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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38: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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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林海閣主人,男,網絡作家.

【小說類型】:[科幻靈異]。

【內容簡介】:顧東只是個小小的拍賣師。可是有一天,一次目擊人獸交戰的場合意外被送回了一千年前的宋朝。在這個人妖混戰的邊荒之地,他努力尋找著回家之路,可是當他回到未來,卻發現在可怕的蝴蝶效應之下,一切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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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39:29

第一部 第一章 真是很倒黴

    九十五萬!

    一百萬!

    一百零五萬!

    此起彼伏的喊聲將一種狂躁熱烈味道塞滿了將近三百平米的拍賣大廳,讓人完全忽略了窗外正飄散著的森冷秋雨。

    一百零五萬,有沒有更高出價者?一百零五萬第一次……

    我高舉小錘,指著下方沈寂下來的人群,盡量讓自己的聲調顯得同他們一樣興奮。

    我叫顧東,現年二十五歲,職業是拍賣師。

    拍賣師的職責就是要讓那些有錢白癡們肯花上一百萬去買原本只值個十萬二十萬的東西,同時還要讓他們有那種實際上是買了價值一千萬東西的占大便宜感覺。

    我一直很喜歡自己這份工作,如果沒有發生後來這些並不在我人生計劃中的意外的話,我打算一直做這份工作到退休。但正如羊祜所說,人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此刻的我並不知道,這將是我這一生中最後一次主持拍賣。

    一百零五萬第三次!好,成交。我一錘重重敲下,發出砰的一聲脆響,大聲宣布,恭喜這位先生奪取了好萊塢著名女星瑪麗蓮夢露生前最後一件睡袍。

    花一百零五萬買了件舊衣服的競拍成功者紅光滿面興奮不已,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要是他知道夢露自殺時穿的就是這件睡袍,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接下來我們進行本次拍賣會的最後一件物品。

    隨著我的話,兩名禮儀小姐自屏風後推出一小型活動展台,上面放置著一件用紅絨布遮蓋的物體,從輪廓上看,上圓下方,樣子甚是奇特。

    所有拍賣者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上面,有些人還迫不及待地翻看拍賣名冊,但緊跟在夢露睡袍後面的最後一件拍賣品卻只寫著簡單的兩個字:古董。

    沒有照片,沒有簡介,也沒有標價。

    我把聲音弄得低沈神秘,各位來賓,這是今天這場拍賣會的最後一件物品。此物是由一農民在自家打井時無意中挖掘出來,經過多方輾轉來到了我們這次拍賣會現場。各位一定很好奇為什麼在拍賣名冊是既沒有照片也沒有簡介更沒有標價吧。

    一般來說將他們的胃口調得越高,競拍的時候他們就會越瘋狂。

    我微笑著走到展台後方,把手放在紅絨布上,卻不立即揭開,而是接著介紹:這是因為,經過多方專家會驗,仍然沒有辦法確認它的用途分類,而且相機也不能照下它的樣子。換句話說,這件東西在現代照像攝像設備下是隱形的,只有我們的肉眼能夠看到它!

    下方一陣輕微騷亂,熱度逐漸升溫,看向我的目光已經有了再不掀起來就雇人打你兩個鍾頭的意思。

    我很識趣地開始慢慢向上掀起紅絨布,同時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但經過同位素檢測後認定,此物的出產年代遠在一億年以前,是絕對的古董。

    整個拍賣大廳中亂轟轟的響成一片,所有人都在低低議論,顯然被一億年這個數字給嚇到了。這很正常,想當初剛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負責檢測的專家們還以為自己弄錯,結果又免費重新檢驗了四遍,這才不得不相信自己的正確。

    一億年是個什麼概念?地球的年紀在四十五億年左右,人類的曆史滿打滿算不過幾千年,就算加上剛直立起來走路的時間,也只是幾百萬年。一億年以前,人類怕連單細胞動物都還不是吧。

    我配合著自己的話,在重重吐出那一億年三個字的同時掀開紅絨布,閃到一旁。

    窗簾同步落下,整個大廳內一片漆黑,幾束強光從不同的方向落到了展台正中央。

    一片晶瑩的光亮自展台中央散射出來,晃得剛剛陷入黑暗中的眾人眼花繚亂。

    光亮來源于展台中央一面正圓形的鏡狀物。

    此物架在古色古香的檀香木架子上,直徑大約在三十厘米左右,薄薄一片,遠遠望去似乎沒有厚度,通體晶瑩剔透有若水晶,內部隱隱有淡淡如水般的彩暈流動不休,在強光照射之下別有一翻誘人的味道。

    座位上的競者紛紛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盯著鏡狀物細看,大約是在研究它有什麼特異的地方,居然能夠在現代攝像器械下隱形,又或許在猜測它哪一點能表現出上億年的歲月,當然也肯定有人在想如果沒有標價這東西應該怎麼拍才是吧。

    各位請看。我站在一旁讓下方的競拍者們盡情看了個夠,這才走到展台後,帶上防護手套,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鏡狀物捧在手中,舉到身前,把一只手放到鏡狀物後面,大家可以透過它看到我的手掌吧。

    眾人不知道我弄什麼懸虛,紛紛點頭,那帶著白手套的巴掌在透明的鏡狀物後面清楚著呢,瞎子才看不到。

    我微微一笑,側身舉起鏡狀物,讓一束強光直接落到鏡狀物上,在我身後的展風上立刻映出一個圓圓的黑影。

    在場的人一開始都沒明白我這一舉動的意思,但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忍不住低低的竊竊私語起來,聲音雖低卻充滿了激動,很快所有人都明白過來。

    既然這鏡狀物是透明的,又怎麼會在光照下映出黑影來?如果它要是不透光的話,那麼又怎麼可能隔著它看到後面的東西?這完全講不通的兩種特征出現在一個物體上,只能用神奇來解釋。

    我微笑地揮手示意工作人員把窗簾拉起來,窗外雨天略有些陰暗的光亮照進大廳,把經過獨特采光設計的拍賣大廳映得通亮。

    屏風被工作人員推開,露出後面的大型電視屏幕,攝像師將攝像機推到正前方,對準了我和我手中的鏡狀物。

    電視隨即打開,帶著微笑的年青帥小夥出現在屏幕上,雖然他小心翼翼地好像捧著什麼東西,但他的手中卻是空空如也。

    大廳中氣氛漸趨熱烈,不少競拍者都露出志在必得的表情,當他們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就已經意味著這次拍賣成功一半了。

    我小心翼翼地把鏡狀物放到檀香木架子上,然後拋出了最後一個重磅炸彈,各位不要以為這是天然形成的水晶或是寶石之類。經檢測構成此物的成份在地球上從未發現過,是一種很單一的物質。而且……我故意頓了頓,最後一次吊了一下在場眾人的胃口,此物是人工制品,制作工藝精良,是沒有任何偏差的標準正圓體,鏡體上有著清晰美觀、類似于古篆的文字符號。

    整個拍賣大廳一時變得鴉雀無聲,這些身家至少都在幾十億以上的富豪或是富豪代表們一時都呆住了。

    一億年以前的東西,居然會是人工制品!

    好,現在拍賣開始,本品因情況特殊,在最後時刻才由專家組商定設底價為一千萬,請諸位自由競拍。一片靜寂之中,我的聲音顯得分外突出。

    一千一百萬!

    一千三百萬

    一千四百萬!

    一千七百萬!

    喊價聲此起彼伏,拍賣價好像坐了高速電梯一般直線上升,很快便突破了三千萬大關,到得此時出價者漸稀,但已經遠遠突破了最初預定的二千五百萬底線。

    當價格出到四千二百萬的時候,場中再無人出價,出價者是一位匿名富豪的代表,在此之前一直沒有拍過其它東西,很有可能是專程為了此物而來。

    四千二百萬,還有沒有更高出價者?四千二百萬第一次,四千二百萬第二次……我揚起錘子準備結束這次拍賣會。

    一億!一個脆生生的動聽聲音突然在大廳尾部高亢響起,有如一石擲入平靜的湖面,引得剛剛安靜下來的大廳中又是一片嘩然,眾人紛紛回頭去看是什麼人這麼大的手筆,居然出手一個億來買這麼個不知道有什麼用處的東西。

    一億?

    一億!

    我的手一哆嗦,小錘差點沒掉下來,好在我心理素質過硬,迅速冷靜下來。

    以前除了地皮以外,還沒有其它東西能夠拍出上億的價位來,這會是什麼人?我擡頭望去,便覺眼前一亮,一時間竟有種眩暈感。

    美女,絕對的美女!

    在短暫的震驚之後,我的心里冒出一大堆的形容詞來,什麼閉月羞花、沈魚落雁、傾國傾城、美人如玉,姑射仙子……,然後又覺得這些詞都太俗,不足以形容眼前這女子的容貌氣質萬一,不禁大恨自己的詞彙貧乏無法到位的描述出這眼前的美麗,但卻在一刹那間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一笑傾國紅顏禍水了,大約古代的那些很有名的讓王國覆滅帝王身死的美女們,水準也都不過如此吧。

    我連忙深呼吸幾口平穩住心情,小心翼翼地反問確認,一億?

    這位出手就是一億的大買家年紀不過二十上下,身材高挑,曲線完美,一襲黑色職業套裝,男士短發顯得極為精干,只不過簡簡單單地往那里一站,便搶盡了人們視野中的所有光采,就連展台上那個目前身價已經飚升到一億的鏡狀物一時間也被人忽略掉了。

    是的,一億!絕代佳人肯定地確認自己的出價,面上表情冷若冰霜,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很不耐煩地看著我,眼神中透露出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的意思。

    一億!有沒有更高出價者,一億第一次……我連忙繼續行使自己的職責,但這一回我剛喊到第一次,另一個聲音就再度打斷了我。

    兩億!

    滿場嘩然,我的腿一軟差點沒坐到地上,這鏡狀物原本預計的最高拍賣價格不過是三千萬,我已經可以想像現在坐在監視屏幕後的老板已經快要樂瘋了的樣子,但願他能承受得住這樣種打擊,不要被刺激得心髒病發作才好。至于那位老實巴交的物主,估計此刻已經暈翻了。

    所有的目光一下子從絕代佳人身上轉到了那位絕對大頭處。

    喊出兩億高價的赫然就是剛才出價四千二百萬的匿名富豪代表,此人剛才一直就什麼都沒有拍,看起來是專為這老古董來的。

    與那位絕代佳人相反的是,這位競拍者長得是絕對平凡,屬于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影子的那種。就這種人,即使是和你面對面說上一個小時的話,你照樣記不得他長什麼樣子,一回頭就能忘了他的存在。

    但此刻在場的人卻全都記住了這個人。

    在喊出兩億天價之後,他仍然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那神氣就如同他剛剛喊的是兩塊錢而不是兩億。

    這位先生出價兩億,還有沒有更高出價者……我聲音略有些發顫,看著冰霜麗人,雖然希望她能繼續拼價,卻也知道這種可能性不太大。

    但這位冰霜麗人毫不猶豫地張口就喊,三億!同時挑釁般地望著富豪代表。

    我的下巴差點沒掉到地上,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那位富豪代表不慍不火地聲音再度響起,四億!雖然聲音平和,但勢在必得的態度昭然若揭。

    十億!冰霜麗人有點火了,一次性漲價的程度讓滿場一片靜寂,人人都把滿懷希望的目光投向富豪代表。

    富豪代表果然不負眾望,二十億!

    五十億!冰霜麗人緊接著喊了起來,然後惡狠狠地盯著富豪代表,你非要跟我做對嗎?

    公平競爭,談不上什麼做對,雖然我們兩個目的不同,但這'門'我也是勢在必得!富豪代表緩緩站了起來,表情依舊平靜,但卻語氣卻有種針鋒相對的意味,眼睛一眨不眨回望冰霜麗人,絲毫不為她的美色所動。

    面對這種美人而毫不動色的估計不是太監就是女人要不就是同性戀,而這位富豪代表喉結突出,顯然在沒有做變性手術之前只能是男人,那麼根據他的聲音低沈渾厚與太監的嗓門相去甚遠的特征,我猜測他很有可能是個同性戀者。

    他們兩位好像認識,說得話我都聽不懂,什麼門?這里也沒有拍賣門啊。難道他說的是這件上億年的老古董?不過這東西怎麼看都像是鏡子而不是門。難道這位不顯山不露水的富豪代表知道這東西是什麼和有什麼用途?很有可能這位冰霜麗人也同樣知道。怪不得肯花這麼大的代價來競拍了。

    一百億!冰霜麗人眼睛快要噴出火來了,望著富豪代表大喊起來。

    二百億!富豪代表氣定神閑,那種表情分明在對冰霜麗人示意我吃定你了。

    三百億!冰霜麗人已經露出要咬富豪代表兩口才能解恨的神氣。

    四百億!單從神態表現上來說富豪在心理上占了上風。

    兩位,請稍等一下。在被這兩位絕對有精神問題的競相喊價沖擊下而出現短暫神經回路中斷的我終于記起了職責使命,連忙喊停。

    兩位叫價者與其它被駭得目瞪口呆的在場眾人都把目光投向我。

    咳,兩位不是我信不過你們……我干咳了一聲,但你們的出價已經超出了正常可能范圍。所以根據規定,是否能請你們出示證明,表明你們最後確實有能力以自己的出價來購買此件物品。這兩個家夥不是被什麼人買通來搞惡意競拍的吧,雖然這樣想對如此美女有點不尊敬,但做為拍賣會的主持,我必須得根據規定來,我還是很敬業的,絕不會因為美女而枉開一面。

    當然了,如果她要是個誘人犯罪的風騷尤物或許可以另有說法,但她雖然漂亮,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實在是讓人看得很不爽,雕像就算是再漂亮那也不能用來泄火不是?

    冰霜麗人聽我這麼說便狠狠地剜了我一眼,然後從衣服內兜里掏出一份文件,向我劈面扔過來。她此時仍站在大廳的尾部,這麼遠的距離卻輕松地扔到我面前,而且極為準確地落到我面前的拍賣台上,這讓我大為驚訝,從這份巧勁與準頭來看,這位冰霜麗人很有可能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弄不好是某屆運動會的射箭或是飛鏢冠軍也說不定。

    我低頭看了一下,立時被嚇了一跳,這位冰霜麗人拿出來的居然是世界第一企業集團英豪集團的證明文件,表明她可以隨意支配英豪集團的全部資產,動產不動產合起來超過百萬億,怪不得底氣這麼足,喊起一百億來跟喊一百塊沒什麼區別。

    謝謝,等我們證實之後就可以還給您。對著這麼位超級富豪,我原本對超級美人的三分敬意立刻上升到十分,很客氣的把文件交給保安,讓他下去找秘書處的人聯絡證實。

    這位先生……對著富豪代表,我的語氣便沒那麼尊敬了,畢竟冰霜美人已經亮明自己世界最有錢人的支付能力,我想這位代表的後台再有錢也不可能超過冰霜美人了,他現在的行為顯然是不自量力的小胳膊對抗粗大腿。

    富豪代表信心十足地微微一笑,從懷里掏出一份文件來遞給身旁的保安,其實我要得到它的話本來用不著這麼麻煩,但限于約定的遊戲規則,我只能采取這種笨辦法了。不過你我都清楚各自的底牌是什麼,你也知道根本競不過我,又何必在此浪費時間呢?

    冰霜麗人冷哼一聲,表現出對富豪代表的話不屑一顧,但她的神色卻起了微妙的變化,這種變化落到我這種眼尖加有心人眼中,便可猜測到,其實富豪代表正說中了她的軟處。

    我不禁大感好奇,以冰霜麗人那富可敵國的後台,這位富豪代表憑什麼如此有信心?

    保安拿著文件交到我手中,那只是一份薄薄的文件,而且看起來不像是什麼財產證明。這家夥搞什麼鬼?難道是某位高官開後門用的條子不成?

    我滿腹狐疑地展開一看,不禁驚得差點沒叫出聲來,這東西可要比冰霜麗人那份財產證明更有沖擊力。

    這真只是一份書面聲明,只不過出具這份書面聲明的,卻是那個堪稱世界第一的強國,而且是由向來不和的國會、總統及最高法院聯合簽屬的這樣一份文件。

    聲明的內容很簡單,持有此份文件的伊羅先生可以獲得該國無條件的資金支持,哪怕是他要買下月亮太陽,只要有價,就會由該國政府買單!

    這個叫做伊羅的家夥是什麼來頭?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讓世界第一強國為他買單。還是說這個家夥根本就不是什麼富豪代表,而壓根就是代表該國來購買此物的嗎?

    我覺得腦子有點亂,不過是一個年代久遠一點的老古董,為什麼突然間竟會同世界第一富豪與世界第一強國扯上關系?

    這份文件的真實性及我的身份你可以直接向文件出具方查詢。這位貌不出眾的伊羅先生以婉轉的方式表明他不希望在場其它人知道這份文件的內容。

    當然,當然。我連聲應著把文件重新封好,然後交給保安,囑咐他讓經理親自證實,看著他走出房間,這才回過頭來干笑著說,兩位既然已經提交了文件,那麼就請耐心的等待,證實之後我們再繼續競拍,兩位也休息一下,這位小姐,這里有座位,你也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不必了。冰霜麗人毫不給我面子,冷冰冰回絕了我的好意,然後緊盯著伊羅寒聲道,你真要與我做對嗎?你應該知道你這種行為的後果,你是想開戰嗎?

    安心小姐,請注意你的語氣,不要忘了遊戲規則。伊羅就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情緒激動,直到現在他的語氣就沒有改變過那種平靜,真讓人懷疑這家夥是不是科幻小說里提到的那種沒有情感的仿真機器人。

    原來這冷冰冰的美人叫安心。

    伊羅說的遊戲規則又是什麼?難道是和平條約?

    這個安心美是夠美的,卻未免有點不自量力了,居然向背後有著第一強國做後台的人叫囂著開戰,她就算是再有錢也不可能抗衡一個國家吧。

    去他媽的遊戲規則!已經怒火上頭的冰美人突然口吐髒話,引得大廳中所有人一片驚愕,但她馬上就做出了更令人震驚的事情,在惡狠狠地罵完這句話後,她猛得扯開了衣襟。

    她想要干什麼?難道比錢比不過,威脅不成功,她就要換色誘了?肯定是,要不然她脫衣服做什麼?

    這可……太好了!能夠看到這種級別的美女現場表演色誘,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啊。

    相信在場所有人都跟我抱著相同的想法,看到安心這一驚人舉動後,居然沒有人出聲,全都直鉤鉤的緊盯著安心,凡是男人都眼冒綠光,凡是女人都眼睛發藍。

    這種場面我絕不能呆著什麼也不做!

    至少我要準備點紙巾,以防一會兒因為看到太過刺激的場面而流鼻血卻沒有東西擦。

    安心這一扯的力道非常大,不光上衣被整個扯掉,而且連長褲也隨之飛散,一團白蒙蒙的光茫隨著衣褲的破碎顯露出來。

    脫掉了衣服的安心身體散發出蒙蒙的白玉色毫光,讓人看不清她的身體,如同一超極人形燈泡,將整個拍賣大廳都映上了一層玉色,一時間竟是說不出的聖潔。

    不過在我的眼里,這聖潔的白光實在是太可惡了,就跟小電影里那些總是遮著最關鍵部位的馬塞克一般令人生厭。

    伊羅整個人立刻如同遇到危險的野獸一般微微躬起身體,雙眼半眯緊緊盯著安心,喉嚨間隱隱發出凶獸般的咆哮。

    既然看不到美女真人秀,我也就回過神來,盡管安心的表現實在是怪異,但出于職責,我必須得出聲維護拍賣現場秩序,兩位,請不要擾亂現場秩序,尤其是安心小姐,請不要在公共場合脫衣服,我可以告你有傷風化,更不要把你的翅膀露出來……

    什麼?

    我說了什麼?

    翅膀?

    哪來的翅膀?

    我被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驚呆了,一時間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翅膀兩個字在不停的回蕩著。

    安心的身後突然展開一對有如天鵝翅膀般籠著柔和玉色光茫的巨大白色羽翼,隨著羽翼的展開,她整個人浮到半空中,一如突現在凡間的天使一般讓人不敢逼視。

    伊羅發出可怕的咆哮聲,整個身體隨著咆哮迅速漲大,把身上的衣服統統撐破,一縷縷黑色的長毛自破衣服的縫隙間露出來,兩支手臂變得長可及地。同時他的頭發快速生長,嘴巴向前伸長突出,使得臉部的皮膚好像干涸的土地一般皸裂開,一塊塊的碎屑不停往下掉著。

    這情景真是可怕極了,就好像是有什麼怪獸在努力自伊羅身體中鑽出來一般,眨眼的工夫,伊羅就變成了只直立行走的大黑狼,那樣子簡直就跟西方傳說中的狼人一模樣。但伊羅並沒有就此停止變化。一對蝙蝠樣的巨大骨翼自他身後伸展開來,同時變成狼腦袋的額頭上長出一個亮晶晶的尖銳獨角。

    現在,在大廳中對峙而立著的是一位貌似天使與一只飛天狼怪,看起來有點像聖經宣傳畫里面天使與惡魔對戰的場景。

    雖然這兩位的身份是不是天使與惡魔還有待商榷,但這情景實在是太詭異了,在場所有人都被震驚得呆在當場,一時不知道應該如此反應才是。

    好一會兒,不知道是哪位女士最先回過神來,終于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淒慘嚎叫,然後引得一片鬼哭狼嚎,場上因為有錢而打扮得很紳士和淑女的男人與女人們不約而同地把那種叫做風度的東西扔到了馬里亞納海溝里,一邊發著聽起來差不多的無意識喊叫,一邊爭先恐後地向門外逃去。

    當然了,行動最快的還要屬訓練有素的保安們,當那位不知名女士發出的那一聲淒慘嚎叫余聲尚繞梁未絕之時,他們就已經全部逃出了拍賣大廳。

    這種時候不逃難道還要留下來觀看兩位非人類進行大決戰嗎?

    我知道電視屏幕後面有個小門,當即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當經過放置著那引起這場變故的老古董展台時,我稍猶豫了一下,然後偷眼看看正對峙中的兩位非人類,見他們正全神貫注的防備對手準備做戰,似乎都沒有注意到這邊,便伸手去抱這此刻已經身價百億的鏡樣老古董。

    但沒有想到的是,我雙手剛剛抱起老古董,還沒等轉身,就覺眼前一花,飛天狼怪和疑似天使就已經同時出在我的眼前,一只散著聖潔白光的美手和一只又粗又大滿是黑毛的獸爪子同時按在了我的手臂上。

    你要做什麼?兩位非人類發出一模一樣的責問,雖然一個粗啞難聽,一個美如仙樂,但語氣中的懷疑卻是相同的。

    你們兩位先忙,忙完了咱們再繼續拍賣,我先把東西收起來,以免不小心碰壞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能把話說得如此完整和條理分明,我還真是佩服自己臨危不亂的大將風度。

    放下!疑似天使顯然並不欣賞我的表現,凶巴巴地沖我喝道。

    好,沒問題。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我立刻乖乖地把老古董放下,你們忙,我先走。

    別急,我們需要一個見證者。盡管我已經放下了東西,但飛天狼怪卻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更緊的拉住我的手臂,就由你來好了。

    什麼?見證怪物打架?我是不是嫌活得太長了?

    不,不必了吧。我可憐巴巴地討饒,希望可以博得同情,我只是個小拍賣師,連大學文憑都沒有,不太適合做這麼重要事情的見證人,那邊人很多而且有錢有身份有學曆,你們去找他們吧。我知道按照電影小說里的規律而言,自己此刻應該大義凜然地挺胸面對這二位看上去就很危險的非人類,以自己生命去為其它人爭取逃生的時間。但我不是什麼大英雄,更沒有想過做大英雄,所以對于小市民身份的我來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是亙古不變的真理,這移禍江東之計可是千古流傳下來的保命法子,要是不用就太對不起羅貫中他老人家了。

    但兩位非人類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壓根就沒中計,只是抓著我不放。

    沒關系,你只需要留下來,記住你所看到的一切就可以,其它不用你管。飛天狼怪雖然樣子變得比較凶惡可怕,但態度卻比那位疑似天使要強得多,語氣極為溫和。這不禁讓我那顆脆弱得快要爆點的心髒感覺好過了一些。

    真的只要在一旁看著就好嗎?我重複了一遍,希望可以得到確認。

    天使立刻給了我一個不怎麼標準卻絕對有說服力的答案,你要是敢不做,我就把你切成一萬塊,然後扔到太空黑洞里去。

    扔到太空黑洞里去的威脅,對我這種腳踏實地對過于遙遠的事情向來沒什麼概念的小人物來說,遠沒有前面那句切成一萬塊所帶來的威懾力大,我立刻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既然這樣,那我就做這個見證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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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39:43

第一部 第二章 什麼世道

    聽到我答應下來,兩位非人類便放開我,重新回到大廳中間,恢複剛才那種蓄勢待發的狀態,看起來很有點要進行決斗的意思。

    很好,那麼我們就有請……飛天狼怪說到這里看了一眼我胸前的名牌,有請顧東先生做為此次沖突的見證者與仲裁者,在警方來到之前,我們有五分鍾的時間來解決這次糾紛,請問安心小姐是否同意?

    疑似天使硬梆梆地說:同意!

    什麼?還要我作仲裁人,剛才怎麼沒說?

    為什麼不問問我同不同意?唉,在非人類面前真是沒有人權可講。

    盡管一肚子不滿,但出于安全第一的考慮,我還是老實縮在老古董展台後面,保持沈默。

    沈默是金啊,這種時候可不能亂講話引火上身。

    很好!飛天狼怪滿意地點了點頭,那麼,安心小姐此時的舉動違反了基本規則的第四條之非必要時刻不得在人類面前顯露真實面目,以及第七條之任何沖突競爭當以人類規則進行,請問安心小姐是否明白?

    我聽著飛天狼怪這話怎麼像是在法庭上說的,難道說非人類也是講法制的嗎?那我可不可以告他們非法限制人身自由?

    伊羅,不要說了,只剩下我們兩個,這些規則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就算你找了見證人又有什麼用?見證結果你要上報到哪里去?他們都死光了,沒有人會來看你這些見鬼的上報材料的!疑似天使安心憤怒地打斷了飛天狼怪伊羅的話,你還抱著這些死條規有什麼用?用不了多久,你我都會死去,只有'門'能夠救我們……

    基本規則第一條,在任何時刻我們都不應該動用'門',這是違反自然的非法制品,應當全部銷毀。伊羅顯然是個極為死板的人,開口閉口都是規則,讓人聽著都煩,再加上他那副欠扁的怪物樣,估計警方到達後肯定會毫不猶豫的對他進行亂槍射殺,以解救面臨狼人威脅的可愛天使。

    難道你不想了解倒底發生了什麼導致我們坐困在這個鬼地方等死嗎?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既沒有可以商量的同伴,也沒有家鄉的音訊,我們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管。我們苦苦尋找落在這個星球上的六個'門',並不想改變什麼,只不過不想死得糊里糊塗,至少我們要知道家鄉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拋下我們不管。告訴我,難道你不想知道嗎?安心的語氣激動,盡管我對內容聽不太明白,但卻可以聽出引誘的意味。

    伊羅難得地沈默了片刻,好一會兒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來,想……

    既然這樣,我們為什麼不通過'門'去尋找真相?現在就剩下我們兩個了,隨便做什麼都可以……

    這後半句話說得好曖昧,尤其是出自這麼一位美女之口,很容易讓人浮想聯翩熱血沸騰,不過他們兩個要是做什麼的話,那是不是可以看**獸交呢?咳,這可是限制級內容,趕快打住。

    對不起,規則必須遵守!'門'是極度危險的反自然產品,對于平衡的破壞具有難以估量的影響,必須全部銷毀,我們不能抱有任何僥幸心理,安可達魯的悲劇前車可鑒。一點也不識風情的伊羅顯然並沒有像我那樣想到歪處,而是很堅決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你和你的鬼規則去死吧。安心終于爆發了,身上的白光猛然間全部變紅,如同熊熊燃燒的烈焰一般呼呼舞動。

    令人窒息的熱浪撲面而來,刹時間就讓我滿身大汗,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安心身上閃動著的確確實實是熾烈火焰而不是紅光。

    安心左近的桌椅等金屬塑料制品,全都呈現出將融化的狀態,扭曲變形堆萎下去,地板和天花板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燃燒就直接炭化,以安心所處位置為中心,出現一個迅速擴大范圍的黑色圓圈,由此可以想像她身周的溫度有多高了。

    刺耳的警報聲同時響起,天花板上的消防水籠頭應聲開啟,把原本裝飾華麗的拍賣大廳澆得一塌糊塗。

    水落到安心近處,立刻就被火焰蒸發成騰騰的白汽飄散開去,不一會兒的工夫,整個大廳內變得霧氣繚繞,有如起了濃霧一般,所有的東西都變得影綽模糊,如同幻影一般不真切。

    霧氣深處突然響起激烈的怒吼聲打斗聲,兩個模糊而怪異的身影碰撞沖擊,異樣的光彩自其間不停閃爍,在白霧之中映出極為漂亮的霓虹效果。

    時不時的有一團團紅光自濃霧深處飛出來,所落之處立刻烈焰熊熊。

    現在正是天賜良機,這種時候還不逃命,那就絕對是傻瓜。再說了不是我不肯當見證人,而是在現在這種霧騰騰的情況下,我什麼都看不清楚,想做見證也沒有辦法。

    我立刻從展台後面一躍而起,就準備以生平最快的速度逃出這非人戰場,想當年我可是校長的短跑冠軍,這麼點的距離,只需要十幾秒的時間就足夠用了……

    但我只不過剛一跳出來,就見一團耀眼的紅光劈面飛來,不禁嚇了一跳,要是被那紅光落到身上,那我就可以榮幸地享受布魯諾當年的火刑待遇了。我還年輕,還沒有結婚,事業又剛有小成,當然不想這麼快結束自己的生命。于是我當機立斷,立刻就以剛剛醞釀好的最快速度一頭鑽到展台底下。

    可那團紅光居然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到展台上的老古董上面。

    透過展台的玻璃台面,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很像玻璃鏡子的老古董刹時間變得通紅,下身造價不菲的純檀香木架子轉瞬間便無聲無息地變成灰燼。

    乒的一聲輕響,就好像是小玻璃瓶炸碎了一般,整個鋼化玻璃台面應聲碎裂,玻璃碎塊落得我滿頭滿脖子都是,燒得通紅的古董鏡子對著我的腦袋筆直落下來,這要是被它砸到的話,那我腦袋的下場就會跟檀香木架子沒什麼區別了。

    見勢不妙,當然不可坐以待斃。我猛得施展出雖然不太雅觀但在武俠小說中向來是萬試萬靈的逃命絕學驢打滾,飛快地向前翻出。

    不過,估計我是沒什麼當大俠的天份,我剛剛做出架勢,還沒等翻出去,那紅通通的古董鏡子就落到了我的腦袋上。

    強烈的灼熱感如同飛流直下的瀑布一般從頭頂迅速落下,流遍我的全身,伴隨而來是千刀萬剮般的強烈痛楚。

    完了,死定了!

    我腦中一片混亂模糊,感覺那種叫神智的東西正以光速離我而去。

    模糊中似乎聽到兩聲驚叫。

    壞了!

    不好。

    什麼壞了?什麼不好?

    我感覺全身輕飄飄的好像飛了起來,努力地睜開眼睛,立時大吃一驚。

    我現在的視角居然真的是在空中,而且是在整個大廳的頂部。

    雖然依舊白霧迷漫,但我卻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廳中的所有情形。

    疑似天使安心和飛天狼怪伊羅正急惶惶地向著同一個方向撲去。

    那個方向有一個散亂的金屬架子,一個人正一動不動地躺在下面,頭臉被一面通紅的鏡子蓋住而看不清長相。

    這個人看起來有點眼熟,不過我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唯一能肯定的就是,我一定是經常見到他。

    飛撲到那人身旁的安心和伊羅齊齊伸手去抓那面通紅的鏡子,同時伊羅大喊,顧東先生……

    顧東?伊羅干什麼叫我的名字?

    我感到有點迷惑,再看看那個躺著的熟人,立時醒悟過來。

    那人不就是被古董鏡子砸到的我嗎?

    為什麼我可以看到自己?難道是靈魂出竅的關系?靈魂出竅那不是意味著我掛掉了嗎?

    還沒等我想明白這件事情,下方的情況突然起了變化。

    那被燒紅的老古董鏡子猛得在我的腦袋上豎立起來,迅速漲大,眨眼工夫就變得和房間一樣高矮,邊際深入天花板、地板和牆壁,將整個大廳一分為二,我那可憐的腦袋當然也難逃被切成兩半的命運。

    瞧起來就好像是大廳內多出一面紅色的光滑牆壁,真是說不出的怪異。

    兩個非人類有些不知所措地停在紅牆面前。

    你剛才是故意的對不對!伊羅一直保持平靜的聲音終于變得憤怒起來。

    當然不是。安心的語氣之中卻充滿了興奮,不過,既然'門'已經打開了,我們不如進去吧。

    你根本就不了解'門'的危險性。伊羅怒吼著,似乎恨不得把眼前的安心撕成碎片,你以為打開'門'就可以進入了嗎?你錯了!

    為什麼他們兩個總說這老古董是門?真是沒道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它也像鏡子多于門,當然了,現在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堵牆。

    你害怕進去就算了,我自己去。安心嘲笑著伊羅,展開雙翅向著那一片蒙蒙紅光飛去,拋開她這種飛去撞牆的行為看起來實在是很愚蠢不說,這景象還是美妙呢。

    這一回,伊羅卻停在原地沒有阻止安心的行為。

    砰的一聲悶響,安心一頭重重撞在了巨大的老古董上,從空中掉下來,一屁股摔到地上,樣子很是狼狽。

    為什麼會這樣?安心從地上一躍而起,揉著撞痛的額頭,轉過來沖著伊羅大喊,是不是你做的手腳?

    當然不是。伊羅的語氣中充滿了譏諷,你以為'門'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嗎?

    難道使用手冊上說的也會有差錯嗎?安心從左邊翅膀下摸出一塊好像書本那麼大的金屬板來,仔細地看了起來。

    你也不想想如果安可達魯的使用手冊真是那麼好用的話,他們又怎麼會因為'門'而滅亡?伊羅大笑道,況且,我認為安可達魯很可能也不是'門'的制造者,他們記載的方法不過是自己探索出來的罷了。

    你一定知道怎麼用它對不對?安心憤怒地把金屬板擲向伊羅,告訴我,告訴我,我要進去,我要進去。

    伊羅閃身躲過飛來的金屬板,看向安心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憫,搖頭歎道:我只知道'門'的危險性,時間平衡的破壞,不是任何文明所能承受得起的。至于'門'確切的使用方法,我想除了它的真正制造者外不會有人知道。

    你騙我,我一定可以進去的。安心好像瘋了一般,轉過身來再次向老古董飛去,砰砰的一下接一下不停撞擊著,直撞得額頭鮮血四濺,但老古董卻紋絲不動。

    雖然美人撞牆比較難得一見,但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進入這個'門'就真的那麼重要嗎?進不去就算了,搞得跟撞牆自殺似的,值得嗎?

    突然,老古董晃動了一下,平靜的表面現出一圈圈水樣的漣漪,但漣漪的中心並不是安心撞擊的位置,而是老古董的正中央。

    那漣漪一圈圈的漾開去,越來越急,越來越密,好像有什麼東西里面蠕動著想要沖出來。

    它動了,它動了。安心雖然頭破血流形象狼狽,但見到自己的努力終于有了成果,不禁歡呼起來,然後更加努力地繼續進行自己偉大的撞牆事業。

    開始了嗎?伊羅喃喃自語著,顯得有些失落,沒想到我們終究還是失敗了。

    好像是要特意應和伊羅的這句話一般,蠕動的漣漪猛然間停了下來,整個老古董表面重新恢複了一片平靜。

    整個空間忽然間顫動了一下,只不過是微微的那麼一動,看起來效果就好像是盜版影碟中的畫面抖動一樣。

    只不過這麼輕輕一顫之間,世界就翻轉了過來。

    這麼說真的很奇怪,但除了這樣形容以後,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麼來表達此時此刻的這種情形。這純粹是一種感覺,就好像是電影膠片翻過來以後,所有拍下的內容都左右互換了位置一樣……

    我可以看到大廳里那些東倒西歪的桌椅全都變了個方向,被壓在古董鏡子下面腦袋變成了兩半的我,原本向上微微曲起的右手變成了左手……

    這可太詭異了,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一片淡淡的陰影自古董鏡子內飄出來,好像一片云一樣慢悠悠地向我飛來,但奇怪的是,伊羅和安心都對這飛出來的陰影沒有做任何表示,就好像壓根沒有看到它似的。

    這片陰影好怪,飛行的同時,不停的變幻著樣子,給我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人在表達著自己喜怒哀樂愁苦憂的所有情緒,隨著樣子的變幻,中心部位隱隱有古怪的亮光不停閃起,亮光中可見許多模糊的影像飛速劃過。

    我感到有點害怕,見這怪東西筆直地向我飄過來,便想要躲開。

    但任憑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挪動自己的位置。由此可見那些小說電影里所說的人死了以後靈魂可以隨便閑逛,絕對都是騙人的鬼話,以後我再也不相信這些東西了。當然,如果我還有以後的話……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片陰影越飄越近,緩緩的飛過來。

    隨著陰影飛到我的位置,我的視線便一點點地暗了下來,我幾乎可以想像此刻那陰影正慢慢吞噬我的情形,雖然我已經死了,現在也感受不到痛苦,但一想到這種景象,我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冰寒。

    絕對黑暗突然降臨,籠罩了眼前所有的世界。

    我感到自己好像坐上升降機,在黑暗中極速運動,向著下方不停降去。

    這是去哪?難道是下地獄的快速綠色通道嗎?呸,我想哪去了,我這麼種從來不作奸犯科至多愛占點小便宜的難得好人怎麼會去地獄那種地方?要去也是去天堂,說不定天堂正好是在下面。對,一定是這樣,誰說天堂就一定是在天上的,它肯定在地下面,要不然為什麼我會往下降?

    黑暗之中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不過是短短一瞬,下方的黑暗之中突然出現一個亮點。

    隨著我的下降,亮點快速擴大著。

    終于要到了嗎?天堂,還是地獄?我忍不住緊張地屏住了呼吸,如果死人也有呼吸的話。

    亮點終于大到了占滿前方所有的空間,我如同石頭一般掉進了那一片光明之中。

    砰的一聲,我重重摔到了地上。

    好痛,尤其是地面上還全都是大大小小的石頭,硌得我全身都好像被無數小刀同時刺了一下似的。

    不是說死人沒有痛覺嗎?

    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但呼呼風聲、婉轉鳥鳴、草樹響動不停地傳入耳中,鼻端飄動著混和了泥土、花草等等味道的清香。

    天堂,一定是天堂,要不然怎麼可能有鳥叫,怎麼會有花香?我如此激動地想著,卻有點不明白,我怎麼看不到任何東西,難道死人沒有視覺嗎?

    一條濕濕軟軟溫溫的東西突然伸到我的臉上,不停蹭擦著我的臉頰。

    好癢,好癢,感覺好像是我家的寵物小狗在我午睡時跑過來舔我。我一時忘了自己已經死掉,如同生前一樣大叫一聲,不要鬧了。跟著睜開眼睛,翻身坐了起來。

    眼前一片光明。

    我說剛才怎麼一片黑暗,原來是我一直沒有睜開眼睛。

    我忍不住尷尬地嘿嘿干笑兩聲,轉頭四顧,打量自己此刻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處茂盛幽靜的樹林。

    與以前見到的那些人工林中那些細小的樹木不同,這里的每一株樹都極為粗大,密密層層的枝葉把天空完全遮蔽了起來,一些細碎的光點,透過樹葉間隙射落進來,落到下方的草叢間形成斑駁的亮痕。

    周圍滿是半人多高的雜草,其間如同繁星般點綴著色彩各異的細碎野花。

    淡淡花香混和著泥土、青草的芬芳彙成即使是最昂貴香水也無法比擬的清香味道,夾在細細微風之中飄來,刹那間就讓我有了種微醉的感覺。

    好清新的空氣,沒有半點刺鼻廢氣的味道,就連我這鼻炎症患者也難得的呼吸暢快起來。

    如此乾淨甜美的空氣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即使是高至泰山絕頂、深入九寨溝腹地,空氣也沒有此時此地的清鮮。

    僅憑這空氣,我就幾乎可以斷定自己來到了天堂,地獄想來不會有如此風景與空氣。

    旁邊草叢忽然嘩的一聲輕響,一只小鹿探頭探腦地自其中跑出來,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著我。

    好可愛的小家夥,身上充滿了野生動物的靈氣,遠不是以前在動物園里看到的那些關得有點呆傻的動物所能比的。

    我忍不住沖著這小家夥招了招手,過來。

    小鹿居然並不害怕,小心翼翼地邁著碎步跑到我身旁,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輕輕舔著我的手。

    這種濕暖的感覺讓我立刻就意識到剛才舔我臉的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小東西。

    我輕輕的拍了拍這個小家夥長長的脖子,小家夥似乎很愜意的眯起眼睛發出低微的喃喃聲,引得密林深處響起一聲鹿鳴。

    大概是小家夥的父母在叫吧,它聽到鳴叫,便撲的一下子跳進草叢中,消失不見。

    從來沒這麼近接觸過野生動物,這種感覺還真是美妙,所以小鹿突然跑掉,讓我感到有些遺憾,望著它離去的方向出了一回神,這才意識到現在應該進一步查看一下自己的處境才對。

    從地上站起來,我剛想要檢查自己的身體,卻發現地上有一面透明的鏡子,從方位來看,剛好在我躺著時的頭頂上方。

    這東西看起來好眼熟悉,對了,可不就是那個引發了這一連串變故最終導致我掛掉的老古董鏡子。

    我把老古董鏡子拾起來,翻來覆去地看了兩遍,見它已經恢複了原本的透明樣子,表面完好無損,一點燒灼過的痕跡都沒有。

    它怎麼也跟著我跑到這里來了?我想不明白,也不願意去想,反正我已經死了,想這些還有什麼意思?這東西再值錢也跟我沒關系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上百億的東西,我也不忍心把它丟掉,便隨手把老古董鏡子塞到襯衫里面揣好,然後低下頭打量自己。

    嗯,和活著的時候沒什麼區別,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變,身後既沒有長出天使一樣的翅膀,腦袋上也沒有頂著個盤子。我死的還是非常有中國特色的,由此可見我即使是升上了天堂估計也不會是老外的天堂。更重要的是,我可是正正經經的拜金教徒,不信上帝,想來他老人家也不會允許我這個異教徒去他的地盤上鬼混。

    不知道人死了會不會有痛覺?我如此想著,伸手重重捏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好痛!我痛得一咧嘴,差點沒叫出聲來。

    我可沒有自虐的習慣,早知道會這麼痛我就不那麼用力捏了。

    奇怪,不是說死人沒有痛覺嗎?

    對于這一點我實在是有點想不通,索性便暫時不想了,既然來到天堂,那也不能總在這個樹林里呆著,還得到外面去跟其它人打打交到才是。沒準兒會遇上一個半個的天使或是仙女之類的,以前看聖經故事畫的時候見到過那里面的天使都不穿衣服,希望這里的仙女或是天使也會如此開放,那麼的話,嘿嘿,豔遇啊……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呵呵淫笑兩聲,向四周張望了一下,聽到東側隱隱有水聲在響,根據以前學過的野外生存術,在一個陌生的野外環境找到河流是極為重要的事情。于是我便根據所學,毫不猶豫地向著東面走去。

    但以前學野外求生術的時候,老師顯然忘了告訴我聽著水聲去找河流怎麼判斷距離。

    以前只聽說過望山跑死馬,今天我卻親自實踐聽水累死人。

    尋著水聲一路走過去,就聽到那水聲在前面響個不停,但足足走了一個小時,水聲倒是大了少許,卻始終沒看到那河在哪里。

    這種沒有開發人跡罕至人密林中根本就沒道路可言,對于走慣了水泥路的我來說,真是要多難走有多難走。

    一路走過來,皮鞋崴壞了,襯衫刮破了,褲腳扯成了一條條,手臂臉上盡是細小的血痕,真是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以前看過的網絡小說里面,無論是到異世界、去天堂或是陰間,還是回到過去,主角都是走不三步就能碰上人,為什麼我走了一個小時卻連個鬼影都沒有看到?難道這就是現實與幻想的差別嗎?這反差也未免太大點了吧。

    我累得實在走不動了,隨便找個樹根一屁股坐下,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只覺得雙腳生痛,兩腿酸軟,更重要的是,我的肚子不停發出好像癩蛤蟆一樣的咕咕叫聲,我居然餓了!

    太離譜了吧。我現在可是個死人,會痛會累就算了,居然還會餓肚子,從來沒聽說過死人也需要吃東西的!

    這真是個嚴重的問題,要是我一直被困在這個不知道有多大的密林中,會不會被餓死呢?我已經是死了,那麼再被餓死又該是什麼?

    我不得不認真的考慮自己現在狀況。

    很顯然,我現在的情況與我所知道的死人情況有著很大的區別,這讓我一直認為自己已經死掉的想法第一次出現了動搖。

    可是我明明已經看到自己一動也不動地躺在大廳中,而且腦袋還被那變大的老古董鏡子切成了兩半,怎麼可能沒有死?難道是視角問題?其實我的腦袋還完好無損,只不過從上面看起來好像是被切成了兩半?可如果我要是死了的話,又怎麼解釋現在這種情況?

    我把懷里的老古董鏡子掏出來,翻來覆去地看著,忽然間回想起伊羅和安心反複提到的那個字眼——門。

    他們既然堅持稱這老古董鏡子為門,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而且剛才門已經被安心打開了,但她卻不懂進入的法子。

    想到這里,我心里不禁一動,難道說我沒有死,而是進到了門里面嗎?我現在不是在天堂而是在門後的世界里了?那不就是異世界!

    這會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是充滿魔法與怪獸的世界,還是科技發達到腳趾尖的世界,抑或是一個蠻荒初始的世界?

    看這里的樣子,只怕第二種可能性不會很大,那就是一、三可能居多了。

    一想到這里,我不禁緊張起來,左顧右盼,想看看四周有沒有什麼危險怪獸之類的東西存在。

    正所謂怕什麼來什麼,原本走了一路都平平靜靜安全無事,可我現在只不過剛往旁看一眼,就見那邊草叢一分,跳出灰乎乎一物。

    我定睛一看,不禁嚇得魂飛天外。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0:01

第一部 第三章 初遭遇

    此物形狀似犬,嘴長體灰,兩眼綠油油,尖牙白生生,不是怪獸卻是一只大灰狼,而且從它肚皮癟癟口水直流的樣子來看,我可肯定它是一只餓狼。

    對于我這種兩手空空且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市民來說,餓狼的殺傷程度在實際上與一只怪獸不相上下。

    餓狼盯著我,綠油油的眼睛中放射出看到紅燒肘子般的貪婪目光,下意識地用舌頭舔著牙齒,緩緩逼近。

    聽說食肉動物都是潛伏在暗處待獵物松懈的時候才出擊,爭取一擊命中,怎麼這只餓狼卻慢慢地走過來,難道是看出我又餓又累跑不動了?或是它餓得有點糊塗忘記了獵食程序?還是這個世界的狼都是這麼傻?

    好在我還沒有餓糊塗,雖然累得全身發軟,但科學與實踐都證明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只看有沒有合適的激力或壓力,現在這麼大壓力就擺在我面前而且不住增加,立刻激發出我無限潛能,忘掉饑餓忘掉疲憊,懼從心頭起力向肌肉生,喉間發出一聲可怕的吼叫,甚至都沒有站起來,就直接一個滾翻,把剛剛躲古董鏡子時沒有用武之地的驢打滾完美施展出來,著地滾出,胡亂選了個方向,以雖然不太美觀但速度卻足以媲美世界短跑冠軍地連滾帶爬勢向密林深處拼命逃去。雖然逃命,但我也沒有把那事關重大的古董鏡子扔掉,而是死死抓在手里,我真是越來越佩服自己遇事不慌的大將風度了。

    餓狼雖然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反應也是極為快速,長嚎一聲跟著我的屁股後面追了下來。

    我逃了幾步,下意識地回頭去看餓狼離我有多遠,但卻意外發現那餓狼雖然在追我,卻跑得有氣無力,不比剛才那慢慢踱步快多少。

    我不禁楞了一下,壯著膽子停下來,仔細觀察,這才發現餓狼走過的地方都拖著一道血跡,再往餓狼身上,赫然看到一支長長帶尾羽地東西正插在它的肚皮上,鮮血好像自來水一樣不足流出。

    原來它已經受傷了,而且從傷勢上來看,傷得還不輕,怪不得沒有力氣來追我。

    哈哈,既然是一只快死的傷狼那我還有什麼可怕的?

    秉承著人類一慣欺軟怕硬的優良作風,我也不跑了,得意地沖著餓狼大笑道:你過來吃我啊?沒力氣了吧,哈哈,現在我要吃你了!送上門來的美食,我要不吃就對不起我的肚子!

    餓狼強撐著又走了兩步,便無力地摔倒在地,急促喘息,再怎麼用力也翻不起來了。

    看到這種情形,我的膽子不禁又大了三兩分,主動向餓狼走了兩步,見它仍舊沒有反應,便索性走到它身旁,用手撥了撥它的腦袋。

    餓狼雙眼無神地望著我這個逆天的食物,居然流露出絕望和悲傷的神情,讓人看了不禁心生同情。

    我想什麼呢?它不過是一只狼,怎麼可能流露出這種人類的情感,我肯定是看錯了。

    我立刻扭過頭來不看那雙充滿感情的眼睛,打量它的身體。

    嗯,肥瘦正好,不老不膩,烤起來的味道一定不差。

    雖然刻意把餓狼往食物的方向想,但那雙如人般憂郁悲傷絕望的眼睛卻總是在我腦海中晃來晃去,讓我忍不住又看了它一眼。

    餓狼依舊用那種眼神望著我。

    不要那麼看我!我忍不住對它說,剛才你不是也要吃我嗎?現在我反過來吃你是天經地意地事情,我只是個小市民,不要以為我會做出以德報怨的英雄舉動,我現在非常餓,為了我的肚子我也不能放過你!

    餓狼不理我的解釋,仍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好吧,我承認我的心腸有點軟,雖然餓得厲害,但看到這種眼神,我卻沒法狠下心來料理它。

    算了,我再忍一會兒,等你死了再過來吃你,這總行了吧,我可是仁至義盡了……

    你不要再那麼看著我,我已經夠意思了,不要指望我會救你……

    好吧,我承認我有點婦人之仁,不對,是我有豐富的同情心,再怎麼說這也是一條性命,不能見死不救。

    我檢查了一下那只射到餓狼肚子里的東西,發現插得並不是很深,只不過傷口很特別,造成大量流血,只要把那東西拔出來,再簡單包紮一下,估計就沒有問題了。

    我幫了你,你可不能再打吃我的主意啊。我這樣不放心地交待一句,然後一手按住餓狼的傷處,一手握住那東西,用力一拔。

    嗤的一聲,隨著拔出,一股血箭噴射而出,濺得我滿頭滿臉滿身都是。

    我可憐的報喜鳥襯衫啊……

    大概是我的動作太過粗魯,痛得餓狼慘嚎一聲,全身抽搐,四爪亂撓,頗有點像垂死掙紮的樣子。

    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抓了些野草胡亂塞在餓狼血如泉湧的傷口上,然後扯下一條已經報銷的襯衫袖子,撕成繃帶,草草地給餓狼包紮上。

    然後,我對著奄奄一息地餓狼說: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我可沒學過野外救生,這一套都是在電視劇里學來的,要是你活不成,可別怨我,要怪就怪電視導演和編劇們胡編亂造好了。

    餓狼喉間發出一聲低鳴,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大概是聽懂了吧。

    我不再管它,拿起那根長東西來細看。

    現在我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支箭,全金屬打造,拿在手中沈甸甸冷冰冰,箭尾處還刻在兩個古篆,射日。

    這名字倒挺有氣派地,可見起名字的人一定不差……

    起名字的人?對啊!

    我一拍自己的腦袋,大恨自己反應遲鈍,既然有箭,就一定有人在,看餓狼傷得這麼重肯定走不了多遠,也就是說附近就有人啊。

    一想到此處,我再也坐不住了,連忙站起來,準備循著血跡找過去,看能不能遇到人。

    至于那只餓狼,讓它在這里自生自滅好了,我雖然有同情心,但不是愛心泛濫,而且東郭先生的故事我還是聽過的,萬一等它恢複之後再反咬我一口,那就不太妙了。更重要的是,我怕我越來越餓的情況下,會忍不住先把它吃掉,那不就讓我救生的本意浪費掉了?

    所以我掃也不掃餓狼一眼,徑直延著血跡離開,走出幾步就聽到身後的餓狼嗚嗚叫了幾聲,我下意識回頭看去,就見它正強支起頭望向我,目光中居然滿是感激。

    再見,錯了,別再見了。我胡亂向它揮了揮手,走入草叢深處。

    這餓狼來的方向居然就是水聲那面,倒是與我原本的方向一致,沿途可見觸目驚心的血跡斑斑駁駁,真不知道它那小小的身軀里怎麼會有這麼多血可流。

    如此又走了多半個小時,就在我快要累得趴到地上爬行的時候,繞過一叢密得無路可走的灌樹叢,水聲忽然間大了許多,轟轟悶響聲勢驚人,同時隱隱可見前方光影晃動。

    到河邊了!我不禁精神一振,提著剩余的力氣向前奮力疾行,五六分鍾後,走出樹林,便覺眼前一亮,竟是到了一處斷崖邊際!

    前方不遠處,一條六七米寬的大河正從密林之間流過,自斷崖上飛瀉而下,形成聲勢驚人的瀑布,直下千丈高峰,轟轟落入山崖下方的深潭之中。

    天好藍,藍得透明,藍得乾淨,長這麼大我就沒見過這麼乾淨的天,幾朵淡淡潔白的云跡閑散地飄在藍天之上,平添了些許詩意。

    濕冷的水氣撲面而來,讓已經精疲力竭的我不禁為之一振,一時間滿身的疲倦都消減了不少。

    站在斷崖邊際極目眺望,可見下方深潭依山勢蜿蜒流出,銀亮水跡穿過延綿森林,直注入遠方如銀帶一般橫過無邊大地的大江之中。

    此時夕陽斜掛天邊,半天豔紅,江面粼粼波光帶著一絲橙紅,三兩只葉樣的輕舟漂在其中,此情此景便如突然間走入了一幅粉彩水墨畫卷之中,真個是說不出的瑰麗動人。

    我傻傻地站在崖過憑風遠眺,一時間心中說不出是種什麼滋味,只覺得有種莫名的感動,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中翻滾著,讓我突然間好想盡情地哭一場。

    不過,肚子抗議般的咕咕叫喊立刻破壞了我難得產生的詩意情緒。

    餓,好餓!

    饑餓感以風卷殘云之勢把其它所有感想情緒心情通通驅逐出了我的腦海。

    必須得弄點吃的才行,要不然我就要以葬身在這個風景如畫的地方了。

    我側著頭四下打量,正盤算著剛才那頭狼應該是死多活少或許我可以回去把它吃掉的念頭,卻一眼看到旁邊的大河,心里一動,便疾步走到河邊探頭望去。

    只見河水清流澈透明,一眼便可以看到水底的石頭,真是好水啊。

    現在我沒心情感慨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清的河水了,我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在河中遊來蕩去的一群群大魚吸引了。

    好肥的魚啊,最大的約摸得有三四斤,小的也有半斤那樣,瞧起來應該是鯽魚之類,烤著吃味道一定很不錯。更重要的是,抓魚比較省事,而要回去吃那頭狼的話,卻至少還要走大半個小時,以我現在的體力估計支撐不到那里了。

    好在以前的野外求生課上學過如何插魚,當時我可是成績最好的學生,練就了一手例無虛發飛竿插魚術,此刻正是一顯身手的好時機。

    我立刻行動,跑到林中尋找合適的樹枝做插魚工具。

    這密林之中樹枝雖多,合適作插竿的卻不好找,我隨手折了幾支都覺得不怎麼稱手,隨即選了個方向往密林深處走了一會兒,便見前方有一叢略矮的雜樹,枝干長短粗細都比較合適,不禁心中大喜,連忙向著那雜樹跑過去。

    堪堪跑了幾步,卻忽聽雜樹叢那邊傳來男女混合異樣急促的喘息呻吟聲。

    這嗯嗯啊啊唔唔呀呀地聲音聽起來好耳熟,基本上與我看過的所有小電影里中西通用配音相同。

    有人在打野戰?

    雖然我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琢磨著豔遇的事情了,但還是沒有想到居然會這麼快就遇上。

    我下意識地放輕腳步,有如作賊一般躡手躡腳地往雜樹叢那邊摸去,便聽那毫無顧忌的女子抵死纏綿下的嬌呼與男子極度興奮的喘息越來越響,以我多年看遍東西小電影的豐富經驗聽來,兩人當是正好到了欲罷不能的關鍵時刻。

    我摸到雜樹叢後,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便見草地之上,兩個光溜溜地身影正交纏在一起激烈運動,登時看得我血脈賁張,頭發暈鼻孔發熱,立刻把肚子的問題忘到了腦後。

    此刻交戰正酣地二人正采取女上男下的經典方式,女子背向著我這邊,看不到長相,但單從背影來看,身材一流,烏黑的長發散披在肩頭更襯托得皮膚細膩白嫩,因為此刻過于興奮皮膚表層泛起一種淡淡嫣紅色彩,混合著身上密布的汗珠,散發著誘人光澤。

    至于男人長什麼樣子……我還真沒注意。我可是個性取向很正常的男人啊,這種鏡頭中怎麼可能會去注意男主角長得什麼樣子?

    好刺激,好緊張,真希望男主角是我。

    此刻兩人的動作已經極度激烈,那女子突然全身顫抖,仰頭狂叫一聲,然後猛得彎下身子,一口咬在了身下男人的咽喉上。

    正處在極度興奮的男子多半是沒有料到會禍從天降,在女子的咬噬下發出垂死嘶吼,身子奮力扭曲掙紮,但卻被那女子死死夾住根本無法掙脫,濃濃的鮮血順著脖子湧流而出,把旁邊的草地染得一片紫黑。

    漸漸地,男子停止了掙紮,身子卻仍微微**著,女子似意猶未盡地繼續挺動著身體,同時奮力吮吸男子的傷口,發出清晰可聞的滋滋聲,聽起來跟用吸管喝飲料的音效差不了多少。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一哆嗦,險些沒有小便失禁。

    原以為是A片,沒想到卻突然間變成了恐怖片,這種感覺就跟吃飯吃得正香的時刻突然吃出只蒼蠅來一樣讓人惡心反胃。

    幸好男主角不是我。

    我不敢再看下去,小心翼翼地慢慢向後倒退,準備離開這個危險的境地,但剛剛邁了兩步,就聽腳下咔吧一聲脆響,聲音雖然不大,但對于此刻的我來說實在是絕對不壓于一聲睛天霹靂。

    這種恐怖片的老套情節怎麼會讓我碰上,真是太倒黴了,為什麼我就遇不上**片中的類似老套情節呢?

    不過現在不是研究這些問題的時候,腳下發聲,行跡暴露,我立時渾身汗毛倒豎,擡眼看去,恰見那女子回頭看過來,我們兩個剛好來了個臉對臉眼對眼,那女子沖我嫣然一笑,不禁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這女子眉目如畫,樣貌那真沒說的,算得上是一流美女,但配合上從嘴角流出滴滴答答地順著下巴不停淌下來的鮮血,這一笑便給人一種變態殺人狂的感覺,怎麼能不讓我毛骨悚然!

    快跑!在產生這個念頭之前,身體已經行動起來,我不顧一切地掉頭狂奔,估計速度基本上可以趕得上世界紀錄了。

    但我堪堪跑了幾步,就聽到前方頭頂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兄弟,剛才看得是不是很爽啊?怎麼就走了,留下來跟姐姐玩玩吧。

    我心里一激靈,猛得停住腳步,擡頭看去,只見那變態美女正坐在前方大樹的樹杈上沖著我媚笑招手。

    此刻,她仍舊光著身子,從我這個角度望過去,纖毫畢現,誘人無比。但估計她追得也挺匆忙,所以嘴上胸前的血跡還沒擦掉,雪白的肌膚上一片殷紅,顯得分外詭異。

    我什麼都沒看到!我拋下一句,掉頭就往回跑。但一回頭卻撞在一人身上,軟綿綿香噴噴之中夾著一絲血腥味道。

    我擡頭一看,嚇得腿一軟,好險沒坐在地上。

    居然是剛剛還在樹上的變態美女!

    好快的速度,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這不是廢話嘛,哪個普通人沒事兒會吸人血的?

    難道她是吸血鬼?

    我剛剛在腦海中升起這個念頭,甚至還沒來得及產生逃跑的想法,有吸血鬼嫌疑的變態美女格格淫笑著伸手推了一把。

    我本來就腿發軟,被她這一推,當時失去平衡,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好在這里野草豐厚,倒也沒有摔痛。

    小兄弟不要害羞嘛,姐姐包管讓你欲仙欲死……變態美女一面淫笑著,一面如同剛才那樣跨坐在我的身上。

    就目前的情形來看,能不能欲仙我是不知道,欲死卻是肯定的。

    躲開!我鼓足勇氣,大吼一聲,奮力去推這不要臉想要強暴男人的變態美女。

    但變態美女卻是紋絲不動,反而一把抓住我推在她身上的雙手,小兄弟,你好壞啊,這就對姐姐動手動腳了?

    鬼才想對你這死變態動手動腳!我心里大聲咒罵,急惶惶抽回雙手,在身邊亂摸一氣,希望可以找到點東西當武器砸她一家夥。

    但我摸了一圈,摸到最粗的樹枝跟我的小指差不多粗細,摸到的最大石塊大約跟花生米一樣大。

    有沒有搞錯啊,這種野外怎麼可能連塊大點的石頭也沒有!

    變態美女格格大笑,小兄弟,你就不用掙紮了,乖乖聽姐姐的話,好好享受就是了!

    我當然不會聽她的話,隨手往身上一摸,立刻摸到襯衫下面有一扁扁圓圓硬硬的東西,足足有海碗那麼大,勉強合適夠用,當下來不及細想是什麼東西,不假思索地掏出來,劈頭擲向變態美女。

    擲出去的東西在空中劃過一道晶瑩的曲線光跡,落向變態美女的頭部。

    變態美女毫不在乎地哈哈大笑,一邊伸手去抓,一邊說道:是要送東西給……剛說到這里,那在空中飛行的東西突然違反力學定律自行加速,從變態美女剛剛伸出的手前飛過,狠狠地砸在她腦袋上。

    變態美女額頭被砸處立時青煙直冒,發出皮肉燒焦的滋滋聲響,她慘叫著跳起來,攸的一下子飛到旁邊的樹杈上,動作之敏捷可以媲美飛鳥。

    砸傷變態美女的東西完成任務落到我身上,我低頭一看,才發現,我剛才扔出去的居然是價值上百億的老古董鏡子。

    這東西果然不同尋常,居然能在擲出去的途中自行加速規避攔截,這功能大約跟智能導彈差不多,有功夫一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不過眼前還是先逃命為妙,其它事情以後再說。

    我連忙抓著老古董鏡子翻身而起,繼續逃命。

    跳到樹上的變態美女仍叫得好像殺豬一般,我逃出十幾米遠了,居然聽到她越叫越響。

    倒底是女人啊,即使是這種恐怖的變態美女也一般脆弱,只不過被輕輕砸了一下,就叫得如此驚天動地。

    我一面如此想著,一面以最大可能加快腳步。

    勉強逃出百多米,身後的慘叫聲突然停止,下一刻前方傳來憤怒的大叫,你居然敢褻瀆我美麗的身體,去死吧。嗓聲有如破鑼,好不難聽。

    一團黑影應聲夾著青煙與濃濃焦臭味道當頭撲下。

    我連忙向旁閃躲,同時擡頭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卻好險沒嚇出心髒病來。

    只見來襲者宛如剛在火中烤過的重度燒傷患者,渾身皮焦肉爛,有的地方翻著鮮紅血肉,有的地方露出白花花的骨頭,隨著撲下來的動作,碎肉焦皮不停落下,真是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我這麼一驚,動作便慢了一拍,沒能躲過去,立時被撲個正著,再次仰面摔了個結實,那重度燒傷患者重重騎在我身上,壓得我胸口一陣氣血翻湧,無數焦糊味道的碎肉爛皮落得我滿頭滿臉都是。

    一只已經爛得露出指骨的爪子按在我的咽喉上,卡得我喘不過氣來。

    渾身依舊青煙不段的重度燒傷患者大喊道:去死吧,我要把你碎屍萬段扔了喂狗!已經滿是爛肉的臉上居然還能看出憤怒的表情來。

    生化危機里的喪屍和吸血鬼電影里的僵屍也不過如此吧。

    雖然我很愛看活死人與吸血鬼類的電影,也很愛玩生化危機,但並不意味著我在現實中會很高興跟它們邂逅。

    天啊,為什麼會讓我遇到這種事情,難道這就是恐怖片看多了的報應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看那些該死的恐怖片了。

    雖然被掐得出氣多進氣少,眼前一片金星,但我還是看出來,這位好像剛從火堆里扒拉出來的燒傷症患者居然就是見才那位作風開放大膽的變態美女。

    奇怪,她怎麼這麼會兒的工夫就變成了這樣?難道是被老古董鏡子打中的結果?

    我很想再用老古董鏡子擲她一家夥試試,但此刻我已經被她掐得四肢發軟,根本就有心無力。

    大約是覺得掐死我還不解恨,雖然已經勝券在握,但變態美女又舉起手爪猛得向我前胸插下來,看那架勢有把我心髒挖出來吃掉的意思。

    死定了!早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不如當時跟她爽一下,至少還能博得個牡丹花下死的風流名號,像現在這樣死法也未免太悲慘點了。

    我如此想著,眼看著那爪子越落越近,心髒都幾乎停止了跳動。

    空中突然響起一種異樣的聲響,似乎是微風劃過,嗖的一聲,一道又疾又快的細長灰影從旁飛來,自變態美女的腦袋上穿過,帶起一溜血光,奪的一聲釘到了不遠處的大樹上。

    變態美女的身體本來就已經處于半熟狀態,此時被這突如其來的力道向旁一帶,身子隨之栽倒,脖子好像折斷的牙簽一般隨著啪的一聲輕響齊根折斷,腦袋掉到地上骨碌碌滾出好遠,紅的白的粘稠液體淌得一地皆是。

    鮮血如同泉水一般自斷頸處噴湧而出,一股腦地澆下來,眨眼工夫,我上半身就變得通紅,還有好大一部分淌到了我那因為呼吸困難而大張著的嘴巴里,一股子又腥又臭好像爛肉的味道立時自喉而下直至腑內。

    真是太惡心了,雖然還沒有從死亡的陰影擺脫出來,我就已經感到肚子里一陣翻江倒海。

    偏偏那該死的屍體卻並沒有倒在一邊的地上,而是歪了一下,在腦袋掉了之後便向前一爬,正倒在我身上,斷脖子正對準我的嘴巴鼻子,鮮血咕咚咚的好像對著水桶的自來水一般流起來沒完。

    我本來就被變態美女掐得氣不夠用,被嗆了幾口,更是呼吸困難以了極點,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神智漸漸模糊。

    難道沒有被掐死反而要被嗆死?不知道我是不是頭一個在陸地上被血液嗆死的人,要是的話,應該去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才對。

    正迷糊的工夫,忽覺呼吸順暢了起來,我連忙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這雖然不過暫別片刻卻顯得分外親切的空氣,耳旁傳來嘈雜人聲。

    沒死,這小子命真大。

    這家夥奇裝異服,會不會也是妖孽一路的?

    很有可能,等會問問他。

    人,有人!終于見到人了。

    這可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見到的第一批人,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視線重新恢複清晰,就見上方圍了一圈腦袋,六七雙眼睛盯著我。

    這些腦袋每個都頂著樣式古老的冷兵器時代頭盔,一個個胡子拉碴,滿面灰泥,形象算不上良好。

    看到我清醒過來,其中一個胡子最大的絡腮胡子張口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此地與妖人為伍?

    當我想與妖人為伍嗎?難道看不出來那家夥是想要殺我?我心里不滿地嘟囔了一句,但看他們一個個頂盔貫甲攜刀帶劍且面生橫肉不像善輩,為了安全著想,我也不敢與他頂嘴,只得聲音微弱地解釋道:我是迷路了,正好遇到一個女人在那邊與男人野合,便心生好奇偷看了兩眼,不想那女人獸性大發一口將男人咬死,然後過來追我,我便逃跑,沒跑幾步卻從天上跳下個滿身焦臭的妖怪來,我還以為死定了,多虧幾位軍爺及時相救啊。說完弄得雙眼淚光漣漣,一副無限感激的樣子。我當然不會把自己通過什麼莫明其妙的門來到這個世界的事情告訴他們,以防他們把我也當成什麼妖人來對付。

    原來如此啊……那絡腮胡子聽了我的解釋連連點頭,怪不得,我告訴你,這個渾身焦臭的妖怪就是那咬死人的女子……

    胡大哥,此人有鬼,此地深山老林本就人跡罕至,多年來又遭群妖肆虐,附近根本就沒有人家,你看他的雙手細嫩絕非獵戶農人,衣衫怪異也非我大宋服色,口音更是奇特,難保不是妖人一路。另一個年紀較輕粗眉大眼者卻信不過我的解釋。

    嗯,有道理,說你是不是妖人。胡大哥一聽便立刻揪住我的衣襟喝問道,看你滿頭滿臉鮮血的樣子就非善類,若不是于兄弟倒叫你混過去了。

    我冤不冤啊,這血難道是我想弄上去的嗎?

    軍爺,這是剛才那妖人的血啊,我被她按在身下才被灑了一頭。我本是遊行天下的學生,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所以我出來看看我大宋的大好河山……我順著剛才那年青者的話頭說到這里突然一楞,忽覺不對,失聲叫了出來,大宋?哪個大宋?

    什麼哪個大宋?當今天下難道還有第二個大宋嗎?聽到我的叫聲,那幾人都面面相覷,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狐疑。

    不過現在我可顧不得這些,急聲問道:難道就是開國皇帝是趙匡胤的那個大宋嗎?

    大膽,居然敢直呼太祖皇帝的名號,你是不想活了嗎?幾人聽我這麼一說,紛紛抽出腰刀,義憤填膺地大叫著,把雪亮的戰刀架到我的脖子上。

    居然真是宋朝,原來我既沒有上天堂,也沒有來到異世界,而是回到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0:16

第一部 第四章 宋兵

    我被與想像差別太大的現實震驚得呆了片刻,便立刻回過神來,事實上回到過去與跑到異世界或是上天堂下地獄,對于目前處境的我而言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都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我可不是曆史學家,對宋朝的曆史知之不多,全當作異世界也沒什麼不對。

    雖然說對宋朝了不解的不多,但至少我還知道四大發明中有三項是這個朝代所出,也知道這是一個中國曆史上典型積弱的王朝,雖然養著數量空前絕後的國家雇傭軍,但對著周邊國家卻又是割地又是賠款,很有點喪權辱國的味道,說老實話,我對這個朝代的印象並不太好。

    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對我來說,既然已經確定沒死,那當務之急便是先活下去,只有活下來才能考慮其它的事情,無論是想辦法再通過門回到我那個時代還是留在這個時代取幾個古典美人生兒育女的同時享受齊人之福,都得是在我能活下去的前提下才有機會去做。

    這些念頭說起來時間很長,但在腦中卻只是一閃而過,當那幾把刀架到我脖子上不過三秒鍾,我就已經想清楚,從呆滯震驚中恢複過來。

    這幾把架在脖子上大刀雖然對我有一定的威脅,但在見識過了兩位非人類怪獸、經曆了疑似死亡打擊、又與變成喪屍的變態美女來了一翻驚魂邂逅之後,我已經可以以冷靜的態度來思考如何解決脖子上這個威脅了。

    要不說只有實踐才最能鍛煉人,人的適應力就是這麼讓人吃驚,即使是像我這樣的膽小鬼,在經過連翻驚嚇而沒有死掉之後,對于接踵而來的稍次一級危險便很有一些熟視無睹或是麻木不仁的感覺。

    我一面迅速在腦海中想著可以解決面前這個危機的辦法,一面盡可能將內心仍就不可避免升起的那一絲恐懼發揮到最大功用,成功做出誠惶誠恐兼且不知所措的表情,幾位軍爺,這不可能,我進山的時候還是大周天下,怎麼可能迷了兩天路就成了大宋?能請問幾位現在是什麼時間嗎?好在我還知道北宋是在後周基礎上建立的。但這個謊話破綻多多並不完美,但卻是我暫時能想到的唯一辦法了,古人說過山中不知歲月,那個觀棋爛柯的故事便是很典型的例子,所有我的初步思路便是編個山中遇仙的老套故事,當然了具體要怎麼做那還得見招拆招才行。我說這句話有一石二鳥之意,一是要用這句話沖擊一下這幾位古代人,二是要借機探一下現在倒底是北宋還是南宋,哪個皇帝在位,或許可以利用我那不多的曆史知識換算成公元紀年,從而弄清楚我往回跑了多少年。最關鍵的問題是,瞧這些士兵的模樣好像正在打仗,我得知道他們打得是哪場戰,以我現在的運氣水平來,弄不好再落到北宋或是南宋末年,那這種戰火連天的時候可不好混生活,就得立刻想辦法回到現代才行。

    什麼?留下來改變曆史?拜托,我只是小市民一個,想過最遠的事情就是計劃哪年結婚和婚後生幾個孩子,就算是突然間能冒出這麼大的豪氣和志向來,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才氣。而通常來說志大才疏都沒有好下場,北宋雖然積弱,但卻算得上是封建文明的顛峰時代,著名的文臣武將不論奸忠好壞多的數不過來,就以我這點斤量,隨便遇上一個半個都可以被算計得連渣都剩不下。

    果然,在聽到我這翻胡話之後,這幾名士兵臉上都露出難以至信的表情,那胡大哥疑惑地說:你說你進山的時候還是大周天下?這怎麼可能?現在是景佑三年,大宋都已經立國近百年了。

    景佑三年?這是哪個年份?我的曆史知識不足以告訴我答案,不過根據武俠小說得知,北宋滅亡應該是靖康那一年,但這個景佑是北宋還是南宋的?他說的這個立國百年是指趙匡胤那個偽君子立的北宋,還是指趙構那個無膽匪類立的南宋?先不想這些,還得繼續圓謊才行。

    我立刻臉露驚訝,大宋立國已經近百年了?天啊,難道說我在山里轉了這麼長時間,不應該啊,我明明才進山兩天。配合著語氣做出一副失魂落魄凝神苦思狀,以前怎麼沒看出來我還有這份演技,等回去之後可以考慮進軍演藝界當個大把搶錢的明星。

    胡扯!那年紀最輕的于兄弟看起來卻是這幾個大頭兵中腦子最清楚的人,冷笑道:你若是周時進山,又怎麼可能知道太祖皇帝建國之事,分明就是在巧言狡辯!

    我怎麼就遇不上幾個笨一點的家夥,隨便騙騙就可以過關。不是說這個時代的人對于神異之事的態度向來是甯可信其有嗎?

    這個死魚怎麼這麼精明?有沒有作弊器可用,把他的智商降低點啊?

    咳,我想哪去了,現在又不是玩遊戲寫網絡架空小說。

    既然沒有作弊器可用,那就只能繼續扯謊。

    我初進山時遇到位騎驢的老丈,與我攀談了片刻,曾經對我說今上義子趙……那個將軍是天降明主,將結束戰亂,所建國號為宋,當有五甲子之天下!幸好我知道趙匡胤與陳摶老祖的傳說,臨時借來用一用,希望他們也可以知道這件事情,那位老丈當時還說,他已經先與那個趙……將軍賭斗贏了華山地界,言語中甚是得意。子不語怪力亂神,我是不相信這些鬼話的,當時便譏笑他這些無稽之談,言語間刻薄了些,惹得那位老丈似乎有些惱火,便對我說既然你不相信,我便讓你親眼看看百年後的天下。說完那位老丈就騎驢離去,我當時也沒在意,可隨後就迷了路,在這山里轉了兩天。難道說我是遇上神仙了……說完,我立刻滿懷希望地看著幾位兵哥哥。

    胡大哥皺眉喝道:什麼亂七八糟的,分明是個詭言的妖人,先斬了再說。說著舉起大刀來就準備給我來個一刀兩段。

    不會吧,老趙與神仙的事情他們居然不知道,這可是為你們本朝皇帝造神的宣傳啊!看著那舉起的大刀片,我心中一涼,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胡大哥,稍待片刻。于兄弟卻發話阻止了正欲下刀的胡大哥,狐疑地看著我問道,你且說說,這位老丈長相如何,可知他的姓氏?

    有門?難道這位死魚,不,是可愛的于兄弟知道陳摶老祖與趙匡胤的事情?

    我連忙道:這位老丈騎了只不大卻是溜光水滑的小黑驢,長得又瘦又小,卻是仙風道骨,一看就不是凡人。我請教他時,他只說自己姓陳,名字卻沒說。幾位軍爺,我說的可全都是真話,我絕不是妖人啊!

    難道你碰上的是陳摶老祖不成?于兄弟沈吟著,一時不作聲,那看起來像是頭領的胡大哥和其它幾個大頭兵便全都望著于兄弟,等他拿主意。

    我望著于兄弟,心里不禁直打鼓,我現在的命運可全在他的一念之間了。

    思索了片刻之後,于兄弟才緩緩開口,胡大哥,如果他真是遇上了陳摶老祖的話,那可就是大事情,陳老祖現世必有深意,會不會與我們此刻降妖有關?

    好,太好了,終于聯系上了。我突然發現,有時候聰明人也是很可愛的嘛。

    聽到于兄弟這麼說,胡大哥與其它幾位顯然都有點發懵,大約是從來沒有經過如此重大事件。

    那,于兄弟,你說怎麼辦?胡大哥遲疑問道,這位于兄弟顯然就是他們這一小隊人中的大腦。

    于兄弟說道:此人現在不能殺,不如我們帶他回轉大營,交給上面處理……

    不成啊。胡大哥連連搖頭,咱們接到的軍令是搜捕逃到山中的漏網妖孽,剛出來就回去,那可是有違軍令,要殺頭的。

    不怕,我們這是事出有因,大可把他交到大營就再轉回來,再說了,咱們這不也捉到一妖嗎?于兄弟顯然已經想得明白,指著那破破爛爛的屍體道,根據這位所說,這妖人肯定就是吸血女妖,乃是將領級別的高級妖孽,我們捉到她這也是大功一箭,而且張仙長在咱們臨出發前反複交待,在捉到高級妖孽後,一定要帶回大營交給他來處理,以防這些妖孽借詐死脫身。

    還是于兄弟想得明白。胡大哥呵呵笑道,倒底是讀書人啊,就比我們這些粗人強,就這麼辦好了。大家收拾一下這屍體。

    這位兄弟。胡大哥轉過來對我說話,態度已經變得和氣起來,帶我們去剛才這妖女殺人處,我們把那屍體也帶上,以防妖變。

    從嫌疑妖人變成兄弟,這可是個好跡像,雖然只是暫時的,也總比立刻死在這荒山老林里好。

    幾位軍爺請跟我來。我連忙乖乖站起來,此時合作的態度至關重要,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了。

    我剛剛也沒有逃出多遠,領著幾個大頭兵往回走了不過幾十米,繞過那叢標志性的雜樹,便可見依保持原始狀態的屍體了。

    這位萬般不幸由A片男主角變成恐怖片小配角的男士雖然已經掛掉,但下身那家夥居然還筆直挺立。他整個身體都呈現出一種極度貧血的蒼白顏色,四肢不自然地扭曲著,脖子上那小小的傷口已經不再往外流血,翻著白花花的肌肉,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咬斷的血管自肌肉中伸出。

    胡大哥也不嫌惡心,走上前去翻著屍體檢查了一下,然後略有些興奮地道:果然是被妖女吸光陽精血液之後的狀態,看來錯不了,這妖女幾次大戰都被它溜掉,多少法師大將都抓不到它,想不到這次居然落到咱們兄弟手中,這回這件大功可是跑不掉了。名利薰心之意表露無疑,看得我心里好不爽,要不是我先拿著價值連城的老古董砸了它一家夥,把它砸成重度燒傷症患者,哪能輪到他們這幾個大頭兵立這種大功。

    但這些個大頭兵卻不管我的想法,一時間議論不休,紛紛興奮地猜測如此大功上面是會升官還是獎錢,只有那于兄弟雖然面帶微笑,但卻不參與討論,轉過來對我說:還沒請教高姓。

    學生小姓顧,名東,字……遠來。我也不知道古代人應該如自稱,不過既然我說自己是遊學的書生,自稱學生應該沒有錯,我當然沒有字,隨口起個遠來,也算符合我的來曆身份,從二十一世紀跑回到宋朝,那可不是真正的遠來之客嗎?

    原來是顧遠來先生。于兄弟微微點頭,我看你年紀較我稍長,稱你一聲顧兄如何?

    不敢,不敢,還沒請教軍爺高姓。我連忙客氣,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好事兒,剛才還把我當階下囚,這麼會兒功夫又跟我稱兄倒弟,未免轉變太快,還是先來個不敢再說。

    顧兄不必稱什麼軍爺,在下不過是普通小兵,可當不起軍爺的稱呼。小姓于,名亮,字子端,顧兄可呼我子端即可。于亮態度和藹的微笑道,我早年也讀過幾年書,也算是半個讀書人吧。言語中略有落寞之意。

    這我倒是能理解,古代讀書人都不怎麼瞧得起行伍出身的大頭兵,以宋代名將逖青的高功,打完仗之後也被一眾文臣排擠得罷官回家,其它人更不用說什麼了。

    如果這個于亮是讀書人,又怎麼會跑來當兵呢?我不禁心生好奇,問道:于兄,你即是讀書人,為何不去考取功名反而跑來從戎?

    于亮苦笑道:我雙親皆是農人……我是被充軍的。

    我立時恍然大悟,水滸傳我還是看過的,知道宋時有把罪犯刺字充軍的制度,宋江、武松還有林沖都是很好的例子。

    這個于亮怎麼說也是讀書人,居然會作奸犯科落到充軍的下場,這在宋代應該不多見吧,指不定做了多大的壞事。

    但于亮沒有多解釋,我也不好意思問他倒底做了什麼壞事讓人給發配充軍,萬一問得惱了,他再給我來個手起刀落,那我可就不值了。

    充軍也好,曆朝曆代也有不少充軍者最後干出大事業的,就好像是那個,那個……誰似的……我本想假惺惺的安慰他兩句,但話到嘴邊卻舉不出例子來,只得尷尬地模糊代過。

    于亮微微一笑,突然問道:剛才顧兄看到那吸血女妖的時候它就是那樣全身焦糊的樣子嗎?

    當然不是,剛看到的時候,她的皮膚好著呢……我順口答到這里猛然警醒,這于亮好不狡滑,估計他仍舊不相信我,這是在套我話呢,要是我直說了,他們肯定會把老古董鏡子要走,那可是事關重大的物件,我能不能回到現代的希望可全都在那上面了,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知道這東西的存在。但話說到這里也不能不繼續往下順,好在說謊話對現代人來說是生存必須的本能之一,雖然已經意識到上截話說錯了,但我立刻就在下半截糾正了過來,且流利得好像原本就要這麼說一樣,只不過當她彎腰去吸血的時候身上突然冒出青煙來,好像著了火,我當時甚是害怕,也不敢繼續看,轉身就逃,結果弄出了聲響,被她發現追上就要殺我,好在于兄與幾位軍爺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可是性命難保了。

    哦……于亮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此時其它的幾個大頭兵興奮已過,開始處理屍體,仔細地把其扔在周圍的破爛衣物都收拾起來,然後拿著隨著攜帶的粗布把屍體包得好像是木乃伊一般,再留著兩個布頭做拎手。

    待忙完這些之後,胡大哥便道:咱們這就下山吧。

    我看得好生不解,問道:胡軍爺,要是怕這屍體有變,為何不就地焚燒以絕後患,卻要帶回大營?這山路本就難行,帶著具屍體怕是多有不便吧。

    胡大哥笑著解釋道:不要老是一口一個軍爺的叫,我聽著怪別扭的。我老胡是個粗人,行伍出身,至今也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你就叫我老胡就行。要是能燒當然還是燒了為好,但是這些被妖孽禍害過的屍體指不定有什麼特性,我就親眼見過本來好端端沒什麼特別的屍體,被火一燒立刻活了起來,帶著火橫沖直撞,還怎麼殺都殺不死。所以處理這些屍體都要經過軍中的幾位仙長鑒定之後才能確定用什麼方法。

    我連稱不敢尊稱他為胡校尉,心里卻感到奇怪,電影里面演的對付那些妖魔僵屍之類東西,火燒可是萬試萬靈的法子,怎麼到他們這里卻不好使了。剛想再問,卻忽聽一陣好似悶響般的骨嚕嚕轟響,引得幾個大頭兵全都愕然望向我。

    真是奇妙啊,怎麼以前就從來不知道原來肚子可以發出如此響亮的聲音。

    不過此刻不是感歎世界真奇妙的時候,最大的危機已過,第二危機就立刻自動浮現,原本被恐懼強壓下去的饑火上升,大有燎原之勢,我只覺得肚子里面空得厲害,好像胃已經在自己消化自己了,當下也顧不得不好意思,連忙問:胡校尉,你們可有干糧?我已經快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了。

    胡校尉呵呵大笑,隨手把個布袋扔給我,我打開一看,里面是幾個窩窩頭,隨手一摸又冷又硬好像石頭一般,不過有總勝于無,好在我的牙口還算好,牙好那胃口就好,窩頭也將就,當即拿起一個三兩口間便吞了下去。

    足足接連吃了四個,肚子里面仍空得厲害,我正打算把這一袋窩窩頭都消滅掉,于亮卻遞過一水袋來,笑道說:這東西不能多吃,喝點水試試。

    正好我吃得口干舌燥,當即接過水袋來仰頭喝了幾口。

    這水一下肚,原本空空蕩蕩的肚子立刻漲了起來,不但不再空虛,反而撐得有些難受,當即打了個響亮的飽嗝,這才知道原來這窩窩頭到肚子里還能長個。

    于亮笑著看我打了保嗝,似乎很隨意地問道:顧兄,你身上的行囊哪去了?

    我剛想隨口說是被那吸血女妖追趕的時候不知道拋哪去了,但轉念一想立刻知道不對勁,要是行囊剛剛才丟的話,我怎麼可能一天都沒吃東西?遊行天下的人身上會不帶糧食那才叫怪事。我心思轉得還是夠快的,連忙苦笑道:今天也不知是倒了什麼黴運了,早上的時候碰上只餓狼,追得我跑了半天,結果把行囊都不知道仍哪去了,總算逃脫了,原打算在河里捉兩條魚吃,不想又遇上這事兒。

    有狼?幾個大頭兵聽我這麼說,滿面都是驚異之色。

    于亮皺著眉頭道:此處妖孽橫行,便連老虎都跑得沒了影子,怎麼可能還有狼?必定也是妖孽!

    怎麼又跟妖怪扯上關系了,他們不會又因此認為我也是妖怪吧,我趕忙說道:是嗎?我當時就覺得奇怪,那只狼肚子上插著根箭居然還能跑那麼快,邊跑邊淌血,還能追我半天功夫,原來也是妖怪啊。

    受傷了?定是漏網妖孽!于亮立刻做出了判斷,問道,顧兄,你可還記得遇到此狼的地點,離此遠不遠?

    我一路走過來,當然記得,但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搖頭道:記不得了,當時我亂跑一氣,沒有留意方向,現在可找不回去了。

    于亮聽了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歎道:這倒也是,而且現在它一定已經不知道跑到哪去了,胡大哥,我們這就下山吧。

    胡校尉極是聽話,連連點頭,立刻吩咐上路。

    當下眾人擡著兩具屍體下山。當然了,在下山之前,胡校尉特別安排我去河里洗了一下身上的血漬,以免下山之後被人當成殺人狂魔或是變態妖怪之類的東西。

    這種深山老林不可能有什麼通途大道,但凡是能擠得過去人的地方便都算做是路。

    這幾個大頭兵在來時,沿路于樹皮上刻了標志符號,往回走倒也不會迷路。

    只是山路難行,又有這麼兩個累贅在身,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

    反正我也沒事兒,此刻終于擺脫獨自一人在密林中亂逛的處境,又填飽了肚子,可以算得上是處在這一天之中最好的情況下,所以走得極為輕松,也有了閑聊的心情,一路走來與他們攀談,了解了不少情況。

    這一隊士兵共有十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裝備基本一樣,都是穿皮甲,背長弓,掛長刀,大約是密林之中槍施展不開,所以沒見到他們拿著在宋軍中配備率最高的長槍。這些人中官職最高的就是那胡校尉。

    胡校尉名叫胡有貴,是營伍子弟,從他往上數,父親祖輩都是吃餉的大頭兵。他打仗勇敢,但腦筋不行,所以至今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校尉,品級為仁勇副尉,正九品,比七品縣令還低整整兩階,名附其實的芝麻小官一個。剛剛那救了我的一箭,便是胡校尉所射。

    于亮本是個窮書生,只因在家鄉未婚妻被當地惡少淩辱,他一怒之下殺死惡少然後到官府投案,因為他是讀書人,即情有可緣,又有投案表現,故免了一死,臂上刺字被發配充軍。他讀過書,見識遠要多這些在大字不識的大頭兵要高,到了軍營之後,很快就成了這一隊人中的大腦,出主意拿方向的事情便全都歸了他,所以胡校尉雖然是他的上司,但卻對他的話言聽即從。

    真是不說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北宋的罪犯都是在臉上刺字,沒想到還有在臂上刺字的。奇怪那施老先生為什麼安排宋江林沖武松他們都把字刺在臉上呢?難道是為了讓他們除了造反以外沒有其它的退路?真是最毒不過作者心啊,所有小說里的人物都是作者的傀儡,以林沖武松這樣的英雄人物都要被人如此擺弄。

    其它幾人有的是被招募的饑民,有的如胡有貴一般是營伍出身子承父業,總之這樣的小兵里面不可能有什麼大人物。

    唉,真是讓人郁悶,以前看的小說里面回到過去的主角都是三步不到就能遇上貴人,為什麼輪到我了,碰上的除了野獸妖怪,就是這樣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讓我有心想攀龍附鳳都做不到。

    這一隊人馬都是廣南西路都部署、右領衛驃騎大將軍所轄的禁軍,年前開赴此地剿滅妖患,如今已經征戰足足三月有余。

    此處位于大宋邊界地帶,蠻荒未化,原本居住的一些當地蠻族因群妖肆虐基本上死的死逃的逃,方圓數千里不見人煙,便連走獸飛鳥都少得可憐。群妖活動范圍日廣,不時侵擾邊境城鎮,更有甚者,一只妖怪居然跑到東京皇宮去轉了一圈,雖然隨即被大內高手宮庭法師給除掉,但此事卻也引起喧然大波,讓一直對這邊荒之地不怎麼重視的朝庭終于下了決心,調動百營人馬來此平定妖患。前兩天剛在這附近打了場大仗,擊潰一支妖怪部隊,不少漏網的妖怪都跑到附近山林中藏匿,後軍廂指揮使大人調動了二十營的人馬搜山,誓要對這些殘妖趕盡殺絕

    這百營、二十營人馬倒底有多少,我是沒什麼概念,但聽這幾個大頭兵說起來的語氣,似乎是很多,不過這事兒與我無關,我又不想領兵打仗,對軍事編制毫無興趣。

    有件事情我倒是終于弄清楚了,那就是現在應該是北宋而不是南宋,配合著幾位說到的那著名宋朝首府東京,再加上胡有貴剛才說過大宋立國還不到百年,那麼現在應該是北宋中期才對。

    只是好不容易回到了一個太平歲月,卻落到一個打架的地方,而且還是人跟妖怪打架的地方,我的運氣也可以說得上是差到極點了。

    不過說起來,妖怪鬧到居然要出動大軍來處理,那肯定是猖狂到了極點,可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北宋時期妖怪橫行的事情?難道是被認為是封建迷信而不被後人認可,或是宋朝記錄曆史的人覺得這妖怪橫行與太平盛世不相符而壓根就沒有記?或者是這壓根就不是什麼妖怪而是起義的農民軍?

    想不通,真是讓人想不通,怪不得以前聽人說過,曆史永遠都是迷霧重重,現在看來果然有些道理。

    不過這里的妖怪是什麼樣子,跟拍賣大廳里的那個伊羅和安心有沒有什麼關系,剛才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也沒有機會看看那變態吸血美女是不是也像安心伊羅一樣會變身,在安全的條件下,有機會倒是可以仔細見識一下這宋代的妖怪。

    一路走來平安無事,即沒有遇上妖怪,也沒有碰上其它進山搜捕妖怪的士兵,至于飛禽走獸之類的更是連影子也沒有半個,若大的山林竟有如鬼域一般冷清的可怕。

    我和胡有貴他們遇上的時候本就已經是傍晚時分,走了不過個把小時左右,林間光線黯淡,視線模糊,暗夜便已降臨。

    這深山密林的夜色可沒有什麼詩情畫意可言,即使是白天也陰暗得如同傍晚,一到了真正的夜晚便可以稱得上是深手不見五指,什麼浪漫的星月之光那是壓根就沒法子穿透鋪張層密的枝葉。

    入了夜看不清道路沒法繼續趕路,當夜就只能在林中露宿。

    這一夜倒也風平浪靜,只是林中蚊蟲多得不可計數,圍著我轉來飛去,好像轟炸機一般在耳邊嗡嗡轟轟亂響,咬的我渾身大包,一整晚也沒睡安穩,拍死蚊蟲小咬無數,打得滿身血跡斑斑。看著那些睡得好像死豬一般的大頭兵,真讓我不明白,怎麼他們就不怕蚊子咬?還是蚊子看我這個外來人好欺負所以都跑過來咬我?

    這一夜過得可稱苦不堪言,好容易挨到天亮,林間露水極重,落到人身上冰冷徹骨,我本來穿的就少,再加上衣衫破爛遠愈乞丐,更是凍得瑟瑟發抖,感覺好像被關進了冰箱里。

    天剛蒙蒙亮,眾人再度起程。胡有貴人雖粗俗,但心腸極好,看我面青唇白有如死人,便把自己的皮甲借給我,至少讓我的前胸後背有了少許熱氣不至于被凍個透心涼。

    走了約摸小半天的工夫,遇到的來往士兵便多了起來,他們都是十人一隊,由跟胡有貴相同品級的小校尉領隊,有跟胡有貴他們是同屬一都或是相熟的,便相互招呼,聽說胡有貴居然獵到了吸血女妖,全都顯得極為羨慕。看起來這吸血女妖果然身價不低,怪不得當時這些大頭兵興奮如斯。

    如此再行三個多小時,終于走出山林。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太陽正是火辣之時,一走出密林便好像突然間從晚秋來到了盛夏,曬得我全身暖洋洋好不舒服,索性脫了皮甲,盡情享受太陽的恩澤。

    正愜意享受全身冰寒慢慢褪去的舒服感覺之際,忽聽胡有貴笑道:總算到了,平安無事就好,這回這一件大功可逃不出咱們兄弟手心了。

    此時仍在山坡高地之上,我向前看去,立時被眼前雄壯的景象所吸引。

    前方不過里許之外,就已經是一片大平原,山腳下一片營寨背山而建,連連綿綿,直延到視線遠方盡頭,竟是一眼望不到邊際。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0:31

第一部 第五章 初見張道臨

    這麼大的營地得能容納十幾萬人吧。看到如此壯觀的場面,從來沒有見過一萬人以上聚集場面的我不由得發出如此感歎。

    沒有那麼多。胡有貴笑道,這只是後軍一廂五十營人馬的營盤,除去進山的二十營一萬人外,現在也就剩下一萬五千人。

    只有一萬五千人!我眼睛差點沒有瞪出眼眶來,這麼說來這營地總共也只能容納二萬五千人,竟然就有這種連天之勢,若不是親眼看到可真是難以相信,我一直以為這麼大的氣勢怎麼也得十幾二十萬人才能顯出來。

    我一面在心中感慨,一面隨著胡有貴等人下山直奔軍營,剛剛到營門口,就見一隊約百余人的士兵向外走來,當先一人遠遠的沖胡有貴笑著招呼道:老胡,不是派你們去搜山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想偷懶吧。

    胡有貴笑道:劉都頭,我老胡是那種偷懶的人嗎?實話跟你說吧,這一回我們幾個可是得了件大功。

    哦?你們得著什麼大功?難道是捉到了吸血女妖不成?劉都頭已經走近,好奇地看著幾個士兵手中拎著的那兩具屍體。

    可讓你說著,還真叫我們捉到吸血女妖了。胡有貴得意洋洋地道。

    就憑你們幾個?劉都頭指著胡有貴等人哈哈大笑,顯然並不相信胡有貴的話,雖說吸血女妖被張仙長重創,但論起逃命的本事來,那仍是天下第一等的,連張仙長都不敢說有萬全把握可以捉住它,你這大話也說的太過了吧。

    胡有貴見劉都頭不信他的話,不禁臉紅脖子粗地叫道:劉都頭,咱們認識可多少年了,你什麼時候見我老胡說過大話。

    劉都頭見胡有貴表情如此認真,倒是一楞,你不是開玩笑,真的捉到了吸血女妖?

    八九不離十,就等著讓營中的幾位仙長給鑒定一下了。胡有貴其實也不敢叫得太準,不過依著特征來看應該是吸血女妖。

    那你趕快進去吧,曹仙長正好有事找都指揮使大人,估計這會兒還不能走。劉都頭連忙道,正好讓他給你瞧瞧。

    那趕情好。胡有貴連忙領頭往營內走去。

    劉都頭在背後大聲道:老胡,這回你要真是落實了這功勞,那可就指定升都頭了,到時候兄弟們可都要跟著沾沾喜氣了。

    那是一定。胡有貴急著鑒定,頭也不回的應著聲,腳步卻越發快了。

    進了營地,在模樣都差不多的營帳之間七轉八繞,把我轉得暈頭轉向連北都找不著了。迷迷糊糊的跟著胡有貴、于亮等人走了一會兒,忽見前方出現一相對氣派些的帳篷,門口筆挺地站關兩名衛兵,如同標簽一般表明營帳中人的高級將領身份。

    看著我們這一行人沖著帳篷直走了過來,其中一名衛兵遠遠的就喝道:什麼人?

    眾人連忙停下腳步,胡有貴恭聲道:屬下前鋒營仁勇副尉胡有貴搜山時發現一特異妖人,疑似吸血女妖,現已拿下,特來稟告。

    讓我不理解的是,他們明明已經把吸血女妖的腦袋都射掉了,卻始終說是捉到了吸血女妖,而不是殺死。難道說那變態美女妖怪沒了腦袋還死不透嗎?

    聽到胡有貴這麼說,兩名哨兵皆面現驚異之色,對望了一眼,還沒等答腔,卻聽帳篷內有人急道:真是捉到了吸血女妖嗎?快點帶進來。

    是。胡有貴大聲應是,示意其它人留下來看住我,親自與于亮擡著那變態美女妖怪的焦屍大步走進了帳中。

    片刻之後,就見一名士兵自營帳內走出,大聲道:帶顧東與受害者屍體進帳!

    我聽著便覺得說不出的別扭,居然把我和那死屍排列在一起,這算什麼?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事兒的時候,跟著兩個擡著屍體的士兵一同往帳內走,我心里不由緊張起來,這顯然是一道關口,只要過了這一關,那我便可以算是安全了,要是過不了這一關,那只怕我的下場不會比那掉了腦袋的變態吸血美女好到哪去。

    忐忑不安地走進大帳,就見這帳內甚為寬敞,大約能容納四五十人,一名身穿精鐵大鎧的將軍端坐在帳中央,雖然只是坐著不動,但滿身威嚴卻是呼之欲出。

    將軍身旁站了個中年道士,穿著一襲灰布道袍,背掛長劍竹笠,赤著腳穿了雙草鞋,真有幾分電影電視里面的大俠味道。

    胡有貴與于亮都垂手站在一旁,低頭屏氣顯然甚為緊張,而那變態吸血美女的焦屍與腦袋就放在地中間,包裹著屍體的粗布已經打開。

    兩名士兵將死屍放在地上,然後齊齊單腿半跪,恭聲道:參見都指揮使大人。

    那將軍揮了揮,沈聲道:站在一旁吧。

    兩名士兵便立刻如同胡有貴于亮一般垂手站在一旁。

    我一時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有些不知所措地立在當場。

    胡有貴小聲道:顧東,這是軍都指揮使何大人,快點參見。

    我連忙學著以前看的電視劇里古人見面的樣子,沖著這位指揮使大人深深一揖,但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才是,只得保持沈默。

    何大人上下打量了我片刻,這才問:你就是顧東?

    小人正是顧東。我連忙答腔,心里卻對自己的回答不怎麼滿意,怎麼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弄成小人了,我還是應該自稱學生才對勁嘛。

    何大人點了點頭,你把你在山中遇仙的事情仔細說來聽聽,不可有半句謊話。

    是!我嘴上答應,心里卻大感好笑,這本來就是我編出來的,要是不說假話,又如何講給他聽?學生本是陳橋驛人……

    陳橋驛在哪?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是趙匡胤那老小子發動兵變的地方,除了這地方,後周其它的地名我一概不知,不敢亂編,也只能說這里了。

    我把自己以前看過的那些個古人遇仙的故事挑好聽精彩的編在一起,把我最初對胡有貴于亮他們講的那個故事豐富了一下細節,委委道來,從如何于山邊遇到傳說中睡不醒的人間神仙,一氣講到偶遇打野戰的人與妖又如何驚動女妖被追殺,直講得活靈活現,連我自己都差點以為是真事兒。

    怎麼以前就沒發現我還有這種瞎編故事的潛質?看起來以後可以回去當個作家或是網絡寫手什麼的。

    聽我講完,何大人轉過來對那中年道士道:曹仙長,你怎麼看?

    曹姓道士沒有言聲,盯著我細看,他的眼睛亮得出奇,犀利得好像能一眼看穿人的靈魂,本來我就心中有鬼,在他炯炯目光逼視下,不禁低下頭來,心里大罵,死牛鼻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又不是裸體美女,盯著我看什麼勁?這牛鼻子一詞卻是從武俠小說中學來的,雖然不明白具體是什麼意思,卻也知道這是用來罵道士的專有名詞,估且在這里用上一用。

    正墜墜不安之際,忽聽前方一清朗的聲音道:依貧道所見,這位顧先生所說之事只怕不盡不實之處甚多……

    靠,死牛鼻子,跟我做對不是,你又沒有調查過,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真話!

    我心中立刻因做賊心虛而產生一種名為惱羞成怒的情緒,恨不得痛扁這不識相的道士一頓,當然了,如果真要動手的話,我是肯定打不過他的,所以這個想法也只能在腦子里轉一下,沒有什麼機會實現。

    我正在心中用所有能想得起來的惡毒詞彙來咒罵曹道士的時候,卻聽他又接著說道:不過可以肯定,顧先生即不是妖人,也不是武林高手……

    啊?原來還有後半句,咳,這位曹仙長也是很不錯的嘛,一眼就可以看出我是人來,不像胡有貴于亮他們連這一點都懷疑。

    聽他這麼一說,我一直提著的心這才放下大半,只要不被鑒定成妖怪,就一切都好辦,剛才的該死牛鼻子也就立刻變成可敬仙長。

    曹道士的話卻還在繼續,貧道曾聽張仙長說過,群妖之中有一種名為傀儡士的怪物,可以通過妖法控制人的思想,使人成為其傀儡,而且從外表看來與普通人毫無兩樣……

    死牛鼻子,不會是想說我是那個什麼狗屁傀儡吧,我這種鮮活亂跳的,哪點像那種沒大腦的傀儡啊。我的心重又提起來,馬上再把剛才罵到一半的話揀起來,繼續問候曹道士家的直系以及非直系、但凡是沾點邊的所有女性。

    這種傀儡有個顯著特點就是眼神呆滯,總好像沒有睡醒一樣,我看顧先生眼神靈活,顯然思維機動,所以也不可能是傀儡……

    咳,這位曹仙長說話怎麼大喘氣……

    我的心再次放回到肚子里。

    哦,既然如此,不知曹仙長又為何懷疑顧先生說的話有不實之處?何大人一下子問出了我的疑問。

    顧先生講的故事活靈活現完美無缺,但卻有個很明顯的漏洞。曹道士似乎情緒波動不大,一直保持淡淡的語氣,就是這女妖的問題。如顧先生所講,這女妖已經吸食生人精血,皮膚恢複光澤動人,所受重創當是已經複原。但你看它的屍體周身焦黑有如火炙,顯然是受到了某種強大力量的打擊,否則以胡校尉等人的實力,也無法一擊除掉它。如果我所料不差,這女妖體內五髒應該都與外表一般變得焦糊。但顧先生卻沒有講過女妖是如何變成這樣的。

    原來問題出在這里,我還以為這曹道士真那麼神通廣大能看出我編得這麼完美的故事完全是假的呢。這倒是個大問題,需得好好解釋一下才行。

    但我向來沒什麼急智,越是著急越是想不出辦法來,六神無主的緊張思考,雙手下意識地悄悄在身上胡亂摸著,突然在褲兜里摸到一物,心里不由一動,一個想法猛得蹦了出來。

    胡有貴,把屍體剖開。何大人聽了曹道長的話,立刻下令。

    胡有貴抽出腰刀,上前手起刀落,利落地完成了屍體解剖任務,完美地把變態吸血美女的無頭焦屍自中間一分為二。

    一股子好像煎魚糊鍋的焦臭味道伴著一股青煙自屍體內冒出來,在帳篷內彌散開來,熏得在場眾人無不直皺眉頭,擡手掩鼻。

    只見一堆黑色炭狀碎塊自焦屍體內掉出來,散落一地,其中不少甚至還帶著未熄的火星。

    看到這種情景我不禁也嚇了一跳,萬沒想到那老古董鏡子會如此厲害,只不過在腦袋上砸了一下,不但身體表面變焦,連五髒六腑也全都燒成了炭。

    不妙啊,我昨天不也被燒紅的老古董鏡子在腦袋上砸了一下嗎?會不會現在心肺脾胃腎肝什麼的也正燒得起勁?應該不會,當時那女妖痛得鬼哭狼嚎,可現在我肚子里面一點也不痛,更沒有像它一樣七竅冒煙,可見那些用處相當大的器官們還是完好無損至少沒有起火。

    何大人與胡有貴、于亮等人都倒吸冷氣,面現驚色。

    如何?這種深入肺腑的打擊,我相信如今天下間也只有張仙長能夠做到,希夷先生雖然了得,但卻不善戰斗,絕施不出這種辣手來。曹道士預測得到證實,語氣中不可辯駁的權威性便加強了幾分。

    不知顧先生如何解釋?何大人再面向我的時候,已經帶了九分的懷疑神色。

    這個時候要是硬頂著說我什麼都不知道,那肯定是沒什麼好果子吃,就連我自己也不會相信。

    我在心中立刻以最快速度把剛才冒出來的想法重新理順的一遍,確認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漏洞之後,彎身道:此事確是小人所為!

    哦?你不過一介書生,有何本事做到此事?況且,你初見胡校尉時不說,見到本官時也不說,又有什麼用意?何大人話里的懷疑程度立刻加到了十分,顯然是不相信我的話。

    早知道這樣我還不如硬頂著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呢。不過話已經說出口那也沒辦法收回,我只得硬著頭皮說:大人有所不知,小人之所以一直不說,就是害怕幾位軍爺把小人誤認為是妖人,如今這位曹仙長已經證明小人確實不是妖怪,所以這話才敢說出口。

    這也有幾分道理,那你是怎麼做到的?何大人耳根子似乎挺軟,聽我這麼一說,懷疑度立刻減低。

    我全靠此物才能重傷女妖保全性命。我邊說邊把褲兜里的東西掏出來高高舉起。

    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手中物件上。

    只見此物長方形,通體烏黑,像個扁長盒子,大小不過十厘米左右,小巧玲瓏,剛好一手握住。

    這是何物?這一回連曹道士都忍不住好奇出聲詢問。

    這是何物?這東西名叫脈沖超高壓電擊器,是最新防爆器材,能射出5米遠的電擊彈,電擊彈電擊功率高達80萬伏。這還是昨天拍賣會前,我特意跑到防身物品專賣店去買的,花了足足兩千塊錢。這是我一位異地朋友托我買的,他們那里治安最近不太好,出了個連環奸殺色魔,他為了女友安全,特意買來送給女朋友,只不過他們那兒沒有賣這種東西的商店,才讓我幫忙。原打算在拍賣會結束後就去郵局寄走,沒想到卻發生了這麼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是個大男人,本就沒有用這種東西的習慣,再加上事情發生的太急太快太多,一時間也忘了它的存在,要是早能想起來,我說什麼也得讓那餓狼和變態吸血美女嘗嘗現代高科技的味道。說起來,要是用防狼器對付餓狼和女色狼也算得上是名符其實吧。

    不過現在我當然不能直說這東西是什麼,而是鄭重其事地道:那位陳姓老者在臨走之前,曾經說過此地穢氣盤距一百年後必定妖孽橫行,只是他身有要事,無暇來管,所以送給我這件東西保命……說著我向左右看了看,見大帳左側角落里豎著根鐵槍,距離不過三四米遠,正好在射程范圍內,便對準鐵槍按動按鈕。

    只聽啪的一聲輕響,一道閃亮的電光劃過,正中鐵槍,擊得鐵槍表面爆起一片細碎的電火花,噼哩啪啦響個不停,聲勢甚是嚇人。

    在場幾人都被嚇了一跳,基本上達到了我這一手的初始目的。

    仙家法寶果然不同凡響,顧先生可否給本官看一下?何大人望著電擊器羨慕不已,看那樣子,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請大人觀看。我連忙識趣地把電擊器呈上去,反正這東西儲一次電只能用三次,我留著也沒什麼用處,他要是喜歡拿去就是了,正還好可以跟他拉拉關系。

    何大人小心翼翼地把電擊器拿在手中,與曹道士一同反複觀瞧,以他們的知識水平當然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來,便越發顯得敬畏,邊看邊嘖嘖贊歎,引得下面站著的胡有貴、于亮把脖子伸得老長。

    好一會兒,兩人看完,何大人才戀戀不舍地把電擊器交還給我,此物制作精細,用材獨特,果非人間之物,能有此種寶物,這陳姓老者定是希夷先生無疑了。

    看起來這是完成過關了,我心情大好,面帶微笑,剛想故作大方說一句大人喜歡就拿去好了,不想那曹道士皺著眉頭道:顧先生,貧道還有一事不解……

    死牛鼻子,我謊話都編到這種程度,你還有什麼可問的,是不是非得要把我逼死你才甘心啊!奶奶的,要是惹急了老子,就先用這仙家寶貝給這你不識趣的臭道士來一下,讓你也嘗嘗外焦里嫩的味道!

    曹道士當然不會知道我在想什麼,我又低著頭,他也看不到我那近乎可以殺人的目光,繼續說道:既然顧先生有如此寶物為何卻又敗于女妖手下?而且我看這寶物雖然不同凡響,但若要做到能把吸血女妖炙得如此模樣,只怕還是遠遠不夠。

    這明明是兩件事情,還說什麼有一事不解,會不會算數啊?

    但這確實是一個明顯的漏洞,我也不能不解釋,曹仙長有所不知,那陳姓老者把東西交給我的時候,曾經說過,此物只能用四次,而且除了第一次威力奇大外,再用就威力銳減。不過他算出我最多只有一險,然後便可解脫,所以送給我用正合適。第一次施放之時,滿天電光如炬,威力極是驚人。

    原來只能用四次啊……何大人顯得有些失望地喃喃自語了片刻,突然失聲道,那你剛才試用了一次,不就只能再用兩次了嗎?可真是太浪費了。一時大為惋惜。

    我微笑解釋,既然陳老神仙說了我只會遇險一次,既然如此,這東西在我這里也就沒什麼用處了,談不上什麼浪費。

    何大人望著我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既然沒用處了,那就給我吧的明顯意思。

    察顏觀色揣摩心意那是拍賣師的基本功,我一看何大人如此神色,便識趣地雙手呈上電擊器,這件寶物對于小人已經沒有用處,倒是大人爭戰沙場風險莫測,就請大人留在身邊以備一時之需吧。

    何大人見我如此識趣,臉上的表情便樂呵呵地好像開了朵花,這個不太好吧,怎麼說這也是老神仙賜給你的防身法寶,我怎麼能留下……嘴上推辭,手上卻毫不客氣,一把抓過去,小心仔細的收在身邊。

    瞧他這副樣子就可以知道,這位何大人絕對不是什麼勇猛無敵的將領。

    曹道士看著何大人這副樣子,眼神中流露出鄙視和羨慕混合的複雜神情。

    正所謂拿人手軟,既然拿了我的東西,何大人的表情便從開始的公事公辦變得和藹可親,顧先生有緣見到傳說中的希夷先生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剛才招待多有不周希望顧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我哪敢往心里去?連忙乘機提要求,這也是正常公事,怨不得大人,只是小人久別家鄉,也不知故鄉親人現在情況如何了,不知小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沒問題,沒問題。何大人滿口答應,只是我們此刻駐軍荒野,四周又有妖怪余孽出沒,顧先生只身上路只怕有所不便,何不先在軍營暫待幾日,上思州的運糧隊不出三日即到,屆時我軍還要繼續前進,顧先生也可隨運糧隊先返回上思州,再回歸中原。

    這位何大人還是滿不錯的,拿了禮物果然就開始替我打算,老話不是說聽人勸吃飽飯嗎?既然這樣那我就聽他的安排好了。

    我當即答應了下來。

    何大人便笑呵呵的吩咐道:胡有貴既然是你找到的顧先生,那這幾日就由你負責招待好顧先生。

    大人,我們還要進山搜妖……胡有貴不禁面露難色,遲疑地看著何大人。

    何大人即抓了妖怪又得了法寶,顯然心情大爽,不管怎麼說,這吸血女妖也是你們捉回來的,立了這等大功,就給你們放幾天的假,就不用進山了,好好休息吧。至于如何獎賞,還要等本都報到上面之後才有結果。

    謝大人!胡有貴和于亮連忙跪謝,隨後就待引我一同出去。

    不想這邊我們三人還沒邁步,那曹道士卻突道:既然顧先生不急著走,可否請何大人準許我帶顧先生到中軍去見見張仙長?希夷先生有神鬼莫測之能,既然安排顧先生于此時此地出現,絕非僅僅為了顧先生的言語冒犯而嘔氣,定是另有深意,所以我希望張仙長能親自見見顧先生,或許對我們此次平妖之戰能有所助宜也說不定。

    何大人一聽連連點頭,對啊,曹仙長說得有理,那就請顧先生隨曹仙長辛苦一趟吧。

    死牛鼻子,真是多事,我哪兒見過陳摶那老不死的,再說了我出現在這兒純屬意外,該那睡不醒的老頭什麼關系?我既沒有見過他,也沒有聽過他的什麼訓示,所有一切都是我編出來的,對他們的平妖之戰能有什麼幫助?早知道會有這種後果,我就不說遇到的老頭姓陳了,真是失算啊。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既然何大人已經發話,我也不能拒絕,只得百般不情願地道:那小人就隨曹仙長走一趟好了。這幾人提起那個張仙長來總是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之意,顯然這位張仙長是有大本事的人,他這一關可是不好過!

    曹道士一聽我答應下來,匆匆交待了處理那兩句屍體的方法之後,便要立刻帶著我回返十里外的中軍大營,一副生怕夜長夢多的急不可待樣子,真讓我懷疑他是不是還有其它什麼企圖。

    何大人客氣地再三挽留無果,只得安排馬匹衛隊送我們二人上路。

    乘著準備馬匹的工夫,何大人很是好心的派人弄了套盔甲軍服送給我,讓我換下了身上破破爛爛的衣服。

    有馬可騎?這倒是挺意外的。我們那的馬術俱樂部,騎上一圈的費用抵得上我一個月的薪水,而且那馬還特精貴,跑快了不行,抽重了不行,騎起來特累,也不知道是誰騎誰。這一回可要好好過癮了。

    隨著曹道士走出大帳,便見一小隊二十左右人的騎兵夾著兩匹空馬自遠處急急馳來,倏忽之間便到近前。

    這些戰馬大約在一米三四左右,身量不高有點像蒙古馬,披著略顯簡陋的皮甲,離近了看,樣子實在是不怎麼威武。

    馬上騎兵同樣穿著輕便的皮甲,右手清一色提著長柄的斬馬刀,持缰的左手上臂系著圓形小盾,單從這一身行頭上看起來更像劫道的馬賊而非軍隊。

    我看了看那給我們準備的馬,然後笨手笨腳的爬上馬背,持缰而立,配合著那一身將領盔甲,倒也自覺得十分威風。

    曹道士也不多說,翻身上馬,簡單地與何大人告別,便即上路。

    看這曹道士居然還要騎馬,和小說里面那些要麼輕功蓋世要麼飛行絕跡的同行比起來,明顯遜色不少,估計他也沒什麼大本事。

    出了軍營,一路前行,盡都是平原地帶,我縱馬奔馳,感覺好不暢快,唯獨那曹道士好像跟屁蟲一般,總是跟在我的馬後,讓我實在是不爽,便忍不住以嘲諷的語氣問:曹仙長,我聽說你們這些方外高人都可以飛行絕跡,怎麼你還用騎馬的?

    曹道士卻是沒聽出我的語氣來,略有些悵然地道:飛行絕跡,又豈是那麼容易達到的境界,放眼當今天下,也只有張仙長一人有此本領了。

    這張仙長難道真是神仙不成?居然可以飛行絕跡!我心里不禁直犯嘀咕,雖然說根據眼見為實的原則讓我接受了妖怪的存在,但並不代表我也可以接受神仙的存在。要知道再怎麼說我也是生活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對于神仙之說根本就不信。想來是這麼沒有見過世面的古代人誇大其詞罷了。

    其實在我內心深處雖然因為見識到了變身的安心和伊羅而相信這世界確實有一種可以稱為妖怪的怪物存在,但這並不能讓我認為這支宋軍此刻對付的也是妖怪。那個吸血變態美女雖然可怕,但也沒有變出什麼怪異的形狀,沒準是練了什麼吸精大法吸星大法之類的邪門武功才會吸食血液,青翼蝠王韋一笑不就是因為練功走火入魔而吸人血的嗎?

    所以在我看來,這支宋軍十有八九對付的是一支平民起義隊伍或是邪教暴亂,當然也有可能是鎮壓邊境少數民族起義。把敵人稱之為妖或匪,那向來是曆代朝廷的傳統。

    但對這位能讓曹道士如何佩服的人物我還是相當好奇,忍不住試探著問:曹仙長,我剛才聽你們一提起這位張仙長便充滿了敬意,不知這位張仙長是什麼樣的人?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先打聽打聽這位張仙長的情況,以免對著他時心里沒底。

    本來,我還有點擔心曹道士不肯對我說,沒想到曹道士一提起這位張仙長來便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如同現代粉絲談論偶像一般,以充滿無限崇敬熱愛的語氣,滔滔不絕地講起來。

    沒走上一半的路程,我就已經從曹道士嘴里知道這位張仙長大號叫張道臨,龍虎山天師,身具通天徹地之能,能呼風喚雨,移山填海,飛行絕跡,點石成金……,總之,基本上民間傳說中那些神仙該有的本事他都有了,換句話說,在曹道士說來,這位張道臨壓根就是一神仙。

    但我對他說的卻是嗤之以鼻,壓根不信。這張道臨要真有這麼大的本事那消滅這些妖怪還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怎麼在這里打了三個多月仍沒有剿滅這些妖怪?可見曹道士信口胡吹誇大其詞。

    談談說說,信馬馳騁,十余里路途不知覺間便已經過去。

    前方平原上出現一片氣派更大的營地,便是這支平妖大軍的主力中軍所在地了。

    遠遠可見,營地內人喧馬嘶,熱鬧非凡。

    曹道士不禁輕咦了一聲,奇怪,大營里面好像有事發生。說著快馬加鞭,向著軍營狂奔。

    還不等跑近,忽見那軍營內狂風大作,掀起漫天煙塵,但營外卻是縷風皆無,瞧起來分外詭異。

    我正驚異間,狂風之中一個身影仿若出膛的炮彈一般自軍營內沖天而起,直飛十幾米高,而後在高空中輕輕一個轉折,好像大鳥一般,帶著一道灰跡向我們這個方向飛來,身下所過之處,狂風呼嘯,灰塵四濺,遠遠望去好像一條灰龍正貼著地皮遊走而來。

    好快的速度,真得是迅如流星,眨眼的工夫,此人就已經自我們上方飛過,帶起的狂風吹得滿地泥沙飛濺,迎面沖來,驚得戰馬長嘶亂轉,紛紛人立而起。

    我這種半吊子騎術哪應付得了這場面,當即被從戰馬上掀下來,摔了個結結實實,一時渾身生痛,好像散了架子一般,仰面躺在地上動彈不得。

    從這個角度仰視天空,那人早已飛得沒了影子,但那道灰跡卻仍清清楚楚地畫在藍天之上。

    居然真有會飛的人?難道是神仙?可以前只聽說神仙都是騰云駕霧的,這位駕灰的卻不知是哪路神仙。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琢磨,卻聽曹道士驚道:那不是張仙長嗎,他這麼急是要去哪里?

    原來這駕灰飛行的神仙就是張道臨啊!

    這是我第一眼看到張道臨,雖然只是個模糊的影子,但印象卻是相當深刻。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0:45

第六章 夜襲

    這張道臨居然真的會飛?這可真是大出我的意料。

    會不會是一種輕功?好像武俠小說或是電影電視裡面,高人施展起輕功來都跟飛行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其它高人施展起輕功來怎麼沒有他這種狼煙動地的聲勢?難道是他功夫不到家的緣故?

    我安靜地躺在地上,思考著自己認為正確的答案。

    為什麼我不起來?

    我當然想起來了,這地面凸凹不平而且滿是大大小小的石塊,躺在上面可不像躺沙發上那麼舒服,但我渾身生痛,根本就使不出力氣來,想起來也做不到。

    看到我掉到地上,護衛的士兵都大驚,紛紛跳下馬來,一擁而上,七手八腳的把我扶起來,連聲問:"顧先生沒有事情吧。"

    我當然有事情了,且不說摔得重不重,單這幫大頭兵粗手粗腳的扶我起來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十幾隻手同時落到我的身上,還都往各自的方向用力,那感覺就好像是要把我分屍一樣。呸,真是不吉利,我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被分屍?

    "放開我,放開我!"我連忙大聲叫喊,要是不趕快的話,那我十有八九要同金庸筆下那個為救郭靖而被楊過犧牲掉的小兵下場一般無二了。

    眾士兵聽到我大喊,知道我還沒有嚥氣,紛紛鬆手的同時,臉上都露出松了口氣的欣慰神情,全不知道差點成為謀殺兇手。

    他們這一鬆手,我便立刻再次掉到地上,完美地把剛剛的墜落行為重演一遍。

    怎麼就這麼倒黴呢?我真是想不通。

    曹道士卻是在馬上根本就沒有下來,而是在大喊,"快走,可能出大事了。"說完也不理會我們,就先策馬狂奔而去。

    出大事兒了?會出什麼大事?難道是這中軍駐地被敵人偷襲打了敗仗,大家都在準備逃命?我看像,要不然那位神仙張為什麼跑得跟喪家犬一樣匆忙?這種時候過去湊熱鬧那不是自己把脖子往鍘刀底下伸嗎?

    我不想過去送死,正打算賴在地上不起來,可那些大頭兵卻不肯和我統一想法,也不問我願不願意,再度出手,把我擡起來,往馬匹上橫著一放,然後其中一人跟著跳上來,好像綁架一般著急忙慌地策馬就跑。

    這是保護還是謀殺?面朝地表,呼吸著馬蹄下騰起的灰塵,在被嗆得有了種落水感覺的同時,我已經肯定他們這種行為可以稱得上是謀殺了。

    好在我們離軍營也不算遠,片刻之後,忽聽前方蹄聲轟鳴,似是來了不少人馬,又聽曹道士大聲問道:"劉師兄,什麼事情?"

    我連忙撐起頭向前張望,見前方已經到了軍營門口,一大隊同樣是灰布衣掛長劍背斗笠的道士正騎馬衝出軍營,打我們身前頭也不回地向著剛剛張道臨飛去的方向追了下去,騰起的如同濃霧般的灰塵嗆得我直翻白眼。

    一名黑臉膛高大得好像半截鐵塔般的道士正策馬停在曹道士馬前,急三火四地道:"敬坤師弟回來的正好,剛剛接到急報,妖軍突襲我後方糧草屯積地上思州,情勢萬分危急,張仙長已經先行趕去救援,大軍隨後即發,你也跟我們一起去吧。"

    "好!"曹道士不假思索地點頭答應,轉過來對說,"顧先生,你先到營中安歇,等晚些時候張仙長回來的時候,我再安排你們會面。"不等我答應,又對護隊道,"照顧好顧先生。"然後急急忙忙與那黑臉劉師兄一同追著其它道士而去。

    護隊直到曹道士去得好遠,才算回過神來,互相望了一眼,便催馬入營。

    為什麼就沒有人肯問問我的意見?既然那張仙長已經飛跑掉了,為什麼不把我送回到何大人那裡?

    軍營之內一片忙亂,步兵騎兵一隊隊的跑來跑去進行集結,盡顯出大戰之前那種山雨欲來的緊張氣氛。

    不多時,蹄聲步聲擂動如鼓,震得地皮都輕輕顫動,集結完畢的騎兵率先衝出軍營,隨後大隊步兵緊跟其後,掀起的灰塵漫天而起,連日頭都遮住了,氣勢極是驚人。

    等馳援的部隊都離去後,軍營內冷清了下來,護隊騎兵擔心後軍也有行動,所以找到管事軍官,把我好像貨物一樣交到對方手裡,便也急急離去。

    好在我現時的身份算得上是坐上客而非階下囚,加上護隊交割"貨物"時特意交待那管事小軍官我是曹敬坤仙長帶回來見張仙長的,唬得那小軍官搞不清楚我是什麼身份,再加上我身上那套軍官級別的盔甲,對我的態度便畢恭畢敬,好像侍候親爹一般小心翼翼在意,把我帶到一處獨立的營帳休息,安排飯菜,並特意在門口加派了兩名士兵當護衛。

    想不到我顧東居然也會有得到門口有人站崗的領導待遇的一天,這感覺還真是不錯。

    軍營之中的飯菜做得都極為粗糙,算不上可口,但那一大壇米酒味道卻是酸酸甜甜的極為可口,令我極為驚喜。

    原來這宋時的酒都是這種飲料味道,怪不得梁山好漢們都喝酒有如喝水,就我這種水準喝它十幾二十碗也不會醉。有機會我也要到景陽崗去喝他十碗八碗,顯顯氣派。

    只是我記得軍中好像不許飲酒才對,怎麼會有酒可喝?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問這種不關緊要的事情,有酒就喝不會有錯。

    從拍賣會突發異變蹦出兩個妖怪我被送回到宋朝,一直到現在已經有一天半的時間,我一直是吃沒吃好,睡沒睡好,始終處在緊張匆忙慌亂的狀態之中,此刻難得安穩下來,也不去想別的,先開懷大吃,米酒就牛肉吃吃喝喝暢快淋漓好不痛快,至於那難以下咽的糙米飯扔在一邊就是。

    米酒喝了一碗又一碗,足足灌進肚子裡大半壇,真是讓我不得不感概,人的肚子真是奇妙東西,居然能裝下這麼多東西。

    這米酒雖然入口綿軟,但後勁實足,片刻之後酒意上湧,我便覺得暈陶陶飄飄然如上雲端好不舒服,把手中碗筷一扔,隨便往後一躺,便即沈沈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我從睡夢中醒過來睜開眼睛,眼前依然是一片黑暗。

    靜,是我的第一感覺。仿佛世界上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我可以清楚的聽到自己心臟跳動的砰砰聲,好像小鼓在敲個不停。

    頭好痛,這是宿醉的必然後果。

    渾身酸軟無力,四肢酸痛,好像剛幹完了累活一樣。

    我輕輕呻吟著,拍著額頭,思維一片混亂,感到說不出的迷茫。

    我這裡在哪裡?是家裡嗎?為什麼會這麼靜,屋外那經年不息的汽車聲怎麼沒有了?

    思緒在腦中搜索著相關的記憶,慢慢的回現了那離奇的一幕幕景象。

    在拍賣會上遇到兩個妖怪?

    妖怪打起來,鏡子砸到我的頭?

    我回到了宋朝!

    是作夢嗎?這種離奇的事情怎麼可能在現實中發生。

    我努力的睜大眼睛,黑暗中的景物在視野中浮現出模糊的輪廓。

    我依然是在那簡陋的營帳中,席地躺著,酒碗胡亂的扔在地上,酒壇半翻,卻沒有酒水流出來。

    這不是夢,我真是回到了宋朝,此刻仍在軍營中。想到這裡,我的心中不由一陣**。

    剛回來的時候事情發生的太急太快,讓我根本就沒有時間來想太多的東西。

    此刻安定下來,沈醉初醒,所有的事情重新翻上心頭,恐慌、不安、緊張、彷徨、茫然種種情緒湧上心頭,如同突然爆起的毒蛇一般咬噬著我,讓我感到說不出的脆弱無力。

    我真的回到了古代。

    難道以後就要這樣在這個陌生的時代陌生的世界生活下去嗎?再也見不到我的親人朋友,再也見不到可惡的老闆,再也見不到討厭的客戶,再也見不到正追求到關鍵時刻的可愛女孩?

    當那些或喜歡,或討厭,但卻熟悉無比的臉孔依次在腦海中劃過時,我感到眼睛澀澀的,兩行熱辣的液體不由自主地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再堅強的人也總有脆弱的時候。

    當初次離開家鄉前往陌生城市打拼時我掉過眼淚,為了茫然的前途;

    當初戀情人離我而去投入他人懷抱時我掉過眼淚,為了純潔的戀情;

    當得知自幼照顧我的祖母突然去世時我掉過眼淚,為了逝去的親情;

    可這次我掉淚卻不知道是為了什麼,或許是悲傷,或許是茫然,或許是恐懼。

    太多的情緒翻滾著,好像掀起的巨浪將我淹沒在那一片悲觀之中。

    我緩緩合上眼睛,盡情放縱著這種悲觀失落,同時緩緩伸手去撫我那因為低落的情緒而有些弊悶壓抑地胸口。

    手按在胸口上,卻摸到一個圓圓硬硬的東西,不是很大,也不是很突出,但卻讓我心裡一動。

    是那老古董鏡子,讓我來到這古代的"門"!

    既然是門,那就能進能出,既然它能帶我來到這個時代,也就能再把我帶回到自己的時代!

    我的心裡不禁升起一線希望,仔細回想著當時事情發生的情況。

    先是安心身上的烈焰燒紅了它,然後掉到我的頭上,變大,跟著安心以撞牆自殺的氣魄猛烈撞擊,接著事情就發生了。

    也就是說只要用火燒一下它,然後放到額頭上,就可以了。

    這麼簡單?

    我不禁激動起來,回去的希望就在眼前,讓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動力。

    我不能再躺下去,我要起來,我要點堆火,我要燒老古董鏡子,我要把燒紅的鏡子頂在頭上,我要回家!

    動力迅速變成強大的壓力,壓迫得我渾身冒汗,下腹發漲,而且越漲越厲害。

    終於我不顧頭部的疼痛與身體的酸軟,騰地坐起來,再緊接著以最快速度站起來,大步向著營帳外走去。

    不能再躺下去了,我要立刻行動,必須得馬上就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尿急的嚴重問題。

    雖然我很想回家,雖然我恨不得立刻就鑽到那老古董鏡子裡面回到我的時代,但是,我必須得先去放水!

    雖然說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要撒尿,看起來實在是很衰,但這也是生理必然情況,真要尿急起來,任你是神仙偉人救世主那也弊不住,在拯救世界與方便之間,估計救世主創世神也得先行方便以免尿褲子,然後才會穿著乾淨的褲子去拯救或是創造世界。你聽說過尿褲子的救世主或是創世神嗎?沒有吧。很簡單,因為他們在世上露面之前都已經解決過,自然就不必擔心在人前會尿急出醜。

    掀開帳門,往外一走,就聽身旁聽響起一聲大喝,"大人。"跟著便是啪的一聲,在靜夜之中分外響亮。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一哆索,循聲看過去,見門兩側的衛兵精神抖擻地站得筆直,四只眼睛直鉤鉤盯著我,便儘可能小聲問道:"你們這軍營的洗……咳,茅廁在哪裡?"好險沒依著原本的習慣說出洗手間來,幸好及時剎車,要不然這衛兵還不得琢磨我半夜洗手做什麼。

    雖然以前看過的小說裡面凡是軍營都沒有提到過有廁所,但我琢磨著這軍營裡怎麼也得有個集中方便的地方,要不然這數萬人都隨地大小便,那還不得遍地金黃?

    左側衛兵立刻扯著嗓子回答,"回稟大人……"

    我連忙道:"小點聲,小點聲……"我只不過是問個廁所,用不著搞得全世界都知道吧。

    那衛兵果然聽話,立刻壓低聲音,給我指點了方位。

    我也顧不上道謝,便急不可耐地一溜小跑,來到地方,解開褲子,痛快淋漓的發洩一氣,保守估計足足能放滿一礦泉水瓶。

    解決了心腹急患,渾身輕鬆,連帶著剛才的悲觀失落也隨著消減了不少,摸摸胸前的老古董鏡子,不禁信心大增,豪情滿懷地邁著大步,就準備回帳玩火,重新開"門",打道返鄉。

    此刻夜正深沈,一輪圓月高掛中天,夜空青碧如洗,稀疏幾顆明星如同點綴得恰到好處的寶石,給青冷夜空添了幾絲華貴之氣。

    月光如水,輕輕流淌,地上便亮得好像黎明一般。遠近的帳篷頂載著銀色的光華,在夾縫之中烘出一道道陰暗的黑線,其間火光躍動,隱隱有人走來走去,但四下里偏卻安靜異常,可以清楚地聽到小蟲鳴叫、微風拂動。

    真是好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剛才被尿弊得暈頭轉向,一路跑來什麼都沒有注意到,此刻方才注意到這夜晚的景致竟是如此美妙。

    大營中只剩下不到一半人馬,便顯得冷冷清清,巡邏隊好半天才過去一支,見到我這個陌生人卻是連問都不問一句,防備真是鬆懈到極點,連我這個外行人都有點看不下去。

    想來是因為主力戰場已經移到了那個什麼上思州,這裡基本上不會有戰鬥,所以這些士兵們才會如此懈怠吧。

    不知道那個上思州離這裡有多遠。單從白天馳援的士兵都是輕裝出發來看,應該沒有多遠的路程,要不然也不會在這裡留下這個大營了。

    不想這些,反正我馬上就要回去了,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也跟我沒有關係,更重要的是我這種軍事外行也想不明白這些東西。

    索性放鬆心態和步伐,盡情觀賞這美妙的月夜。

    古代的環境真是好啊,看這夜空多乾淨,比起我那時來,好像用水洗過一樣,月亮又圓又大,連我這種輕度近視都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起伏的山巒陰影。

    馬上就可以回去了,我反倒有點捨不得了。

    說起來這古代也不是一無是處,最大的優點就是環境好,不像現代天烏禿禿地烏禿禿水黑乎乎,再荒僻的深山老林里,空氣中也還是有那種若有若無的汽油煙塵味兒,就好像是一個爆發戶身上那種怎麼也擺脫不了的腐俗氣。

    對啊,要是可以通過"門"自由來去的話,隔三岔五的回古代來休個假不也是件挺美的事情嗎?或許我還可以辦旅遊公司,搞個宋代三日遊、唐代五日遊、秦代雙飛七日遊之類的時空旅行線路,口號就是……觀秦始皇登基、看趙飛燕跳舞,窺楊貴妃洗澡,還可以悄悄地宣傳嫖宋代的李師師、睡明末的陳圓圓……,肯定能賺個盆滿缽滿。

    要是這樣的話,是不是應該算得上因禍得福呢?

    一想到坐家裡數鈔票數到手抽筋的情景,我忍不住發出類似於癡呆的呵呵傻笑,嚇得剛剛經過我身旁的一支五人巡邏隊人人都面色怪異的瞧向我。但我不管這些,被美好未來刺激得精神極度振奮以至于亢奮,剛剛慢下來的腳步不禁再次加快。

    別了,可愛的古代;別了,清新的空氣;別了,宋時的明月;別了,天上的大蝙蝠……

    什麼?大蝙蝠!

    我猛得停下腳步,從賺錢的"白日"夢中清醒過來,出於一種對於危險規避的本能,下意識的彎下腰,把自己藏在旁邊營帳的陰影之中,小心翼翼地向著天空望去,恰見一個巨大的蝙蝠樣身影正無聲無息的快速落下,從我這種角度看去,就好像是從圓月中飛出來的一樣,還真是蠻酷的。

    蝙蝠俠?

    我可以看到,雖然這個巨大身影張著兩支蝙蝠樣翅膀,但身體卻明顯是人的形狀,背著月光看不清楚具體長相,但單從這種陰影效果所得的印象便可以感覺到一種石質效果,硬硬壯壯,很奇怪的感覺。

    雖然沒有任何聲息,但大蝙蝠下落的速度卻快得驚人,我剛剛停下腳步藏在陰影中擡頭看過去,它就已經落了下來,好像滑翔機一樣,低低地自那支巡邏隊上方一掠而過。

    血光飛濺!

    五個人頭齊齊飛上半天,斷頸上如同噴泉一樣激射著鮮血的無頭屍體卻還依然邁著整齊步伐向前走了幾步才紛紛頹然倒地。

    好像在看一幕恐怖而殘忍的啞劇,恐懼讓我不由得雙腿發軟,呼吸困難,上下牙齒輕輕撞擊,發出咯咯響動,好在剛才已經方便過了,要不然肯定會很沒面子地尿在褲子裡,如此說來,我還算是很有運氣地嘛。

    從好的方面來說,我的運氣確實是不錯,一般人哪有機會在短短幾天中遇到這麼多的事情和這麼多的怪物,而遇到這麼多怪事與怪物之後還能活下來的相信為數不多,而活下來之後沒有瘋的基本上可以說是鳳毛麟角了,再要像我這樣還可以興致勃勃的盤算發財大計的,應該就屬於怪胎一類吧。說實話,我都佩服自己那堅韌的神經和跟蟑螂一樣頑強的生命力。

    完成了殺頭任務的大蝙蝠隨即在空中盤旋一圈,就好像幽靈一樣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地死屍。

    還好沒有被發現。我不禁松了口氣,心裡琢磨著要不要通知軍營裡的其它人,但轉念一想,自己外人一個,身份還有待確定,要是莽撞去把這事報告上去,弄不好就要先成第一個嫌疑犯,來個嚴刑拷打之類的,估計我多半是忍不住便要屈打成招然後被宰掉。不要跟我說什麼我是報案人怎麼可能有嫌疑,賊喊捉賊的事情不在少數,被懷疑賊喊捉賊的典故更是數不盛數,我看電影電視裡面這種情節多如牛毛。

    算了,還是那句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死了好幾個有,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其它巡邏隊發現,還用得著我報告?我還是快走為妙回去喝點米酒壓壓驚,然後立刻燒古董鏡子回家轉,這古代真是太危險了,我還是回我的現代為妙。

    這些念頭以電光火石的速度在我腦海裡一閃而過,不到半秒鐘的時間我就已經想得明白,也不敢再多看那血流滿地人頭亂滾的可怕場面,轉身欲走。

    這一轉身,眼角餘光忽見斜上方有一陰影好像一片浮雲般低低飄過來,濃重的腥自臭味隨即迎面撲來。

    這陰影來得又快又靜,要不是我恰好轉身想溜,也絕對不會發現它的存在。

    大蝙蝠!它剛才根本就已經發現我了,只不過為了麻痺我所以才會故作離去,轉到身後來偷襲。

    依著普通士兵的習慣,看到這種情景便會應該立刻出聲示警,然後向前跑去看那死屍情況。我要是這麼做了,那麼以它在我前面消失不過一秒種就已經接近背後的速度來看,估計不等喊出聲來,我就會立刻像前面那些榜樣一樣身首異處了。偏偏我不是這宋代的士兵,反應不怎麼一樣,看到此情此景居然是立刻轉身就溜,結果也就大不相同了。

    我已經有一些應對危機的經驗,回身眼角一瞥到那陰影,心裡念頭還在轉動之間,身體已經率先行動,那一勢已經用得極為純熟的驢打滾剎時施展出來。身子剛剛一矮,那陰影已經貼著我的頭皮掠過,濕淋淋的液體滴得滿頭盡是。

    好險,只要慢上一點,我就可以結束此次時間旅行,從而開始新的陰間或是異世或是重生之旅了。

    依著原來的行動慣性著地滾出的同時,也顧不上慶幸逃過一劫,我先扯開嗓子用勁全部力量,以生平最大的聲音,聲斯力竭地大喊,"有妖怪啊……"聲音因為過於恐懼緊張而變調,聽起來好不難聽,有點像野狼嚎。

    幾乎是我這邊剛剛喊出來,身後上方就傳來一聲淒厲的長嘯。

    這嘯聲又尖又利,直上九宵,效果可遠比我的大喊驚人許多,此處尖嘯一起,遠天邊立刻響起回應般的尖銳呼嘯,此起彼伏連綿不絕,初時尚能一聲接一聲的分出個數來,但眨眼之間,就已經連成一片轟轟赫赫有如悶雷鼓動響徹天際。

    我駭然擡頭往聲音傳來的遠天處望去,驚見一大團烏黑雲朵般的陰影正迅速從天際湧起,以氣吞山河的氣勢向著軍營方向撲來,所過之處,原本明澈的夜空盡成一片墨黑。

    好大的來頭啊!我心裡感嘆一句,動作上卻沒有停止,第一個滾翻結束之後,又一個滾翻接了下來,我並不知道那大蝙蝠有沒有繼續攻擊我,但根據所看過的武俠小說電影電視來判斷,通常情況下偷襲失去的敵人都會惱羞成怒採取連環攻勢,這道理就跟小偷行竊時被發現為了不空手而回便改為明搶一樣。

    果然,我離開的地方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似乎是什麼東西重重砸在了地上,再度出手又告失敗的大蝙蝠發出一聲怒吼。

    我真是太佩服自己的先見之明了。但現在可不是自我感動的時候,逃命還是第一位的。我儘可能以最快速度一個滾翻接一個滾翻,好像皮球似的一路滾出去。

    只要堅持到其它士兵出來,就可以擺脫了吧。

    我心裡的想法很簡單,身後的攻擊落空的聲音響密如鼓點,我可以感覺到崩濺起的泥石沙土打在頭臉上。

    "蝠翼妖!"前方傳來驚慌的大喝,"快示警,敵襲!"

    尖利的警哨聲隨即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盔甲兵器撞擊聲、呼喝大喊聲向著我這個方向湧來,劇烈的戰鬥聲、垂死的慘嚎聲緊跟著響成一片,顯得極度混亂。

    終於有人出現了,我心裡說不出是感動還是驚喜,按著慣性又滾出好遠,才算停止,一時間暈頭轉向眼冒金星,胸中說不出的煩噩,直想嘔吐。

    我定了定神,搖搖晃晃的勉強站起來,向著戰鬥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最先入眼的卻是一大堆晃來晃去的模糊影子,足足過了三十幾秒才慢慢清晰起來。

    聽到了警報的士兵都已經衝出了營帳,幾十人圍著那個雖然卑鄙但卻不太走運的偷襲者呼喝苦戰,更多的人卻還在向著這個方向跑過來。

    此刻,我才算看清楚那差點要了我小命的偷襲者的樣子。

    體型與人類差不多大小,但卻又幹又瘦,屬於皮包骨頭的典型實例,一對翅膀完全是蝙蝠翅膀的形狀,伸展開來足有兩米長,邊際閃著鋒銳的寒光,舞動起來呼呼風響,逼得圍著它的士兵全都無法近身。它的腦袋相對於瘦幹的身體來說卻又太大了,瞧起來好像是竹竿上頂著個大皮球,額角生著對襯的兩只彎曲犄角,圓圓大大的眼睛沒有眼皮,閃著兇厲的血紅色光茫,配合著伸出唇外的尖銳獠牙和從頭到腳的漆黑皮膚,讓人一望之下不寒而慄。

    老實話,第一眼看清它那對雙翅時,我差點以為是見到了伊羅,它們的翅膀實在是太相像了,但身體卻是天差地別。

    這東西怎麼看都像是魔獸世界裡的石像鬼,為什麼士兵都管它叫蝠翼妖呢?真是讓我不理解。

    此刻這石像鬼,不,是蝠翼妖,左手持著一只六稜形的大鐵鍾,右手拎著個匕首大小的超大號釘子,揮砸劈刺雙翼翻飛,將圍上來的士兵逼得紛紛後退,瞧起來真是威風八面,感覺好像是對付宵小圍攻的武林高手。

    但現在是作戰而非高手對拼,所以士兵們並不欣賞敵人的威風,紛紛發出大聲的咒罵,竭盡所能地圍住這只蝠翼妖。

    更多士兵趕到了近前,已經有軍官開始組織起散亂的士兵。

    "神臂營上!"一名軍官大聲下達命令,一排十名士兵整齊上前,摘下背上兒臂出的大弓,搭箭對準了奮力苦戰的蝠翼妖。

    看到情況不妙,蝠翼妖不再像剛才那樣氣定神閒了,有些慌亂的揮著大錘翅膀,想要飛上天空。那些圍住它的士兵雖然無法傷害它,但在牽制它的行動上卻做的很成功,讓它每每展翅卻都無法如願飛起。

    "放!"

    崩的一聲悶響,十張硬弓居然同時鬆開,以至于響起根本分不出先後。

    利箭帶著尖銳的呼嘯破空之聲飛向蝠翼妖。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0:57

第七章 群妖亂舞當有時

    好快的箭,以前光看小說聽評書裡面有所謂箭去似流星的說法,今天親眼見到才明白此言絕不誇張,這還是因為古人的知識有限拿不出更貼切的形容詞來形容這飛箭的速度。

    要是讓我自己來形容,那就是堪比光電,嗯,也不太恰當。算了,總之很快就是了,我這邊剛聽到箭響,眼前數道黑影一閃,那邊蝠翼妖便已經中箭了。

    十箭齊射,全部命中,扎得蝠翼妖看起來好像只飛天刺蝟。

    最致命的箭共有三支,一支刺入了它的胸膛,鮮血順著箭身上的血槽帶著清晰可聞的嗤嗤細響噴射而出,還有兩支射穿了它的翅膀,使它再也無法飛起,其餘各箭或中腿手,或中腹部,流量大小不同的血柱紛紛噴出,將其身前的地面染得通紅。

    "上啊!"圍攻中的士兵得著機會一聲發喊,舉著傢夥就擁了上去,以亂刀分屍的殘忍氣勢刀劍並舉槍斧齊施,砍得蝠翼妖血肉橫飛,眨眼的工夫,四肢都被砍斷,只剩下一點皮肉連接,翅膀變成破布,盡是透明窟窿,身上大小創口密布,好像被施了剮刑一般,連一個完好的地方都沒有。

    這種血腥的限制級場面對於我這種純潔的年青人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雖然我很喜歡看血肉橫飛的美國恐怖片,比如說什麼《群屍玩過界》、《殺出個黎明》、《活死人危機》之類噁心到變態的電影,也喜歡玩《生化危機》、《鬼屋魔影》之類的恐怖遊戲,但在現實中看到這種情景卻是另一回事兒。

    眼前血淋淋的事實明白無誤地告訴我,遊戲和現實是完全不具備任何可比性的。

    難道這就是田中芳樹筆下的"傳說中的群毆"嗎?果然是暴力、變態、血腥、噁心、恐怖……

    我本來就胃裡不舒服,看到此情此景,便覺得肚子裡的米酒加牛肉一個勁往上翻,大有反攻咽喉之勢。

    被群毆到奄奄一息的蝠翼妖發出悲涼鳴吼,似乎在詛咒著這些兇狠殘暴的人類,同時停下所有動作,身體表皮泛起一層石頭樣的顏色,片刻間就好像變成雕像一般,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便連傷口裡的鮮血都不再往外流淌了。

    "小心兵器,要變身了。"士兵們亂喊著紛紛停下攻擊,有那麼兩個用沈重大斧的,沒有來得及收住手,落到蝠翼妖身上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崩濺起大片密集火花。

    變成石像了?這還不是石像鬼?

    我不禁大吃一驚,瞧著那蝠翼妖,不,是石像鬼,有點搞不明白,這石像鬼不是西方傳說中的妖怪嗎?怎麼跑到東方來了,就算是西方妖怪大舉放侵東方,這中間還隔著印度不是?就算是印度被攻陷了,那中國本地的妖怪難道會答應這些外來者侵犯它們的地盤?或者說這些西方妖怪與東方妖怪本就是一家,只不過因為東方妖怪被軍隊圍剿得快活不下去了,所以才跑到西方去求得援兵?

    我覺得腦子裡亂成了一團漿糊,本來看到這支軍隊對付的敵人居然真是正版的妖怪就夠讓人吃驚的,這妖怪還是西方產品,可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

    "重錘上!"不知哪位軍官喊了一嗓子,人群中走出兩名膀大腰圓的士兵,手中都拎著歷史小說裡通常是勇將或力士專用的瓜形大錘,每個錘都有普通西瓜兩倍大小,這要是由金屬構成的實心球體,那份量可想而知了。

    兩名力士拎著大錘一左一右慢慢走到石像鬼旁邊。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可以看到石像鬼身上那些傷口都合攏了至少一半,長箭紛紛斷落。

    好強的恢復速度!看起來這石像鬼通過化為石像來恢復重傷的說法果然是有事實依據。

    不過這位石像鬼的腦筋顯然不是那麼靈光,居然選在敵人陣營當中石化,那還不等於是自投死路?

    兩位力士站定了位置,對望一眼,同時嘿的一聲沈喝,舉起重錘猛然砸落。

    便聽乒的一聲脆響,震得人兩耳嗡鳴,石像鬼應聲碎裂,無數拳頭大小的石塊四濺紛飛。

    有一塊迎面朝我飛來,我眼疾手快,拿出當年在校棒球隊當接球手練就的本事,一把抓在手裡,拿到眼前細瞧,便見這東西無論從形裝成色硬度上都與普通的石頭一般無二,難道這石像鬼真的只是注入了魔法的石像嗎?

    我正想再仔細看一看,四周卻突然暗了下來,原本流澈的月光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駭然擡頭,卻見那剛剛還在天邊的黑雲此刻竟然已經來到了頭頂,將整個天空完全遮弊了起來。

    一團團的黑雲快速湧動翻滾著,無數尖嘯匯成的悶雷轟隆隆越發響亮。

    原本將注意力都集中在地面上的士兵們看到此情此景,產生一陣混亂,但僅僅是片刻的混亂而已,他們馬上就恢復了冷靜,盡顯出身經百戰的嚴明紀律。

    "結圓陣!"低級軍官們嘶聲力竭地大吼大叫,指揮著手下的士兵。

    士兵們十人一組,背靠著背結成圓形防禦陣,每陣之中都有四名弓箭手,三名長槍兵和三名右刀左盾的刀牌手。

    他們對著這漫天而來的烏雲如臨大敵的態度讓我心裡不禁敲打起小鼓來,這種架勢再笨的人也能猜到那空中的絕不是什麼烏雲。

    該不會全都是那種可怕的石像鬼吧?剛才對付一只就那麼吃力,現在來了這麼多,那不是死定了?他們為什麼不逃,反而站在這裡像樁子一樣等著石像鬼大軍下來?對了,聽說軍隊裡有戰時督戰隊,要是不好好打的話會被處決。一定是這樣了,要不然對著這種毫無勝算的戰鬥誰會留下來死戰?

    我覺得自己的想法與事實沒什麼差別,我又不是宋軍士兵,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等死吧,還是先溜為妙。

    我立刻左顧右盼,想找條路逃出這個可怕的戰場。但左右都被宋軍那一個個密實的圓陣堵得嚴嚴實實,刀劍如林,如果在這些小縫裡往外跑的話,估計跑不了幾步身上就會被劃出個幾千幾萬道口子來了。

    算了,既然無路可逃,那就只有搏一搏,賭一下我的命是不是真的那麼大了。

    不要誤會,我可不是想要參加戰鬥,只是準備找個地方躲一躲,雖然在戰場上躲著的安全性太低,但總比直接參加戰鬥的危險性要低一些。好在身旁就是一大型軍帳,雖然強度不足以抵擋石像鬼的攻擊,但頭頂上有個遮掩的東西總比沒有強。我立刻盤算著要是躲進帳篷能藏多久,要是帳篷倒了,或許可以在底下躲得更安全一些。

    現在這種危險時刻最需要的就是當機立斷,我不再猶豫立刻做出決定,一個箭步衝到帳篷旁,正準備掀起帳篷圍角躲進去,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喝一聲,"大人,你要去哪裡?"

    叫誰呢?不知道!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是什麼大人,想來應該不是叫我。

    我不打算理會這喊聲,正準備繼續行動,沒想到一隻手卻突然搭到我的肩上,"大人,你要去哪裡?"

    居然真是在叫我!

    我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穿著那身盔甲,在那些不知道情況的士兵看來,我可不正是個軍官嗎?

    要是在平時被人叫一兩聲大人感覺還是很不錯的,但這種時候那可不是什麼好現象。該不會是被傳說中專殺自己人的督戰隊給盯上了吧,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刀斧這類的砍頭專用工具對著我的脖子。

    我膽顫心驚地轉頭看去,就見一名手中提著桿長槍的普通年輕士兵正站在身後,一臉焦急地望著我。

    看起來不像是督戰隊的,我放心不少,問道:"什麼事兒?快說,我忙著呢。"恨不得立刻就擺脫這傢夥轉身鑽到帳篷裡躲起來。

    "大人,蝠翼妖就快要攻下來了,你要去哪裡?"年輕士兵急問道。

    我當然知道那妖怪就要下來了,所以才急著找地方躲起來嘛。再說了,這麼個小兵有什麼資格來盤問我?

    "做好你的事情。"我立刻以軍官的口吻呵斥著他,"既然知道石……蝠翼妖就要下來,還不趕快歸隊列陣!"我可是提都沒提自己想要做什麼,這一招叫轉移話題。當年在網上論壇的論戰裡學會了兩招,一招叫無視,一招叫轉移話題,均是敗中取生死裡求活的絕佳法門,但凡是理屈詞窮又有點格調不屑漫罵的都用這兩招,多少強人都是靠著這兩招反敗為勝以一敵百敵千。

    如今這一招用來對付這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兵,那可稱得上是殺雞用牛刀,雖然大材小用,但卻靈驗無比。

    聽到我的話,小兵立刻大聲說:"是,小人立刻就歸隊。"轉身就跑。

    我一看得計,立刻轉身一掀帳篷簾,還沒等往裡鑽,就聽身後那個討厭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大人,我就是為了作戰纔來找你的!"他怎麼又回來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在這種時候每耽誤一分鐘就等於往鬼門關多邁一步。

    我惱羞成怒地轉過身來怒視著這耽誤我逃命的士兵,大喝道:"你們領隊呢?你們校尉呢?你們都頭呢?你們……"算了,也不知道我這一身盔甲是什麼級別,但既然是指揮使給的想來應該不會高過指揮使這一級,還是就提到都頭得了,省得言多有失。

    "稟大人,我們校尉前次作戰殉國,現在我們沒有指揮,請大人來指揮我們作戰!"士兵大聲回答,"大人,情況緊急,萬一在蝠翼妖下來時你落了單只怕太危險,就不要回去找你自己的部下了。"

    指揮作戰?我哪會這個,再說了,就算會指揮,我也不可能呆在這裡。我可沒有為這個跟我沒什麼關係的大宋賣命的打算。

    不過這個小兵說得也在情在理,我也不能對他直說我要去躲起來而不是找部下,只得乾咳了兩聲道:"這個,我出來的匆忙,沒有帶隨身兵器,這不正要去拿嗎?你先歸隊好了。"

    "大人不必擔心,我們這裡有備份的武器。"士兵看起來是盯住我不放了,不由分說一把拉起我往回跑。

    我要是真的軍官沒準會為他這種冒犯長官的行為而大發雷霆訓他一頓,但我這個冒牌貨用轉移話題這一招還行,真要訓斥他卻沒有這個底氣,有心想要掙脫他,但這傢夥雖然個子不高但手上的力氣卻著實大得很,抓在我的手腕上好像一只老虎鉗子鉗在上面似的,任我如何用力也無法掙脫。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得隨他一同跑過去,同時心裡不禁暗暗叫苦,這回可真是兇多吉少了,早知道有現在這種事情,就不要何大人這套盔甲了,當時只是覺得白把兩千塊錢的東西送給他,拿他一套盔甲也不算過份,哪會想到會因為這套盔甲而賠上小命?太不值了。

    幾步之間便跑到一個圓陣處,便見這圓陣只有八人,想來缺出的空位就是給我們兩個人的。

    "大人用什麼武器?"跑到近前,那士兵回身問我。

    用什麼武器?我想要把終結者裡面那種多管重機槍你有嗎?

    弓箭?我不會射。刀槍?我不會用。算了,拿長槍好了,有道是一分長一分強,用長槍能和敵人多保持點距離。至少不用像拿刀子一樣擔心割到自己。

    "我用槍!"我作出決定。

    "只有多餘的弓箭!"圓陣中的另一個士兵大聲回答。

    靠,既然只有弓箭,還問我要什麼武器?耍我是不是?

    對了,我記得以前上網閒逛的時候看過一篇貼子說宋代的弩很發達,那種東西有半自動的機關,應該比弓要好用一些。我連忙問:"有沒有弩?"

    幾名士兵面面相覷,那拉我來的士兵奇怪地問道:"除了神臂營配有機弩外,其它的部隊哪有弩啊?"

    啊?原來這弩還是專門配備給什麼神臂營的,果然是言多有失啊。

    我連忙尷尬地解釋道:"啊,啊,我習慣了,我本就是神臂營的……"

    那拉我來的士兵更加奇怪,"那大人為何穿著馬軍的盔甲?"

    這是馬軍的盔甲嗎?我怎麼看著他們的盔甲都差不多?

    好在我反應夠快,連忙再次補救,"是啊,沒錯,我原來是神臂營的,最近才剛剛調到馬軍,總是忘了這一點……"

    那拉我來的士兵顯得越加迷惑了,"神臂營往馬軍調?從來沒有聽說過啊……"

    越補漏越多!怪不得有人說一個謊言需要用十個謊言來掩飾呢。

    "你沒聽過的事情多著呢!"我連忙施出話題轉移大法,"給我張弓吧。"

    沒有上過網的古代士兵就是純潔啊,一點也不知道話題轉移大法,聽我這麼一說,便立刻中計,連忙把一張通體漆黑的弓連同箭筒塞給我,"大人,這是七十斤的黑漆弓。"

    黑漆弓?倒是很名符其實,但這個七十斤是什麼意思?我這種外行人聽不明白,難道是重量嗎?要是七十斤重的話,舉起來我都得相當吃力,更別說拉弓放箭了。不過看那士兵拿著那弓的樣子並不吃力,似乎沒有那麼重的份量,便伸手接過來。

    果然,這弓的份量並不是很重,我拿在手裡掂了掂,大感莫明其妙。那士兵並沒有閒著,一看我把弓接過去,便立刻把箭筒系到我的腰間,然後遞給我一樣東西。

    那是個好像戒指的圓環,又寬又粗,沈甸甸,好像是鐵鑄的。

    給我個式指做什麼?我不敢亂問,眼角餘光往其它弓兵的手上一掃,便見他們的拇指上都戴著這麼個東西。

    原來是扳指啊。我恍然大悟,連忙把扳指戴到右手拇指上,這才持著弓往隊列裡一站,倒也有了幾分戰士的感覺。

    此時天空中的黑雲越發濃重,一團團的卷來滾去,驀得一大團黑雲迅速向下降來,離得稍近一些,便可以看清,那黑雲團果然是一只只石像鬼所組成,這一大團足有上百只,黑乎乎地壓下來,感覺上好像要把地面的人都壓扁一樣,正應了那句"黑雲壓城城欲摧"的詩句,當然了,面對此情此景也可以改成"黑雲壓營營欲摧"。

    "神臂營準備……"隱約的命令一聲接一聲地自遠處傳來,圓陣中的軍官有些應聲大喝,有些卻紋絲不動。

    我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但覺得這種時候不喊一嗓子不太好,當看到在近處一圓陣中的軍官喊完之後,我便扯開嗓門大喊,"神臂營準備!"

    這聲效果相當不錯,左右不分軍官士兵全都向我這邊望來。

    為什麼這麼看著我?難道是我喊得特別好聽嗎?

    那拉我進來的士兵低聲道:"大人,我們不是神臂營的……"

    啊?原來不是神臂營的不用喊啊。我連忙往那些應和的圓陣中仔細看去,果然發現那些陣中的弓兵手中要麼是比弓多了個橫粱和踩環的弩,要麼是手中弓比其它弓兵粗大近一倍有餘,在陣中軍官喊話後,持弓者彎弓搭箭,持弩者踩環上箭,紛紛對準了空中迅速下降的石像鬼部隊。

    "我忘了,我忘了,還以為自己指揮神臂營呢!"我尷尬地打著哈哈,忽然想起還沒有問那名把我拉進戰場的士兵名字,連忙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趙栓柱!"士兵大聲回答。

    "好,你很好。"我冷笑著發出贊許,這個傢夥把我拉進這麼危險的地方,又總是當著眾人面抓我話把給我難堪,有機會非得好好整整他不可。

    "謝大人誇獎!"趙栓柱看起來是個直腸子的人,根本就沒聽出我的話外音來,美滋滋的謝過我的讚賞。

    "平射弓手準備!"一聲接一聲的命令再次遠遠傳來。

    這回我可不敢隨便亂喊了,緊閉嘴巴以純潔的四十五度角仰視邪怪亂舞的天空。

    咦?為什麼還是都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難道我不喊也有錯嗎?

    "大人,我們是平射弓手……"趙栓柱很不識相地再次指出我的錯誤。

    "平射弓手準備……"我連忙扯著嗓子大喊,同時惡狠狠地瞪了趙栓柱一眼,弄得趙栓柱一臉莫明其妙,大約是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我吧。

    身旁的幾個弓箭手紛紛拉弓搭箭對準夜空。

    我哪會射箭啊?只得偷偷瞧著他們的動作,如猴子學樣一般,有模有樣地也用雙指夾著箭支搭在弓上,帶著扳指的拇指按在弓弦上,食中二指壓在拇指上,然後奮力拉開弓弦。

    好難拉!我一拉之下,只拉開了一半,連忙鬆開,運了運氣,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這才算地把弓拉開。

    這下我可知道那個七十斤是什麼意思了。原本是拉開這張弓需要用的力量啊!就我這小體格估計能拉開兩次就算是很不錯了。

    "神臂營試射!"遠處傳來一聲破鑼似的大吼,隨即一支閃著綠色燐光的長箭自營地中飛起,帶著一抹淡淡的綠色光跡直衝夜空,有如一道綠色閃電沒入撲下來的石像鬼群中。

    中箭的石像鬼自隊伍中掉出來,好像石塊一樣沈沈的落向如同天空一般黑暗的大地。

    "放!"一聲大喝響起,密集如飛起蝗蟲的利箭隨著弓弦機括鬆動的悶響聲飛上天空。

    我早就已經快要支持不住了,聽到放箭的命令那還猶豫,連忙鬆開了弓弦。

    長箭歪歪斜斜地飛出去,離著石像鬼還差老遠,便無力的掉了下來,飄飄悠悠的落入到營地當中,希望不要插到什麼人才好。

    太沒面子了,希望這種萬箭齊發的緊張時刻不會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我偷偷往兩旁一看,見身旁的三人居然仍持著弓沒有放箭,一起目瞪口呆地看著我。

    以我的臉皮之厚也不禁滿臉漲得通紅。

    真是沒有道理啊,這種對戰的關鍵時刻他們不去注意敵人動向,為什麼都看著我?難道我臉上長花了嗎?還是他們都是同性戀?

    "大人,剛才是神臂營放箭的命令……"其中一個弓箭手小心翼翼地說。

    什麼?是神臂營放箭的命令?那為什麼不在命令前面加上神臂營的名字?光喊一個放字,誰知道是讓誰放箭啊?

    我心裡不禁大為憤憤不平,但也不好發作出來,只得鬱悶地點頭道:"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試試箭,自打調到了馬軍之後我就再也沒射過箭……"實際上就算剛才我明知道那是讓神臂營放箭的命令,也會把箭射出去的。因為……我實在是撐不住了,即使是箭已經射出去了,我兩條胳膊還又酸又痛,難受得厲害。真是讓我不理解,既然暫時不放平弓射手放箭那為什麼讓他們也把弓拉開,這不是毫無意義的浪費體力嗎?

    "可是剛才的距離平弓是夠不到的……"那名弓箭手像趙栓柱一般可惡,居然仍追著這個話題不放。

    "我知道!"我可是名符其實地惱羞成怒了,低聲喝道,"我做什難道還要你們來指點嗎?"

    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看到我這個冒牌將領發火,那弓箭手不敢再說什麼了,立刻轉過頭去,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上方。

    此刻,第一波箭雨已經完成了與石像鬼群的接觸。

    淒慘的嚎叫聲響成一片,即使是空中那悶響不絕的厲吼尖嘯也無法掩蓋。

    衝下來的上百個石像鬼大部分被扎成了刺蝟,紛紛墜落,噴湧的鮮血淋淋而下,仿佛是起了一場血雨。

    空氣中立刻瀰漫起濃重的腥臭味道。

    有的石像在空中就直接被射死,有的剛一接近地面,就被幾個槍兵同時舉槍刺成了蝙蝠肉串。僥倖活著落到營中地面而又沒摔死的,剛剛掙扎喊叫兩聲,還沒來得及石化自治,旁邊的士兵早就已經舉著傢夥上去,毫不客氣地將其亂刃分屍。

    只不過是眨眼的工夫,地面上就已經鋪滿了血肉,許多士兵身上都變得一片鮮紅,我的頭臉也淋了一些石像鬼的血雨,還有一部分落到嘴巴裡,咂巴著嘴品了一下,感覺腥味並不是那麼重,而是甜絲絲夾著一種清新味道,相當好吃。

    嗯,從理論上來說,血好吃的動物,肉的味道也肯定不錯,等戰鬥結束了找兩只完好一點的嘗嘗味道怎麼樣。

    第一波交戰以人類這方的完勝結束。

    真是想不到,原來人類弓弩對付這些石像鬼的效果這麼好,照這種趨勢看下去,也不是沒有獲勝的希望。

    我已經樂觀地提前看到人類踏著遍地石像鬼屍體歡呼勝利的美好景象了。

    殘存的石像鬼卻好像沒有看到這血淋淋的殘酷現實一般,仍舊悍不畏死的繼續向下猛衝。估計它們那種石頭腦殼也沒有多少智慧來體味恐懼這種感覺。

    同時,在高空上,黑雲發出轟的一聲,全部向下降來,遠遠望去,就好像是整個天空當頭壓下一般,給人一種難言的壓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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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1:12

第八章 風雲始動山雨來
      

    第一批衝下來的石像鬼部隊中殘餘的十幾只最先接近地面人類。

    雖然四下一片黑暗,但仍然依稀可見其兇惡的嘴臉跟最開始出現的那只石像鬼一模一樣,簡直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般,手中武器也是清一色的左錘右釘。這種情況讓我不禁想起了《克隆人的進攻》那部電影中萬千上萬長相機的克隆人軍隊衝鋒作戰時的情景,難不成這些石像鬼已經提前掌握了克隆技術不成?

    其實我這種想法很沒有道理,在我看來這些石像鬼全都一模一樣分不出彼此來,但在那些石像鬼看來,我們這些人類又何嘗不是好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呢?只是在那種緊張的情況下我沒有被嚇暈而且還能想起以前看過的電影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只有這麼幾只石像鬼搶先落下來,要是亂箭齊發的話顯然是很浪費的行為。

    "長槍手……"

    又喊,他們也不閒累得慌,總扯著嗓子喊什麼?

    這一回我喊是不喊?我有點緊張的左右瞧瞧,發現身旁的幾位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我,大約是等著看我的笑話吧。

    賭一把好了,我就不信我的運氣真那差,一次也碰不對。

    我運了運氣,等聲音傳到我這裡,提氣大喝,"長槍手……"

    圓陣中的三名長槍兵刷的應聲將長槍對準了天空,手臂半屈,蓄力出擊。

    喊對了!終於喊對了一次。

    我就說我還不至於衰到家嘛。

    我正感動得向滿天諸神倒謝的工夫,天上的石像鬼已經衝了下來。

    它們雖然飛行得極為快速,但隊形緊密絲毫不亂,幾乎就是一個挨著一個緊貼在一起,當離著地面有六米左右的時候,它們突然同時舉起手中的鐵錘,奮力砸向另一隻手上的鐵釘。

    " "的一聲巨響,因為石像鬼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在同一時刻敲中鐵釘,以至于所有響聲混在一起同時發出,便好像敲響了一口巨大洪鐘一般,震得人兩耳嗡鳴,心神顫動。

    我感到腦際一暈,本就煩惡的胸口越加悶躁,喉間不由得一陣幹哎。

    這是聲波攻擊,我在一個軍事論壇上看到過類似的武器介紹,不過這種聲波攻擊在現代也只是剛剛起步階段,這些宋代的妖怪為什麼會用這一招?

    鐵錘落下的同時,鐵釘尖端居然閃起一片細碎的電光,劈哩啪啦竄出來,向著整個石像鬼飛行陣的中央匯聚而去,但只勉強飛到中央位置便紛紛消散無蹤。

    有電?怎麼會有電光?我心裡一沈,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這些石像鬼大敵當前之際,應該不會無聊到玩電的地步吧。

    陣中央唯一那只光舉錘作勢卻沒有敲下的石像鬼急得哇哇亂叫,還沒等它叫完,六米距離轉瞬即逝。

    石像鬼群落下的方位群槍齊舉,好像一片密林一般直插高空。

    直直落下來的石像鬼來不及收勢紛紛撞在槍尖上。

    鋒銳的長槍立刻將石像鬼刺得對穿,鮮紅的槍尖伴著噴射的鮮血一同自創口衝出,宛若小型的噴泉在夜空中散開。

    扎在槍林上的石像鬼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嚎,拼死掙扎,但它們每只最少都被三四支長槍同時刺中,越是掙扎創口便越大。

    下方槍兵奮力將手中長槍向不同方向拉扯,便聽好像扯開了破布一般的悶響,四分五裂的石像鬼屍塊滿天亂飛而出。

    也就在此時,當頭壓下的黑雲也已經接近。

    我發誓,就算是在最可怕的噩夢裡我也沒有見過這種情形。

    數量龐大的石像鬼鋪滿了整個天空,也不知道有多少,密密麻麻一個挨一挨個,簡直就好像蝗蟲一般。

    它們每百只為一個方陣,每個方陣之間的距離不過三四米,層層疊疊次第降下,萬千只翅膀同時扇動,離著地面尚遠,狂風就已經當頭壓下,吹得塵霧四起,一片灰蒙。

    "放箭!"隨著大吼,稀稀拉拉的利箭飛上天空,與剛剛那種萬箭齊的氣勢相比簡直就是天壤之別。空中的石像鬼百千鐵錘齊下,簡直就在身前形成了一個鐵錘組成的超大形護盾,將數量不多的飛箭紛紛擊落。

    怎麼回事兒?我困惑地轉頭四顧,便見飛揚地塵土之中,左近的神臂營士兵都在吃力的踏著踩環向弩中裝箭,只有少數持硬弓的士兵在持續射擊。

    不會吧,原來機弩裝箭這麼費事啊,怪不得這種東西到了後來就不大聽人提起了,想來是因為這個原因而被淘汰了吧。

    "平射弓試射!"隨著一聲大吼,一支燃著烈焰的長箭飛上劃破灰蒙,帶著一道分外醒目的光跡衝上夜空。

    堪堪飛到最下方的石像鬼方陣前,飛箭力道已成強弩之末,其中一只石像鬼輕揮鐵錘,便把那飛箭擊落。

    離得實在是太遠了,普通弓箭的力道根本就夠不上。

    我看到附近的幾個圓陣中的士兵都顯得有些驚慌,不安的挪動著步伐。

    "穩住!"軍官們大喝著,穩定士兵焦躁恐慌的情緒。

    這種時候要是還能穩住那才叫怪呢,就看這石像鬼衝下來的氣勢陣容和速度,等到了平射弓的射程範圍,剩下的時間充其量也就夠射一輪箭的,這一輪箭能打下多少來?以石像鬼那強大的戰力只要衝入人類軍營中,那還不等於是猛虎入羊群?在數量上不佔優勢的人類士兵發揮不了一擁而上的精品戰術,近戰中對著石像鬼估計跟砧板上的肉沒什麼區別。

    我立刻左顧右盼,在確定那離得最近的大帳仍然是最佳的藏身之所後,便開始盤算,等會石像鬼落下來這些士兵能夠支撐多久才崩潰,我應該什麼時候開始往大帳裡溜。不過或許到時候情況會有變化,我還應該隨機應變才對。

    近了,更近了,衝在最下方的石像鬼方陣距離地面不足十米遠!

    "放!"

    隨著命令,蓄勢已久的平射弓手紛紛放箭,密如急雨的飛箭蜂擁而起,黑暗之中看不真切宛如地皮突然掀起迎向塌落的天空一般。

    真是一場形象生動的天地之戰啊!

    大批大批的石像鬼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紛紛墜落,遭遇到了與第一批衝下來的先鋒隊相同下場,高舉的槍林上刺滿了慘嚎的妖,濃黑的鮮血在地面上四處流淌,好像溪流一般,這可是正格的血流成河了。

    這一回石像鬼衝下來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一如我所預料的那樣,它們硬挺著衝過了第一輪箭雨,飛快下降,保守估計,不等士兵再射出第二箭,它們就會衝到地面。

    過於密集的箭雨對石像鬼方陣造成了巨大傷害,基本上散亂的不成隊形,但石像鬼們一邊迅速下降一邊重新集,當它們再次降到六米左右高度的時候,集結便完成了。

    簡直就像第一次進攻的翻版一般,最先衝到六米高度的石像鬼方陣舉錘重擊手鐵釘,唯一不同的是,這一回可是上百個石像鬼一同動手,遠勝過上一次十幾個殘兵敗將的氣勢了。

    強烈的音波猛然響起,就好像是緊貼著地皮憑空響了個炸雷一般,竟震得地皮都微微顫動。

    耀目的電光自上面鐵釘尖部迸發出來,銀亮一片,如同流水一般向著方陣中央匯聚,眨眼的工夫,就在方陣中央石像鬼手中的鐵釘上匯取成一個光化耀目的電球。這電球足有足球大小,爍爍電光將黑暗世界映成一片奇麗的青白顏色,在這青白之中,無論是人或妖,都顯得面目猙獰醜惡無比。

    接收了所有電光的石像鬼渾身都閃出細碎電光,好像燒著的濕柴一般升濃濃青煙,左右的同伴紛紛向無處閃躲,讓出一個方圓近二十米的空間。

    通體閃亮青煙直冒的石像鬼仰天大吼,聲音淒慘得好像是正被人活活閹割一般,奮力舉起手中已經被電擊得近乎透明的鐵錘,重重砸在那顆變成電球的鐵釘上。

    就在這一剎那間,整個天地似乎都安靜了下來。

    足球大小的電光驀得爆發開來,將整個石像鬼都吞沒掉,焦黑碎塊無聲無息地自電光之中拋飛四散。

    將憑藉物燒掉之後的電光猛得向外一張,將方圓十米內的所有空間都佔滿,隨即猛烈向回收縮,筆直落向地面,一如真正的閃電,在空中劃過一道奇形光跡,似乎是無形巨劍要把整個黑暗世界一劈為二。

    電的速度有多快?

    光跡稍閃即逝,落到下方人類陣營中,離著我所在位置不過百米之距。

    閃電落處仿佛是落下顆導彈,十米之內一片混沌,塵飛土揚,大地搖顫,崩濺電光伴著殘缺不全焦黑如炭的屍體殘塊與碎斷兵器雨點般自爆炸點中飛出,強烈的衝擊波形成狂猛颶風,向著四面八方呼嘯吹出,所過這處,人類如同玩偶一般連同帳篷一起飛上天空。

    巨大的聲音直到此時方才響起。

    如果說剛才那種敲擊聲引發的巨響好像貼著地皮的炸雷,那麼現在這種聲音根本就是直接在腦子裡炸開的超級巨雷。

    我只覺得腳下虛浮,立足不穩,向後摔倒,腦子裡一片混亂,兩耳中隨即灌滿嗡嗡鳴響,好像鑽進只飛個不停的蒼蠅,再也聽不到其它任何一點聲音。茫然間擡眼四望,只見附近百米之內,前後左右竟然沒有一個還站立著的人。

    所有被震倒的人,不論是士兵還是軍官,臉上全都掛著驚恐茫然失落混亂的複雜表情,兩眼發直,灰頭土臉,或坐或趴,好像被這突出其來的打擊震傻了一般,就沒有一個人想到此刻應該站起來準備迎敵。

    居然發出閃電進攻!我最初的那種不詳預感終於得到證實,心中卻沒有一絲得意之情,反而是怕得要死,潮水般洶湧而起的恐懼感剎那間將我整個人都淹沒掉,如果其它士兵一般僵坐在地上,一動也動彈不得。

    那個負責爆發出強大電流的石像鬼顯然是第一個掛掉了,好可怕的打法,簡直就跟敢死隊一樣。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殺性恐怖襲擊?果然是可怕到極點,絕對不人道。但不可否認,效果實在很好,用一個石像鬼換近百士兵的性命,無論用哪種公式計算都絕對賺大了。

    為什麼玩魔獸的時候石像鬼沒有這種恐怖的功能?遊戲果然靠不住,離真實性太遠。

    真是難以想像,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這支人類部隊居然還打了三個月之久,而且前幾天還大獲全勝?不會是中了妖怪示敵以弱的惑敵之計吧。

    妖怪也懂兵法嗎?太離譜了。要是這樣的話,那支馳援上思州的部隊此刻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了,那可是典型的圍點打援、調虎離山的連環計。

    爆炸點硝煙漸漸散去,地面出現一個直徑足有五六米的深坑,破爛盔甲、焦屍碎塊、扭曲變形的兵器散亂分布在深坑邊際,縷縷青煙仍不停自坑底冒出。稍遠一點的地方,橫七豎八的躺著一圈人類士兵,因為距離過近,他們中有的被剛剛的巨響活活震死,有的被爆炸餘波掃到,或是腿飛胳膊斷,或是下半身無影無蹤內臟拖得滿地,或是腦袋丟了半個紅白的之物流淌而出,死了的身體不自然扭曲著,活著的摀著傷口掙扎喊叫,那情景簡直就跟地獄一般無二。我聽不到一點聲響,就好像是在看一幕先鋒派的殘忍啞劇,呆呆地看著這種場景,腦海中一片空白。

    這算是什麼世道啊!懂妖怪的兵法,不,是懂兵法的妖怪,會放電的石像鬼,採陽補陽吸人血的變態美女,懂人性的餓狼,還有那個駕灰飛來飛去的神仙張。這還是在地球嗎?我不會是來到了某個也叫大宋的異世界吧。

    太危險!這個異世界真是太危險了!為什麼我就沒有跑到那種隨便來個地球白癡都可以靠著強烈的王者之氣稱王稱霸嫖盡所有美女的異世界呢?是老天太不公平了,還是那些網路小說都是胡扯?估計是前者居多。難道說老天爺也要通過走後門才能給我好點的安排不成?

    不行,我要回家,我一刻也不要在這裡呆著,我要馬上行動,這就去點堆火,燒紅鏡子,打開門,然後回家。

    我那被震得亂成一團的大腦已經不能有效率的合理思考了,只有那個強烈的回家念頭不停回盪著,促使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腿上好沈,似乎壓著什麼東西,我緩緩低頭看去,就見那個趙栓柱正躺在我的右腿上,前額插了片斷刀,幾乎將他的整個腦袋切成兩半,紅的血白的腦漿混在一起汩汩流出,將我整個右腿染得一塌糊塗。

    我覺得胃裡一陣翻騰,不敢再看,連忙把頭扭向一旁,不想一眼看到身旁也躺著一人,卻是剛才那個挑我毛病的弓箭手,不知怎麼的胸口開了個海碗大小的窟窿,鮮紅的肌肉從傷口邊際向上翻著,半個心臟跳了出來,躺在身外卻還跳個不停,濃血咕  向外流淌,將身下的地面染得一片通紅。

    我終於再也忍不住了,肚子裡努力反攻一夜的米酒加牛肉終於沿食道逆流而上,成功突破天險咽喉關卡,衝入口腔,再一股作氣突破牙齒嘴唇的重重阻撓,自那個暗無天日的胃腸地獄重返美好人間。

    哇的一張嘴,原本味道甘美的米酒牛肉化為一腔粥糊狀物體,帶著股子腐臭味道衝口而出,全都落到了弓箭手的屍體上。

    也顧不得這種行為是不是對死者很不尊敬,我這吐了第一口,便再也抑制不住了,低著頭大嘔特嘔,直到吐得只剩下清水,胃裡重新恢復空蕩蕩原始狀態,才算好容易停下來。

    用手背擦了擦嘴巴,我忍著噁心感把趙栓柱的屍體推到一邊,這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因為腦際受到強烈震蕩仍沒有恢復小腦功能失調,我腳下輕飄飄地,如墜雲端,好不難受。歪歪斜斜地向前走了幾步,這才左右環顧。此時完成了第一波閃電攻擊的石像鬼方陣已經衝了下來,大約是因為爆炸點附近沒有人站立的原因,所以都在遠處撲擊著仍沒有從極度震驚中回醒過來士兵。

    這支部隊完了,在這種突如其來的打擊下,他們已經失去了有效組織,正陷入瀕死的混亂之中。當然了,我看到的只是視野所及的小範圍,或許更遠的地方因為對這攻擊感受不是那麼深,情況能好一些吧。

    有時候打敗人類的,並不是傷痛災難,而是人自身的恐懼,此刻無力還擊的士兵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不想理會這些,也沒有能力來管這些,還是先救我自己吧,早脫離這個人間地獄,我就可以早些解脫。

    我喘了口氣,穩穩神,儘量將步子邁得穩一些。但剛剛邁出一步,眼前忽的一閃,已經恢復黑暗的世界再度亮了起來,青白光芒將四下映得一片蒼白慘淡,我聽不到任何聲音,茫然擡頭看去,卻見一道如蒼龍般的電光正當頭衝著我落了下來。

    不是真這麼倒黴吧!我的腦海中僅僅來得緊想到這麼一句話,別說想到逃命,甚至連向上帝或是老天爺之類的不確定存在報怨自己運氣實在太差的機會都沒有,閃電就已經落到了我的頭頂上方,剎那間將距離縮短到咫尺之遙。

    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出於人看到有東西砸落而不及躲避時的本能,擡起雙臂護住自己的腦袋,雖然現在落下來的東西顯然不是胳膊能夠擋得住的,但在這種要命的時候我可沒功夫考慮自己的行動是不是具有合理性。

    以前看過的那些小說中裡面的主人公,在遇到危險時刻,總是會在千鈞一髮之際想到很多事情,包括小時候尿過幾次床,上學逃過幾回課,大學泡過幾個女友,欠過父母多少恩情,可惡上司給自己的難堪,還有多少仇人沒有報復過等等,當然了順便的時候還會想想天底下無數就等著主角去解救的受苦受難平民。在想到這些事情之後,主角往往就會感到世界多可愛生命誠可貴,然後為了這些可愛的理由而產生生存下去的慾望,小宇宙因此而突然爆發,雄軀劇振,升騰起強大戰意,瞬間融會貫通以前百思不得其解的所學疑難,從而登上了一個更高層次,在擊敗敵人的同時,再表現出無與倫比的王八之氣,錯了,是王者之氣,收服多個觀戰者。這些觀戰者,要是男人多半會成為其忠心耿耿的奴隸部下,要是女人十成十會收入後宮用以發洩獸慾,解決原始需要……

    但以親身經驗證明,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大聲告訴所有人,這些全都是純粹扯蛋。

    刺目的光芒首先充滿了我前方所有的視野,閃電主體尚沒有接觸到身體,散逸的電流就已經讓我全身發麻,我可以看到金屬盔甲表面泛起一層銀亮的電花,我可以感覺到那些電流鑽進我的身體,毫不客氣地攻擊著我可憐的皮膚肌肉……

    這回死定了,我已經可以想像到閃電落下的那一瞬間,我先是被電得從裡到外焦糊一片,然後再被強大電力撕扯成炭狀小塊的可悲下場。

    悲慘啊,老天不公啊,死得好冤啊!

    我可以保證我是個好人,雖然平時喜歡貪點小便宜,喜歡口頭調戲美眉,偶爾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隨地吐口痰或是違反一下交通規則,但沒有道理會落得這種死無全屍的下場吧。

    現在這種情況坐以待斃稱不上,束手等死卻是差不多。

    有句老話說的好,奇蹟只會降臨在有準備的人身上,我從來就沒有作過被雷劈的準備,所以估計也就不會有奇蹟降臨在我身上的。

    但事實證明,老話有時候跟網路奇幻小說的可信性一般低。

    或許沒有人是我的救世主,但卻有東西肯定是我的護身符。

    就在這要命的關鍵時刻,我胸前突然射出一道紅光,盔甲居然被紅光無聲無息地燒出個圓洞來。

    紅光射到身前半尺多地方凝住,變成一個紅通通的正圓形鏡狀物。

    是老古董鏡子!

    此刻它再次變得如同在拍賣廳中被火焰燒過後的模樣,只不過這次我可以在近距離清楚地看到它的樣子。

    原本剔透晶瑩沒有一絲瑕疵的鏡體內好像燃起了熊熊大火,躍動的紅色光茫自鏡中透射出來,在鏡體四周形成一個寸許厚光層,看起來好像是老古董鏡子突然變大了一圈似的。

    在那鏡內的熊熊烈焰之中,有一些不真切的影子快速閃動著,時而像形狀古怪的猛獸,時而像廣闊無限的星空,時而像金屬機器,時而像些不停蠕動的大蟲子,時而像是不停旋轉的螺旋。這些模糊的影子好像走馬燈一樣輪翻閃過,終於在那不停旋轉的螺旋影像上靜止了下來。

    模糊的螺旋慢慢清晰起來,我可以看到這是兩條互相圍繞的鏈條狀物體,由四種不同顏色組合而成,隨著圍繞的方向慢慢扭曲著,直到那兩條鏈狀物完全纏繞在一起。

    螺旋狀鏈條沿著扭曲的方向不停轉動著,在它左方則有一個奇怪的東西,看起來好像是我和上學時學過的物理化學方程式差不多,但其中的符號我是一個也不認識。

    隨著螺旋鏈條的轉動,那個古怪方程式中的符號不停變幻著,而隨著符號的變幻,組成螺旋狀鏈條的那些鏈環不時漂離出來,與其它鏈環交換著位置,有的鏈環還不時的碎裂成好幾段,與其它同時碎裂的鏈環交換著組成部分,但無論它們怎麼交換,都保持著螺旋狀鏈條總體結構穩定不變。

    這算是什麼?我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站在電腦螢幕前面看著莫明其妙的三維動畫演示圖,雖然感覺這個雙螺旋狀鏈條很眼熟,但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是什麼東西。

    我發了會呆,忽然醒悟過來,現在好像已經過了很長時間,為什麼頭頂上的閃電仍然沒有落下來?難道是擊偏了嗎?

    我連忙擡頭往上看,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脖子好像中了石化魔法一樣,任憑我如何用力都無法轉動。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我心中又慌又亂,試著挪動手臂,但卻感覺不到手臂的存在,確切點說,我甚至連整個身體的存在都無法感覺到!難道是死了嗎?不過眼下這種感覺卻又跟拍賣大廳中那種靈魂出竅的感覺不相同。那一次是輕飄飄的飛上天空,好像整個人變成了自由自在的風,感覺是無拘無束,而這次是無法命令感知自己的身體,好像是被關進了狹窄的囚牢,感覺是難以言說的沈重與束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轉動自己的眼珠,儘可能往各個方向看去。

    當看到遠處的景象時,我卻不禁大吃了一驚。

    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幕放到一半卻突然定格了的電影畫面一樣,遠近的人與物全都靜止了下來。

    拼鬥中的人類與妖怪保持著生死搏殺的猙獰面目,咬牙切齒舉著兵器呆在當場;一個人類士兵被石像鬼的鐵錘砸碎了腦袋,噴濺的鮮血就那麼停了下來;被第一波爆炸衝擊波吹上天的雜物,好像失去了重量一樣靜止在空中;更遠處另一道石像鬼方陣擊下的閃電鏈仍保持著衝擊向地面的模樣,但卻在離地面半米遠的地方止步,附近幾個被強大電流能量吹飛的士兵停在了向外傾倒飛起的姿勢上。

    我再向轉動眼珠,看著眼解的餘光掃到那頭上的閃電幾乎就要落到我舉得最高的右手中指指尖上,保守估計距離不過幾毫米。

    世界靜止了下來。不,應該說是,時間靜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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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1:41

第九章 鼠兔相煎 路見不平

    這可真是太荒謬了,雖然是親眼看到,我仍無法相信這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但閃電確確實實就停在我的指尖上方,頂端好像鋒利的劍尖一樣直指下來。

    我甚至可以看到閃電周圍摩擦空氣所引發的細碎幽幽電花。

    如果不是身體無法動彈的話,我只要輕輕往上挪動一下手指,就可以摸到它。聽說閃電每一擊都有幾百萬伏特的電壓,不知道這靜止的閃電是不是還那麼厲害。

    正驚異的工夫,忽聽翁的一聲輕響,好像是一只原本停著的蒼蠅突然飛了起來,老古董鏡子隨著這一聲徐徐飄起,慢慢升到頭頂,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靜止的閃電,硬從手指和閃電之間的縫隙裡擠了進去。

    我已經說過了,閃電和手指尖之間的距離保守估計不超過一厘米,顯然不足以容納老古董鏡子的厚度,所以當它強行擠進來的時候,一面頂在手指尖上,一面頂在閃電尖上。

    所以,就在下一刻,我知道了兩件事情。

    第一,老古董鏡子並非是絕緣體;第二,靜止下來的閃電一樣還是很有威力的。

    老克董鏡子猛然間爆發出驚人的光華,看起來好像是一只因電壓過高而不正常發亮的電燈泡,刺得眼前一片花白,強烈的燒灼感自指尖爆發開來,迅速傳遍全身,一道亮光自手指接觸老古董鏡子的部位沿著手臂流下來,所過之處,我的手和胳膊全都變得了比電燈還要亮上幾倍。

    強烈的痛楚隨著這道亮光一同流下來,讓我感覺身體好像要被撕裂開一樣。

    我仍然保持著斜眼向上看的姿勢,儘管痛苦非常卻不能動不能躲也不能喊,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道閃電越來越短,就好像整個鑽進了老古董鏡子裡一樣,最終完全消失。

    老古董鏡子越發的亮起來,我也越發的痛起來。

    全身好像都被烤糊了一樣,我的鼻子前面似乎已經飄起了一股子焦糊味,就在這強烈的痛楚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的從身體裡往外流失,又有其他一些什麼東西正不斷的流進來,身體而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但要讓我說是什麼變化,卻又說不清楚。

    當閃電全都鑽進老古董鏡之後,老古董鏡子的亮度達到了頂峰,然後開始慢慢衰弱。當它的光亮完全消失,變回來的樣子之後,便貼著我的指尖往下滑,順著那盔甲的破洞重新鑽到我的衣服裡。

    禁錮身體的力量消失了,我“啊”的一聲,憋了半好一會兒的慘叫終於冒出來。也就在同時,四裡的轟轟巨響入耳,一道道蓄勢已久的閃電接二連三的落下來。

    大地震動,塵飛土揚,殘屍碎塊與泥土飛沙伴著崩濺的細碎電花,一同在混沌汙濁的戰場上四處飛散。夾在巨響中的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是拼死搏殺的吶喊聲,是兵器撞擊的鏘鏘聲,是鮮血自傷口湧出的噴濺聲。

    我扯著嗓子喊了一會兒,這才發覺身體上的痛楚已經完全消失,雖然剛剛才被從裡到外電了個透徹,但現在卻感覺卻好得不得了,就好像是泡完溫泉做了按摩又美美睡了一覺剛剛醒過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坦。

    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子脖子,在這一片亂糟糟的動靜裡,居然清楚聽到頸骨轉動發出的咯咯聲響,再低頭看著雙手,五指略一張合,一片電花便從指縫裡蹦了出來,劈哩啪啦亂跳一氣。

    真是太奇怪了,如果可能的話,或許我當時就會坐下來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身上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惜的是,此刻的環境並不允許我這樣做。

    正發愣的工夫,忽聽頭頂風聲疾響。

    靠,難道又有閃電落下來?老天就算是看我不順眼,也不犯不著接二連三的劈我吧。我心裡大為惱火,一時間居然也不是那麼恐懼,擡頭一看,卻見一只石像鬼正嘰嘰呱呱亂叫著,當從上方飛下來,手中大錘狠狠砸落。

    原來我站在這裡發呆的這麼一會兒工夫,石像鬼部隊已經從空中落了下來,正式進入與人類肉搏近戰的階段。

    我心裡一驚,出於本來想法,拔腿就要開溜,但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忽然發覺身體飄了起來,整個人隨即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出,四下里的景致變得一片模糊,一如攝影鏡頭高速滑過而引起的影像失真,那種種聲響隨之變得遙遠空洞。

    怎麼這麼快?太離譜了吧。隨隨便便都能跑個超音速,除了“邪門”兩個字怎麼解釋得了。

    還沒等到我回過心思,眼前忽的亮光大作,青白一片,轟隆一聲巨響,四下里電花飛躍,泥揚石舞,整個身子好像失去了重量,隨著崩濺的土石雜物一同輕飄飄飛了起來。

    我被閃電擊中了,或者說我跑得太快,自己湊到了閃電底下!

    真是太衰了。

    有人跑著撞車,有人跑著撞牆,有人跑著撞船,也有少數跑著撞飛機,可我居然跑著去撞閃電!當可以稱得上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電花如同急雨,紛紛打在了身上,發出劈哩啪啦的碎響,引起整個身體一陣陣的麻木。

    風聲尖嘯,大地在腳下急速遠去,夜空迎面壓下,恍然間似乎馬上就會落到頭頂,將我這一百幾十斤壓成齏粉。

    向上,向上,再向上,夜空沒有盡頭,黑暗中無數的石像鬼正自身旁落下,沒有一只理會我。

    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根據力學定律,應該馬上就向下掉了吧,這麼高的距離掉下去估計半條命是肯定沒了,要是一不小心掉在刀刀劍劍上面,那便會整個掛掉。而從我目前的遠氣來看,這種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下意識扭頭往身下瞧去,只見整個營地火光沖天,到處都拼殺的模糊身影,人與妖嘶聲吶喊,火焰與電花的映射下,兵器森冷的寒光與熱血鮮豔的紅影一同鋪滿了整個大地。

    上升停止,在空中微微停頓了那麼一到兩秒的時間,方向逆轉,從飛向天堂轉為了墜入地獄。

    至少力學方面,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的。

    下一刻有可能沒命,但我居然還能有閑心想到這一點,並且因此而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笑,但在這種時候除了微笑,我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總不能期待背上立馬長出對翅膀或是來朵跟鬥雲拯救我的小命吧。

    轟,轟……

    悶響突然自遠天際傳來。

    這聲音一下下遠遠傳來,又低又沈,偏卻鑽進人的耳朵裡,直落到心臟上,心便仿佛隨著它一下下的急促跳動起來,即使是那驚天動地的雷鳴閃電也無法掩飾它的存在。

    聲音越來越響亮,隨之隆隆、轟隆隆之聲大作,自東天際滾滾而來。

    我循聲轉頭向東望去,但見濛濛黑影綽綽湧起,如烏雲般遮住了半邊天。霎時之間,天搖地動,緊接著聲音自南、西、北三方同時響起,轟隆隆由遠及近襲地而來。

    黑暗,是黑暗,比黑夜還要濃稠的無邊黑暗自遠方的地面洶湧而來,似怒濤,若疾雲,不斷吞噬著所過天與地。

    那是什麼!

    眼睛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似乎隨著我想要看清那黑暗的想法而自動的調整著,如同最先進的軍事望遠鏡。

    黑暗的視野慢慢變亮,遙遠的距離緩緩拉近。

    清楚了,更清楚了,還差一點點我就可以看到那倒底是些什麼!

    砰!

    腦袋一震,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景象剎那間全都隱滅在了黑暗中。

    我靠!在這種關鍵時刻我著地了!而且居然是腦袋先著地!

    不知道脖子有沒有摔斷?這是我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痛!這是意識在漫長黑暗中逃出來後的第一感覺。

    全身上下無處不痛,好像是被人踩了幾萬腳又割了幾千刀,所有的肌肉骨架都散落成了一地碎屑。

    我呻吟著緩緩睜開眼睛,一片白亮,明媚的陽光射入眼簾,一時間竟刺得眼睛有些發痛。

    天亮了。

    一輪明日高掛在一片淨藍之中,僅有幾片碎小雲絲安份地浮在左右,真是個萬里無雲風高天遠的好日子。

    刺骨的寒意正從身上傳來,鼻端繚繞著一種刺鼻的濃重血腥味道,耳畔安靜得嚇人,便連我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都清晰可聞。

    發生了什麼事情?

    腦海中一片混亂,疼痛牽扯牽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讓我根本沒有辦法有效的思考,躺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把發生的事情一一理清楚。

    等到把前因後果想明白了,身體似乎也不能那麼痛了,我掙扎著站起來轉頭四顧,只見四下里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千奇百怪的屍體,除了殘碎的人類和那些搞自殺性攻擊的石像鬼外,還有其它一些怪裡怪氣的東西,有的長著狗頭人身,有的身軀巨大將近三米,有的骨瘦如柴通體漆黑,有的尖頭長尾滿身鱗片……林林種種五花八門,簡直就像一場怪胎展覽。

    屍山血河,殘兵破旗,延延綿綿鋪滿了目之所及的大地,那情景怎麼是一個淒慘能形容得了,簡直就是正牌的人間地獄啊。

    很顯然在我的失去知覺之後,又有新的妖怪部隊加入了戰鬥,那麼人類的部隊呢?看這情形只怕是全軍覆滅了。

    低頭看看身上,只見那副盔甲上凝滿了黑色的血跡,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腳印。這下我可以明白為什麼我從天上掉下來摔到腦袋脖子卻會全身都痛得原因了 昏在交戰正酣的戰場上要是不被踩那才叫怪事了。

    沒有被踩死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說不準會有什麼妖怪回來打掃戰場,我不敢停留,強忍痛楚,拖著軟綿綿的雙腿,逃離了這血腥的戰後屠場,當然了,在逃跑的時候我也沒忘了順手拿把刀防身。

    磕磕絆絆地踩著滿地碎屍血水逃出戰場,穿過平原,一氣跑到山腳下的密林中,我這才松了口氣,只覺得全身酸軟痛脹幾乎所有負面感覺都在各處湧現出來,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微風吹來,讓滿頭滿身的熱汗剎時間變得冰涼,風中傳來草樹晃動的沙沙細響聲,孤鴉啊啊的鳴叫聲,還有些隱隱約約的古怪聲響,那聲響好像昨夜那戰場上的撕殺聲,帶著股子兇厲的殺氣直傳入耳中,冰冷的寒意便隨著那一身冰冷的汗珠同時在心底升起。

    這鬼地方真是一秒種也不能再呆了,必須得馬上就走,誰知道下一刻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可不要莫明其妙的死在這一千年前的時空裡。

    一想到昨夜那險死還生的可怖經歷,我便一刻也不想在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里多呆,稍稍積蓄了些力氣之後,立刻開始將昨晚沒來得及實現的想法付諸行動。

    收拾幹枝枯葉,掏出還有些氣兒的打火機,焰起火堆,把那面老古董鏡子架在火上燒烤,拖著疲倦痛苦的身體居然還能在十幾分鐘內就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我真是有點佩服自己的毅力。

    劈劈啪啪,幹枝崩裂,火星四濺。

    半個小時過去了,收集到的幹枝都已經燒乾淨,可那老古董鏡子卻依然晶瑩剔透,沒有任何變化。

    時辰不夠?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又跑去收集更多的樹枝。

    一個小時過去,鏡子一點發紅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需要像烤肉串那樣翻幾翻才能烤透?

    找了兩個粗點的樹枝,開始翻烤鏡子。

    再兩個小時過去,鏡子還是原來的那副樣子。

    或許不需要變紅,燒燙就可以吧……

    小心翼翼地將那鏡子從火中夾出來,用手指尖碰了碰,指尖處立時傳來針刺樣的尖銳痛楚。

    果然已經很熱了。

    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放到腦門上了。

    深吸了兩口氣,鼓了鼓勁,顫顫巍巍地用樹枝夾起鏡子,那兩根新鮮的樹枝立刻冒出一縷青煙。

    好像不是一般的燙啊,這要是放到腦門上,還不是立刻來個紅烤豬頭?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回家的念頭終於蓋過了一切,拿出敢死隊的氣派,在草地上躺直了身體,雙目一閉,仰天大吼一聲,“為了回家!”隨即將那老古董鏡子放到了額頭上。

    “滋”一聲長響,青煙直冒,皮肉燒糊的焦臭味道立時冒了出來。

    真他媽的痛啊!

    鼻子一酸眼睛一澀,眼淚便嘩嘩順著眼角往下開流。

    我忍,為了回家,什麼痛苦我都忍了!大不了回去之後再把這該死的鏡子砸了。

    牙關咬得格崩崩直響,冷汗如雨,渾身抽搐,可我愣是躺在那裡紋絲沒動。

    額頭處越來越痛,讓我眼前發黑,神智都有些恍惚起來,模模糊糊中只覺得自己似乎再次飄了起來。

    有效?太好了。

    “終於可以回家了!”我心中大喜若狂,真想跳起來高歌一曲來表達心中的興奮,不過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地躺著,慶祝的事情等回去以後再說吧。

    不知道回去的時候會出現在哪裡,沒準還是在那拍賣廳裡,希望到時候不會碰上什麼人,不然的話我可不太好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是見著人就說我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宋朝,還參加了一場人妖大戰,那後果十之八九是會被送進瘋人院進行電擊治療。

    飄飄忽忽地不知過了多久,額頭處的痛疼似乎減輕不少,一種淡淡的涼意慢慢浮出。

    成功了?我回到自己的時代了?不過剛才的情形好像和當初來的時候很不一樣啊。

    遲疑地睜開眼睛,視野中枝葉橫縱遮天蔽日,即使是正午的驕陽也只能在那空隙之間露下星點的光芒。

    心中一顫,猛得翻身坐起,老古董鏡子從額頭滑落,啪嗒一聲摔在草叢中。青煙裊裊,身旁火堆餘燼未熄,我仍在樹林中!很顯然,剛才那輕飄飄的感覺只不過是我痛暈了的原因。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他媽的不好使!

    所有的希望剎那間變成了失望,一顆心好像從九霄雲端直墜入無邊冰獄,一時間空蕩蕩不著邊際,只覺得一陣陣的發涼。

    回不去了嗎?難道以後就要困在這個鬼地方嗎?

    我的心中一片悲涼,種種積壓的情緒猛然爆發出來,腦海中某根名為理智的細弦剎時崩斷,慘嚎一聲跳起來,一腳接一腳地狠狠踩向那老古董鏡子,“倒底怎麼才能回去,你倒是亮起來啊,告訴我怎麼用才對啊……”帶著哭腔的嚎罵聲在林中回盪著,空洞,無力,盡顯了我這只和平時代所產生的米蟲在劇烈變化前的軟弱與束手。

    也不知叫罵了多久,最後一分力氣也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發洩中耗光了,我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地上,似乎連手指尖都酸軟得動彈不得。

    泥士的腥味混和著青草的芳香一同鑽入鼻端。一只小小的螞蟻正不緊不慢地從我眼前爬過。發洩過後,因為極度失望而激盪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或許事情還不是沒有轉機。既然那個老古董鏡子能把我帶到這裡,就應該能再把我帶回去,我現在只是不知道正確的方法,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或許那個聽起來很有些本事的張道臨沒準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又或許我真能幸運的碰上那個傳說中的陳老頭,又或許安心和伊羅也跟我一同來到了這個時代……事情的發展有無限的可能性,可如果我就這樣放棄了坐在這裡等死,那什麼可能性都不會有了。不管怎麼說,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連個鬼影都沒有的地方。

    趴著思考了這麼一會,喪氣的勇氣信心與體力都漸漸恢復,我也做出了決定,先去上思州找那個張道臨,如果他也不行的話,那再想其他的辦法,總之是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

    我如此思忖著,正打算趴起來,忽聽傳來一陣嘈雜聲。

    “剛剛明明聽到這裡有狼嚎的聲音,怎麼就沒了呢。”

    “大概是走了吧,那些狼狼狗狗的走得都比較快,咱們和人家是沒法子比啊。”

    “老三,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咱們怎麼就沒法跟他們比了,有道是英雄莫問出處,哼哼,將來咱們的成就定比他們要強上百倍。”

    “老大這話說的有道理,不過要是能跟他們這種強力人物搭上伴,咱們此行也會更順利一些不是。”

    真是胡扯,這裡剛才哪來的狼嚎聲,我怎麼沒聽到?

    這些聲音又尖又細,好像一群小孩子在亂叫亂嚷,邊說邊走,一會兒的工夫已經到了近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我不敢冒然起身,當下趴在地上紋絲未動,只是擡頭順著草叢間隙向前張望。

    呃……我不是眼花了吧!

    前方草叢一分,幾只灰溜溜的大老鼠走出來,站在一塊滿是石子的空地上,在它們身後居然還拉著一只五花大綁的小白兔。

    “胡說。”當中最大的那只老鼠鬍子一翹,怒道,“男兒在世當自立,怎麼能一唯想著要靠別人?我等今日前去從軍不就是為了揚名天下,光大我鼠族。今天沒碰上倒是好事兒,要不然以後就算我們功成名就,別人也會說我們是靠著裙帶關係上去的,沒的落了一輩子的汙名。”

    汗,很會講道理的一只老鼠。

    我把整個右手都塞進嘴巴裡,才制止了發出驚訝聲音的可能。

    別一只稍小一些的,背上有點花斑的老鼠豪氣萬千地喝道:“大哥說的是。所謂男兒平生志,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我等受夠了那些人類欺壓,今日正是要乘此良機一掃前恥,清算所有仇恨。”

    沒天理了,陸遊這個時候還沒生出來吧,這只老鼠為什麼會知道這句話?不會是陸遊從老鼠這裡借鑒來的吧。

    老鼠大哥激動地揮舞爪子,大叫:“正該如此。今日我等出山從軍,正是我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我整個鼠族的一大步,這種歷史性的時刻我們要銘記於心,待將來事成,今天就是我鼠族的獨立日!”

    “說得好,當浮一大白。”其餘諸鼠同聲應喝,眼中淚花閃閃,似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此地無酒,不如就拿她來爽一下,以為我等壯行。”那塊頭最小的老鼠色咪咪地瞅著那只小白兔,口水流得老長,“既然沒看到狼族,那她也就沒什麼用處了。咱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抓住的,絕不能浪費了。”

    “有理,有理,我是老大,我先上。”老鼠大哥哈哈淫笑著走到那小白兔面前,伸出一只爪子輕佻地撫摸著,“瞧瞧,多白的毛,多漂亮的鬍子,真是極品……”

    “呸!”小白兔衝著老鼠吐口水,大聲尖叫,“你們這個見不得光的無恥傢夥不得好死。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還沒去從軍就先忙著害自己人,真是敗類,和人有什麼區別!”

    “夠辣,我喜歡。”老鼠大哥嘿嘿冷笑,“放心,你會比我們先死的,等會咱們玩夠了,就架火把你燒來吃,填飽了肚子再去從軍。”

    “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小白兔發出最強高音,兩只長了耳朵都豎了起來,雪白的身子扭動不停,估計是不會像人類那樣咬舌自盡,要不然也不會在這裡廢話了。

    老鼠、兔子開口說話就算了,反正我這一天見識到的驚奇事情已經太多太多,也不差這一件,但老鼠居然要強姦兔子,這可真是讓人無法理解,兩個不同種族之間的審美觀能統一起來嗎?

    “不要,不要過來。”兔子尖叫聲越來越高

    老鼠們呵呵淫笑,“你不用叫了,再怎麼叫也不會有誰來救你的,這裡大戰剛過,除了我們……”

    眼前的戲碼看著好生眼熟,基本上跟電影電視裡惡少們調戲良家少女沒什麼區別,就差一出頭的大俠了。

    但我並不打算出頭演這個大俠的戲份,一來呢被調戲的對像實在是激不起我行俠仗義的色心,不是,是行俠仗義的好心,二來呢,這幾個可都是妖怪,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會點什麼妖法之類的東西,就我這幾斤幾兩跳出去再餵了老鼠,那可真是死都沒臉見列祖列宗了。

    我抱著這種可恥的明哲保身想法,正打算老實地趴在這裡看出難得一見的鼠姦兔大戲,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麻癢,扭頭一看,只見一只綠色的蟲子正悠閒地往胳膊上爬來。

    這蟲子個頭不小,足有小拇指……蓋那麼大,通體碧綠,四翅長須,眼若花珠,口似長針,肢如竹節。

    好大一只蟲子啊!不知道會不會咬我。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攸的一聲從地上蹦起足有兩米多高,連連奮力甩手。這可不能怪我反應過激,我這人從小就怕蟲子,就算是只螞蟻爬到手背上都能把我嚇得叫起來,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分科的傢夥?

    好在這蟲子雖然長得比較可怕,但卻沒什麼力道,在我第一次甩手的時候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輕輕落到地面,看著除了臟泥再無一物的手背,我不禁松了口氣,一時如負重釋,感覺就跟剛從那修羅戰場上逃出來沒什麼區別。

    “大哥!”

    “何方妖孽!”

    “大膽,快滾開!”

    淒淒慘慘、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喊叫聲突然在腳前方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驚魂初定,這才發覺右腳下軟軟的,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瞧去,只見鮮紅的液體從腳下汩汩流出,數只老鼠正圍著我的右腳哭喊跳罵,真是好不熱鬧。擡起腳來,便可看到一只被踩得跟個相片般扁平的老鼠屍體,瞧那模樣,正是剛才那個慷慨激昂且色慾沖天的老鼠大哥。

    不會這麼巧吧……難道今天比較合適當大俠?誤打誤撞都能踩死一只鼠妖。

    “大哥,你怎麼就這麼去了!”

    “真是想不到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有不測風雲?”

    “嗚呼,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大哥,你慢走啊!”

    幾只鼠妖搶上來把那相片,不,是老鼠大哥的屍體從萬惡人類的腳下搶出,一個個哭得呼天嗆地,涕淚畢流。

    險被老鼠強姦的小白兔撇著三瓣嘴,瞪起小紅眼,“哼,死得好,像你們這種敗類真是老天都看不下眼去了。”

    “你這個死兔子……”花斑背老鼠怒吼一聲跳起來就撲過去。

    這幾位似乎忘記我這麼個大活人的存在了……

    老鼠如此囂張,真是神都有火。我看準他撲過去的勢頭,飛起一腳。

    好球!那花斑背老鼠立刻在空中翻滾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不遠處地大樹上,再摔回到地面上,四腿直蹬,口吐白沫。

    “二哥,二哥。”其餘幾只老鼠連忙撲了過去,揉胸拍背,好一會兒才算搶救過來。

    花斑背老鼠長長出了口氣,惡狠狠地瞪著我,高聲叫道:“小子,此仇不共戴天,有種你留個名號吧。”

    留名號?當我是那些武俠電影裡面一腦子大糞的偶像派大俠嗎?就算敵人是不成氣的老鼠我也不會那麼做滴,而且,我也不打算給他們日後報仇的機會。

    悄悄握住腰間那柄在戰場上揀來的單刀,我冷冷一笑,做出一臉不屑的表情道:“就憑你們幾個鼠輩也敢跟我叫號,今天就讓你們知道知道我是誰,告訴你們知道,我就是傳說中的血滴子……”

    說到此處,我腳下用力,向前猛得邁出一步,正把兩只站得最前的老鼠踩在腳下,隨即鏘的一聲拔刀出鞘,刀頭垂下,原地繞了一個圈,那學人般兩足而立的幾只老鼠立時全都成了兩截。只有那只花斑背老鼠因為趴在地上而倖免於難,只是背上被刀尖帶過,劃出一道血口。

    真是準頭實足,又快又狠啊。我原來也沒想到這一下能把這幫傢夥一網打盡,可萬沒想到經過戰場的洗禮之後,我居然也達到了動若脫兔侵略似火的強悍境界。

    只是……這進步也太快一點了吧。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點的時候,所謂殺人要殺光,斬草須除根,滅鼠也不能心慈手軟刀下留情,必須得做到除惡務盡。

    但還沒等我再度下刀,那原本躺在地上有氣無力隨時都好像要掛掉的花斑背老鼠卻好像條小蛇一樣貼著地皮竄出去,刺溜一聲鑽進草叢,遠遠拋下一句,“此仇不共戴天,若不雪此深仇,我誓不為鼠!”就此消失。

    溜得還真快啊。不過,就這麼一只小老鼠跑掉了又能怎麼樣,想來不會對我這個大活人造成什麼威脅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幾乎是在那只僥倖餘生的老鼠從視野裡消失的同時就把它忘到了腦後。
引言 使用道具
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1:55

第十章 人妖無別 紅塵有異


    這是只很小的兔子。

    雖然我的手掌不是很大,但卻也足夠用一隻手把她整個托在掌心裡了。

    在同那含著濃濃畏懼的紅色雙眼對視了片刻之後,我吞了吞口水,終於做出決定,扯斷捆在兔子身上的樹藤,然後把她放到地上,揮了揮手,很有大俠氣派地道:"你走吧。"然後扭過頭不再瞧她一眼。看這小兔子細皮**的,味道想來一定不錯,我實在是擔心看得太久會忍不住架火做烤全兔。

    "你放我走?"小白兔似乎對我的話比較懷疑,在得到自由之後居然沒有立刻跑掉,反而蹲在原地向我發出質問。

    "不放你走還能怎麼樣?兔子肉太粗了,我的牙口不太好,咬不動兔子肉。而且你塊頭太小,總共沒有幾兩肉,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上帝做證,這可是我心裡現在的真正想法,當然了,如果餓急了的話,別說兔子肉,就是石頭我也能啃兩口。

    小白兔耳朵晃了晃,"你不殺我?"

    我沒好氣地說:"都說了我咬不動兔子肉,還殺你幹什麼?難道殺兔子不用費力氣嗎?"

    "可是,我是妖啊,你們人不是見妖就殺嗎?"小白兔眼睛裡明顯透出不可置信,看著我好像在看一只真正的妖怪。

    "呃……你聽誰說的我們人是見妖就殺?這明顯是造謠,意圖破壞我們人類光輝美好的形象,我告訴你,我們人類其實是最善良最有愛心最慈悲……"我決不能讓這只兔子把人給看扁了。

    "我親眼看到的。"小白兔一句話就把我的長篇大論堵回到了肚子裡,"我原來就住在前面那座山上,過得一直很平靜,可是不久前,你們的大軍開過來,不光見妖就殺,甚至連普通的動物都不肯放過,幾個月的功夫,就把這附近十幾個山頭上但凡是能跑會動的東西全都殺了個精光。我當時要不是跑得夠快,估計現在已經變成某個人的肚中餐了。你也是個人類的士兵吧,看你的盔甲打扮還應該是個軍官,難道你來這裡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我們這些妖怪嗎?"

    時間對不上。要是這只兔子當時被吃掉的話,現在肯定已經變成排泄物滋養某處的花花草草了。只是看著她情緒激動的樣子,我也就沒不識相地去糾正這個無關緊要的錯誤。

    "這是一場戰爭。而戰爭本身就是殘酷的。戰爭只看重結果,不講究手段。打仗殺人和路見不平是兩碼子事兒。我們人類在這一點上向來分得很清楚。"

    靠,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我這個一千年前的人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在這裡耗費口舌跟她解釋戰爭與和平、軍人與大俠的關係?

    "可是,我既然是妖怪,你為什麼還要跳出來救我呢?我們是敵人啊。"小兔子還在那裡糾纏不清,一看就是個腦袋缺根弦的笨妖怪,我要真是這個時代的士兵哪還會跟她在這裡廢話,早就手起刀落架火烤兔子肉了。

    "我不是說了嘛,打仗殺人和路見不平是兩碼子事兒。你是妖怪又怎麼樣?人和妖不都是媽生的嗎?只不過人是人他媽的,妖是妖他媽的,人和妖都有一顆跳動的心,而妖的心中要是像人一樣有了仁慈之念,那就不妖了,而是人妖,人妖也是人類一種,我們絕不能因他們與普通人不同而畸視他們……"

    天啊,有誰能告訴我,我倒底是在說些什麼,怎麼連人妖都冒出來了。這套台詞聽起來好熟,不應該是我這種年輕有為惜言如金的拍賣師說的話吧。

    "好深奧啊。"小兔子望著我,滿眼都是崇拜,"我聽不太懂,不過可以感覺得到道理很深刻。聽說你們人類中有一個叫做和尚的種族最喜歡講這種沒人能聽得懂得大道理,像我們這種小妖要是有機會聽到的話,就會受益非淺,提早修成正果。大叔,你一定是和尚族吧。"

    真是鬱悶啊,我怎麼就變成和尚了?不過算了,我也不想再跟這什麼都不懂的小兔子糾纏下去,索性便雙手合什,念了聲佛號,然後學著以前在電視裡看到過的高僧形象沈聲瞇眼,"佛曰:不可說。你這就去吧,能領悟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

    小兔子明顯沒慧根,不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大笑三聲揚長而去,卻眨了眨紅眼睛,沒有動地方,"我聽說和尚一向是慈悲為懷的,對不對?"

    "沒錯。"我有點不耐煩了,事情還多著呢,哪能總跟這只兔子這裡糾纏不清。

    "人類還有一句話叫救人救到底,對不對?"這只兔子顯然還沒有學到人類察顏觀色的本領,居然還在那裡跟我 嗦。

    "對。"我的心裡已經開始考慮做烤全兔的話需要多長時間了。

    "現在這裡大戰剛過,兩軍都已經去遠了,那些躲藏起來的小妖都出來活動,像我這種弱小之輩連那種鼠妖都可以欺負我,要是我就這麼孤單一個獨自行動,走不多遠就會被吃掉,那時候和你沒有救我有什麼區別嗎?"

    呃……這只兔子的膽子真像剛才看起來的那麼小嗎?居然跟我這個有可能殺掉她的人類講救人救到底的問題。

    算了,我顧東大人有大量,沒有必要跟只兔子較真,"那你想怎麼樣?"

    兔子很認真地看著我說:"那你帶著我,把我送到安全點的地方好不好?"

    "不行。"我想都不想就一口回絕。開玩笑,我現在自身都難保,本身就處在來歷不明的極度嫌疑地位,怎麼可以帶著只兔妖上路?這要是讓人類的其它部隊看到了,難保不會把我也當成妖怪一起給"喀嚓"了。這事兒我可是遇到過一回,想來再有一次的話,絕不會像上次那樣幸運地可以靠胡扯矇混過關了。

    "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小兔子沒有一點眼力見,還在那裡糾纏不休,"你看我這麼小,隨便裝在兜裡就可以帶上,我吃草就可以,而且我可以保證我絕不會亂說話,就像普通的兔子那樣老實呆著。我剛才聽那些老鼠說,現在戰事已經向安遠一帶轉移,我們可以去遷隆或者是上思,到了地方,你只要想辦法把我交給個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以我的模樣絕對可以討好她們,到時候就安全了……"

    真是只多嘴的兔子,難道她十成十的認為我肯定會帶上她嗎?就算是帶上她,可我哪知道她說的那些地方倒底在哪個方向啊。

    我也不想再跟這傢夥糾纏,一聲不吭扭頭就走。喋喋不休的兔子在後面大聲問:"哎,你去哪裡啊?還沒帶上我呢,你要是覺得我說得辦法不行,那你說啊……"

    我只當什麼都沒有聽到,片刻穿出密林,兔子的聲音變得隱約難聞。

    密林邊緣便是戰場邊際。此刻心情平靜下來,我才得到機會細細打量這拼死搏殺了整夜的戰場。

    此刻日上中天,但屍骸疊羅的戰場之上卻仍時陰風陣陣,將血腥與死不斷帶向各個方向。

    屍山血河死寂如昔,只有些許食腐肉的烏鴉還在盡力撕扯撲騰,起伏喊叫,聲音遠遠回盪開去,平添了幾絲寂寥悲涼。

    這就是戰場啊。跟電影裡看到過的雄壯豪邁完全兩樣,有的只是恐怖淒涼悲慘。

    我定了定神,略猶豫了一下,終於決定先往何大人的駐地去看看,雖然瞧這樣子,那裡大約也逃不過妖怪的偷襲,但心裡總還是抱著一線希望,萬一那位何大人深通兵法,將前來劫營的妖怪打得大敗而歸,那我過去了不就等於找到了組織?總勝於我一個人在這種連東南西北都辨不清的深山老林里瞎闖要強吧。而更重要的是,我現在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該往什麼方向走才對,勉強能認得的也只有走過的那條通向何大人軍營的道路,我要不往那個方向走,也真是無路可去了。

    拿定決心,便要立刻行動,我剛準備邁步前進,可是這第一步剛邁出去還沒等落下來,就聽密林中傳來一陣尖利的叫聲,"救命啊……"

    呃……這個好像是那只兔子的聲音啊,難道是剛才跑掉的老鼠又回來了?就算是那老鼠回來了又能怎麼樣?他已經身受重傷,而且又獨身一只,怎麼也打不過那個兔子才對啊。

    算了,不管那麼多,也沒準是那狡猾的兔子想假裝遇險來把我引回去,好繼續糾纏我。小說裡面經常有這種情節,我可不會上當。堅定信心,一步落下,然後甩開步子就走。

    "救命!"喊叫聲越來越淒厲。

    我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

    "救命……"雖然越走越遠,但那聲音卻越來越響,"大和尚,救命啊……"

    只不過是一只兔子,又不是美女,實在是沒道理去救她。

    "救命……"聲音變低變弱,有種奄奄一息的味道。

    "真他奶奶的麻煩。"我忍不住低罵一聲,轉身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疾跑。

    心裡著急,自然就要竭盡全力奔跑。我這一擡腿,還沒覺得怎麼樣呢,眼前一花,額頭一痛,砰的一聲悶響已經傳來

    好痛。我被巨大的撞擊力量衝得後退六七步,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時眼前金星飛舞,兩耳翁鳴。

    發生了什麼事情?感覺好像撞到了牆上。

    嘎吱吱吱……嘩啦……轟!

    雜亂的聲音在前方響起,忍著痛與暈,勉強向前看去,就見一棵碗口粗的大樹正緩緩地倒下去,重重摔入林中,傳來沈悶的回響。

    救命聲也就在同時嘎然而止,竟是說不出的突兀。

    靠,那只兔子不是掛了吧。

    我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腫起好大一個青包的額頭,踉踉蹌蹌地跑回到剛才那片林中空地,遠遠地就瞧就那一團毛茸茸地白色正趴在剛剛倒下的那棵大樹旁邊動也不動。

    她該不會是被剛才那棵樹給砸死了吧。

    說起來,那棵樹好像是我撞倒的……那是不是說這兔子是被我無意識謀殺掉了?

    我就知道我不是當大俠的料,好心好意回來都能把救援對象給砸死。

    正自怨自艾的工夫,那團白色突然抖了抖,一躍而起,三竄兩跳來到我腳邊,死死趴在我的腳面上,大聲叫道:"哎呀,嚇死我了。"

    這兔子沒死。

    我不由得松了口氣,心裡也有點高興,但嘴上卻還是冷冰冰地問:"你剛才亂喊個什麼啊?哪裡有危險?我怎麼沒看到。"

    "你當然看不到了。"多嘴兔子又開始大講特講,"剛才你走了,我就知道你不肯帶我,正想跟著你好有個照應,可還沒等我動身,一條大蛇就從草叢裡鑽出來。那可是什麼都不懂的笨蛋,不是妖怪,看到我就上來把我纏住,打算吃了我。我叫你救命,你又不答腔,我還以為你走遠了,心想這下可死定了,沒想到突然就有棵樹倒下來把那死蛇給砸到了底下,還差一點砸到我。我當時都嚇暈了,還以為我也給砸樹底下了呢……"

    "行了,行了。"我連忙彎腰把這兔子抱起來摀住她的三瓣嘴,制止了她繼續說下去的慾望,往前走了兩步,果然看到一條碗口粗的蟒蛇正趴在樹幹下痛苦地扭曲著,看它那副樣子,我還真是於心不忍,不過農夫和蛇的故事我還是聽過的,所以也不能把它放了,只好抽刀砍頭,給它來了個痛快。

    蛇血濺得四處都是,嚇得那小白兔啊啊直叫,"你好殘忍啊,不是說和尚不殺生的嗎?"

    "我什麼時候說我是和尚了?"我沒好氣地說,"我告訴你,我可是個殺妖不眨眼的將軍,你要跟著我也可以,不過沒準什麼時候我心情不爽,就把你像那個大蛇一樣來個一萬兩斷,烤全兔的味道其實還是蠻不錯的……"

    "你騙人。"小白兔居然不害怕我,"你的眼睛裡沒有殺氣,根本就是在嚇唬我。"

    靠,我還真是失敗啊,居然連只兔子都嚇不住。

    算了,我這麼個大活人跟只兔子較什麼勁。

    "嗯,既然你想跟著我,那也行,不過有件事情你得記住了,那就是要聽話,我討厭不聽話的部下。"約法三章還是必要的,要不然的話她再給我惹出什麼事情來,畢竟她可是一個妖怪啊。

    兔子聽了我的話,明顯是激動萬分,"放心,我一定聽你的話。你讓我往東,我就絕不往西,你讓我上天,我絕不鑽地洞,你……"

    "行了,住嘴。"我忍無可忍,"少說兩句吧"

    "是!"兔子乖乖閉嘴。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咱們先去何將軍的駐地看看,如果那裡沒事兒的話,就讓何將軍派人送我們去上思州。如果那裡也被妖軍攻破,那咱們就只能靠自己兩條腿上路了,所以我們要少說話,多走路,把每一分力氣都儘可能多的用在趕路上面。"

    兔子連忙問:"現在就走?"

    "不,我要先搞清楚一件事情。"我搖了搖頭,帶著兔子走出密林,把她先放到地上,然後道,"一會兒我跑起來的時候,你注意看,然後告訴我,我的速度有多快。"

    這件事情從昨晚起就一起在困惑著我。

    很顯然某些事情變得不太一樣了。我的速度肯定變得非常快,要不然也不會擡腿就會撞到東西。第一次撞上閃電,第二次撞倒大樹,天知道第三次會撞到什麼,所以我有必要弄清楚我現有的速度倒底有多快,如果可能的話,最好再弄明白,我的速度怎麼會變得這麼快。

    我運了運氣,選了個開闊、沒有阻礙物的方向,把目的地定在二百米外插著桿破旗的空地,集中精神力氣,擡腿向前衝!

    有了心理準備,果然就不一樣了。當我開始奔跑的時候,便可以看到周圍的景色快速掠過,以至于一片模糊,感覺就好像是坐在急速狂 的賽車上向外觀望一樣。

    然後就是砰啪兩聲響,額頭生痛。不用看也知道,我又把那根旗杆撞斷了。

    摸了摸頭,我又轉身跑回去,然後問那只兔子,"剛才看到了嗎?我跑得大概有多快?"

    兔子張著三瓣嘴,呆呆發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你也是妖怪吧。"

    得,我從和尚又變成妖怪了。

    這是從哪兒說起啊?這兔子的思維跟人就是不一樣,我問她速度問題,她居然能扯到妖怪上面去。

    "我不是妖怪,我是人,很正宗的人。"雖然解釋這個問題很無聊,但我可不想被妖怪當成同類。

    "不可能,人怎麼可能跑得那麼快?我根本就沒看清你怎麼跑過去,只覺得眼前一花,你就到了那邊,要麼就是你跑得太快了,要麼就是縮地成寸的妖法,無論從哪條上看,你都不可能是人類。"兔子堅持己見。

    她懂得還真多,連縮地成寸這種事情都知道,不知道是修練了多少年的妖怪了。

    我便忍不住問:"你怎麼懂得這麼多的?是修練了好多年的緣故吧。我看書上說,像你們妖怪修到能說人話的程度得花上近百年的時間呢。你不會是一只百多歲的老兔子吧,那肉可真就粗得跟木頭一樣了。"

    "你才是一百多歲的老兔子呢。"兔子不滿地啐道,"我今年才剛剛三歲。"

    三歲?這可真是太意外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的意思是剛剛出生三年,還是剛剛成妖三年?"

    "當然是剛剛出生三年了。"兔子哼道,"我才成妖不到一年。"

    和書上說的不太一樣啊。由此可見小說果然都是純屬虛構,如果能跟現實碰得上那絕對是巧合。

    "原來是個小妖啊。"我忍不住把那白茸抓起來使勁揉了揉。嗯,毛茸茸軟呼呼,手感不錯。

    "餵,餵,不要亂摸,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兔子不滿地大叫。

    一個兔子還跟我講什麼授受不親?太離譜了。我問:"這都誰教你的?你師傅?"

    "不是,我哪有什麼師父。"兔子解釋道,"原來我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兔子,什麼都不明白,什麼也不懂,天天在山上吃草躲天敵混日子。可是兩個月之前,突然有一天晚上我感覺到地面一陣陣的發顫,還以為是地震了,就趕忙從洞裡往外跑。結果跑去,就看到一大片特別亮的光彩迎面衝過來,感覺上跟山洪暴發差不多。嗯,我當時真是以為是山洪呢,當場就呆在那裡,看著那些像水一樣的光亮從身邊不停流過去,還以為自己的小命要保不住了。過了好長時間,光華才消失,然後我就突然懂了很多事情,知道自己變成妖怪了,還覺得挺痛恨人類的,他們都是我的仇敵,恨不得立刻就衝下山找幾個人來殺殺。不過你也知道我們兔子膽子比較小,所以我雖然有這個心卻沒這個膽量,呆了一會兒,覺得地面不理震了,就趕緊回到洞裡藏起來。不過,那天晚上山上可真是熱鬧極了,很多的動物都醒過來了,一個個跟吃了興奮劑似的,折騰了半夜,全都吵吵嚷嚷地要去跟人類開戰。我們山裡那個霸王老虎喊著要成立義勇軍,我的鄰居山羊說什麼要揭竿而起反抗人類暴政,弄得我一夜都沒睡好,等到第二天天亮出來在山裡轉了一圈才發現,原本在這裡住的大半住戶都跑光了。除我以外剩下的都是些沒變妖怪的笨蛋。不過,這樣倒也好,我在山裡也不用害怕被那些吃肉的傢夥追了,日子過得倒也輕閒,直到你們人類的大部隊開上山,見活動的東西就殺,我一看事情不妙,只好逃了出來,跑了幾天之後就遇上那幾只老鼠,然後剩下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很奇怪啊……這基本上可以稱為非典型性成妖經歷。說不定這裡大半的妖怪都象這只免子一樣一夜成妖,而且是成了很痛恨人類的妖怪。看起來,這些事情肯定跟那場山洪暴發一樣的光亮有關係。

    不過,算了,這些事情跟我無關,我不想管,也沒有能力去管。

    晃了晃頭,把這些事情都從腦子裡晃出去,然後接著研究身體上的變化。

    抽出腰刀,在空中挽了個刀花,然後盡全力快速連續砍出。

    嗡嗡的破空之聲響成一片,模糊的萬千刀影如同一朵突然間綻放的花朵一般呈現在我眼前,而後隨著動作的中止再快速收攏,重新凝為一把雪亮的的長刀。傳說中可以連砍七七四十九刀靠摩擦點燃木材的少林燃木刀法大概也沒有這麼個快法了。

    收刀回鞘,深吸口氣,原地向上猛跳,結果跳起足有四五米高,落下來時平衡沒掌握好,一屁股坐倒,把地面砸出個土坑來。

    還有什麼可以試驗的?

    對了,昨夜在空中向遠處張望的時候,視線似乎可以自動調節。

    在地上揀了張完好的黑漆弓,搭箭彎弓,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就把昨天晚上我使出吃奶力氣才勉強拉開的硬弓拉得圓如滿月。

    射什麼好呢?就大概五百米外的那個斜斜插在地上的長槍吧。

    瞄準……

    視線果然快速地自動調節著,遠處的長槍在視野中被迅速拉近,細細鎗桿變得粗大無比,簡直就像放到了鼻子尖底下一樣。

    輕放弓弦,"崩"的一聲悶響,箭去勢流星,正中鎗身,透槍而過,餘勢未盡,又向前飛出十幾米才斜斜墜落。

    遠近幾只正啃著腐肉的烏鴉被驚嚇得呀呀叫著從屍體上張惶飛起。

    我心裡一動,快速彎弓,搭箭,便聽一聲悠長的弦響,數支長箭幾乎是不先後同時飛出。

    淒厲慘叫聲中,飛起的烏鴉無一漏網,全部中的。

    傳說中百步穿楊的神箭手也不過如此吧。

    這真的是我嗎?

    拋下弓箭,我不敢致信的望著自己的雙手,兩個鮮明的大字 當一聲砸進了腦海中。

    "超人"!

    是的,這種速度,這種力量,難道還會是正常人嗎?既然不想當妖怪,那也就只有用超人來解釋了。

    這簡直太匪夷所思了。

    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上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許跟昨天晚上的那場電擊有關吧,要知道平民百姓變成的超人,可全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沒想到我顧東居然也有如此好運的一天。

    變成超人故然值得高興,可是我卻清楚地知道,如果給我自己選擇機會的話,那麼我寧願這一切只是一場夢,夢醒過來之後,我仍然是那個平凡普通每天為生活忙碌打拼的小拍賣員,也遠勝過現在這種莫明其妙危險至極朝不保夕的生活。當然了,如果能回去的話,我也不介意繼續當超人。

    但現實就是現實,不會以我的意願而變成夢幻,所以我也只能在接受這一切的基礎上繼續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有未來。

    輕嘆了口氣,緩緩回頭,卻看到那小兔子目光閃閃地望著我,眼神是充滿了莫明的情緒。

    我滿懷期望地問:"看什麼?很崇拜我是吧。"從小到大我還從來沒有被人崇拜過呢,即使是一只兔子,不,是兔妖,也能讓我產生很大的滿足感。

    兔子紅眼閃閃,似乎在考慮著什麼,一時沒有開口。難道她是在考慮要拜我為師嗎?

    不行,如果她提出來的話,我一定要拒絕,我就夠膽小了,絕不能收一個比我還要膽小的徒弟。

    兔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開口,"你確定你真的不是一只比較像人類的猴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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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2:10

第十一章 故人重逢 雷霆一擊(上)
      

    何大人的後軍也沒能逃脫覆滅的命運。

    當我帶著兔子來到那個我初到此地時見過的軍營,看到的同樣只是一個堆滿了殘破屍體的戰場。

    戰火已熄,屍骨未寒,飢鴉處處,血肉白骨無聲訴說著那場戰鬥的慘烈與殘酷。

    人命如草芥啊……呆立在戰場邊際片刻,無聲感慨一翻,我便繼續上路了。

    人死不能復生,更何況我跟這些人不是很熟,也談不上節哀順便,充其量有些物傷其類的感懷罷了。但感懷傷物悲秋傷春那是小資和詩人要做的事情,我這種俗人就算了。

    脫離戰場之後,按著原定的計劃,我決定前往上思州。到那裡既可以找到張道臨,又可以把那兔子安置下,稱得上是一舉兩得了。至於到了上思州之後怎麼找張道臨,又怎麼安排兔子,那是到達目的地之後的事情,在上路前就考慮未免早了一些。

    但遺憾的是我低估了前往上思州的難度。

    我的說難度,倒不是說路上會有多少艱難險阻,碰到多少大妖小怪,而是……我不認得路。

    地處邊荒地帶,既沒有傳說中的官道,也沒有路標,放眼望去能看到的只是山連山坡連坡,平原灌樹一樣不缺,唯獨沒有路!

    在山裡轉了足足三天之後,我不得不承認,如果靠著我自己的話,估計這輩子我都沒有辦法走出這十萬大山了。

    萬幸的是,我雖然不認得路,但那兔子卻認識。在勉強接受了我居然不如一只兔子的現實之後,依著她的指點才算擺脫了原地繞圈的困境。

    這一路無話,平靜得有些離譜。別說妖怪了,連只走獸都沒有碰到,深山密林平原丘陵,所過之處死寂一片,悄然無聲,路上也遇到兩個人類的村寨,卻也是十室皆空,別說人了,連雞鴨鵝狗都沒有一只。如此連著走了幾天,直讓我有種全世界活物都已經死光只剩下我跟那多嘴兔子相依為命的錯覺。

    到了第四天傍晚時分,終於鑽出群山。

    水聲轟鳴,站在山坡的密林邊際,向遠處眺望,便見一條玉帶似的大河自山谷之間蜿蜒流過,一座黑黃色的城池依山傍水,似一頭形象詭異的巨獸,踞伏水畔,雖然城池規模不是很大,但自有一翻森嚴的氣象。

    城頭旌旗招展,鬥大個黃字書於旗上。城門口可見一隊隊士兵不時進出,顯得極是緊張。

    “這裡就是上思州了。這條江是明江。要是沿江一直往東,則可以到達遷隆寨,從遷隆再沿江向東便是思明州。往東北方向走是忠州,從忠州向西北方向大概四天左右就可以抵達宣化城,那才是真正的大地方。”兔子像個導遊一樣向我介紹地理環境,只可惜我向來有些路癡的毛病,聽得稀裡糊塗,跟沒聽一樣。

    整了整身上髒兮兮的盔甲,又把那兔子仔細地藏到懷裡,這才邁開大步直向城池方向走去。

    原以為要混進這大軍屯糧重地還需要費些口舌,誰知道等我走到城門口,甚至連話都沒用說上半句,那守城的士兵先是衝著我施了一禮,然後大聲道:“將軍,黃大人有令,自前方撤下來的所有人馬都需到城東登記集合。”

    看起來這兩天從戰場逃下來的敗兵有不少都已經到了這裡。

    這樣也好,倒省了我一翻口舌了。

    當下也不多說什麼,衝著那士兵點了點頭,便直接入城。

    城內建築風格奇特,往來居民奇裝異服,女子身上尤其喜戴沈重管繁瑣的銀飾。我回想一下以前看過的少數民族介紹,這才想到那是壯族的服飾。看起來這裡應該是壯族聚居地。這麼說來,這上思州應當是處在廣西地界,想來那困了我幾天的山脈就是赫赫有名的十萬大山了。小時候看《虎膽英雄》那部老電影的時候,就曾經想過要來這裡逛逛看看,但長大之後卻一直沒有時間,想不到穿越時空之後卻達成了這個願望,人生還真是充滿了諷刺啊。

    青石鋪就的狹窄街道上,不光有來往的當地居民,還有不少衣衫破爛的敗兵三三兩兩地閒逛,有道是亂兵似搶匪,這幫敗兵打架搶東西調戲良家婦女,街道上混亂不堪,瞧起來治安情況實在是差勁得很。

    我穿著身將領的盔甲,自然沒有人敢惹,但我這將領是冒牌貨,也就不敢多管閒事,什麼不平事都當沒看到,只管走自己的路。

    轉過一條窄巷,來到稍僻靜的街角,我這才把懷裡的兔子掏出來。

    “悶死我了。”兔子一跳出來,就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你多長時間沒洗澡了,身上怎麼那麼臭啊,差點沒把我燻死。”

    死兔子居然敢嫌我臟。

    “你管我呢?”我先沒好氣地回她一句,然後才說正事,“咱們已經到上思州了,我這就選個大戶人家,把你安排好吧。”

    “好啊。”兔子立刻放棄抱怨,“我聽說這上思州的土司姓黃,可是這一帶最富有大戶人家,最妙的是他還有個心地善良的小女兒,最是愛護小動物,你把我放到他們家後花院就可以了。”

    這些東西她都從哪聽來的?她要求還挺多,不過是只兔子罷了,居然還要住土司家。

    不過所謂送佛送到西,好人做到底,既然已經把她帶來到了上思州,那也不差這幾步,就依著她吧,她這麼個小東西在這種混亂世道可是不好活下去。

    重新回到混亂而熱鬧的街上,隨便找人打聽了一下,便得知了土司家的所在。順著路摸過去,遠遠便可以看到一片氣派的宅院。這院落與普通的壯族住宅不同,卻是中原的式樣風格,看來這位土司要不是中原漢人,那就是特別的傾慕中原文化,要不然也不會把家裡弄成這副樣子。

    我繞到後院高牆下,左右瞧瞧,見四下無人,輕輕鬆松跳過牆頭,落入後花園裡,把兔子放到地面,此行的目的就算完成了一半,一時大感輕鬆,正打算跟兔子告別,兔子卻突然低聲道:“和尚,能再幫我個忙嗎?”

    又讓我幫忙?難道我看起來像義務勞工,或是像很閒的樣子嗎?

    我心裡不爽,便沒吭聲,但這兔子卻沒什麼眼力,接著說:“能幫我起個名字嗎?”

    起名字?這個要求倒是挺出我的意外。

    “你這麼聰明難道不會自己給自己起個名字嗎?”我不解地問。

    “那不一樣。”兔子囁嚅道,“我想要個人的名字,我是妖,起的名字只能是妖名。”

    咳,這算什麼邏輯?不過,起個名字也不費什麼事情。

    我仔細地考慮了一下,問:“那你想姓什麼?我們人名可都是有姓的。”

    “我不知道。”兔子顯得有些侷促的樣子,“你幫我選吧,要不然,跟你的姓也可以。”

    “跟我的姓就不用了。”我可不想收個兔子當乾女兒,連忙擺手道,“既然你有緣逃到這上思州,那不如就姓思吧,名字就叫……思夜語,可以紀念你一夜成妖的經歷。你覺得這個名字怎麼樣?”其實我還有一個字沒解釋 “語”字是為了表示她的話實在是太多了。

    “思夜語,思夜語……”兔子喃喃地重複了幾遍,重重點了點頭,“很好聽的名字,從今天起我就叫思夜語了。”

    “行了,思小姐,那咱們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吧。”我笑著拉了拉兔子的長耳朵,“我可要去辦自己的事情了。對了,你在這裡可千萬別跟人說話,這裡的人可不像我,要是聽到你說話的話,肯定會在第一時間把你做成烤全兔的。”

    兔子思夜語乖乖點頭,“對了,和尚,你叫什麼名字?咱們都認識好幾天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顧東……字遠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起的那個字一併報上。

    “顧東顧遠來……我記住了。”兔子思夜語低頭念道了幾遍,似乎生怕把這麼簡單的兩個字給忘掉了,“大恩不言謝,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這兔子還挺講究。

    我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兒。一來她就算是會說話也只不過是只兔子,能怎麼報答我?又不能像美女那樣以身相許;二來我是注定要回到未來的,也不可能在這宋朝等著她來報答。

    “好啊,這話你可記住了。我可不是施恩不徒報的的濫好人。”我摸了摸兔子的腦袋,還想再戲弄她幾句,卻忽見遠路的迴廊上走來兩個女孩兒,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漢式的女裝,當先那個女孩衣飾華貴,文靜秀氣,儼然有些江南水鄉美女的味道,與外面那些壯族女子截然不同,這大概就是那個黃土司的女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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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2:23

第十一章 故人重逢 雷霆一擊(中)

      

    我不再說什麼,輕輕推了夜思語一把,“快去吧,你的未來恩主來了。”

    兔子回頭深深望了我一眼,這才蹦蹦跳跳地跑出去。

    “哎呀,這是哪來的小兔子啊,真可愛。”走在前面的那個女孩兒驚喜地叫起來,隨即把那跳到了她腳下的兔子小心翼翼地抱起來,愛不釋手的撫摸著,“小東西,你從哪來啊?是找不到家了嗎?”

    看起來兔子,不,應該是夜思語,她會在這裡過得很好。

    我目送著那女孩兒抱著夜思語消失在迴廊拐角,心裡居然也產生了幾絲離別的傷感,呆了片刻,這才重新翻牆而出。

    接下來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找到張道臨,問問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把我送回到未來了。希望這位張仙長真像曹道士說得那麼有本事有見識,不要到時候把我當成神經病或是妖怪。

    高達兩米的院牆此刻在我看來也就跟個矮籬笆差不多少,要是換作以前想要爬上去都要費些工夫,可現在上下如意,擡腿就過,輕鬆同邁個門檻沒什麼區別。

    穩穩噹噹落地,心中頗為感慨,想來這武俠小說中高來高去的大俠們也不過如此吧。想到此處斜瞅了眼周圍延續的房舍,突然間有種跳上去大跑一翻好體驗武林高手感覺的衝動。

    正感慨的工夫,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什麼人?”

    扭頭一看,只見一隊士兵正巷口迎面跑來,帶隊的小校邊跑邊喊:“站住,什麼人,敢擅闖黃大人府第。”

    靠,他們趕得還真是巧了。這些士兵也是的,就這麼一條破後巷有什麼可巡邏的,至於帶這麼一大隊人馬特意轉過看看嗎?

    不跑那是傻瓜。站在這裡等他們過來詢問,我該怎麼答?難道告訴他們,我是正助妖為樂,特意把只妖怪送進土司家後院?還是告訴他們我只是閒著沒事兒亂逛,一不小心逛到人家後花院了?這哪一條也說不清啊。躍牆進人家後院,那是非姦即盜。

    我還是跑吧,反正就依著我現在堪比閃電俠的速度,也算得上是人肉蘇馬赫,估計沒什麼人能追得上。

    拿定主意,我一聲不吭,撒腿就跑,但還沒等我完成加速,那巷子的另一頭居然又轉過一隊士兵來,看到這情景,立時亂喊起來,“抓住他,不要跑了賊人。”

    我靠,你們弄清楚情況了嗎?亂喊什麼?這要換在現代,非找我律師告你們個誹謗不可。

    話又說回來了,這麼條後巷怎麼會有兩隊士兵同時來巡邏?不會是按排值班的傢夥排錯了檔期吧。

    只是這時候可不是追究失職的時候,這也不是我的管轄範圍,還是先考慮一下怎麼逃跑吧。

    小巷窄窄一條,沒有拐角沒有岔路,兩頭加起來足有四五十士兵,正應了那句翁中捉鱉的老話。

    我呸,我這個超人怎麼會是鱉那種笨蛋呢?

    地上跑不掉,我上房。剛才還考慮著要過把武林高手的癮,想不到這麼快就有機會了。

    左右看了看環境,縱身一跳,上了牆頭,在牆頭上跑了幾步,再一跳便上了旁邊的竹樓房頂。如此連蹦帶跳,踩著房頂,眨眼工夫就把那條小巷丟到了身後。那些普通士兵又哪有本事追我這現役超人,也只能站在原地跳腳大喊罷了。

    什麼叫飛簷走壁?什麼叫風馳電掣?什麼叫疾若飛鳥?

    怪不得武俠小說裡的大俠們都放著大路不走,專喜歡在房頂上跳大神,這感覺一個爽字怎麼了得。

    估計這要是晚上,月明星稀,萬籟俱寂,清風拂面,跑起來感覺肯定更好。

    雖然很留戀這種大俠的感覺,但現在太陽還沒下山,四下里亮堂堂一片,讓其他人看到那可就糟了。

    甩掉那些士兵之後,躍過幾片竹樓,隨意選了個無人小巷跳下去。

    我剛剛落穩,便忽聽身後一人低聲笑道:“好輕功,想不到軍中居然還有這等人物。”

    這哪來的人?我剛剛明明看過整個條巷子都沒人了,這傢夥哪冒出來的?難道是從哪個耗子洞裡鑽出來的不成?

    看來我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真正高手還差得遠呢。

    這人應該沒什麼敵意,要不然他就不會說話,而改用刀子招呼了。

    儘管想到了這點,但我仍謹慎地握住腰刀,慢慢轉身,同時支楞起耳朵,要是萬一不小心聽到了書裡說的兵刃破空之聲,那我得快閃才行。

    那高挑身影就站在小巷的另一端,一襲白色長衫正隨著傍晚清冷的山風微微拂揚,背掛長劍,負手而立,滿身盡是說不盡的閒適飄逸,從容自若。

    這是個絕對超一流的美人。只不過隨隨便便往往那裡一站,便已經搶盡了視野中所有的光彩。天地萬物,一時間都成了陪襯。

    我看得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咳,不過先不要誤會,雖然這種美麗著實是眩目,但讓我如花癡色狼般目瞪口呆的原因倒不是這驚人美色,而是因為這美人是個熟人!

    一個我絕想不到會在這裡,會在這個時代見到的熟人。

    嚴格說起來我們兩個實際上只見過一面,但在這一千年之前再次重逢,那實在是算得上是熟得不能再熟的熟人了。

    “安心!”

    仿佛呻吟般從牙縫裡擠出的這個名字,正是造成我莫明其妙跑到這一千年前妖怪叢生之地的罪魁禍首啊!

    聽到我喊出這外名字,對面的美人居然皺了皺眉頭,顯得相當疑惑,“你認得我?”

    廢話,不要說這種美人對於正常男人來講只要見一面就絕不會忘記,也不說她長出翅膀的詭異一幕會足以成為我以後三十年惡夢裡的常客,單只是她造成我回到過去的這件事情就足夠我記她一輩子了。

    “我當然認得你,安心小姐。”我咬牙切齒地特意把後面四個字的語氣加重。

    “那你是……”安心臉上的疑惑不解不像是裝出來的。

    “你是大人物,怎麼會記得我這種小人物呢。”我冷笑道,“我顧東要不是拜你所賜,怎麼可能來到這裡。真想不到啊,你居然也回來了。那幾下真是沒白撞了。不知道伊羅先生是不是也一塊回來了?”要說這伊羅也是禍首之一,要不是他拉住我要我做什麼見證人,那麼後面這些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我現在很應該舒舒服服地躺在家裡喝著熱牛奶上網泡妞才對。

    都是這兩個非人類搞出來的事情。

    “顧東?”安心搖頭道,“我不明白你說些什麼,不過我想我們以前並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我嘿嘿笑著,從懷裡掏出那面老古董鏡子晃了晃,“那想來你也記不得這件東西了?”

    安心眼睛一亮,驚呼出聲:“門!安可達魯之門!”呼叫聲中,身形一晃,剎那間衝到我身前,舉手就抓。

    要是以前這一下也就讓她得逞了。但鄙人現在也非吳下阿蒙,要是讓她如此輕易就能得手,豈不是把古今中外所有超人同行的面子都丟得一乾二淨了?

    隨手將鏡子揣進懷裡,鏘的一聲抽刀出鞘,對著安心當頭就是一刀。對著這種長翅膀的非人類,任何憐香惜玉的心思都是要不得的,我可還清楚記得她往外噴火的可怕情景,那要是毫不遜色於一頭暴龍。

    安心衝過來的速度快,我砍刀的速度也不慢,以至于就好像是她一頭往我的刀鋒上撞過來一樣。

    “咦?”安心頗為驚異的低低喚了一聲,不閃不避,曲指對著刀鋒輕輕一彈。

    叮的一聲輕響,脆如珠落玉盤,回響不絕。

    一股大力隨聲湧來,順著刀身直衝入手臂。我整個身子都不由得震了一震,手中刀被彈得高高揚起,險險沒有脫手飛出。

    我咬了咬,左手反手曲肘撞向安心胸部,同時飛起一腳踹向她的小腹。

    安心微一曲膝,斜肩撞在我的手肘上,探手抓住我踢過去的腳,隨手向外一拋,我百多斤的身子便好像氣球一樣被拋得倒飛出去。

    我在空中順勢連翻了六七個跟鬥,才算穩住身形,落到地上稍感頭暈,但還等回緩過來,眼前白影一閃,安心再次衝到近前。

    我可沒學過武,近身肉搏那是自找死路。兵法雲以強擊弱,我的強處在於速度,而不在力量和技巧,剛才我正是以弱擊強,所以才被很沒面子的扔出來。此時回過味來,當然不會再讓她衝到近前。

    仗著速度快,我也不去看她,只是掄起胳膊,對著面前那一片空間,一刀接一刀一砍下去。一時間刀影模糊一片,利刃破空的尖銳嘯氣充滿了狹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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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2:34

第十一章 故人重逢 雷霆一擊(下)      

    紅光忽現,熱浪襲人,四周溫度瞬間上升,竟連空氣都在剎那間變得滾燙。

    轟的一聲悶響,我似乎砍到了什麼東西,軟軟如同海綿,帶著無可抵擋的巨大力量衝擊而來,震得我踉蹌後退出十幾步,然後又腿一軟,很丟人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只覺得整個右臂都失去了知覺,五臟六腑似乎都碎掉了,喉間腥甜,眼角鼻端似乎有液體滲出。

    這長翅膀的美女好強啊。

    我坐在地上一時間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可安心並沒有趁勢追擊,反而停下來,皺著眉頭看著我,冷冷說道:“我還真是看走眼了,想不到我們都一樣啊。”

    咳,她這叫什麼話?我們都一樣?無論是從外貌、生理特徵、力量強弱任一方面來看,我們都沒有什麼一樣的地方。真不知道她這句話是從哪裡得出來的結論。

    安心接著道:“你是哪裡的?來這裡只怕沒有登記過吧,難道你不清楚這裡是劃定的禁區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又是登記又是禁區的,難道當我願意來這個鬼地方加鬼時代嗎?

    “既然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勉強,反正殺掉之後,看看你的原型,總能知道你是哪裡來的。”安心冷笑著說,“你已經違反了禁令,還敢在我面前大搖大擺的出現,那就不要怪我了。”

    靠,美人放屁與常人無異。誰大搖大擺在她面前出現了,明明是她莫明其妙地冒出來湊熱鬧。

    安心不再說什麼,嘴角噙著一絲泠笑,擡起右手。白玉般的手掌周圍冒出一圈紅色的火焰,看起來好像整個手掌都燒著了一般。

    溫度再次升高,逼得我滿頭冷汗轉眼工夫就變成了熱汗。

    我注意到她瞳孔幾乎就在手掌燃燒起來的同時變成了通紅的顏色,火一樣的紅,血一樣的紅。

    她是真的要殺掉我!強烈的危機感剎那間湧上心頭。

    “死吧。”安心低喝一聲,手掌旋即向前拍出。沒有任何聲息,本來就已經極高的溫度剎那間又上升了好幾倍,整個空間灼熱沸騰,讓我有種在三伏天穿著棉衣蹲在火爐旁連烤了三天三夜而且還連一口水也沒喝過的感覺,似乎身體內所有水份都消失無蹤,整個人都在這一瞬間被烤成了肉乾。

    詭異的忽忽之聲隨即響起,好像狂風過境,只不過此過隨聲吹過來的,卻是猛烈的火焰。

    我的視野裡一片豔紅,只能看到那撲天蓋地的火焰充滿了整個小巷,如怒濤似山洪,洶湧而來,勢不可擋。

    可以想像,要是被這團烈焰吞掉的話,我這幾斤幾兩十成十會連點灰渣都剩不下。看起來這狠心的翅膀美女最先的目的是幹掉我,至於探查身份那是無可無不可的事情。

    難道就這麼死了嗎?不,我絕不甘心。

    我拼盡全身力量,怒吼一聲,猛得自地上跳起來,打算扭頭就跑。但還沒等我把逃跑的念頭付諸行動,忽覺一股暖流自體內湧起,瞬息間流遍全身,一時痛楚消失,無窮無盡的精力瀰漫全身。那暖流轉遍全身並沒停止,最後全都湧入我原本失去知覺的右臂。

    我可以感覺到澎湃的力量在手臂中躍躍欲勢,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出來,與那撲面的熱浪一較高手。

    “喝呀!”我忍不住大喝一聲,高高舉起手中戰刀,迎著火浪奮力劈下。

    那股暖流沿手臂直衝入戰刀。

    劈啪急響,仿佛無數玻璃珠子不停爆裂著,青白的電光自手掌冒出,迅速爬滿整個刀身,將刀鋒熾得燈泡一般雪亮。更多的電流不停流出,狹小的刀身眨眼間就已經無法容納,一道道電光激射而出,如同正牌的閃電一樣,將牆壁土地擊打得泥石飛濺。

    轟隆一聲巨響,電光四射的長刀與奔湧而來的火浪重重撞擊到了一起。

    好像炸彈當場爆炸似的,強勁的氣流自撞擊處旋轉著散開,帶起一股凜冽的旋風,火點電花在旋風中如同急雨般四賤飛射。

    兩側的土牆轟然崩塌,竹樓搖搖欲墜發出可怕的斷裂聲。

    泥土灰燼磚石砂塵在旋風中攪得一片混沌,整個小巷都瀰漫在了灰霧之中。

    我被強大的衝擊力撞得整個人倒飛出十幾米遠,好像個破口袋樣重重摔在地上,全身骨架都散開了似的,勉強爬起來,一手拄刀一手撐地半跪著擡起頭,迎著仍未消散的狂風,瞇眼瞧去,只見漫天灰燼之中,那個醒目的白色身影也後退了足有十幾米的距離。現在我們兩個幾乎是分別站到了小巷兩端,而在我們中間的通道整個變成了一條長長的深坑。坑中泥土焦黑,冒著縷縷青煙且仍有細碎的電花在其中劈啪亂跳。

    這可怕的情景至少有一半是我造成的。看起來我那來得莫明其妙的超人力量還是大有潛力可挖的,等回頭有工夫定要好好研究一下。

    塵埃落定,視線變得清晰起來。

    站在遠處的安心再不復剛剛出現時的瀟灑模樣,白衣上沾滿了灰燼,變得黑一塊白一塊,而那張迷死人不償命的俏臉卻變得比那件長衫還要白許多,嘴角還掛著一絲淡淡血痕。

    由人推己,想來我現在的樣子肯定比她還要狼狽得多。

    “怎麼樣?再來啊,看你能不能殺得了我。”我挑釁般的喊了一句,才發現整個嗓子都沙啞得不成樣子,聲音支離破碎難聽得要死。

    安心用手背擦去嘴角血痕,淡淡道:“想不到竟然還是個初階演化體,我真是小瞧你了。”她的動作姿態依然優雅從容,看得我心裡好不爽,打架也要認真點嘛,又不是作秀,幹什麼搞得跟準備開飯的王孫公子似的。

    初階演化體是什麼東西?搞不清楚,先放一邊再說。

    “要打就打,少廢話。”我現在屬於典型的色厲內茬,連在這裡跪著都是勉強支撐了,再要動手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希望她也傷得不輕,可以被我這強硬語調嚇跑吧。通常在小說裡這招都是非常好使的,只要主角使出來,那些明顯笨笨的反派都會被嚇得膽顫心驚拋下幾句狠話之後就會狼狽而逃,然後某個注定失身於主角的漂亮妹妹適時出現,以保證主角不會暈倒在又臟又硬的地上而是倒在溫香的懷裡。

    安心嘴角微微一翹,似乎嘲弄的冷笑了一下,然後揚聲道:“好啊,就讓我見識見識你這個初階演化體還有什麼本事。”說著,反手自背上抽出了長劍。

    大事不妙。小說裡的計策果然靠不住,空城計完全失敗。接下來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應該利用剛剛積儹起來的那點力氣掉頭開溜呢?

    安心輕輕一振手中長劍,發出嗡一聲輕響,雪亮的劍身騰的一下子燃起熊熊烈焰,整個變得跟火炬一般搶眼奪目。

    我提了提神,運了運氣,做好全部準備,只等她一動身就轉身開溜。

    正在這時,一大群人影忽然自安心背後閃過,喧囂聲隨即響起。

    “在這裡,快抓住他。”

    “弄出這麼大動靜,肯定是妖人。”

    大隊的士兵隨著呼喊聲呼啦啦擠進小巷,隨即我身後也傳來的大同小異的喊聲。

    終於來人了。雖然說人數多了點,性別正好相反,時間也晚了點,但終歸是有人來了。我就說剛才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有人聽到嘛。

    我大喜之餘,奮力挺直身體,一揮手中刀,大喝道:“我乃軍都指揮史何大人麾下……顧遠來,奉何大人之命追索此妖人。有生擒此妖人者,賞金三千,官升三級,有斬其首級者賞金一千,官升兩級……”

    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聽我的喊聲,所有士兵轟的一聲好像炸了鍋似的,也不管這重賞是真是假,一窩蜂的衝向安心。

    安心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冷冷道:“顧東是吧,我記住你了,咱們後會有期。”說著轉身向撲上來的士兵衝過去。

    慘叫聲幾乎在她與第一個士兵接觸的同時響起。

    紅光閃爍,鮮血四濺,人頭亂飛,那些普通士兵竟沒有一個能擋她一劍的,呼吸之間就被她殺出一條血路逃出小巷。

    眾士兵被她殺得破了膽,雖然重賞在前,卻也無人敢追,只是裝腔作勢咋咋呼呼地原地亂喊一通,眼看著她逃得無影無蹤,這才停止了叫囂。

    我也沒希望這些小兵真能對安心造成什麼威脅,看到她真的逃走了,提著的這口氣松下來,只覺得全身疼痛欲裂,原地搖了幾搖,眼前一黑便重重栽倒下去。至於摔到地面上還是掉到某人的懷裡,這可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等醒了以後找人問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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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2:45

第十二章 暗夜來襲 怒發衝冠(上)      

    按照正常的情節發展來說,昏迷後的主角應該是昏到自然醒,醒來時恰好是個陽光溫柔多情的黃昏,發現自己睡在一間一個看就是個女孩子閨房的房間的大床上,第一眼看到的人應該是房間的主人 一個美麗大方溫柔無比善解人意的年青女子,再然後自然就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生死相守不離不棄,要是限制級一點的版本還要加一些嘿咻嘿咻的動作戲……

    難道不對嗎?難道正理不應該是這樣嗎?

    可為什麼我是被“轟隆”一聲給嚇醒的?

    對於一個體力透支受到嚴重驚嚇的人來說,這種遭遇未免也太過份一些了吧。

    可事實就是這樣讓人無法理解。

    那轟隆一聲非常響非常響,即使是清醒的人猛然聽到也會被嚇一跳,更何況我這個正慢慢從昏迷中清醒過來的“病人”?

    在我感覺來說,似乎是在頭頂上打了個炸雷,嚇得我一激靈,睜開眼睛的同時從床上一躍而起。

    一片黑暗。

    隱約間似乎可以看到這是間狹小的房間,房間頂上破了個大洞,隱約有一些暗淡的光亮透進來,一些不明的碎塊正從洞口紛紛揚揚落下,隨之下來的還有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巨大黑影。

    那黑乎乎的身影忽通一聲重重落到房間中央,騰的一下先在背後張開了一對巨大的翅膀,然後示威般地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

    叫什麼叫?當我怕你嗎?怪物我見得多了,叫兩聲我就會怕嗎?

    雖然暈沈沈的仍不太清醒,但本能的危機感觸使我做出反應。順手往腰間一摸,沒摸到腰刀,那黑影卻已經怪叫著撲了上來。

    沒刀也不要緊,我看準那黑影的來勢,飛起一腳。

    砰的一聲悶響,踢個正著,落腳處生硬,仿佛是一塊石頭,卻也被我這一腳踢得往下猛然一凹,諾大個身影順勢倒摔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再是一聲大響,把單薄的牆壁撞出個大窟窿,飛出去沒了影子。

    搞什麼玩意,昏一會兒也會有個長翅膀的傢夥從天而降搞恐怖襲擊,難道我上輩子跟長翅膀的妖怪有仇嗎?

    踢飛了來得莫明其妙的怪物,晃了晃頭,定了定神,這才發覺混攪了種種動靜的陣陣雜亂聲響正從房間外傳來。

    這聲音好熟悉。

    聽,那“啊”一聲是慘叫,那“ ”一聲是兵器交擊,那“忽通”一聲是身體摔倒,那“嗤”一聲是鮮血自傷口噴濺。

    戰鬥,這是戰場上戰鬥所發出的聲音。

    腦海中迅速得出了這個結論 外面在打仗。

    我不是在上思州嗎?昏倒前明明還是很和平的地方,怎麼醒過來就開戰了。難道我跟打仗義這種事情很有緣份不成?

    我跳下床,兩步跑到門口,推門而出,那轟亂的戰鬥聲響突然間大了起來,灌滿雙耳,再聽不到其他任何聲響。

    時值暗夜,月上中天,深邃高遠的夜空卻被火光映成了凝固血塊般的暗紅顏色,滾滾濃煙自四下沖天而起,使星月全都失去了顏色。

    喊殺震天,風里都充滿了血腥的味道。半空中到處都是石像鬼那上下起伏的醜惡身影,只是從數量上來看,卻遠不及昨夜那場大戰。

    我回身看了看,發現自己剛剛所呆的屋子是間簡陋的土房,四下里都是類似的民居,估計是被軍隊給強佔了,那些士兵以為我是真正的將領,所以把我安置到了這裡,戰鬥一開始,便沒有人顧得上我了。

    好在我醒得及時,要不然準得稀裡糊塗的死在這裡不可。

    轉身跳上房,伸長脖子四下觀瞧,但見城中火頭處處,濃煙滾滾,煙火中模糊的人影妖影晃動不休,都顯得分外猙獰。再往遠處的城頭觀望,視線略一調節,便可以看到大群的士兵在城頭奔跑呼喊,已經有一些怪裡怪氣的妖怪衝上城頭,雙方正拼死搏殺。空中箭落如雨,滾石亂飛,更離譜的是還有不少妖怪團成一團好像石頭一樣被拋進城來,簡直就是不要命的敢死隊打法。

    那些空中的石像鬼此時已經散亂的進入城中,不知道戰事剛起的時候,它們是不是又先來了一回閃電攻擊。

    戰事正酣,瞧起來一時半會也打不完,我還是先找個地方躲躲,等戰鬥打完了再出來。想到此處,卻忽然間有些擔心夜思語,但轉念一想,她也是妖怪又機靈得要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情才對,我還是先擔心自己吧。

    可人越是怕事,這事情就越找上門來。大約是我站在房頂上伸長脖子東張西望的形象太過醒目了,還沒等我跳下去找藏身的地方,頭頂風聲疾響,擡頭一看,一只石像鬼已經飛撲下來。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它們基本上是小菜一碟,輕輕往旁一閃,習慣性的一腳踹出,那石像鬼便啊啊怪叫著飛出去,將附近一間小房撞得塌了半邊,磚石泥土嘩啦啦落下,把那倒黴的石像鬼活埋在其中。

    小房中立時傳出了驚慌畏懼的喊叫聲其中夾雜著嬰兒的啼哭。

    壞了,那房里居然還有人躲著。

    我心裡叫了聲不好,急急忙忙跳下房頭,還沒等衝過去,就見那堆廢物轟的一聲爆裂,黑漆邪惡的身影自其中一躍而起落入了尚完好無損的另一半房中。

    “啊”的一聲慘叫,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自房中拋飛出來,正好落到我腳下,血紅濺得我滿腳滿腿都是。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壯族老人,頭髮鬍子都已經花白了,鮮血流滿了他臉上深深的溝壑,雖然已經死了,但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恐懼、憤怒、悲傷種種情緒深深地刻在已經失去了光彩的眸子中。

    我被嚇了一跳,動作不禁一僵,就見那半間房子轟然崩塌,那石像鬼自其中展翅飛出,緩緩升到半空停下來,劇烈的哇哇哭聲正從他手中不斷傳出來。

    那是個小小的嬰兒,不過一歲多的樣子,長得白白胖胖,穿了個大紅的肚兜,好不可愛。

    石像鬼那黑瘦的爪子正捏在他白嫩的小腿上,將他倒拎在手中。小嬰兒似乎覺得極不舒服,正拼命地扭曲大哭。

    一種莫明的恐懼突然在心底升起,讓我禁不住渾身戰慄,下意識地拼盡全力衝了過去。

    我發誓這是我有生以來跑出的最快速度了,三十多米的距離似乎連一秒種都沒有用上。

    可是,我依然遲了一步。

    那石像鬼只做了個簡單的撕裂動作,哭聲便嘎然而止。

    此時我剛好跑到它下方,溫熱的鮮血淋了我一頭一臉,擡頭之際剛好看到兩片白生生的小小身軀劃過夜空飛了出去。

    我一下子呆住了。

    眼前的黑色世界剎那間變得血紅。

    這是一場戰爭,戰爭是殘酷的,戰爭是不講人道的,戰爭是不講手段的,戰爭是會死人的。

    可是,那麼一個小小的嬰兒又關這場戰爭什麼事情?他最大的憤怒只不過是哭泣,甚至連罵人都不會。也不用刻意去放過他,只需要不用理會他就可以了。

    為什麼要殺了他!

    那個小小的身影就在我眼前晃啊晃的,哭泣仍不停地一聲聲傳入耳中。

    古怪的情緒在心底翻騰著,好像升起了一堆烈火,燒得我全身血液沸騰,燒得我兩眼通紅,燒得我鼻孔往外直噴熱氣,燒得我牙根直癢,緊緊咬合著發出格崩崩的聲音。

    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上房去看熱鬧,如果我不是隨便的踢出那一腳,如果我不是把這個石像鬼踢到這個方向,這對祖孫應該仍安安穩穩的藏在屋子裡,或許直到戰鬥結束都不會有事。他們會平安的生活下去,老人會安詳的躺在床上死去,小小的嬰兒會長大,會有喜歡的姑娘,會娶妻生子,會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生。

    可是,一切都改變了,只因為我那草率的一腳!

    我膽小怕事,我好吃懶作,我得過且過,可是我卻從未傷害過別人,可今天一切都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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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2:55

第十二章 暗夜來襲 怒發衝冠(中)
   

    風聲自頭頂撲落,黑影沈沈壓了下來。

    我有些茫然地向擡眼看去,只見到那醜惡的臉孔正在視線中變得越來越大。

    黑色的巨大爪子落到了我的肩頭,緊緊收攏。

    他想幹嘛?難道也想把我像那嬰兒一樣扯成兩片,再炫耀似地拋出去嗎?

    我去他媽的。

    怒火終於在這一刻燃燒到了最旺盛的程度,狂躁的熱流在身體的每個部分滾動著,像是不斷吹入的氣體,讓我的身體感到有發脹,脹得隱隱作痛。

    那只是一個小小的嬰兒啊!

    反手將那石像鬼緊緊抱住,張開口嘴惡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一口,那高高的鼻子咬了下來,第二口,瘦瘦的臉頰出現一個深坑,第三口,下巴缺了半邊。

    石像鬼發出痛苦的嚎叫,撲著翅膀飛上天空,抓著我肩頭的爪子大力合攏,骨頭在爪了發出可怕的格格聲響,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碎掉。

    四口,五口,六口……那醜惡的臉孔被咬得稀爛之後,我終於咬在了它的脖子上。腥甜溫熱的液體湧進我的嘴滾進我的喉,卻澆不滅我的怒火。

    石像鬼陷入了垂死的掙扎,在空中胡亂撲騰著,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像喝醉了酒在撒瘋,手腳亂扯亂拉,拼了命的想把我甩下去。

    熱流體內流動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多,似乎將我整個身子都脹大了一圈,讓我有種皮膚都寸寸裂開的感覺。

    石像鬼再也支持不住,翻滾著從天上摔下去,落到地上,帶著我在一片亂石瓦礫上連打了幾個滾,最後在一群屍堆前停住。

    我頭暈目眩,不知何時已經鬆開了雙手,躺在地上劇烈喘息不停,有種想要嘔吐的衝動。

    那石像鬼命實在是硬狠,被我這麼一通亂咬居然還沒死,嗚嗚叫著掙扎著站起來,連滾帶爬地往遠處逃,估計在它心裡肯定是想要離這個打仗居然動口不動手的凶殘人形惡魔越遠越好。

    今天要是讓它跑了,我這顧字倒過來寫!

    忍著頭暈就地一滾,剛好追上那石像鬼,探手抓住它腳脖子,奮力一拉,它便重重摔了個惡狗搶屎式。

    “哇哇。”石像鬼好不甘心,撲動著翅膀掙扎著,好像落入羅網的可憐小鳥,扇起好大一篷浮塵。

    我一手死死抓著石像鬼,一手撐地,站起來,拖死狗一樣拉著石像鬼往前走了兩步,選了塊平坦地方,揮動手臂將它好像破口袋一樣掄起來不停的往地上摔打。

    一下兩下三下……開始時那石像鬼還要掙扎嚎叫幾聲,摔了上百下之後,便沒了動靜,渾身上下破破爛爛簡直跟被淩遲過一樣,鮮血碎肉將這一塊平地染得通紅。

    我兀自覺得不解恨,提起咽咽一息,連石化都來不及施展的石像鬼,兩手分別抓住它的兩個腳脖子,掄上半天,然後奮力向兩旁一撕。

    噗的一聲,好像從中扯開了一匹厚布,石像鬼的身體應聲一分為二,鮮血內臟噴得我滿頭滿臉都是。

    滿腔的怒火與悲憤就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我忍不住仰天發出了狼一樣猙獰絕望的嚎叫。

    聲震四野,直衝蒼穹。

    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居然可以叫得這麼大聲,難道這就是武俠小說裡常常提到的高手最愛的仰天長嘯。可為什麼書裡寫得嘯聲都若龍吟鳳鳴,據說動聽無比,可輪到我卻如此難聽?難道這長嘯也跟唱歌一樣,需要一副天生的好嗓子不成?

    空中應和著傳來沈悶的呼嘯聲,隨著呼嘯聲,一團黑黑的大球自空中狠狠砸下。

    我連忙停下了渲洩的嚎叫,不,是長嘯,拋去手中殘屍,閃身躲到一旁,看到腳下的士兵屍體手中還捏著柄長刀,便順手拿了過來。

    黑球 的一聲砸到地上,旋即好像個皮球一樣高高彈起,在空中伸展開來。

    我靠,這什麼東西?

    青色的表皮布滿了風化山石般的裂縫,光滑的身體在火光中閃著冷硬的光芒,竟是連半根毛皮都沒有,光光的腦袋好像個超大型的雞蛋,眼睛圓圓嘴巴圓圓卻沒有鼻子。高大的身軀足有三米,那大腿簡直比我的腰還要粗上兩圈。左手拎著根粗大的木棒,怎麼看都好像是根大樹,樹皮也沒剝,甚至連上面的枝葉都沒有去淨。

    好像,好像山嶺巨人……

    上帝,佛祖,真主,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程式管理員,管他是誰,求求你們告訴我,我現在是不是在玩一款最逼真的魔獸遊戲?石像鬼也就算,古今中外長翅膀會變化的妖怪多不勝數,可為什麼連造型這麼稀有的山嶺巨人都跑出來了?

    其實在我的內心裡又是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一場遊戲啊。

    可惜的是,尚存一線的理智清楚地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實。

    山嶺巨人自空中落下,砸得地面直顫,轉動著腦袋四張一瞧,發現附近就我這一個活人,便低吼一聲,舉起大木棒沒頭沒腦地砸了下來。

    王八蛋,既然要打,那咱們就打個痛快吧。我顧東再怎麼不濟,那也是一東北爺們,最講究的就是怒火上頭搶拳頭開幹,什麼道理都得等打完了再說。

    閃身一躲,巨棒重重砸到地上,什麼泥土碎石殘屍肉塊都被這一下砸得滿天亂飛。

    我深吸了口氣,趁著這一棒未及收回,閃電般衝到近前,舉刀對著那巨人胯間就是一下。

    必須得解釋一下的是,我可不是出陰招,實在是海拔不夠,能夠得著的要害部位也就這裡了。只是……這傢夥明明什麼也沒穿,可為什麼胯間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難道這還是個母的不成?

    嗆的一聲,火花四濺,這一刀就跟砍在了石頭上沒什麼區別,震得我手劈麻,收回刀一看,好傢夥,刀鋒楞是崩成了鋸齒。再看落到的地方,居然只留下一條淺淺的白印。

    巨人要害被砍,雖然沒傷到,卻也大是不爽,仰天怒吼一聲,空著的右手好像拍蒼蠅般一巴掌向我當頭拍了下來。

    我輕鬆閃過,回手再砍一刀,這一回在他手背上又留了條白印。

    巨人雖然塊頭大得嚇人,但身軀笨重,行動不便,我現在的速度又堪比閃電俠,交手不過幾個來回,就砍了他二十幾刀,最後一刀下去,精鋼的長刀應聲崩斷,當場犧牲,刀刃險險沒飛回來插到我自己。可我砍得這麼賣力唯一的戰績卻只有橫七豎八的一堆白印。

    靠,這算什麼事情?人家發怒發火心情不爽的時候,都會自動有一群跑龍套的小兵主動送上門來挨砍,可為什麼我會遇到一個根本砍不動的大塊頭?老天也實在是對我太不公平了。

    可越是砍不動,我越是火大,返身跑到附近的屍堆裡又揀了把刀,然後定定神,不再急於上前胡砍。一面躲著巨人大棒的狠砸,一面仔細回憶著對戰安心時砍出那石破天驚一刀的情景。

    那種暖流現在就在我的體內湧動著,甚至比當時還要強大,可他們卻就在身體裡面轉來轉去,而不像當時那樣自然而然地順著手就跑到了刀。試著像武俠小說裡寫的那樣用思想去控制,可它們卻壓根不理我。

    沒道理啊,既然第一次能夠用得出來,第二次應該也沒問題。肯定是方法不對頭。

    當時是怎麼個情景呢?

    我似乎並沒有刻意想去控制那股暖流,當時全部的心思都被求生的慾望所佔滿,只知道如果不揮出那一刀,就準死無疑……

    難道是要在生死時刻才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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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3:06

第十二章 暗夜來襲 怒發衝冠(下)      

    這種想法要是在平時我是肯定不敢試驗的。但此刻怒火中燒,腦袋中某種叫理智的東西明顯因為怕火而躲到了不知哪個角落裡。所以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便毫不猶豫地付諸了行動。

    當那大木棒再次砸來的時候,我再沒有躲閃,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將手中刀高舉過頭,迎著那木棒砍了過去。

    勁風撲面,與緊張混在一起,壓迫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刀與棒迅速接近,可是我這裡卻沒有一點變化。暖流在體內自行其事,似乎壓根就沒打算配合我的試驗。

    近了,更近了。還是沒有絲毫反應。

    躲,還是不躲?以我的速度現在躲還來得及。

    我咬了咬牙,終究還是狠下心沒有動地方,只是出於對抗內心恐懼的目的大吼了一聲,“死吧!”

    刀棒相交!

    也就在同一時刻,體內暖流好像突然間失去了攔阻的洪水一樣轟然爆發,剎那間轉遍全身,自千百毛孔中噴湧而出。

    光芒四射。無數線狀的閃電嘩啦自我的身體內射出,像是數之不清的章魚觸手一般向外猛得彈出,旋即向體內一縮。

    手中的長刀立時光芒萬仗,電流蛇一樣纏滿刀身。

    轟然巨響聲中,巨大的木棒粉身碎骨,漫天爆飛的木屑盡都成了焦黑的碎炭。

    電流自刀上噴流而出,仿佛那刀突然間變長變大,一氣斬過粉碎的木棒,毫不停留地落到了巨人的頭頂。

    就好像是拿著殺豬刀去切豆腐一樣輕鬆,電流匯成的巨大刀身自巨人額頂一劃而過,重重落地,轟隆一聲,泥土飛濺,砍出一條長達一丈寬近兩尺的長坑。

    巨人呆在當場,晃了兩晃,驀得發出殺豬般的淒慘嚎叫,出現一條從額頭直至胯間的血線,鮮血自血線中嗤嗤噴出,血線旋即擴大,諾大的身軀緩緩分為兩片,重重栽向兩邊。

    成功了!

    我慢慢收回手中刀,只見刀身上的電流好像清水一樣在表面漾漾而動,伸手輕指,竟帶起絲絲電弧,劈啪輕微作響。輕揮一刀,帶起一道雪亮的光痕。

    這算得上是正格的閃電刀吧。

    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那股暖流似乎變成了強大的力量就在身體各處流淌著,雖然不明白它們原本藏在哪裡,又是如何冒出來的,但我卻可以體會得到它們正在慢慢地與我融為一體,真正成為我的力量。

    這種感覺真是很微妙,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可內心卻清清楚楚地知道變化確實在發生著。似乎每一塊肌肉,每一根毛髮,每一個細胞都在緩慢而堅定的改變著。

    “這是昨晚那場電擊的繼續!”我突然間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昨晚發生的一切如同放電影般在腦海中快速閃過。

    我的變化絕對跟那場強烈的電擊有關,也絕對跟那老古董鏡子有關。如果沒有那鏡子的話,我肯定會被當場轟殺至渣,可就因為有了那鏡子的阻隔,強大的電流以一種另類的能量形式衝進我的體內,對我的身體進行了某種形式的改造,使我變得強大起來。體內的暖流應該就是昨晚那些流進來的電流才對。那種改造或許在當時並沒有全部完成,所以這些儲藏在體內的電流仍在無時無刻地繼續著這種改造,可當我身處極度危險的時候,它們便會突然爆發,把改造加速。

    這些想法不停的冒出來,似乎是本來就藏在我的腦海中的某個角落裡,現在只不過是被觸發出來的罷了。

    或許改變的不光是我的身體,還有我的腦袋吧。

    說實話,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好像變聰明了許多呢。不知道回頭會不會變成一個智商250的超級天才呢?

    正呆呆站在那裡感覺著身體奇妙的變化,夜空突然一亮,仿佛旭日初升,將天地映得一片慘白,便聽轟的一聲巨響,腳下的大地應聲顫動,竟如同地震了一般起伏不定,震蕩得地面伏塵盡起。

    我立足不穩,當場摔了個四腳朝天,目光不期然間滑向夜空,赫然看到那黑沈沈的天空中正停著一個明亮無比的人影。

    雖然那人全身都籠在耀目的光華之中,但我仍可以看到那張開的翅膀,仍可以看到那光華之下若隱若現的曼妙身材。

    又是安心!

    她果然跟這些妖怪是一路貨色!

    籠罩在華光中的安心真得好像天使般聖潔美麗,令人不敢直視,便連那漫天如蝗般的羽箭都沒有往她身上招呼的。

    真是想不到哪,這人類以貌取人的毛病到了戰場居然也不改。

    安心微微擡起手對準下方某個位置,紅光一閃,一團火球脫手飛出,如同超大個的慧星,又好像一枚導彈,直直落向地面。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合城震搖,城牆方向碎石滿天亂飛,沈厚的灰塵凝聚一處沖天而起,形成一朵黑色的蘑菇雲,沈沈壓在城頭上方,久久不散。

    城牆方向喊殺聲突然變得響亮無比,似乎交戰雙方全都扯直了嗓子在不停大喊大叫。

    城破了,肯定是城破了。剛剛安心那驚天一擊,估計再厚兩倍的城牆也是擋不住的。這就跟在現代化武器面前任何城牆都不堪一擊一樣。

    我心裡一緊,似乎看到無數惡形惡狀的妖怪蜂湧入城大肆殺戳的情景。

    這是一場殘酷的種族戰爭,沒有任何仁慈憐憫可言,就好像人類進攻時會殺光每一個山頭的所有活物一樣,當妖怪們反攻的時候,他們殺起人來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我下意識地提著刀就往火球落下的方向跑。

    整個城市混亂到了極點,到處都是拼殺的人與妖,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鮮血,各種各樣的聲響混在一起,一窩蜂地衝進人耳中,結果變成一種怪異的轟轟異動,好像一大堆廢鐵不停互相撞擊著,什麼都聽不清楚了。

    大大小小的石塊、飛箭、還有許多莫名其妙的雜物雨點般落下來。混合了血腥、焦糊、汗葉、屎尿種種味道的空氣裹著濃煙泥沙一同衝進鼻腔,直讓人無法呼吸。

    士兵在浴血奮戰,平民則像哭喊著四處亂跑,以各種手段先行進城的大妖小怪們到處亂竄,見人就殺見屋就拆,簡直就跟當年日本鬼子進村一樣,所過之處盡都成了一片廢墟。

    我所處的位置離城牆並不是很遠,再加上跑起來的時候,我採取了大俠專用路線的穿房越脊法,跳過三間樓,橫過兩條街,砍飛了五個湊上來衝死的石像鬼後,便看到了城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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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3:16

第十三章 浴血苦戰 初階演化(上)

    厚實的城牆開出了一個寬幾達十米的豁口,碎石死屍堆起一座小小的丘包。黑煙與餘火仍不停地自其中冒出,讓那裡看上去好像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

    城裡的士兵與城外的妖怪正拼了命地向丘包上衝去,搶佔著控制權。

    城頭城下更多的士兵則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著,還有一些呆呆站在當場,似乎完全被剛才那驚天一擊給嚇傻了。

    撕心裂肺的喊殺聲掩蓋了所有的聲息,我看到那人與妖都好像瘋了一樣不停地向前衝著。小小的丘頂如同可怕的絞肉機,吞噬著衝上去的生命。

    不斷倒下的屍體將丘包堆得越來越高,淋淋的鮮血在城下匯在了溪水一樣的小河。

    這是怎麼樣的人間地獄啊。

    我呆在房頂上,一時間被眼前的修羅景象所驚呆,忘記了自己為什麼要跑過來。

    幾個山嶺巨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豁口外,人類士兵的兵器落到它們身上,基本上就跟給它們搔癢也差不了多少。粗大的木棒橫掃間,攔路的士兵就好像玩偶一樣紛紛掉下丘包飛上半空。

    局勢向著妖軍方向傾向,靠著巨人開路,後方的小妖呼喊著衝上了丘包頂端。它們的身體是血紅的,它們的兵器是血紅的,它們的眼……也是血紅的。相信如果讓它們衝進城中的話,那麼它們會把所看到的一切都變成同樣的顏色。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你現在是超人,難道還會怕這種小場面嗎?

    我深吸了口滿是怪異味道的空氣,定了定神,在心裡不斷地給自己打氣,讓因為恐懼緊張而有些發抖的雙腿雙手都鎮定下來。目測了一下那豁口的距離,用力一躍,騰空而起,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直落向丘包頂部,那電光閃爍的長刀在黑色與紅色混餚的世界拖起一抹雪亮的光跡,好像一顆劃過夜空的奪目流星。

    夜風吹面,身體輕飄飄好像失去了重量,在那一剎那,我忽然間有了種飛翔的暢快感覺。

    快感一閃而過,隨即重重落地,噗嗤一聲悶響,腳下傳來一聲壓抑的慘叫。

    靠,踩到什麼東西了?

    低頭一看,還真是巧了,我居然正落到一個山嶺巨人的腦袋上,這麼大的力量落下來,立時把它的脖子連同鼻子以下的腦袋一同踩進了胸腔裡。

    可憐的巨人痛苦地揮舞著手中巨棒,結果將身邊的妖怪全都打得飛了出去,猛一瞅去頗有幾分刑天失頭持幹而舞的氣派。

    我不禁暗贊一聲,然後再次躍起,於空中出刀斬下。

    巨人被一刀兩斷,刀勢不止落到碎石與屍體堆積而成的丘包上,發出轟的一聲,無數說不清楚是什麼東西的碎塊雨點般向著四面八方激射而出,打得我身前身後身左身右不分人類妖怪全都狼哭鬼嚎,紛紛躲閃。

    我這一刀還真他奶奶的有氣勢啊。

    左右兩個巨人看到同伴被殺,明顯憤怒異常,像猩猩一樣用巨拳搥打著胸口,搶著大木棒就向我砸來,大約是想把這個不知從哪裡落下來的臭人類砸成人肉餡餅以洩其憤吧。

    我當然不會配合他們的想法了,如同最靈活的猴子一樣連蹦帶跳躲過這兩下,隨即高高躍起急速轉身。刀在空中劃了個漂亮而燦爛的閃亮圓圈,兩個巨大的光頭飛上半空,鮮血像噴泉一樣射向半空。

    “啊!”看我如同斬瓜切菜一般連斬三個巨人,身後本來已經有些嚇破膽的士兵發出震天動地的吼聲,一邊吼一邊重新向上衝,妖軍失了充當肉墊的巨人,紛紛後退,很快再度佔據了丘包頂部。

    將乃軍之膽氣,這話果然很有道理,只是當我看古代軍事小說的時候,卻怎麼也沒有想過自己會有成為軍膽的這麼一天。

    斬了巨人,稍得空 ,見那些士兵又衝殺得有聲有色,我便沒有再動地方,按著手中刀,威風凜凜地站在丘包頂上,揚頭向城外看去。

    夜正深沈,但城外火把如林,篝火處處,將沿江的空地映得亮如白晝。

    黑壓壓的妖軍擠滿了每一塊能站人的土地,甚至許多足夠高大的傢夥直接站到了江水裡邊。

    此時戰事正酣,城頭矢下如雨,石落似雹,滾木沸油一樣不缺。城下各式妖怪奮勇攻城,這些妖怪進退有序,分工明確,那身高體壯力大的負責出力推動攻城車、雲梯,身體靈活強悍的則是衝鋒隊,後陣整齊規則,一長排的投石機列於陣前,將石彈以及命夠強硬的妖怪不停地彈向城中。就算是我這種菜鳥也看得出來,這顯然絕不是那種臨時組織起來來的烏合之眾,而是百戰的精兵。

    奇怪了,夜思語不是說這些妖怪都是在兩個月之前突然變出來的嗎?那些明顯久經訓練的妖怪部隊又是哪裡來的?莫不成這妖怪之中真有什麼天材的將領,可以把那些野獸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訓練成精銳之師。

    真是讓人想不通啊。

    戰場上也不是什麼思考問題的好地方,我只不過略略思考了不到一分鐘的工夫,就見那些剛剛衝上去的士兵又紛紛退了回來,如同潮水一般自我兩側跑過,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就見他們兩條腿挪動了。

    我連忙向前看去,只見一隊頂著牛頭的高大妖怪正呼呼喝喝地衝上來。為首的牛頭怪比平均海拔三米的部下還要高出一個腦袋,光銳的牛角高高沖向天空,鼻子上還掛了個圓環,這裝扮還是蠻前衛的。它全身上下只穿了個小褲頭,滿身賁起的肌肉在火光之下閃著健康的光澤,結實的腹部起碼有十二塊。

    諸牛頭妖人手一把三叉戟,猛衝猛殺,銳不可擋,人類士兵那小胳膊小腿的哪敵得了這些蠻牛,真稱得上挨著就死碰著就亡。

    眨眼工夫,人類士兵就全都飛快地跑下丘包,整個丘頂又只剩下我老哥一個傻呼呼孤伶伶地提刀站在那裡,對著如同怒濤般衝過來群牛,頗有點螳臂擋車的不自量味道。

    我是超人,我是超人,我怎麼可以怕妖怪。

    以前聽說一句話反覆說多了可以給自己進行催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現在心裡反覆念叨這一句,居然也不是很緊張害怕。

    待群牛衝到近前,我很有氣派地大喝一聲,一振長刀迎著他們衝上去。

    打仗不是比武,我雖然沒學過什麼刀法,但想來那些提著西瓜刀上街砍人的小混混也一樣不是名門出身。這種貼身肉搏什麼招式都不需要講,只管揮刀砍就是了。

    我把手中刀掄圓了,卯足了力氣,也不看眼前沒有敵人,也不管眼前的敵人倒底是在做些什麼,只是一刀接一刀地砍出去。速度實在是太快,無數刀影像突然盛開的千絲菊花瓣一樣在我身前綻放,一時竟把我的視線全都擋住,只有那不停濺起的血花,接二連三響起的慘叫,告訴著我這些刀基本上沒有落空的時候。

    電花隨著戰刀的快速揮動在與空氣的磨擦中越來越多,那把平凡普通的長刀越來越亮,簡直變成了一把火炬,比星球大戰裡面傑迪武士們用的光劍還要氣派上好幾分。

    電流越聚越多,小小刀身已經無法容納,驀得啪一聲輕響,一道電弧自刀鋒上飛出,也不知擊到了哪裡,轟的一聲悶響,飛起無數焦糊的碎塊,緊接著又一道,再一道,電弧接二連三地從舞動的刀身上飛出,四下里隨即響起了不絕於耳的隆隆爆炸聲,石塊碎屍加上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飛上天再劈哩啪啦地落下來,砸得我身上臉上生痛。

    更離譜的是,那些散落在四周的金屬兵器被電光吸引,好像離開水的鯉魚不安份地在地上跳動幾下之後,便紛紛飛起來,聚到我身體的四周,隨著那一條條電弧不停地飛出去收回來,相信如果現在從高遠處看的話,我的形象看起來一定很像是一只不停放著尖刺的笨豪豬。

    幸好那些人類士兵跑得夠快,都躲到丘下去了,要不然按著我這種打法,肯定殺敵一百自傷一千,估計等把敵人打退,自己人也就讓我給誤殺得七七八八了。

    漸漸地揮出去的刀再砍不到什麼東西了,我下意識放緩刀勢,謹慎地向前看去,卻見前方除了那個領著的牛頭怪還站在那裡艱難地躲閃著閃電與飛刃外,再沒有其他敵人了。原本是黑紅參雜的丘堆此刻變成了通體的漆黑顏色,大大小小形狀可異的焦炭狀碎塊散落滿地,縷縷青煙不時冒起,空氣中居然瀰漫著烤牛肉的撲鼻香氣。

    此時距離我跳上小丘不過短短四五分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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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3:26

第十三章 浴血苦戰 初階演化(中)
      

    那牛頭怪看我動作慢下來,滿腔悲憤地大吼一聲,“壞淫,搜絲!”一振手中三叉戟,向我猛撲過來。

    舌頭硬硬,說起話來居然跟老外似的,虧它還是個中國牛妖呢,真是丟臉。

    剛才一大群一起上都沒能打得過我一個人,難道它認為單挑比較適合發揮實力嗎?真是頭笨牛,這個時候很應該扭頭就跑才是。

    看準那牛鬥撲來的勢頭,我也不客氣,凝神聚力,一刀斬出。

    那些四射不停的電弧全都隨著這一刀收攏集束衝向牛頭怪,而被電弧吸附的那些兵器當然也跟了上去,結果就是我這一刀還沒等砍到那牛頭怪身上,上百把兵器就已經先行落了過去。

    牛頭怪“哞”的悲叫一聲,不敢放對,硬生生停住向前的身形,就地一個驢打滾,順著斜坡骨碌碌一氣滾出了城外,那些飛出的兵器叮叮噹噹地不停追下,全都慢了一步,插滿了牛頭怪滾過的地方,卻沒有一把能插到他身上的。

    不過,堂堂一個牛頭怪居然有臉使出驢子的招數來,還真是大出我的意料呢。

    我也不打算追擊,按住手中刀,站在坡頂遙視著丘下的群妖,自覺得有了幾分一騎當千勇冠三軍的味道。

    大約是被我剛才的手段嚇怕了,這原本應該是爭奪最激烈的地方,居然出現了短暫的平靜,前面的妖怪不敢上來進攻了,後面的人類士兵也不敢過來支援。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站在那裡,感覺有些滑稽。

    回頭看了眼身後的人類士兵,只見他們臉上充滿了敬畏的神色,當我目光掃過時,居然不敢跟我對視,全都像受氣小媳婦一樣膽怯地低了下頭。

    呃……剛才那種打法確實不是人類能夠使得出來的,他們不會也把我當成妖怪了吧。要是那樣的話,他們肯定認為我是個腦子壞掉了的妖怪,居然幫著人類打自己人。

    再扭頭看看前方的妖怪,居然也是一片敬畏驚恐。

    同時被敵我雙方畏懼,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呢。

    不對,有些不對頭。

    我心裡突然升起一種警覺,就好像被餓了幾天幾夜的惡狼盯上了一樣,只覺得毛骨悚然,後背一片冰涼,本能地擡頭向天上瞧去。

    視野裡一片明亮,如同直視中天太陽一般,竟被晃得眼花繚亂。

    鮮豔的紅色隨即如同潑灑出來的鮮血一般染滿了那一片光亮。

    安心!她出手對付我了。

    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同時,我的身體已經飛快地向一旁掠去。

    轟的一聲炸響,仿佛一個超大號的炸彈在緊貼著我炸了開來。

    兩耳好像聾了一樣再聽不到半點聲音,只能看到崩裂的紅色之後泥土如同排起的烏黑巨浪,撲天蓋地地向我壓了過來。

    強烈的氣流好像突如其來的龍捲風把我卷裹在其中,我一時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不由自主地狠狠撞在了一旁那參差不齊的牆壁缺口上,把那處撞塌之後,又被反彈地力量衝得撞向地面。

    我趴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只覺得後背上不停地砸下許多東西,大大小小不計其數,很快就沈沈地壓滿了全身。

    我被活埋了。

    無法呼吸的痛苦讓我意識到了這個可怕現實。剛才安心那驚天一擊肯定把堆在豁口處的那些雜物碎石泥土全都掀上了天,而我因為撞牆所以最先落地,要是不被埋住那才怪了。

    一定要起來,要不然就死定了。現在落下的泥土肯定不太多,要不趁著現在還有機會,等所有的雜物全都落下來的話,再想起來只怕也沒有可能了。

    想到這裡,我鼓足力氣,將大攤開的雙臂收回到身下,奮力向上一撐,起來幾寸的距離,但隨即就被沈重的壓力給重新擠得緊貼地面。

    不能就這樣放棄,我還要擋住那些想衝進來的妖怪,我還要回家,我不要死。

    一試不成再試二次,二試不成再試三次……

    不知試了多次次,背上的壓力越來越重,我的力氣越來越小,原本還能支撐起來幾寸,可到後來卻再也別想動彈分毫。

    完了,就這樣死掉了嗎?不知道我是不是從古到今第一個被活埋而死的超人。還真是沒面子的超遜死法啊。

    胸口憋悶得好像要炸開了一樣,肌肉因為缺氧而不由自主的**著,偏偏身體被死死壓住而無法動彈,心臟越跳越急越跳越快,一下下撞擊著胸口,似乎隔著皮肉肋骨,敲到了地面上。

    身體里那原本因為奮力死戰而變得流動平緩甚至有些衰弱的暖流不知何時再度強大起來,好像失去了控制的洪水到處亂衝亂撞,就好像是被怒濤吞沒的城中的建築一樣,體內的每一個器官、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每一塊肌肉甚至是每一個細胞,都無法逃過這種可怕的衝擊洗禮下,撕裂般的可怕痛楚讓我直要以為所有的零部件都已經變成了粉末。

    為什麼不讓我昏過去!不是說在痛苦到了一定程度,人體便會主動昏迷以進行自我保護嗎?為什麼到現在我還在這麼清醒。

    清醒地感覺著自己慢慢走向死亡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從掙扎到絕望,理智的弦在慢慢崩潰,我可以感覺到最後一絲絲的氧氣正從身體裡溢出,因為得不到新的補充,肺部已經擴張了極限,血管中的鮮血瘋狂奔跑著,卻再也無法運送哪怕一點點的氧氣到身體裡。

    那暖流不知何時變得熾熱,好像一股股的岩漿不停湧動,誓要把每一分每寸的肌體全都化為鎔岩中的一縷蒸汽。

    詭異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慢慢佔據了全部的思維。

    我看到一點宇宙的塵埃,正無窮黑暗的空間中慢慢轉動,慢慢漲大。

    我看到一顆紅色的星球,熾熱的岩流淌遍了星球的每一寸表層,巨大的黑影在那紅色的洋流之中奔跑搏殺。

    我看到一片蒼涼的荒原,那荒原之上滿是撕殺爭鬥的無窮怪獸,鮮紅塗滿了那無邊廣闊的大地。

    我看到漫如蒼海的密林,巨大爬行動物正緩步其中,神態安詳而平和,空中飛翔的怪鳥不時發出一聲接一聲如同悲泣的蒼涼鳴叫。

    我看到藍色的大海與金色的沙灘,一些毛茸茸的大猩猩在沙灘上嚎叫著滾動著。

    我看到一座古拙的城市,烈焰自城市上空熊熊騰起,穿著精緻甲冑的士兵如同螞蟻般遍布著在每一個角落殊死的搏殺著。

    我看到那一塊寬廣的平原,皚皚白雪之上,無數密集的光點劃過蒼空,在光點連接的兩端是穿著厚棉衣的士兵拼死地射擊著,冷硬的戰車隆隆開動,碾過冰雪,也碾過敢於阻擋的生命。

    紅色,永恆的紅色,那鮮豔的,那殘酷的,那熱情的,那冰冷的,那歡樂的,那悲傷的,都融進這不變的主色之中。

    我便看到這星球慢慢融進了這鮮豔之中,那顏色卻仍舊在不停地擴大,直到鋪滿了目之所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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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兆霆
子爵 | 2014-6-4 05:43:36

第十三章 浴血苦戰 初階演化(下)
      

    一點晶亮自絕對的紅色之中突破而出,緩緩飄到我的面前。

    是那面鏡子,那面存在了上億年的老古董鏡子。

    晶瑩的鏡面上正不斷閃過詭異的畫面,有些似曾相識,有些從未見過。

    這是幻覺嗎?聽說人死之後,在靈魂脫竅之前,都會產生幻覺,看到許多詭異的東西。那麼我是已經死了嗎?被活埋在那戰場的傾倒城牆下。

    突然,那鏡面上閃過一個畫面。

    我看到了,我清楚地看到了。

    那也是一處戰場。一座建於山水之間的小城正被熊熊的戰火所吞噬,城頭上的人類與城外的詭異妖軍正拼死的搏殺著。高大的城牆已經崩塌了兩處。一個缺口已經失守,咆哮的妖軍正洶湧衝入,人類的軍隊節節敗退。另一個缺口卻瀰漫著充天的煙塵,石塊泥土好像雨點一樣不停落下,在那缺口的地上越聚越多,一個如同初升太陽的閃亮身影懸停在那一片混沌上空,如同傳說中最偉大的神祇讓人不敢逼視,雙方的軍隊完全都隔絕在兩側,被那混沌隔絕而無法交戰。那地上積聚的泥土已經堆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包,可是那土包卻不停地蠕動著,似乎下方潛藏著某種詭異而且不安分的怪獸,正奮力掙扎打算破土而出。

    這是哪裡?為什麼我會覺得這麼眼熟?

    是了,這不就是上思州的戰場嗎?那光亮無匹的身影正是舉手間便轟塌城牆的安心,那處缺口正是我剛剛浴血奮戰之地。那麼土包下不斷蠕動的詭異不就是……我嗎?

    是的,那是我,或許神智已經迷失在了垂死的幻覺之中,可是身體卻依然沒有放棄掙扎。

    我還沒有死!

    當我明白這一點的時候,那鏡子中的畫面就在這一幕定格下來,旋即一股強大吸引自鏡中冒出,拉扯著我的神智向鏡面中陷了進去。

    仿佛從高空急速墜落下,渾身不由自主地一震,我猛然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黑暗,口鼻本能地用力一吸,卻依然沒有半分空氣進入體內。

    我不要死!

    強烈的求生念頭在內心深處高聲喊出,難以想像的力量剎時間從身體各處爆發。四肢屈展,整個身體好像彈簧一樣往回收斂再急速彈開。

    所有的桎梏就在這一剎那間全被掙脫,我只覺得整個身體輕鬆到了極點,如同展翅的鳥兒一樣逆著身周那密雨般落下的泥石騰空而起。體內的暖流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澎湃在體內的無窮力量,讓我有種即使是泰山當前都可以輕鬆舉起的自信。

    改變已經全部完成,從昨晚那場電擊就開始的改變直到此刻才算全部完成了。這樣的念頭不知怎麼的從腦海中冒了出來。

    “啊!”我仰天吶喊,這聲音大到了極點,居然很是好聽,幽幽揚揚直上九天,當真稱得上是聲震百里,這才算得上是正牌的長嘯吧。感覺果然不錯。想當年有王明陽軍中練氣大發異聲,今天有我顧東活埋脫逃仰天長嘯,雖然情形差相仿佛,效果卻都是差不多少 都是大高手喊出來的啊。

    “初階演化體?”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把我喚回了現實的世界,這才發現此刻我已經躍上了十幾米的高空,前方那一團明亮,正是安心。

    “安心小姐,別來無恙啊。”體內湧動的強大力量讓我心情很是暢快,主動向著安心打了個招呼,同時捏緊手中刀,小心翼翼地準備著迎戰強敵。

    “顧東?”安心的語氣顯得有些詫異,“伊羅果然沒有說錯,你也來到這裡了。那門是不是也在你那裡?”

    耶?難道她記性這麼差,居然把今天早些時候遇到我還大戰一場的事情給忘得一乾二淨了?

    我心裡隱隱覺得事情有些不太對勁,但嘴上卻仍笑道:“我來這裡還不是拜你們兩位所賜嗎?原來伊羅先生也一起來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咱們三個湊齊之後,倒是可以一同回去了。”

    “門果然仍在你那裡。”安心身上的光芒驀得亮了一亮,“給我吧,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那東西有多危險。交給我吧。”

    “交給你?”我冷笑道,“雖然我不是妖怪,而且笨了一些,卻也知道那東西是我回到二十一世紀的關鍵,你認為我會給你嗎?”

    “回去?你認為你還能回去嗎?”安心突然發出一聲長笑,“既然進了門,就永遠別想再回去了。在億萬的選擇之中,你認為你真的能找到原本的那個出口嗎?不要傻了,把它交給我,現在還來得及。如果你不想整個人類都因你而滅亡的話,那麼就不要再動門的主意了。否則你終究會踏上安可達魯的老路。”

    她都說些什麼呢?基本上聽不懂。大約是瘋了吧,說實話她原來就不像很正常的樣子。

    “誰也不能阻止我回家的路。”我沈聲說出了內心最迫切的願望,“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中國人,如果是的話,應該能明白這句老話所體現的決心吧。無論是誰阻擋我回家的路,我都不會放過他,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你以為你是誰?”安心不屑地冷笑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成為初階演化體,不過你想要趕上我的水準,至少還需要幾百年的時間,現在我一隻手就可以滅了你。”

    “是嗎?”這丫的可真能吹啊,我撇著嘴道,“那今天傍晚的時候,不知道是誰和我拼了個兩敗俱傷啊?真是可憐啊,那麼漂亮的人居然被我打吐血了,看上去還真是讓人心痛哦。”

    雖然當時擺明暸是我落在下風,但話得分怎麼說,從我這個角度這麼一說,立碼就好像是我大佔了上風把安心打得落荒而逃了。

    “你說什麼?”安心身上的光焰突然不安分的一躍,“你是說你今天之前遇上過我?在哪裡?你們都說了些什麼?”

    咦?果然很不對頭,她難道連當時說過些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不對,她的話裡有問題,她說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一個大膽的想法突然跳出來,我忍不住吃驚地叫了出來,“不對,下午時遇上的那個不是你,而是一千年前的你!”

    對,問題就出在這裡,不要忘了安心可不是人類,誰敢說她不能活上一千年呢?

    “你們當時說了些什麼?”安心看起來是默認了我的看法,“她當時傷得重嗎?現在還在城中嗎?”

    “或許傷得很重吧。”我當時打完就昏菜了,直到剛剛才醒過來,哪知道這些啊,“不過你過了一千年還都是沒有長勁啊,一看到那鏡子就迫不及待地上來搶,真是有失風度。”雖然她管那東西叫門,可我卻偏要叫鏡子。

    “沒長勁嗎?”安心語氣陰鬱地說道,“是啊,我真是很笨呢。一千年前就那麼笨,一千年以後仍然是那麼笨。被人賣了還傻傻地幫人數錢。我做的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嗎?伊羅說得對,既然已經開始了,那無論是誰都無法讓它停下來,只有不停向前,直到毀滅。哈哈哈哈,是啊,毀滅,這一切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宇宙中的。就讓我們一起死吧!”說到這裡,她手一揮,一團紅光脫手飛出疾射而來。

    好在我聽到她話裡顯得有些瘋狂時,就已經暗暗做準備了。這工夫果然沒有白廢,看那紅光襲來,我當然不敢硬拼,連忙依著老習慣雙腿一曲,打算一躍而起,躲過那紅光。

    這腳下一用力,卻覺得空蕩蕩軟綿綿似乎根本沒有著力的地方。

    呃?好像不太勁啊。

    眼角餘光往下一掃,腳下空蕩蕩一片,地面離著足有十多數遠呢。

    靠,光顧著說話去了,居然忘了我還在天上呢。

    意識到這一點,我心裡一跳,原本輕飄飄的身體立刻變得沈重無比,好像個秤砣一樣直挺挺地掉了下去。紅光也就在同時貼著我的上方一掠而過,炙熱的氣流一掃,身上盔甲表面居然泛起一層被燒透的暗紅色。

    好可怕的力量,如果被直接撞到的話,估計立刻會變得連渣都不剩吧。

    轟的一聲大響,我重重地摔回到那城牆豁口的土堆上,倒黴的是我剛剛是大頭朝下掉下來的,這麼高的距離,那土堆又剛剛重新積成稍嫌鬆散,結果就是我好像個大頭蘿蔔一樣栽進了土里。

    不敢有絲毫遲疑,雙手一按,我把自己從土里退出來,在空中翻了個跟鬥,穩穩噹噹落回土堆上,呸呸兩口把嘴裡的泥土吐出去,還沒等擡頭觀察安心的舉動,就覺得上方紅光閃耀熱浪襲人,心裡突一跳,攸的一下子就斜次裡竄了出去。整個土堆就在我身後再次轟然爆開。

    有了第一回的教訓,這一次我可是卯足的全部力氣,那速度真是快到了極點,那爆炸餘波壓根就沒能追上我。只可惜我跳得太匆忙了,沒看準方位,咚地一頭撞在了城下一間小屋的牆壁,登時整個人都撞進去,小屋塌了半邊。

    呸,真他媽倒黴,這麼會工夫居然被埋了兩次,回頭定要燒柚子水洗澡,好好去去晦氣。

    心裡這樣罵著,動作卻是不敢停留,這時候稍慢一點那都等同於自殺啊。

    像剛才那樣一縮一彈,自房子廢墟底下跳出來,頭也不回地撒腿就跑。

    空中傳來安心地怒吼聲,“顧東,不要跑,你不是說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嗎?我現在就要擋著你的路,你倒是過來殺我啊。”

    這妞智力顯然不行啊。我剛才是說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可她卻是妖怪,這事兒跟她沒關係啊。我才不會過去送死呢。

    只是,我卻不能跑遠,如果我離開的話,這裡只怕就會立刻失守。

    我知道自己選擇堅守這裡的念頭很傻,畢竟這城牆塌得不止一處,我守在這裡其實對大局沒什麼作用,根本不可能阻止城池的陷落。

    可是,人一輩子總得有一兩次堅持,或許我用得不是時候不是地方,或許這樣做真得是傻到了極點,可是我卻不能放棄。這也是我的堅持,為了實際上與我完全無關的事情,這真的很傻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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