心點,別吃人夠夠,報應隨時會來。
搞什麼,開地下錢莊還被人威脅,這還像話嗎?
偏偏屋漏偏逢連夜雨,鍾叔語重心長的告訴她,再沒有錢救急,公司隨時有倒閉的可能性,害她一整夜睡不著,差點搞自殺地撞牆去。
等到天濛濛亮時,她終於撐不住的睡著,但也作起奇怪的夢,夢裡有一個穿著古裝的女人指著她鼻頭直罵不肖子孫,然後一直說地下、地下的,一頭霧水的她根本聽不懂,最後就被冒火的古裝女一腳踢下床。
夢醒之後她想了很久,頭上腫的包給了她很痛的「靈感」,讓她忽然想起應家從祖媽莫迎歡時代就有的傳統,也就是把地下挖空裝金銀財寶,每天摸上幾回才能安心吃喝。
只是呀……
應虔兒很沮喪地揉揉額上那顆小包,經過她「不小心」的慷慨救急,裡面的寶貝只剩下一個沉木寶盒,聽說盒子裡裝著最貴重的東西,絕對能讓公司起死回生,再創另一波高峰。
祖譜裡有交代說,這寶盒類似藏密筒的設計,若是硬橇開的話裡頭的寶貝就會被銷毀。
可是……可是……阿彌陀佛,應家的祖先不要再來找她聊天了,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將開寶盒的鑰匙拍賣掉的,那是個慈善晚會嘛!她一時忘了其重要性,就順手往台上丟。
當時她還很高興標了個高價,可以幫助非洲孤兒一整年不愁吃穿,沒想到、沒想到……唉!欲哭無淚呀!
「臭虔兒,你給我打起精神,一下子咳聲歎氣,一下子愁眉苦臉,想觸我楣頭呀!」枉她今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就想釣一隻金龜說。
「啊!痛……你打到我的包了……」天吶!也不要那麼準嘛!她用藥酒推了好久才消了一點點耶。
一臉不屑的秦觀觀改推她後腦勺。「你真沒用,睡覺睡到掉下床,幾歲啦你?」
「我……我……我都說了是被踢下床嘛!我家祖先很靈的。」淚光一浮,她痛得話都快說不出來。
「哈哈!少來,明明是做夢還推給作古的先人,你羞不羞呀!拿面鏡子來照出你的呆相。」虧心事做多了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真的啦!我們家的財神爺最凶的,她一直罵一直罵,罵得我頭都抬不高。」至於罵了什麼,她一覺醒來也就忘個精光,只覺得心情很沉重,老有個背後靈盯著她。
「真有財神爺怎麼不保佑你,讓你獨得每一期樂透頭獎,省得守著那間不成器的公司,讓人喊你吸血妖婆。」白日夢人人會作,就看當不當真。
側看身邊的女孩,秦觀觀還真有點嫉妒表妹的天生麗質,不用上什麼妝就能展現水嫩的麗姿,連口紅都抹上最淺的蜜色也能讓人感覺非常誘人。
不用粉妝的女孩是全女人的公敵,她肯定會被護恨的眼光淹死,死無全屍。
「哎呀!你不要一天到晚詛咒我們家傳事業,哪天你潦倒落魄了,還能到我們公司借點錢周轉周轉。」她才下吸人血,只是有點愛財而已。
「匝!匝!匝!黑肝呀!居然希望我窮苦潦困,你……你打算算我幾分利? 」先問清楚,免得日後吃虧。
應虔兒聞言縮縮肩,繼而失笑。「親兄弟明算賬,就算你是我表姐,頂多少扣你預借的本金,但利息不能少,一天三分利。」
「一天三分利……」果然是地下錢莊,這麼高的利息也只有他們敢開口。
「好了啦!表姐,咱們別提公司的事,你快告訴我哪一個是買走我家寶盒鑰匙的人?」她急著開盒,挽救公司頹勢。
這是一間科技公司的員工聯誼,據她們多日的打探,輾轉得知應家的祖傳鑰匙被這家公司的老闆買走,所以她們才混進來充當員工聯誼對象,想試試有無機會和老闆搭上線,借一下鑰匙開寶盒。
不過,說實在的,不失望還真難,她可以理解為何這問公司要大手筆舉辦員工聯誼,因為他們的穿著打扮真的是……慘不忍睹呀!
人家說高收入的科技人才比較中規中矩,一絲不苟的專心在科技領域中,現在她終於能體會這些話的真正意思。
不修邊幅、不懂情趣、言談乏味,更可怕的是完全無品味可言,一套土黃色西裝配上花領帶,腳下的皮鞋款式是三十年前的阿公級,而且還穿起毛球的短襪,這……
應虔兒無奈的看向四周,看能不能從中找到幾個還不算糟的型男,下意掃過一道似曾相識的身影,倏地一僵,不敢相信世上真有冤家路窄這回事。
一向不擅記人的她居然記得住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可見印象有多深刻,深到她咬牙切齒,巴不得從他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同時,正拉著領帶喊悶的尹子夜滿臉不耐煩,儘管擁有哈佛學歷,精通八國語言,他卻沒什麼女人緣,本以為辦個員工聯誼會招來桃花,沒想到堂堂科技公司老闆還是乏人問津,說出去可真是丟人現眼,所以他由原先最顯眼的位置一直退,退到角落。
哇!他的條件沒那麼差吧,難道年收百億的身價還吸引不了美女的投懷送抱?
到底問題出在什麼地方?他就算沒有儀表翩翩,好歹也五宮端正,一個三十歲事業有成的黃金單身漢,理應有過無數段戀曲,但是除了肉體上的交易外,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女人運糟到連狗都唾棄。
「一個人喝酒不合嗎?怎麼不去找個人聊聊?」聯誼的目的就是讓人多認識一些朋友,增進感情。
尹子夜斜瞄身邊的男人,一口飲盡杯中酒。「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愛風騷,見到女人就像熊沾到蜜,每一個都是你的甜心寶貝?」
下流的行為不值得學習。
「嘖!我好像聞到一股很酸的味道,不是從閣下身上發出的吧!」酸溜溜的,足以釀醋。
「你狗呀!少嗅來嗅去,我出門前才洗過澡,不可能有異味。」他還特地抹上發油,穿上最炫的眼裝,沒想到……
哼!這只孔雀卻穿得花枝招展,分明是來招蜂引蝶,搶他的鋒頭!
石桀仰頭大笑,「你呀!還是一樣的無趣,連最起碼的幽默感也沒有,我真同情你。」
怎麼會有人遲鈍到這種地步,連取笑的意思也聽不出來,還當身有臭味沒洗乾淨,反罵他嗅覺有問題。
學理工的通常都少那麼一根筋吧,虧他還是哈佛的高材生,竟然連自己的「缺陷」都不曉得,只會賺錢而不懂享受人生。
「少囉唆,我要你找那塊土地的持有人,你到底找到沒?」他急著買回被父親賭輸的祖產,不讓它流落在外人手中。
他一天工作十八個小時,努力打拚創立了一家科技公司,為的不是貪圖名利所帶來的地位,而是將阿公的田地全買回來,讓他老人家不致一直念著此事,遺憾終生。
身為田僑仔第三代,祖父以前擁有的田地真的一望無際,小孩子走上大半天都不一定走得完,但因父親愛賭成性,又不相信自己賭運差,拿了地契向高利貸抵押借錢想翻本,才會變得一窮二白,什麼也沒留下。
「我是找到了,不過一定要急於一時嗎?你瞧瞧這些環肥燕瘦的美人兒多撩人呀!趕快找一個來養養眼吧。」成天面對公司那些臭男人,什麼士氣也提不起來。
身為公司副總,石桀大概是少數懂得把握活在今朝的生活實踐者,他樂好自由,喜歡各類戶外運動,畢凡泛舟、山野縱走、爬山和露營,消耗越多汗水的運動他越喜愛,自然曬黑的皮膚呈現小麥色。
他和尹子夜的人生觀剛好相反,從不汲汲於銀行數字上,日子過得去就好,不要求高薪高位,幾次尹子夜要升他為總經理他都不肯,直言不諱當個副總較無壓力,上頭有個正的他才不需要多用腦,免得早生華髮。
「在你眼中沒一個醜女吧!」尹子夜閉上眼睛休息,避免傷眼。
他笑了笑,一副風流楚帥的模樣,「非也、非也,我只是有容乃大,不吝於付出讚美,凡是人皆有可取之處,別盡看對方的短處。」
兼善天下嘛!他可是拿過優秀獎的童子軍,日行一善並不難。
管他真話假話,人人都愛聽好聽話,善於運舌者等同人緣好,不論走到哪兒都吃香。
「那是你沒脾氣,太過隨和,要是有人一大早去你家按門鈴,順便送上一桶油漆,我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一想到此事,他就免不了一陣嘀咕。
明明說好要將他那面牆恢復原貌,至於他那身紅就算了,總不能脫光了叫人家順手洗一洗吧!沒想到他換了件衣眼出來以後,字是洗掉了,可牆卻被洗得凹凸不平,好像洗不乾淨直接用敲的,再用路邊的泥土抹上,粉飾太平。
要是那夥人再被他撞上,休想他會與他們善罷罷休!
「你不會遇到討債的吧!」石桀的語氣是半開玩笑半調侃。
旭日科技公司的總裁耶,別人不欠他錢就該偷笑,他哪有可能向人借錢不還,這比太陽打西邊升上來還滑稽。
他的臉一沉,悒鬱地悶哼。「就是我。」
「嗄?!」石桀怔了怔,有些懷疑剛才聽見的話。
「他們按我的門鈴要找張大炮,還非常客氣的送了我一桶油漆當見面禮。」他實在受、之、有、愧!
「喔!你幾時改名張大炮,怎麼沒通知一聲?」石桀的嘴角往上彎,十分含蓄的抿緊。
尹子夜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想笑就笑,用不著強忍著,頂多扣你半個月薪水當精神補償。」
「哇!遇到黑心老闆了,你去搶比較快。」突地,他笑瞇瞇的以肘一頂老闆的手臂,,要他目光轉向十點鐘方向。「瞧!覬女喔!你先挑一個,剩下那個留給我,小弟目前缺女友。」
「又缺?」淘汰率也未免太快了,叫人眼紅。
「別這麼說嘛!當你是兄弟才讓你優先,瞧瞧那個脂粉下施的女孩多俏麗呀!我滿中意這一型……」不過嬌艷女也不錯,起碼上圍……吸!讓人口水氾濫呀。
「等一下,你說的俏麗女孩是左邊穿米色上衣的那一個?」他的黑眸一瞇,略顯古怪。
「是呀!你看那雙長腿多美呀!配上格子裙和及膝軟皮長靴,整體看來充滿符合她年紀的時尚感。」相當有格調。
石桀的目光落在自家老闆那一身「有創意」的服裝,不免搖頭又歎氣。人家要是看得上他,八成近視太重,要不然準是瞎子。
「她是我的。」哼哼!這叫天堂有路她不去,地獄無門闖進來。
「咦?!你……」他吞了吞口水,感覺老闆正在釋放殺氣。「咳!咳!你遇到殺父仇人了?」
「不。」尹子夜陰惻惻的冷笑。「就是她朝我潑紅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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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脊突然感到一股森冷寒意,左看看右瞧瞧的應虔兒先縮了一下脖子,確定四周沒有「仇人」才鬆一口氣,繼續她的尋人大計。
根據常理來說,當大老闆的人大都上了年紀,髮色斑白,面帶嚴厲,舉手投足間透著大企業家的氣勢,而且不好親近的樣子。
可是她看來看去就是看不出現場有哪一個符合條件,這些科技精英每一個看起來都有些呆滯,除了專業領域外,對一般流行訊息完全不懂,看到巫毒娃娃居然叫丸子太郎,這實在是……
不過她親愛、又帶著花癡性格的表姐反倒是樂在其中,男伴一個換過一個,活像只花蝴蝶,一點忙也幫不上,好歹也先告訴她誰才是她要找的目標嘛,不要讓她如無頭蒼蠅般瞎找。
嗯?不好!那種驚悚感又來了,似乎有兩道不懷好意的冷光打算盯穿她的背。
不認為自己是膽小鬼的應虔兒故作鎮定,左腳往左移了一步,又一步……不是躲,是避免和人家起衝突,畢竟幹這一行的樹敵不少,難免會遇上「舊識」。
「真巧呀!老大小姐,又碰面了。」是她不幸呢,還是該說老天有眼?
嚇!誰在叫她?這聲音……有點熟。應虔兒頭低低的不看來者,不管認不認識都假裝沒交情,不知他在喊誰。
「想裝啞巴嗎?你那天明明挺有大姐大的作風,一桶油漆往我胸前一潑毫不猶豫呀!」現在倒成鴕鳥了,把頭埋在沙裡躲避現實。
「啊!是你!」
「對,就是我,老大小姐的記性真好,沒把我這位受害者給忘掉。」他該不該買串鞭炮來放,好慶祝兩人的「重逢」。
應虔兒一見他來勢洶洶的凶樣,乾笑地往後退了一步。「不要叫我老大小姐啦,我會不好意思。」
表姐救命呀!你可愛又善良的小表妹快要被凶神惡煞給肢解了,別盡顧著和科技新貴打情罵俏,好歹回過頭看我一眼嘛!
「幹你們這一行還會不好意思?請恕我眼拙,完全看不出來。」尹子夜嘲笑她的做作。
「喂!客氣點,不要給你三分顏色就開起染坊,我們這一行礙到誰了?要不是我們肯出手救急,你曉得會有多少人走投無路,典妻賣子來籌錢嗎?。」大開方便門子人方便,這是多麼崇高的行業。
他表情微冷的一嗤。「就因為有你們,更多的人被逼著走入死路,辛苦賺來的錢連利息都付不起,全投入你們挖的無底深淵,最後落得一家人死絕好了結債務。」
父親就是借太多高利貸才會把自己逼死,他一方面要賭,一方面又被地下錢莊追著要錢,因此在變賣光阿公的祖產後才會走向絕路。
因此,他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開設地下錢莊的人,他們用利引誘人性淪陷,再趁機搾乾人們所有心血,一分不留全部取走,比吸人血的吸血鬼還可惡十倍。
「笑話,要是人家有錢幹麼來借,我們送錢給人家急用有什麼不對,你的想法太偏激,應該換一個角度想一想,萬一欠錢的借不到錢,下場會如何。」
孩子沒錢看病,死路一條;莊稼沒收成,或是賣不到好價錢,挨饑受凍同樣死路一條;欠了賭債沒還,那更是別想活了,賭場裡的打手直接給他死,哪能寬容期限讓人「分期付款」。
他們做的就是及時伸出援手的慈善事業,每個人都有一時手頭緊的時候,救急中心因此而成立,凡是有困難的人上門求助,他們全都以誠相待,慷慨解囊以解燃眉之急。
「你說的全是推托之詞,若是你們不收以高利,怎麼會有人被債務壓得喘不過氣來,乾脆心一橫往海裡一跳,一了百了。」
應虔兒很不服氣的手抆腰。「你存心跟我槓上是不是?人家抗壓性差關我什麼事,人活著才有希望,若是為了一點小事就想尋死,那麼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乾脆死了以後在陰曹地府受苦,下輩子才不敢再自殺。」
現代人都太好命了,不能吃苦,稍有不如意就尋死尋活,毫不顧身邊親人有多痛苦。
錢嘛!再賺就有,何必一心往死路走,像她這麼愛錢的人就還是很愛惜生命,人要沒了呼吸一切都完了,把命留著還伯沒機會翻身嗎?
大家都以為死路好走,這是最笨的想法,沒有山窮水盡哪來的柳暗花明,牙一咬不就挺過了,像她父母死於火災時,她也是很悲傷呀!可是從沒想過要跟他們一起死。
「你居然鼓勵別人去死?!」好惡毒的心,不愧是開地下錢莊的。
自己的意思遭到曲解,她氣得跳腳。「我哪有叫別人去死,你斷章取義,你政客呀!」
「怎麼扯上政客,我說的是實情。」因為他是受害慘重的活見證。
「哼!我看你是愛做秀,想引人注意。」瞧他那副聳樣,走在路上肯定沒人願意多瞧他一眼。
這兩人說是仇人嘛,又少了一點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幼稚的對話倒像愛鬥氣的小冤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口頭爭鋒,誰也不讓誰。
兩人一味地沉浸在爭執中,互執己見的揚高音量,渾然不知自己的舉動有多麼受人注目,一群原本各自帶開的聯誼員工紛紛靠攏,用著詫異和好奇的眼神注視他們,不時低頭竊竊私語,流露出好笑的神情。
當然,擠在人群中的秦觀觀也興致勃勃地想插上一腳,聽出自己的表妹與人爭吵,打算衝過人牆好肋一臂之力,可是前頭圍著的人太多了,她又要保留一些淑女的形象,怕人家誤會她是本性潑辣的李鳳姐,因此在推擠動作上顯得太……文雅了些。
「在胡說些什麼,我哪裡愛做秀,憑我的身份地位,有誰不知道我是誰。」他何必想方設法引入注意,他還怕人家太在意他呢!
全體員工一徑點頭。旭日科技公司的總裁,他們的大老闆,當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人都認識他,包括來參加聯誼的男男女女。
喔!有一個例外。
「我就不知道你是誰,你很有名嗎?」這副鬼見愁的模樣能有多大成就。
應虔兒往門縫裡看人,把人看扁了。
「你……你不曉得我是誰還敢來參加『我的』公司員工聯誼?!」他特意強調「我的」,等著她花容失色的尖叫,羞愧的掩面而逃。
但是,她仍是聽不出他話中的含意,反而大肆批評起他的外表。
「你呀!你沒救了,參加再多的聯誼也別想有女人會靠近你,瞧瞧你一身的打扮多台呀!」金項鏈閃得她眼睛都要瞎了。
「你……你……」
尹子夜漲紅臉,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的打扮跟不上流行,但那又怎麼樣,他是男人又不是女人,哪需要一季換一種造型,徒增麻煩。
反正沒人敢當他的面指稱他裝扮不宜,他憑的是實力而非臉蛋,管他外界如何看待,只要把公司經營得如日中天就是成功。
「你什麼你!你居然穿著黃土色西裝,那讓你看起來臉色不佳,灰頭土臉,好像剛從工地走過,被泥水撒了一身一樣。」嘖!虧他有勇氣穿出來見人。
應虔兒話一出,有大半的員工連忙脫下西裝外衣,反過內裡掛在手肘上,不肯承認他們也穿上黃色西裝。
「你說夠了沒?」他的臉很臭,當下決定明天起他要改穿藍色西裝。
「當然還不夠咯!你那件花襯衫一定是上網買的,人家還特地標榜具有紀念性,讓你有懷舊的感覺對吧。」他的品味還真不是普通的糟。
他臉更臭了,被說中的惱意全浮現眼中。「不行嗎?我對老東西特別有感情。」
「呵呵,我說這位大哥,衣服為什麼具有紀念性的原因你想過了嗎?不是因為它獨一無二,而是因為有人穿過了,半新不舊,上網拍賣讓人收藏的。」
而他蠢到將「收藏品」當日常衣物穿戴,而且毫無自覺它的花色過於招搖。
「你說什麼?」有人……穿過了?!
「還有呀!你被人坑了,它……咦?!表姐,你幹麼蹲在地上一直噓,我剛才有看到左手邊是女用盥洗室,要是急的話趕快去。」憋久了會尿道發炎。
又擠眉、又弄眼的秦歡觀用嘴形暗示,可是她的脫線表妹卻完全沒慧根,讓她覺得丟臉的一手遮著眼。
「表姐,你不要一直拉我的裙子,掉了很難看耶,好歹讓我跟他把話說清楚,他身上那件死人穿過的衣服是我同學阿公的,我幫他拿到網上拍賣,三件一百的地攤貨賣五千居然有人買……」
「拜託,不要再說了,你不想要鑰匙了嗎?」天吶!拿把錘子敲暈她吧!
「啊!對喔!差點忘了這件事。」都怪這個傢伙啦!沒事盡找她麻煩。
秦觀觀用著沒希望的聲音小聲說道:「他就是你要找的人,目前鑰匙的持有者。」
「喔——他是我要找的人,你早說嘛,我以為要前功盡棄……啊——什麼?就是他?!」
應虔兒的臉色當場灰如土色,驚愕地將手中的酒杯往前一潑,正中目露凶光的男人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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