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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8:08

第十九章 撞客

林麒踩破的是座老墳,也不知道多少個年頭,風吹日曬的早就酥了,若是沒有外力還能支撐一段日子,被他這麼一踩,立時就塌了.隱約的林麒感覺踩到了什麼,還伴隨類似樹枝折斷的咔擦聲響,他不自禁向下一看,借著朦朧月光就見踩踏了一口薄皮老棺材,里面躺著具枯骨,右腳恰好踩在枯骨脖子上,把個枯骨的腦袋踏離了骨架.

此時野狼已到了近前,猛然撲上,露出獠牙朝林麒脖子咬去,林麒暗叫一聲我命休矣,閉上雙眼,舉起鐵鍬護住腦袋,眼見野狼就要撲到他身上,這時從棺材中噗!的冒出一股屍氣.

這股屍氣旋轉著朝林麒身上纏繞,卻被他胸前諦聽玉件散發出的白光逼開,正無處發泄,野狼從空中落下,狼嘴張開,腥臭無比,屍氣被這腥臭氣息吸引,嗖的鑽進野狼口中.

野狼被屍氣鑽進身體,就感覺肚子一疼,身子一僵,從空中直直跌落下來,滾了幾滾,翻身起來就跑,跑了沒幾步跌倒在地,全身僵硬,沒了性命.

林麒雙眼緊閉,以為必死無疑,等了會什麼事也沒有,忍不住睜開眼睛,正好看見那野狼跌跌撞撞跌倒地死去,心中一松,暗叫了聲僥幸,眼前登時一黑.想他年紀,中午只吃了一碗稀粥,拖著父母屍身走了十里山路,又受到驚嚇,胸間這口氣一松,就再也堅持不住,昏迷過去.

恍恍惚惚的林麒感覺身上發冷,不出的一種乏力,人很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天空灰蒙蒙的,無星無月,似白天又不像白天,遠處有很多噪雜的聲音,很是熱鬧,朦朧間像是回到了村里,仔細一看卻又不是,這個地方破舊的房舍連成一片,各個都殘破的沒了個樣子,有的塌了半邊,有的房頂都沒了,更奇怪的是所有的房子都沒有院子,密密麻麻,連綿開去.

林麒愣了愣,猛然想起父母還沒安葬,低頭尋找父母屍身,卻沒了影子,他心中焦急,四處尋找,不知不覺間靠近了那些房舍,耳邊聽得嘈雜聲音,像是有許多人在話,卻一句也聽不清楚,眼前有無數的人影,密密麻麻,不過有的人影子是黑色的,有些是暗色,還有一些血顏色的人影.

他越走越近,看清楚這些人才感覺到不對勁,因為這些人實在是太呆板了,沒有任何生氣,那些個房舍里面的人還好,它們衣衫還算整齊,年紀也都很大,雖然看上去總有一層黑乎乎的氣息圍繞在他們四周,臉上也是面無表,卻比那些穿著各種雜七雜八衣衫的人平和許多.

剩下的人都遠離房舍,穿的也是五花八門,男女老幼都有,離的遠就能感覺到身上散發出來那種非常令人不舒服的感覺,而且他們四周總是圍繞著一圈暗色的氣息,更可怕的是那些血氣息圍繞的人,只有十幾個,但各個都是陰沈無比,色壓抑的氣息帶著實質的感覺就那樣壓迫了過來.

林麒覺得此地不是個善處,有心想要躲開,可一想父母屍身丟了,連入土為安都做不到,心里難過,就狠心朝前走去,想要問問這是個什麼地方,有沒有人看到他父母的屍身.剛走到這片房舍邊緣地方,就見一處低矮的房舍前面,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看見他,驚訝道:"你這娃子,來這個地方做什麼,趕快回去!"

這聲音死板,陰冷,飄飄忽忽的,聽到耳朵里就讓人感覺到寒冷,但話語中的溫暖關心之意卻讓林麒覺得其實也沒什麼,林麒扭頭看過去,這老頭離他有十幾丈的距離看,臉色死板,表陰沈,卻長得慈眉善目的.

"大爺,我是從槐樹村來的,家里遭了瘟,父母都死了,我帶著他們到拐子河這邊安葬,剛才跟惡狗斗了一場,昏了過去,醒來父母不見了,你見著我父母了嗎?"

"沒見,沒見,你咋就找到這來了呢,這里不是啥好地方,快走,快走,那來的去那,快走……"老頭顯得很不耐煩,看上去還有些著急,只是催促林麒快走.

林麒以為這老頭是個瘋的,不想在理他,剛要走,前面突然嗷一聲喊叫,一個黑影竄了過來,這是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穿著還算得體,身材矮,詭異的是她那脖子耷拉在右肩膀上,側著臉,一臉的怒氣,對著林麒大喊:"你子踩斷我脖子了,到了現在還不收腿,快快收腿……"

林麒真是被嚇了一跳,他還從未見過人的腦袋能彎成這樣的,心里隱隱生出一個不好的感覺,又聽得那老頭歎息道:"在不走就來不及了."

時遲,那時快,老太太的喊叫聲驚動了街上那些散發暗,血氣息的人,幾道人影朝他撲了過來,其中一個遍身血的年輕男子速度最快,轉眼間就到了林麒身前,嘿嘿冷笑著朝他撞了過來.

林麒有些發懵,只覺得全身一片麻木,也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心頭迷糊,下意識的就朝後退卻不想這時,他胸前發出了一道極為刺目的白芒,還傳出一聲沈悶的獸吼:"嗚嗷……"

刹那之間,那年輕人如遭雷擊,怪叫著向後退去,這去勢竟然比來勢還要快些.離他遠遠的有七八丈距離才停下,一臉怨毒的看著他.這會剛才勸林麒快些離開的老頭早就沒了影子,嗖嗖嗖……聲響中,十幾個暗,血的影子全都現了形.

這十幾個人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老的不過五十多歲,的也就跟林麒差不多大,其中也有壯男,二八年華的女子,這些人雙眼俱都血,眼中滿滿的都是怨毒.

林麒害怕了,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心中慌亂無比,他就算是再傻,這時候也知道這些都不是正常人了,應該是鬼!

一想到鬼,他心中就咯噔一下,暗道:"難道我也死了嗎?"

"他是個活人,吃了他,吃了他……"沖撞他的那個男子尖聲叫喚.卻不靠近,只是遠遠的喊叫.

立刻就有幾個惡鬼沖撞過來,但還沒碰到林麒身體,就被白光逼退,林麒胸前獸吼之聲更是響亮了幾分,林麒眼見這些惡鬼奈何不得自己,又聽獸吼聲音是從胸前傳來,這才想起他從就戴著的玉件,他媽曾告訴他,這是他義父王十八留給他的.能保佑他遇難成祥.

難道就是那的玉件救了自己?眼前的形不由得他不信,又見這些惡鬼奈何不了他,也就覺得這些惡鬼也就如此,沒什麼了不得的,驕傲的性子一起,瞪眼對那些惡鬼道:"不是要吃了爺嗎?來吃啊,爺等著你們來吃,賊男女,真當爺是吃素的?……"

他來了脾氣,挺胸朝那些惡鬼逼去,那些惡鬼那里肯吃這個虧,其中有人喊道:"這賊身上有聖物護身……"急忙向後急退,這一退,林麒愈發的得意,嘴里罵罵咧咧,不干不淨.氣得這些惡鬼急躁不已,臉色更顯猙獰.

林麒見了,冷哼一聲,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就要轉身離開,可他剛一動,最先沖撞他的那個年輕人尖聲道:"咱們沖撞他不得,還圍他不得嗎?來啊,圍住了他,不能讓他回去了……"

喊完,年輕人就圍著林麒轉圈,一邊轉圈,一邊尖聲哭喊:"為啥我死的那麼慘,你還活著?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你陪著我吧,陪著我吧……嗚嗚……"

哭聲一起十幾個惡鬼頓時都圍了上來,也不離林麒近了,都離開幾丈的距離,各個嘶聲哭號,大聲叫嚷:"你不得好死啊……來陪我吧……憑啥我死了你還活著……來了就別走了……"

各種各樣尖利難聽的鬼哭之聲圍繞著林麒,林麒暗叫一聲不好,急忙轉身就朝來路跑去,可不管他怎麼跑,這十幾個惡鬼就是圍著他轉圈,各種鬼哭彙聚成一股聲浪,哭的林麒漸漸昏沈起來,更感覺全身上下仿佛被無數只手撕扯,就要將他撕扯成碎片.

眼見就要堅持不住,遠處天空突然傳來一陣明朗聲音:"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頭者超,無頭者生,鎗殊刀殺,跳水懸繩.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叨命兒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賤,由汝自招.敕就等眾,急急超生,敕就等眾,急急超生……"

這聲音晴朗明亮,宛如一陣春風拂過寒冰大地,更如久旱之地,聞得霹靂降雨之音,林麒頓時感覺全身上下無一不舒適到了極點,人也清明起來,耳邊再也無惡鬼哭號聲音,擡頭一看,就見天空降下無數金銀,紙鈔,那些圍著他的惡鬼紛紛去搶.

林麒聰明,知道這機會不容錯過,雖然不知道如何回去,卻是轉頭朝來路狂奔,他跑的慌張,腳下被石塊絆了一下,隨即一個激靈醒轉過來,再一看,那里還有什麼惡鬼,自己還是在拐子河的亂葬崗子,父母屍體就在眼前,天上月明星稀,只是一場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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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8:30

第二十章 驢頭老道

林麒全身沒有一點力氣,斜躺在地上十分別扭,借著朦朧月光就見一條腿陷在棺材中,右腳踩斷了一具枯骨脖頸,枯骨頭顱緊貼在右側肩上,跟在夢中看到那個對他大喊踩著他腦袋的老太太一個模樣.

林麒一身冷汗,是夢,不是夢?也分不清楚.慌亂下急忙將腿抽了出來,又聽得遠處有人話,不知是不是歹人,急忙趴到墳堆後面,耳聽得一老一少兩個聲音由遠至近,年輕的聲音甕聲甕氣的,話很大聲:"爹,就剩這麼點銀子了,飯都吃不飽了,你還買那麼多黃紙燒給這些野鬼,他們都是你二舅啊?"

"胡,什麼我二舅,要是我二舅不就是你二舅老爺了嗎!"

"不是你二舅,你咋這麼孝順呢?就這麼點銀子還買黃紙燒了,不是你二舅是啥?"

"我這是給你積陰德呢,你爹我以前就是不積陰德,生出你才這副傻樣子,超度這些孤魂野鬼,多給你攢些陰德,你以後生兒子就不會跟你一樣了,知道了不?"

"不知道,陰德是啥玩意?看不見,摸不著的,你攢它干啥?有那錢不如買兩肉包子給我吃了,我吃飽了,你也是積陰德啊,難道我天天吃不飽你就積陰德了?"

"你這熊孩子,我這……"吵吵嚷嚷,越來越近,朦朧月光下,兩個邋里邋遢的道士走了過來,左邊那個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年紀,身上穿著打補丁的破道袍,手中拿著個破拂塵,一張大長臉,山羊胡,嘴唇很厚,歪歪斜斜的戴了個道帽,帽子有些了,看上去更像是驢頭上戴了個帽子.

右邊這個更是稀奇,看上去有三十出頭的年紀,十分的粗壯,比那老道高出一頭半來,一臉橫肉,環眼,左側臉上方一大塊紫色胎記將左眼完全罩住,下巴上的胡子跟鋼針似的,頭上紮了兩個發髻,做道童的打扮,身上背了個破布包袱,楞乎乎的跟在老道身後.

林麒看的稀奇,聽了半天也知道是爺倆,又聽老道一個勁的要積陰德,知道不是什麼壞人,想起昨天自己還是父母雙全,如今就剩下自己一個,看到別人父子相依,忍不住心中一酸,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深夜,寂靜,亂葬崗子,突然有人放聲大哭,任誰都要嚇一跳,可這兩個卻沒什麼反應,只是停頓了一下腳步,那年輕的甕聲甕氣道:"爹,那紙錢白買了,你也不行啊,超度都度不乾淨,還剩下一個在這嚎喪."

"瞎什麼,這是個活人."

"活人啊,我去看看!"年輕的話音一落,就朝著林麒所在之地三兩步就竄了過來,速度之快,駭人聽聞,林麒正哭的傷心,也沒理他,年輕的瞪著牛眼,盯著林麒看了會,問道:"嚎啥呢?你爹死了啊?"

這一句問,問得林麒更加難受,哭聲更大,年輕的摸摸腦袋,四下看了看,咦的一聲道:"你咋還把你爹的墳給踩踏了呢?不對,這不是你爹的墳,這是個老太太的墳,那老太太歪著脖子坐在墳頭上看著你呢,她是你奶奶啊?……"

林麒聽他胡亂語,胡八道,本不想理他,可聽到後面老太太就在墳頭上歪著脖子看著自己,頓時嚇了一跳,四下一看,月明風輕,那有什麼人,對他喊道:"你胡什麼,那有什麼老太太?"

"咋就沒有,不就在你面前,墳頭上那啊,啊,她你把她脖子踩斷了,要找你麻煩……"

林麒想起剛才那個噩夢,夢中可不就是有個老太太自己踩了她脖子,難道這都是真的?可這人是怎麼知道的?頓時也愣了,不知道該些什麼好.

就這麼會的工夫,那老道已經走得近了,就見他嘴里嘟嘟囔囔,從懷里抽出幾張紙錢,迎風一招,紙錢就燃燒起來,老道手一揚,林麒就感覺身邊一道微風,裹著紙錢旋轉離開.

離的近了,林麒更加看清楚了老道的相貌,只見他長了一張驢臉不,還滿臉都是麻子,醜的不行,但那一雙眼睛卻是***清澈.他聰明伶俐,知道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貌.急忙站起來,行禮道:"子林麒問道長安!敢問道長貴姓?"

那老道見林麒懂得禮數,微微點頭,回答道:"貧道姓周,周興,這是我的兒子周顛."

林麒心中疑惑,搞不明白老道怎麼會有兒子,還這麼理直氣壯,他也不好多問,但神間的迷茫不經意顯露出來,周興微微一笑,剛想解釋,卻聽周顛扯著嗓子道:"我知道你想問啥,是不是想問,老道咋還有兒子是不是?"

林麒有些尷尬,也沒點頭,也沒搖頭,就聽周顛道:"我們爺倆是正一教的火居道士,火居道士你懂不?就是不避葷腥,還能娶媳婦生孩子呢.我爹以前不是火居道士,是正經的正一教傳人,有一次去青樓驅邪,看上我娘了,後來就有了我了……"

周興老臉通,一張驢臉更長了,咳嗽兩聲,想要掩飾過去,誰知周顛道:"爹,你咳嗽啥啊,咳嗽也是這麼回事啊……"

周興生怕自己這個口沒遮攔的兒子在出些什麼難聽的來,急忙打斷他,問林麒:"林哥大晚上的到這所謂何事啊?"

林麒聽他問的柔和,又見父母屍身還在門板上躺著,酸楚之際,便將所有的事從頭到尾了一遍,周興聽完歎息道:"造孽啊,林哥也不必太過悲傷了,你我今日相遇有緣,若信得著我,我便與你父母做一場超度,助他們早登極樂."

林麒一聽大喜過望,急忙跪下磕頭,連聲稱謝,周顛在一邊甕聲道:"林子,我爹給別人超度都是收二兩銀子的,你有銀子嗎?"

林麒身子一僵,如今他連飯都吃不上了,那里還有銀子,聽周顛這麼一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可父母連個棺材都沒有,若是有場超度,也算是盡了自己當兒子的一片孝心,當下又是磕了幾個頭,對周興道:"道長,銀子我是沒有,望道長慈悲,給我父母超度,子日後當牛做馬報答你,若你不信,可將我帶走,到了那有人的地方,將我賣了,也值幾個大錢……"

周興呵呵笑道:"莫聽我兒子的,這子從患了癲病,腦子少,莫要理他,林哥孝順,老道我也敬佩,超度你父母,我也積下陰德,那里還得什麼銀子."

林麒松了口氣,連忙再次拜謝,又聽那周顛道:"又是給我積陰德,我要那玩意啥用,不如給我個大肉包子……"

林麒見周顛心懷不滿,生怕待會周興超度父母的時候這子多話,壞了他的事,眼珠一轉,轉過身來,對周顛彎腰行禮道:"周顛大哥,你相貌清奇,孔武有力,是個英雄豪傑的模樣,我現在沒什麼銀子,但日後若是掙得了銀錢,定要請周大哥吃那上等的酒席……"

周顛從就瘋瘋癲癲的,人也長得醜,走街竄巷之際,旁人見了他都喊他醜八怪,還從未有人誇贊過他,他心思單純,只覺得林麒這話的好聽,裂開大嘴,嘿嘿笑道:"林子是個明白人,知道俺不醜,你這話的太對了,來來,再幾句聽聽."

林麒暗里好笑,這大個子卻是個好哄騙的,當下好聽的話不要錢的了出來,直的周顛抓耳撓腮,欣喜不已,只覺得這輩子就碰上林麒這麼個明白人了,高興之下,幫著林麒挖了個大坑.

地方是周興幫著找的,就在城隍廟地基東北角,以後也好尋找,周顛幫著林麒將他父母擺放好,又將那門板遮擋住身體,開始埋土,起了個墳包,林麒眼見著父母面容再也不見,傷心大哭.

周興歎息了一聲,誦起道家超度經文,又燒了些黃紙,忙完這一切,天色已然有些發亮,周興又安慰了林麒幾句,帶著周顛離開,周顛很不願,要拉著林麒一起走,林麒傷心失神,神恍惚,也沒應他.

恍惚中,林麒緩過神來,眼見四周荒墳連綿,這今後卻是連個去處都沒有了,自己年紀還,又該何去何從了?

迷茫之際,前方周顛聲音傳來:"爹,忙活了一晚上,我餓的不行了,咱們買大包子吃去吧……"

林麒想了想,朝著父母墳堆磕了三個頭,爬起來朝周興父子追去.

這一去,就生出一段傳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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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9:02

第二十一章 來歷

周興是個有來歷的,他本是正一教的授箓弟子,所謂箓,又稱道箓,是一種記載神吏神將名箓的文書.按道教中的正一教的法,道士只有在獲得了箓之後,才能名登天曹,才能有道位神職,也才具有了差遣一定數量護身神兵的權力,因而才能斬妖除邪,拔度生靈,救濟困厄.未受箓受職,就無權遣神役鬼.

而授箓也是分等級的,初次授箓:授予《太上三五都功經箓》,簡稱"都功箓",要求通曉《早晚功課經》,誦讀《老子道德經》,《度人經》,屬六,七品職銜.第二次加箓:升授《太上正一盟威經箓》,簡稱"盟威箓",要求通曉正一諸經,屬四,五品職銜.

第三次加箓:加授《上清三洞五雷經箓》,簡稱"五雷箓",要求通曉《上清經》,屬三品職銜,第四次加箓:加升《上清三洞經箓》,簡稱"三洞五雷箓",要求通曉《三洞經》,屬正二品職銜.第五次加箓:晉升《上清大洞經箓》,簡稱"上清箓",要求通覽藏經,屬正一品職銜,通常只授給天師真人,不外授.

初授三年後可提請升授;升授八年後可提請加授;加授十二年後可提請加升.不過,上清三洞經箓,上清大洞經箓屬于道教中的至高法職,並非年限夠就能提請,還必須通曉相關經典經過"三大師"考核,並依據功德才能選擇性的晉升.

晉級升授者,須憑道功德行依階加升.都功升盟威須滿三年;盟威升五雷經箓須八年;五雷升三洞五雷須十二年;若無功德不得升遷,若功德超群,濟世度人,度己利人,行善積德可破格升授.無功無德者,妄欲升遷,反遭天遣.

周興就是領了初次授箓的道士,苦修多年,修到了正六品,有太極左宮領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的名號,這品級和名號,與世俗的不同,這些個官名品級,只是道士在神仙界內的職務品級.

雖周興的資質不算上好,但好在刻苦,眼見就要第二次授箓,碰巧下山驅邪,遇到了周顛他媽,一見鍾之下,不管不顧的娶了,成了火居道士.所謂的火居道士,就是正一教中道士有不出家的,人們就稱之為火居道士,他們可以住宮觀,也可以有家室,非齋期不戒酒肉,收徒傳教,但約定俗成父不傳子,火居道士平時穿俗裝,遇有喜慶喪葬才去做法事.

雖然周興成了火居道士,無法修習五雷正法,但畢竟是授過箓的,又是正一教的親傳弟子,所以抓鬼畫符的也不在話下,可這好日子沒過兩年,娶的老婆生下周顛就過世了,沒辦法周興就帶著兒子回了龍虎山.整日里混吃混喝,稀里糊塗的過日子.

正一教的規矩是火居道士父子不能相傳,周興就找個同門關系不錯的,讓周顛拜在門下,也成了道士.可周顛天生異象的,別看他五大三粗的像是三十多歲的樣子,實際上他就比林麒大兩歲,他那左臉胎記遮住眼睛,有個名頭,叫做鬼遮眼,生下來就能看到鬼怪靈物,右眼卻是與常人無異.

周顛倒是個學道的料子,悟性高的嚇人,就是從犯癲病,腦子有時候不大夠用,話也是直來直去,有次喝酒,周顛師傅喝多了,開始吹噓自己道法高深.

師傅吹到忘我時,正是徒弟們拍馬屁的最佳時機,眾人抓住機會,紛紛附和,你一我一語,什麼肉麻話都出來了,什麼空前絕後啦,什麼早晚得道了,學究天人了,法力高強了,周顛師傅一時間飄飄然,嘴笑的都合不攏.眼看這頓酒喝得就要功德圓滿,這厮沒頭沒腦的來了句:師傅道法這麼高強,悟性這麼高,怎麼還沒成仙?

這一磚直接把他師傅從云端拍到了人間,陰沈著臉不話,不歡而散.

就周顛這張嘴,別人若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早就撕爛了,誰還真心教他?不過周顛也不在意,你教我就學,不教我就自己玩去,原本這樣的日子過的也不錯,那想到這幾年天下災荒不斷,老百姓飯都吃不上了,誰還有閑錢拜神.

龍虎山上也是如此,香火錢眼看著就少了下來,這周顛又是個能吃的,一頓頂得上其他七八個道士量,別的道士有意見,掌教張真人也覺得無奈,叫過來周興父子,講了一通道理,歸納起來也就這麼幾條,如今山上不景氣,你兒子太能吃,山上不養不起你們了,下山去吧.

無奈之下爺倆下了山,可如今天下不太平,十地有九地不是旱就是澇,想要找口飯吃不那是那麼容易的,也幸虧周興學了二十多年的道法,不上多高深,但卻懂得多,給人算命批八字他行,尋個陰宅看個風水他懂,驅邪抓鬼能干,趕屍叫魂也能.

四處奔波了這麼兩年也就混了個溫飽,倒是在江湖上闖出一個外號,周興臉太長,又疙疙瘩瘩的,驢臉像過于人臉,大家都叫他驢頭老道.遇見林麒,也是因為接了個趕屍的活,要從本地鎮上接上個叫錢思源的男子送到黃陵崗,從此地到黃陵崗路途甚遠,但對方出的價錢卻高,整整五十兩銀子,是普通趕屍的五倍,周興經不得誘惑,答應了下來,帶著兒子日趕夜趕的走到這拐子河.

林麒已經是走投無路,追上周興要拜師,周興見他聰明伶俐,也心中喜歡,周顛又在一旁嚷嚷著收了,周興也就答應下來,不過真正拜師也得等他稟告了山門,才能算是正式師徒,如今也就是個記名弟子.

要周興也不是個爛好人,之所以收下林麒,是因為干他這一行,有時候難免要裝神弄鬼,還得有人搭腔配合才好多掙些銀子,可他那兒子周顛,是個缺心眼的,啥實話都往外,能掙十兩銀子的事,到最後能收五兩就算謝天謝地了.周興也有心找個搭檔或是徒弟,可他這幅窮德行,誰家孩子也舍不得送進他這個狼窩,也就一直拖到了現在.

眼見著林麒是個聰明伶俐的,沒了父母,就沒了那麼多糾纏,日後配合他些嚇唬人的話,銀子也能多掙一些,這般好事,那里去找?當下也就收了下來,帶著周顛,林麒,奔赴鎮子.

林麒家附近的這個鎮子,叫風林鎮,鎮子上有幾百戶人家,雖是個鎮卻也五髒俱全,林麒從到大還從未走出山里,走到城門下,就見正門外一根旗杆上,掛著個死人,這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舌頭伸得老長,皮膚干癟,看樣子已經掛了有些日子,這時又是秋季,風寒之下人都被風干了,眼睛都被吹成了兩個肉球,人也像臘肉一樣,干癟枯瘦,晃晃蕩蕩的,很是滲人.

旁邊城牆上還貼了張告示,林麒一看,上面的是此人是白蓮教妖孽,用妖術迷惑人心,又鼓動百姓造反,被朝廷抓獲,殺一儆百,以儆效尤云云……

林麒看的稀奇,倒是周顛這兩年走南闖北,對他道:"這兩年天下不太平,到處都有鬧事的,官府抓住就吊死,掛在城門上,嚇唬老百姓."

林麒聽他,就誇他見多識廣,周顛是個直腸子的,林麒是個彎彎腸子的又會話,哄得周顛一直咧著大嘴笑個不停,只覺得這林子簡直就是天下第一妙人,還嚷嚷著以後有包子分林麒一半.絕不自己吃獨食.

閑話少,但周興帶著周顛,林麒,到了鎮子,找到唯一的客棧投了宿,周興銀子不多,三人住了一間,他睡床,就讓周顛和林麒在地上睡.吃了早飯就等雇主上門,可左等右等,等了一天,也沒人來找,周興就有些坐不住了,來的這一路銀子已經花的差不多了,原本指望著先收了訂金,也好熬過這陣子,若是雇主不來,可就斷了炊煙.

周顛不操那個心躺下就睡了,林麒這兩日也是耗神過度,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只剩下周興愁眉苦臉的睡不著,看著窗外明月歎息,很是憂愁.

眼見著月上了柳梢頭,周興等不來雇主,也就想著睡了,剛鋪好床,門外突然一個聲音響起:"屋里的可是周興,周道長嗎?"

來人聲音很輕,語氣之中還藏著警惕,周興聽在耳中卻是高興,急忙應道:"我就是周興,來的可是雇主?"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進來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身穿青袍,氣宇軒昂,進了門心關上,這才回頭,抱拳道:"在下欒城韓山童,讓道長久等了."

周興擺手:"無事,無事,敢問喜神在何處?是今夜就走,還是明日夜里才行?"

韓山童朝他笑笑,從懷里掏出個銀錠約莫著有二十兩,塞給周興,道:"今夜就走,喜神就在城門口吊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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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9:20

第二十二章 趕屍

周興懵了,怎麼也沒想到喜神是掛在城門旗杆上的反賊,轉頭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接的這個活,本該就是個棘手的,若是容易干給不了這麼多銀子,也輪不到自己,可趕的喜神是反賊,這可是掉腦袋的罪過,就算掙得了銀子,沒命花那也枉然.

韓山童見周興猶猶豫豫的不話,也明白他的心思,嘿嘿冷笑道:"道長,俺們腦袋拴在褲腰帶上鬧事,還不是為了趕走韃子,讓這天下太平,何況銀子也不短了你的,還有什麼好想的?"

周興訕訕道:"貧道乃是化外之人,不懂得那許多大道理,膽子又,不如壯士另尋他人."

"化外之人就不吃飯了?不瞞你,今天這活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否則別怪兄弟們不客氣."韓山童眼一瞪,從後腰掏出個短刀攥在手中,看著周興一個勁的冷笑.

周興正一派傳人,也學得幾手武藝,自忖對付韓山童還不是問題,可就在這時,窗外幾道人影一晃而過,周興就收起了這心思,對方有備而來,若是硬要推脫,怕是沒有好結果,而且白蓮邪教這幾年勢大,天下各處都有信徒,若真是得罪的狠了,到那也消停不了,只能無奈道:"既然如此,貧道接下來也就是了,不過喜神掛在旗杆上,又該如何是好?"

"這個不用道長操心,只管跟我兄弟走,待我劫了屍,就去與道長彙合."著話,伸出兩根手指一彈,啪!一聲輕響,門外就溜進來個二十多歲,一臉精悍個子矮的年輕人來.

周興歎息了一聲,知道已經上了這賊船,下是不下不來了,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當下也不多拍醒睡得正香的周顛,林麒.周顛打了個哈欠站起來,揉揉眼睛甕聲甕氣道:"爹,不是趕一個走嗎,這屋咋有兩個,咱們趕著誰走啊?"

韓山童和那漢子聽得這叫一個晦氣,都陰沈著臉不話,周顛生怕惹惱了兩人,急忙對周顛道:"胡什麼,在胡咧咧,我撕爛了你這張嘴."

林麒在一邊不敢話,但也瞧著好笑,周興收拾了一下包袱,帶著兩人跟那矮漢子出了客棧.到了外面已是萬籟寂靜,三人心翼翼跟著那人竄街走巷,七拐八拐的就拐出了鎮子,又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月光之下就見一條河如玉帶般蜿蜒向南,河對面是一片茂密的林子,黑乎乎的,很是陰森.

趟過刺骨冰寒的河水就到了樹林里,那矮漢子走到一顆高大楊樹下面,對周興道:"我們兄弟一會就到,你現在就開始準備,接了屍趕緊走,莫要停留,到了黃陵崗,北面山上有個義莊,你將我兄弟屍身放到那,自然會有人接應,三十兩銀子也短不了你的."

周興聽了急忙點頭,就在地上鋪開布包,借著月光準備,林麒也不話,就在一邊看著,只見周興從布包取出了幾樣東西,黃符,朱砂,五色布條,粽葉斗笠.他先前聽村里人過神乎其神的趕屍,又是好奇,又覺得有些膽怯.

等了約有半個多時辰,鎮子上突然火光大作,隱約的人喊馬嘶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那矮個子蹦起來高喊:"來了,來了!"剛喊了兩聲,就見韓山童帶著兩個壯漢,背著那干屍跑了過來,韓山童也是個利落的,將那干屍身放下,對周興道:"事前瞞著道長,也是事出有因,我這兄弟就拜托道長了,日後若有重見之日,我在與道長賠罪,道長收拾完就快快趕路,我與眾兄弟去引開追兵,告辭!"

完一抱拳,帶著幾個兄弟轉身就朝外跑去,待跑出一段距離,就朝著相反方向疾奔,一邊跑,一邊高聲呼喊.眼見鎮子方向幾十只火把亮起,追著韓山童等人而去.

林麒眼見韓山童這般豪氣,也是佩服不已,不禁悠然向往,暗道:這是個好漢子,是個講義氣的.

這邊周興接過了那干屍,平放在地上,取過布包里的朱砂,在干屍的腦門心,背膛心,胸膛心窩,左右手板心,腳掌心等七處,各點了一點,每處以一道黃符壓住,再用五色布條綁緊.相傳,此七處是七竅出入之所,以朱砂神符封住是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

然後又將一些朱砂塞入干屍的耳,鼻,口中,再以黃符堵緊.相傳,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這樣做可將其留在死者體內.最後,又在干屍頸項上敷滿朱砂並貼上神符,用五色布條紮緊;再給干屍戴上粽葉斗笠,遮住臉龐.

諸事辦妥,周興念起咒語:"這位兄弟,此處非爾安身斃命之所,爾今枉死實堪悲悼.故鄉父母依閭企望,嬌妻幼子盼爾回鄉.爾魄爾魂勿須彷徨.急急如律令,起!"

林麒不自禁的就站的遠了些,原本以為這一聲起,干屍就站起來了,卻沒想到,干屍躺在地上動也不動,周興見那干屍不動,咦的一聲道:"怎地不好使了?"

周興見干屍不動,就擔了心思,趕屍有三趕,三不趕的法,一般來,凡被砍頭的,須將其身首縫合在一起,受絞刑的,站籠站死的這三種可以趕.他們都是被迫死的,死得不服氣,既思念家鄉又惦念親人,可用法術將其魂魄勾來,以符咒鎮于各自屍體之內,再用法術驅趕他們爬山越嶺,甚至上船過水地返回故里.

凡病死的,投河吊頸自願而亡的,雷打火燒肢體不全的這三種不能趕.病死的其魂魄已被閻王勾去,法術不能把他們的魂魄從鬼門關那里喚回來,而投河吊頸者的魂魄是"被替代"的纏去了,他們有可能正在交接,若把新魂魄招來,舊亡魂無以替代豈不影響舊魂靈的投生?另外,因雷打而亡者,皆屬罪孽深重之人,而大火燒死的往往皮肉不全,這兩類屍同樣不能趕.

這具干屍在能趕的那一類里,雖然死的日子長了點,但周興自有秘法將他帶走,往常也接過這樣的活,都是一起就靈,今天怎麼就不靈了呢?難道是這干屍的八字跟自己不對付?

其實趕屍跟娶媳婦一樣,都是要看生辰八字的,看看是否有沖克,要是八字相沖相克,那是無論如何也趕不走的,周興本是想問干屍的生辰八字的,可事來的突然,他又擔了心思,就給忘記了,這時候想起來,又那里敢追上去問問韓山童這干屍的八字.

周興定了定心神,知道這時候慌張不得,這屍他不敢不趕,自己姓誰名誰,韓山童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離別時候的幾句話也含有威脅之意,什麼重見之日賠罪,賠罪二字的意思是怕周興心懷不滿,不管他這兄弟了.重見之日,卻是大有深意,若是事辦好了,自然是賠罪,若是辦不好呢?韓山童沒,周興也能猜得出來是啥意思.

想了想,周興從布包里取出一把短的桃木劍來,這劍也就巴掌大,卻是精致無比,還帶著劍穗.他神肅穆,半跪在干屍旁邊,口中喃喃念咒好一會,突然把手中的桃木劍,用力插在干屍旁邊的地上,樹林里的地甚是酥軟,這一插就直直插了進去,只剩下一個劍柄露在外面.

這也有個道,趕屍之前,倘若桃木劍應手而入,即表示這屍體願意接受法師的號令指引,法師便肯接下這趕屍的聘約.但倘若桃木劍屢插不入或是突然折斷,那位法師便立即掉頭不顧而去,因為這表示屍體不肯聽從他的號令,途中很可能會因此而發生變故的,所以即使再出更高的價錢,法師也不會答應趕屍.

可這桃木劍明明插到了地里,那干屍卻還是沒有半點動靜,這下周興傻眼了,搞不清楚到底是個怎麼回事,明明干屍並不拒絕,可咋就不起來呢?

周興還在沈思,林麒卻見鎮子方向有三枝火把朝著樹林而來,想必是追兵分散了人手,朝這邊搜過來了,他急忙跑到周興身邊拽了拽他衣,道:"師傅,有人朝這邊來了."

周興朝外一看,可不就是,三枝火把晃晃悠悠的眼看就越來越近,一著急,冷汗霎時就流了下來,周興強自鎮定,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冷汗,沾著朱砂的手指從他嘴上劃過,頓時就感覺有些火辣辣的.

覺得有些不對,周興用舌頭添了添手指,滿口的火辣,他剛才用的那里是什麼朱砂,就是辣椒面.

這還得從周顛身上找根子,周顛食量大,整天吵吵著要吃肉包子,周興那里買得起那麼多的肉包子,一路上吃的最多的還是窩頭,饅頭,可要天天這麼干啃,誰也吃不下去,鹹菜又貴,帶著又不方便,周興就買了點干辣椒,抹成了面,里面拌點鹽巴,也算是有了滋味.

布包里,朱砂一個包,辣椒面一個包,不用想,周顛肯定是拿錯了,周興忍不住氣苦,回頭問周顛:"辣椒面呢?"

"吃完了啊."周顛添了添嘴唇.

"祖宗哎,你是把朱砂給吃了,你這傻子,難道吃不出來辣椒面和朱砂嗎?還剩沒剩下點?"

"我吃的是朱砂?怪不得沒滋沒味的呢,我還以為放壞了呢,就一口都給吃了."

周興直跺腳:"你不是我兒子,你是我活祖宗!"

這會周顛也知道自己又闖禍了,直愣愣問:"吃都吃了,你生氣有啥用?朱砂沒了,現在咋辦?"

"還咋辦,背上它跟著我跑!"周興指著地上的趕屍朝周顛嚷.

"好咧,瞧我的吧."周顛腦袋不好使,力氣卻大,也不知道個害怕,抓起地上的干屍扛在肩上,對他爹道:"我先跑了啊."完邁開腿就朝林子里面跑.

周興見他兒子三竄兩竄就沒了人影,急忙拉住林麒的手朝他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喊:"你慢點,等等我倆……"

三人兔子一般竄進了林子,晃了幾晃,沒了影子,半空中的明月愈發的明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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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9:34

第二十三章 攔路

三人跑了一夜,直到後面在看不到追兵,這才停下,眼見著天就要亮了,也就不在折騰,找了個隱蔽的山洞休息.周顛天賦異稟,背著干屍這麼跑,精神頭還是那麼足,周興和林麒就不行了,滿身是汗,臉都變了顏色,狗一樣的伸著舌頭喘粗氣.

周顛把干屍放到偏僻角落,就朝周興嚷嚷:"爹,昨天就沒吃飽,又扛著個死鬼跑了一夜,肚子餓的抽筋,你現在有銀子了,咱們買大包子吃去吧."

周興靠在石壁上喘粗氣,見周顛神采飛揚的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站起來,就指著他鼻子罵道:"若不是你把朱砂當辣椒面吃了,老子也不用跑的這麼急,還想吃大包子?包子沒有,包袱里就還剩幾個干饅頭,你想吃就吃,不想吃就給老子剩下."

周顛瞪眼道:"你咋那麼摳門啊,掙了銀子不花,留著干啥?你還想給俺找個後媽啊?"

周興氣的直翻白眼,林麒見了,急忙勸解道:"師傅,師兄就是這天真的性子,你不用生氣."

周興何嘗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真要跟他生氣,那也生不過來.想了想,從懷里取出點散碎銀子,對林麒道:"咱們干糧不多了,師傅老了,晚上還要趕屍,走不了遠路,你拿著這點銀子四下找找,若是能找到個鎮子,就買點朱砂回來,在買些包子吧."到最後一句,朝著林麒眨了眨眼睛.

林麒聰明如何不明白師傅的意思,其實很簡單,如今這世道討生活如此的不易,為了掙點銀子,師傅老命都搭上了,趕起了反賊的屍體,周顛又是個能吃的,若是真買包子可著他吃,恐怕這五十兩銀子也吃不了幾天.他也明白師傅為何不讓周顛去,就周顛這個性子,一高興這點錢都得買了吃的,朱砂什麼的,他才不會在意.

林麒朝周興擠擠眼睛,示意明白了,周顛微微一笑,也覺得自己收的這個便宜弟子是個聰明伶俐的,行走江湖,不失為一個好幫手.

周顛聽到有包子吃,頓時就蹦了起來,大聲道:"爹,餓的狠了,俺跟林子一塊去買包子吧."

"你去干什麼?若是追兵來了,你爹我可抗不動喜神,你就老實在這等著."完站起來,拽過包袱,里面就只剩下四個干癟的饅頭,周興遞給林麒一個,又取了一張符塞在他衣角,道:"吃點東西才有力氣,你身上有這張符,咱們師徒就算是走散了,師傅也總能找到你,快去快回吧."

周興真冷下臉來,周顛也不敢再多,咽了口吐沫,囑咐林麒:"林子,那你快去快回,多買點包子,少了可不夠吃."

林麒笑著答應下來,接過銀子,叼著饅頭,走出山洞,這會天早已經放亮,遠處日出東山,整個世界籠罩在霞光萬道之下,看見這般景象,林麒卻沒有半點好心,歎息一聲,就朝有炊煙的地方快走.

一邊走,一邊啃著干饅頭,一邊琢磨,以往覺得江湖上這些奇人異士,都是錦衣怒馬,仗義疏財之輩,從未聽過為銀錢發愁的,可現在一見,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周興也算是個有本事的,卻窮成了這個樣子,一文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與他的想象差距實在太大,心中不由得就升起一個念頭,書中寫的那些豪俠,都是真的嗎?

他年紀還,想不明白這其中關鍵,只是覺得有些喪氣,卻不得不強打精神尋找人家,他也是幸運,離這不遠,還真有一個大村子,雖然不是鎮子,卻也比普通的鎮子不了多少,村子里就有賣吃食的.

林麒本想先買干糧,可一想若是朱砂不夠卻是大大不妙,這一路也不能總是讓周顛背著那干屍穿山越嶺的,而且師傅給的錢就這麼多,還是先買朱砂,打定了主意就找人打聽,這村子里還真有一個郎中.

林麒先找郎中買了一兩朱砂,剩下的買了四十多個饅頭,用身上的衣服打了個大包背著回轉山里,這一來一去的就是半天,回到山洞,已經是中午,周興沈睡不醒,周顛倒是一直探頭探腦的等著林麒回來.

眼見林麒背著個大包回來,周顛蹦跳著迎了出來,也不話,雙眼放光的接過他背著的包袱,迫不及待的打開一看,那里有什麼包子,全都是饅頭,失望的朝林麒嚷嚷:"我爹不是讓你買包子去了嗎,咋就買了一堆饅頭回來?"

林麒笑道:"這附近沒有鎮子,只有一個村子,里面也沒賣包子的,只有饅頭,我想著要是不買回來,這路長,還不定要走到什麼時候,先買點也好,等有賣包子的再買也就是了."

兩人著話,周興醒了過來,見林麒這麼早就回來,也是高興,又聽他哄得兒子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呵呵一笑.周顛卻還是不依不饒道:"好買包子的,俺連覺都沒睡,等了這一上午,就等了一堆饅頭,昨天饅頭,今天饅頭,明天還是饅頭,都俺長得醜,還不都是吃饅頭吃的……林子也是個死心眼子的,沒有包子,就不能買點鹹菜啥的回來?"

林麒笑笑也不話,周興呵斥了周顛幾句,讓他拿著罐子去找山泉水,打回水來,三人就著冷水吃飽了,就都睡下,林麒早就累了,這一覺睡得昏天黑地,等醒來已是黑夜.

有了朱砂,周興開始施法,這下一次就靈,林麒眼見著在周興的咒語下,那死了最少也有半個月的干屍直愣愣的就站了起來,這一幕看的林麒冷汗直流,心中卻道,原來那些秘法都是真的,跟著周興學了這些,也算是個有本事的了.

想到這心思就熱切起來,仔細看著周興一舉一動暗中學習,起了屍,周興叫周顛晃蕩一個的銅鈴,這銅鈴有個名堂,叫做攝魂鈴,是趕屍必不可少的法器,搖響攝魂鈴一是為亡魂引路,另一方面,若是遇到冥頑不靈的亡魂便會用它來迷住亡魂的心竅.此外趕屍還要有一面銅鑼,這是警告活人的,使夜行人避開,有狗的人家把狗關起來.

周興趕屍卻是大大不同,讓周顛在前面走,手里只有攝魂鈴,沒有銅鑼,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秘術,前面周顛怎麼走的,後面這干屍就跟著走,周興前面邁過一道坎,等干屍到了近處,也邁過那道坎,連姿勢都一樣,十分的神奇,看上去也很輕松.

師徒三個一路晝伏夜出,避過大道,專走那山間路,轉眼半月過去,這一路上,周興開始教林麒正一教的練氣工夫,和一些簡單的咒語,法術,林麒資質上好,一學就會,會了就精,簡直就是天才般的妖孽人物,這讓周興很是驚喜,只覺得自己這個便宜徒弟真是撿對了,憑著林麒的資質,來日到了山門,怕是掌教都要親自指點,自己這點微末道行,還真教不了他太許多.

這天下各門各派,傳承最為緊要,資質好的弟子,有時候往往能撐起一個門派,那些日漸沒落的門派,那一個不是因為傳承不好才沒落的?

有了這般心思,周興也就認真對待,不敢教的太雜,只是教他一些基礎,傳授一些道經,滿心想著讓林麒打好基礎,等回到山門,獻寶似的將林麒交給掌教真人,也是大功一件.

不知不覺中已是到了山東境內,再有七八天的時間也就到了黃陵崗,師徒三人腳程也就快了起來,這一天夜里,趕屍到了一處荒地,秋風蕭瑟間,月亮特別的亮,照的天地間慘白慘白的.

師徒三人都很沈默,林麒是因為要消化周興教他的東西,周興是因為琢磨明天要教林麒什麼,周顛是因為肚子又餓了,誰也不話,沈默得有些可怕,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笛音.

林麒茫然擡頭,前方枯草連綿,也不知道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出這荒地,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右側十幾丈距離外,一老一少也在向前慢行,看樣子也是要走出這片荒地,那個的跟他年紀差不多,清秀俊逸,有些陰柔,吹著一只短笛,聲音悠揚,聽在耳中卻又一種不出來的淒涼之意,老的六十多歲的年紀,手中拿著個大眼袋鍋子,一邊走一邊抽,暗的光亮在夜色中閃閃爍爍.

奇怪的是,這兩位不是並排前行,而是一前一後,中間還隔著一丈左右的距離,伴隨著笛音,草叢中間還有沙沙沙……類似風吹過草叢的聲響,再仔細一看,林麒更摸不著頭腦了,他們在荒草中穿行,總是會壓低壓偏野草,可人一過去,野草隨即彈回來,也不會有太大的變樣.

可這兩人有些不同,不同之處在于,兩人中間是空的,可穿行草叢的時候,中間的野草也是空的,仿佛兩人和中間那段距離是一個整體,待老者走過去,野草才會反彈回來,這就未免有些不可思議的,何況那沙沙……的聲響也的從那個方向傳來,發出這聲響的又是什麼?

林麒轉頭去看周興,卻見周興望著那老者微微笑了笑,還揚了揚手,那老者也舉起眼袋鍋子對周興晃了一下,兩個人像是在打招呼,林麒想問,還沒等開口,就聽他師傅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該問的別問!"

林麒應了一聲閉口不語,沈默向前,那一老一少也不理他們,同樣慢慢前行,笛音之下,雙方就這樣保持著一種奇妙的默契,林麒心中卻暗暗奇怪,卻也不敢問,就這樣走了有兩柱香的時間,出了荒地.

出了荒地,林麒就扭頭去看那一老一少,見他們再有幾步也就能走出來,也就知道這兩人中間到底有什麼東西.就在這當口,正前方一顆大樟樹後面,閃出一個身穿青衣的男子擋住去路,陰測測朝他們道:"來的可是祝由科的弟子?不知是,黃,呂,陳,張,那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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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39:51

第二十四章 湘西蛇神

這人三十多歲的年紀,身形削瘦,臉色灰白,堵住前面唯一的路,神色不善望著周興.任誰都看的出來,這是個來找麻煩的,林麒覺得奇怪,不明白趕屍礙著他什麼了?更不明白周顛明明走在最前面,人也五大三粗的,怎麼就冰冷的盯著師傅,卻看也不看周顛一眼.

其實干這行的人都知道,趕屍走在最前面的永遠是徒弟,後面的才是師傅.林麒不懂這其中的道道,周興卻懂,眼見這人深秋還穿著一雙草鞋,身上是青布長衫,腰間系一黑色腰帶,頭上戴一頂青布帽,腰包鼓鼓囊囊的,正是正宗趕屍匠的打扮.

而且一張口就問他們是不是祝由科的子弟子,是的話,是那一家的弟子?祝由科分醫和巫,醫自然就是看病治人,巫指的就是畫符趕屍一類的,而在趕屍里面,黃,呂,陳,張,這四家乃是正宗,這才有此一問.

周興知道碰著真正的趕屍法師了.

較真的,趕屍這一行,只限于在湘西的山區,其它各地都沒有所謂的趕屍.湘西,也只是指湖南的西部,主要是在沅江流域一帶,趕屍以沅陵,瀘溪,辰溪及敘浦這四個地方最為盛行.湘西的沅江流域,大多是崇山峻嶺,其間道路崎嶇,人行已是甚為不便,倘若要擡著棺材運屍回鄉,那更是十分麻煩.很多在此謀生的人,在臨終前大多委托親友,務求把屍骸運回故鄉安葬,以免葬身在這荒涼的山野間.為了避免擡著棺材在山野間的崎嶇道路顛簸行走,所以才有"趕屍".

而且只有湘西有"死屍客店".只有湘西群眾聞見趕屍匠的陰鑼,知道回避.湘西村外有路,其他省路一般都穿村而過,他們當然不會準死屍入村.湘西人聞見陰鑼聲,便會主動將家中的狗關起來,否則狗一出來,便會將死屍咬爛.因而這趕屍行業,只有湘西才有.

只是這幾年世道不太平,隱隱有天下大亂的勢頭,天災**不斷,死的人越來越多,活著的人也越來越難活下去,是以這幾年趕屍的法師也不在墨守成規,只要有人請,為了生活,不管那個地方都去.

有些稍微懂點道法,法術的人,為了吃飯也干起了這行,周興就是其中一個,眼下碰上了真正的趕屍匠,知道道理上過不去,就上前想兩句場面話,那里想到,還沒等他開口,周顛怪眼一橫,甕聲甕氣對那人道:"老子是正一教的,什麼黃,呂,陳,張的,一概不知."

周興暗暗叫苦,心道:"這個沒遮攔的,怎麼別人一問啥都往外,來曆怎麼能告訴外人?接這麼個活,本就是暗里討個生活,若是傳到山門,掌教真人知道正一教的弟子去干趕屍的勾當,還不把自己活劈了?"

當下急忙道:"這位兄弟請了,貧道受朋友所托,帶他親人回歸故鄉,如此做只是便宜行事,絕沒有私自接送喜神的意思."

"爹,既然是你朋友,你還收人家五十兩銀子,你可不仗義啊."

周興剛完,周顛就接了一句,氣的周興恨不得撕了他的嘴,臉色變了變,只是尷尬的咳嗽一聲問道:"不知這位兄弟攔住我們何事啊?"

"嘿嘿,正一教,好大的名頭,正一教管領江南諸路道教,主領三山符箓,什麼時候也開始吃喜神這碗飯了?你到底是何人,既然不是祝由科的弟子,怎麼就敢接送喜神,真不知道江湖規矩嗎?"

周顛大怒,跳腳大罵:"老子趕屍關你屁事,快點讓開,不然讓你吃老大的拳頭."

那人冷笑:"我是湘西呂家弟子,攔下你們,就是討個法,不讓你們壞了俺祝由科的名頭."

這話剛落下,荒草叢中那少年已經走出了荒地,少年好奇的看了看周顛幾人,又看了看攔路的呂家弟子,笛音停下,回頭朝那老者道:"爺爺,有人堵住了路."

老者嗯了一聲,神色淡然,尾隨著少年也走了出來,這一老一少甚是古怪,幾個人忍不住都朝這一老一少看了過去,借著月光明亮,看清楚這一老一少帶著的東西,都愣在了原地,連周顛都張開大嘴合攏不上.

就見這隔開這爺倆中間的地上,仰天躺著三具屍體,這三具屍體俱都是男子,有個上了年紀的,剩下兩個年紀還都不大,面門上貼著黃符,隱約的還能看到七竅之間有朱砂痕跡,正是標準趕屍的手段,詭異的是,這三具屍體在不停的向前飄動,是飄動可能有些人不太理解,可除了飄動,實在無法形容這三具屍體的動作.

三具屍體都是全身僵硬,雙手雙腳並攏,也沒綁什麼東西,就那麼在地上飄逸,像是水面上飄著的木頭一樣,緩緩前行,當那少年笛音停下,這三具屍體也隨之停下.

周興行走江湖多年,也未見過這等怪事,看起來這爺孫倆也是趕屍的,只是手法太過怪異,忍不住就朝那呂家弟子看去,畢竟人家是正宗的趕屍匠,呂家的傳人想必應該知道些門道,誰想到那呂家弟子,看到這一幕同樣是瞠目結舌,瞪著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那老者見被人堵住去路,抽了口煙,道:"大晚上的聚在這里干什麼?都各干各的事去."

話語之中頤指氣使,簡直就跟教訓輩一樣,周興倒是沒什麼感覺,那呂家弟子卻不干了,指著老者道:"這世道真是亂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玩意都敢迎送喜神,老頭,我是祝由科正宗弟子,可容不得你們亂來,快,你是何方妖人,使的這是什麼妖法?在下倒是要討教一番!"完,伸手按在了腰間,看樣子就要掏出點什麼東西出來.

老者呵呵一笑,踮腳磕了磕手中的眼袋鍋子,昏的火星四處亂濺,緩聲道:"老夫姓佘,可不敢亂承認自己是什麼妖人,可老夫的確是在迎送喜神,就算你家呂老太爺來了,見了我迎送喜神,也就是笑笑讓開,你不是想知道老夫使的是什麼妖法嗎?那就讓你看看,鈴鐺,給這位爺看看咱們的手段."

那叫鈴鐺的少年嘻嘻一笑,對那呂家弟子道:"那你就看吧."橫笛在手,猛然吹了一個高音,清亮刺耳,隨著笛音響起,地上的三具屍體突然動了一下,然後從三具屍體的身下鑽出幾十條青蛇來.

這些青蛇都細竹般粗細,各個都是三角的腦袋,聽到笛音,盤身仰首對著那呂家弟子嘶嘶……吞吐蛇信,呂家弟子是湘西人,知道蛇這個樣子是要發起攻擊的前奏,嚇得後退了兩步,隨即想起一個人來,臉色大變.轉瞬間神變得又是懼怕,又是敬仰,在也沒了囂張,抱拳行禮問道:"敢問老爺子可是湘西蛇神,佘老爺子?"

老者歎息道:"老頭子一個,可不敢是什麼蛇神,無非是仗著祖上流傳下來的一些道討口飯吃,這位爺,你要跟我討教討教,不知道要討教什麼?"

"哎呦!老爺子莫要這麼,的有眼不識泰山,那里敢向你老人家討教,這就請老爺子過去."著話,讓開路來,神恭敬無比,暗里卻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中一個勁的叫苦:"今兒怎麼就遇見這煞星了?"

起這佘老爺子,也是一位異人,人稱湘西蛇神,抓蛇,驅蛇,用蛇的手段天下無雙,也是祖傳的本事,年輕的時候闖蕩江湖,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凡是得罪他的人絕對討不了好去,這些年銷聲匿跡,不少人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那里想到今天竟然就在這里遇上.

那呂家弟子暗暗叫苦,仔細一想,卻也沒得罪太過這老爺子,想必他也不會跟輩一般見識,這才稍微放下心來,那里想到,佘老爺子悠哉道:"老頭子年歲大了,趕了一晚上路,有些乏了,正好休息一下,你們干你們的,莫要管我."

呂家弟子聽佘老爺子的意思並不認識周興幾個人,但還是不敢大意,諾諾問道:"這幾位可是跟老爺子一路?"

"老頭子可不認識正一教的人."

聽佘老爺子這麼,呂家弟子心里有了底,朝著佘老爺子告了一聲罪,扭頭朝周興冷笑道:"你們幾個私自迎接喜神,行我祝由科的法術,敗壞祝由科的名聲,要不給你們點教訓,豈不是讓世人看了祝由一派,今天咱們就在這里比試一番,也讓佘老爺子做個見證,若是你們贏了子讓放你等過去,若是輸了就自斷雙手,以示懲戒,敢是不敢?"

周顛大怒,朝他嚷道:"你這賊男女,是個欺軟怕硬的,這老頭有蛇你就怕了,偏來欺負你家道爺,要打架嗎,來來,道爺請你吃我這好大的拳頭……"

周興知道今天無論如何也善了不了,些軟話也是沒用,又怕周興胡亂語的再得罪了佘老爺子,急忙拽了一把周顛,問那呂家弟子:"你要比什麼?"

呂家弟子斜眼看了看周顛身後的趕屍,冷笑道:"你私迎喜神,看上去倒是似模似樣,手法上也有些章程,就比斗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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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6-8 08:42:18

第二十五章 鬥屍

鬥屍,就是讓屍體像活人一樣拼斗,這是祝由術里面很高的法術了,趕屍本就是逆天而行,俗話人死燈滅,人斷了氣,魂魄就散,趕屍法師都是用法術將其魂魄勾來,以符咒鎮于屍體之內,再用法術驅趕他們爬山越嶺,甚至上船過水地返回故里.但這所謂勾來的魂魄也就是借來的,無非是暫緩魂飛魄散,是用法術封住了的.能讓屍體如活人一樣穿山越嶺,已經是很了不起的本事了,何況讓死屍拼鬥.會這種法術的,沒個幾十年經驗,修煉,提都不要提.

周興行走江湖,也聽過斗屍的傳聞,卻不想在這里碰上一位能鬥屍的高手,又見這呂家弟子年紀輕輕,想必是祝由科百年不遇的天才,心中有些猶豫,想著乾脆認輸算了,大不了給他二十兩銀子,就當是破財免災了.

可誰想還沒等他回話,那呂家弟子冷笑道:"不比也行,跪下給你家呂爺爺磕三個響頭,挖了一對爪子,就讓你們過去."

周顛是個混人,聽得這話,氣的哇哇大叫,握緊了拳頭,朝那呂家弟子喊道:"先讓你嘗嘗爺爺的拳頭吧."可還沒等他動手,周興一個箭步過來,伸手抓住周顛肩膀,也沒見他用力,就將周顛摔了出去.

周顛皮糙肉厚的,摔了一下沒覺如何,就要站起來動手,林麒上去拽住周顛,輕聲對他道:"有師傅在,咱們做晚輩的少話,師傅自有主張."

人與人就是個緣分,周顛是個滾刀肉,誰的話也聽不進去,但林麒的話他就願意聽,哼了一聲站在那不動,周興暗里感歎,這兒子養了十幾年算是白養了,老子的話周顛從來當是個屁,對相處了沒幾天的林麒卻是言聽計從.

周興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對那呂家弟子道:"既然你要比劃,那我就試試吧."

周興是老江湖,既然是老江湖,臉皮就絕對不會薄了,否則也活不到現在,奈何如今真的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他可以丟自己的一張老臉,但正一教的臉他不敢丟,要是今天他跪下了,日後起正一教的弟子被祝由呂家弟子嚇得跪地求饒……正一教的掌教張真人能用五雷正法活劈了他.

既然躲不過去,那就鬥吧.

呂家弟子聽周興竟然答應了下來,竟是一愣,隨即冷笑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說完探了個響指,從那大樟樹後面走出一個十七八的少年來,想必是這呂家弟子的徒弟,身後還跟著四個穿著喪服,貼著黃符的喜神.

那少年朝呂家弟子行了一禮,喊了聲師傅,呂家弟子大咧咧的應了一聲,隨即指著四個喜神其中一具,高聲道:"我就用它來跟你比劃比劃吧."

眾人都朝這喜神看去,就見死屍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身材高大粗壯,頭上戴了個斗笠,隱約的能看到這死人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有些臃腫,很是可怖,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腦門上貼了張黃符,動也不動.

呂家弟子請出喜神,開始腳踏禹步,呲牙咧嘴的念誦咒語,他念的極快,又帶著湘西一代的方,誰也聽不清楚他念的是什麼,但隨著咒語聲音越來越大,那喜神脖子突然就是一動,發出嘎巴嘎巴……的脆響,向著周興邁了兩步.

呂家弟子有四個喜神可以挑選,周興就只有一個,也沒的挑,歎了口氣,從包袱中掏出八張黃符,分別貼在干屍的四肢上,又貼在自己雙腳雙臂上,隨即也念起咒語:"開你陰陽眼,開你陰陽手,開你陰陽鼻,開你陰陽耳,開你陰陽口……三魂凝聚,七魄相依,急急如律令!"

周興這幾句咒語倒是淺顯易懂,大家也聽得清楚,只見他念完咒語,干屍竟然全身都顫抖了一下,像是打擺子,又像是打了個激靈.林麒和周顛看了自然是精神一振,那呂家弟子的臉色卻不由得變了一變.

周興更是大喜過望,沒想到韓山童讓他趕的這干屍,三魂七魄竟然還在,實在是有些意料之外.原本他這麼做,也是帶著試一試的意思,本沒有太大把握,這反賊的屍體到他手中,至少死了有半個月,要知道人死了,過了頭七,三魂七魄絕對無法留在人間,那韓山童也不知用了什麼秘法,竟然保存了這干屍如此久的三魂七魄.既然現在喚醒了這干屍的三魂七魄,周興也有把握驅策的了.

呂家弟子見了他這一手,也不似以前那般倨傲,朝著周興拱拱手道:"在下祝由呂家弟子呂大鍾,向你請教,請了."

周顛呸的一口,罵道:"賊男女,要斗法就斗法,還報的什麼名號?"

呂大鍾知道他是個混的,也不理他,只是盯著周興看,那意思是讓他也報上名號,這是江湖規矩,既然我報了名號,那你也要報上名號,證明這是光明正大的比試,不參雜私人恩怨,若是自己輸了,也知道輸在了誰的手底下,日後法術高深了,也可以在找對方比試.

其實這呂大鍾也不是什麼壞人,只是這幾年裝神弄鬼趕屍的人太多了,為了掙口飯吃,各種各樣的烏龜王八蛋都出來了.什麼人都敢趕屍,什麼人都想掙這個錢,這幾年趕屍這一行,當真是良莠不齊,手段也極其下作.

有的人下毒,造成人假死,然後找上門自己會趕屍,等接了這個活,再給解藥救活,接著用藥物控制,形如僵屍,讓他們只變成一具行屍走肉,送到指定的人家.這還算是有些本事的,那些沒本事的接了活,用竹竿竹竿擡屍蹦跳.

這方法起來更是不堪,就是把幾個屍體排好,然後用細長竹竿順著手臂以繩索固定,使幾個屍體連成一個架子,這樣就不會翻倒.然後前面一個,後面一個,擡著走,看上去跟趕屍一樣,聽起來好像很費力氣,其實起來也不難,死人是很沈,但是這種"蹦跳",是擡起一下,落地一下,正因為是死人,可以保證雙腿垂直落地,加上竹竿的彈性,其實並不用太費力.

還有背屍的,這種最苦最累,一件大袍包著一個矮的徒弟背著一具屍體,看起來屍體像一個人在行走,最離譜的是裝扮.把死人頭顱砍下來裝在背囊里,讓徒弟裝成死者模樣,戴著斗笠誰也不知道,一直行到目的地,然後找來稻草紮成一個身體模樣,把頭裝上去,再用幻術或是秘術讓對方家人看到趕來的是全屍就行了.

如此種種,不一而同,當真是五花八門,無所不用其極,壞了趕屍人的名聲,也使得有真本事的頗為惱火.呂大鍾乃是正經八百的趕屍匠,自然氣不過,于是就路上圍追堵截,但凡見到這些個裝神弄鬼的,總要給他們些教訓,當然這其中也有他自己的一點心思,想要揚名.

試想想真要是教訓的人多了,那些裝神弄鬼的人互相一傳,有自己這麼一號人專門教訓他們,豈不就是揚名天下的時候?有了這點心思,這才堵住了周興幾人和那佘老頭祖孫二人.卻沒想到佘老頭是個惹不起的,真要是得罪了他,這老頭報複起來,家里還不是天天得鑽進幾百條蛇來,誰又能受的了?

周興就不一樣了,居然是什麼正一教的傳人,正一教乃是名門正派,那里有弟子會干這個勾當?呂大鍾自然是不信,可眼見周興這一手符咒法術,心里又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才話客氣了些.

對方報上了名號,周興不能不報,無奈上前抱拳道:"貧道正一教火居道士周興,請了."

周興請了二字剛出口,呂大鍾雙手就捏了決,朝自己那死屍大喝了聲:"去."

死屍猛然就朝干屍竄了過去,張開雙手,劈頭蓋臉的就抓撓了下來,周興嚇了一跳,那里能讓它撓著,這干屍還沒送到地方,身上被撓得亂七八糟的還能穿衣服該蓋住,臉要是被抓花了,該怎麼向人家交待?

可這死屍來的太快,想要招架有些困難,慌亂之下就彎下腰來,雙臂蓋住頭臉,他這麼一動,干屍跟他一般模樣,也蹲下來,用雙臂護住頭臉,周興這道法有個名頭叫做連心符,顧名思義,就是這八道靈符是相連的,干屍四張,他身上四張,不管他做什麼動作,干屍也會做什麼動作,周興不會斗屍法術,只能用這個辦法.

如此一來,場面就變得怪異起來,月光之下,就見干屍蹲在地上,抱住頭臉,那死屍卻不管不顧的伸出手來,朝干屍身上快速的又抓又撓.干屍身上的衣服被抓的成了一條條的,碎布亂飛,胳膊上還有肉條被撕扯下來,照這麼下去,用不了多大一會,那干屍就成肉餡了.

林麒一身熱血,本打算看一場好戲,傳中的斗法啊,可還是第一次看見,想象著該像書里寫的那些高人一樣,使出渾身解數,飛來飛去,或是你來我往,招數精妙……那里想的到,那具死屍竟然像村婦一般上來就是抓臉,更像是野貓打架,又抓又撓……

林麒簡直是哭笑不得,卻聽得那和老頭嘿嘿一笑道:"有點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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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2:36

第二十六章 裝神弄鬼

有啥意思?林麒不懂,就覺得奇怪,挨撓的是干屍,又不是師傅,怎麼還不起身?他那里知道,周興使的這連心符固然神奇,卻也有不好的一面,那就是感同身受,連心符連的是心,就跟十指連心是一樣的道理,看上去干屍被撓與周興沒什麼關系,可干屍每挨一下,周興就要替干屍承受一半.

就是這一半,周興也是難以承受,也不知道呂大鍾用了什麼法子,那屍體的爪子鋒利異常,抓的周興欲仙欲死,疼的他一個勁的發懵,竟然就忘了反擊,呂大鍾見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只是哎呦亂叫,更加興奮,嘴里嘀嘀咕咕念咒不停,死屍在他催促下雙手抓撓得跟風輪一樣,劈頭蓋臉的用力.

林麒看的著急,想給師傅喊兩聲壯壯膽色,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這江湖上的規矩如何,就這麼一猶豫間,那具死屍像是覺得撓得不過癮,竟然一把抓住了干屍的頭發,使勁一拽,就聽周興嗷……一聲蹦了起來,頭上一綹頭發隨風飄落到地上.

這也太疼了,林麒看的都有些倒牙,周興更是疼的難以忍耐,也激起了火氣,用胳膊向上一擋,右腳斜著向上猛踢,大聲罵道:"入娘的,欺人太甚……"

他一動,那干屍也是一動,可干屍這一腳踢的可不是虛空,而是正好踢到了屍體的胯下,林麒眼見著那屍體就稍微彎了下腰,停頓了一下,這動作很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接著屍體就猛地撲了過來,雙手掐住干屍的脖子,翻滾到地上.

這那還是什麼斗法,就是普通下村農婦打架都比它們來的精彩,兩句屍體在地上翻滾,周興也在地上翻滾,一邊胡亂揮舞,一邊大聲叫罵,呂大鍾卻在一邊大聲念咒,這場面不出的熱鬧,甚至還有點可笑.

林麒覺得有些不對,那屍體已然是個死人了,死人就不會有感覺,可剛才那死屍彎腰卻是為的什麼?這麼一琢磨,看的就更加仔細,月光明亮,兩具屍體離的又不太遠,翻滾著折騰起陣陣塵土.塵土一起林麒就看出名堂來了,師傅施法的干屍不管翻滾揮舞的多激烈,塵土濺到它臉上,越積越厚,大呂大鍾那具屍體就不同了,頭頂上竟然有汗流出來,沖刷出臉上一道道溝壑,然後再被塵土掩蓋住.

本就是黑天,兩具屍體又跟潑婦一樣在地上翻滾,這場面開始還有些看頭,時間一長就沒什麼熱鬧好瞧了,佘老頭不客氣的打了個哈欠,周顛看著他爹,恨不得替他爹上去拼斗,佘老頭的孫子開始吹笛,聲音悠揚,只有林麒看的仔細.

看著師傅在地上滾來滾去,林麒有些臉,心中生出一個念頭,拜了這麼個師傅,真的就拜對了嗎?可不管怎麼,師傅都已經拜了,而且對自己也不錯,總不能向著外人,可他雖然看不下去,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暗里著急.

林麒想不出什麼個主意來,四下看了看,就看見佘家子在吹笛,地上兩條青蛇隨著他的笛音翩翩起舞,妖異非常,眼珠一轉就有了主意.

林麒走到那子旁邊,朝他點頭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沒想到林麒問了這麼一句,饒有興致的看著他:"佘鈴鐺,你叫什麼?"

"在下林麒,林重九,喂,你會像你爺爺一樣驅蛇嗎?"

佘鈴鐺傲然擡起頭:"我是佘家嫡傳,怎麼就不會了."

"那你幫我個忙怎麼樣?"林麒也不客氣,開口就.

佘鈴鐺有些不知所措,他自跟在爺爺身邊,從未與別的孩童在一起玩耍過,不像林麒從就是村里的孩子頭,調皮搗蛋的臉皮也厚,就覺得有些新奇,還有些期待,畢竟他年紀還不大,能指望這個年紀的孩子有多事故?佘鈴鐺也希望能有玩伴,林麒這自來熟的性子也頗對他的心思,可他還是扭頭去看爺爺.

佘老頭見孫子看向自己,明白是問他的意思,心中歎息一聲,就有些心酸,佘老頭年輕的時候性子激烈,行走江湖心狠手辣,兒子兒媳就是死在仇家的報複之下,就剩下這麼個孫子陪著他,一脈單傳,自然心疼的什麼似的,又怕以往仇家尋仇,自就不讓他獨自行事,可這愛玩愛鬧乃是孩子的天性,這些年孫子跟著他學習祖上傳下來的的驅蛇之術,很有些少年老成的模樣,但畢竟還是個孩子啊.

何況自個年歲大了,總不能一輩子護著他,總有一天他要自立門戶,要行走江湖,沒幾個朋友又如何放心的下?眼前這叫林麒的子,雙眼透徹,人也聰明機靈,不像個凡物,又是正一教的傳人,保不準日後就是個豪傑.

想到此處,佘老頭朝孫子呵呵一笑道:"你大了,你的事爺爺不管."

佘鈴鐺聽爺爺這麼,眼睛一亮,問林麒:"你想干什麼?"

"你找條蛇咬一口呂大鍾帶來的死人."林麒神神秘秘,聲對他道.

佘鈴鐺愣了下,就問:"咬那死人做什麼?"

"嘿嘿,你仔細瞧."

佘鈴鐺不知道林麒搞什麼鬼,朝兩具還在比斗的屍體看了過去,這會兩具屍體都站了起來,正你來我往的斗的熱鬧,周興也不在那麼狼狽,舉手投足間很是有些章法,倒是那呂大鍾頭上冒汗,嘴上咒語也是越念越快,越念越急.

佘鈴鐺也是個聰明絕頂的,看了一會就看出些了端倪,立刻就有些躍躍欲試,橫起笛子就要吹,林麒卻悄聲對他道:"心些,別讓呂大鍾看到了,讓蛇咬那死人的屁股."

佘鈴鐺應了,橫笛吹了一個拐音,一條拇指般粗細的蛇就從草叢中鑽了出來,這蛇也不長,身上青相間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品種,佘鈴鐺朝著那死人吹了個平音,蛇就鑽了過去,到了那死人身後,向起一躍,一口咬住了死屍屁股.

這會那死屍正占了上風,拽住了干屍的一只胳膊,就要用力掰折了,想不到背後有人偷襲,那蛇又是無聲無息,這一口被咬的結結實實的,他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忍不住就哎呦一聲蹦跳了起來.回手抓住那蛇給甩了出去.

這一聲喊,可就露出了馬腳,還從未聽過死人會叫喚的,就連周顛都明白是咋回事了,這明顯就是個活人,不過就是打扮成死人的樣子斗屍,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嚇唬人的玩意.想想也是,趕屍已經是了不得的法術了,驅屍,用屍,斗屍,沒個幾十年,那里就能驅策的如臂使指.

周顛頓時火冒三丈,上前一步,揮起拳頭大聲叫罵:"就知道你這賊男女不是個好貨."

"咣!"一拳打在面門上,就將那人打得飛了出去.

那蛇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名堂,毒性甚強,只這麼會的工夫,那人臉色就變得青紫,駭然朝呂大鍾求助:"師兄救我!"

呂大鍾也蒙了,沒想到轉眼間就被人揭了老底,又見師弟被蛇咬了,還當是佘老頭使得壞,這時也顧不上什麼臉面了,快步走到佘老頭前面,噗通跪到在地上,哀求道:"佘老,我們師兄弟這麼做也是為了懲戒那些個裝神弄鬼趕屍的,萬萬沒有別的意思,佘老,看在咱們都是湘西人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師弟一命吧."

這事本來跟佘老頭沒啥關系,但他心性倨傲,也懶得辯解,哼了一聲道:"丟人背興的玩意,我要是你們呂家老祖宗,少不得要扒了你們的皮,還什麼正宗祝由科的弟子,你這麼做跟那些草賊又有什麼區別了?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佘老頭也不留,跟罵自己孫子似的,呂大鍾也不敢還嘴,只是磕頭苦苦哀求,林麒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多了一絲明悟,這世道,誰厲害誰就是爺爺,誰就可以罵人,打人,殺人,誰不厲害,誰就是孫子,就得跪地上磕頭,那里有什麼對錯.

佘老頭罵起來甚是爽快,裝死屍的呂家弟子卻已經雙眼翻白,嘴上開始吐白沫了,呂大鍾無奈哀求道:"佘老,佘老,我知道錯了,你先救我師弟一命,待會你再罵."

佘老頭哼了一聲,扭頭去看自己孫子,臉上卻變了副模樣,笑吟吟的對他道:"胡鬧,你怎麼就把花叫出來了.行了,把解藥給他們吧."

佘鈴鐺笑嘻嘻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道:"認輸了嗎?"

呂大鍾恨不得掐死眼前這子,奈何短處在別人手里,不得不彎腰,討好的道:"我們兄弟有眼不識泰山,得罪了,得罪了……"

"一半外敷,一半口服."佘鈴鐺把藥扔了過去,那呂大鍾也是個果斷的,什麼也沒,接過解藥,急忙喂師弟吃下,剩下一半敷在傷口上,狼狽的扛在背上,又叫上徒弟趕著幾具屍體屁滾尿流的走了.

林麒拍了一下佘鈴鐺肩膀,道:"我欠你一個人."

佘老頭笑眯眯的看著林麒,點了鍋子旱煙,抽了一口,道:"你這子,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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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2:56

第二十七章 分別

呂大鍾跑了,周興忙過來向佘老頭致謝,佘老頭一擺手:"謝我干什麼,又不是我出手,是我孫子幫的忙."

話是這麼,但沒他點頭佘鈴鐺也不敢貿然出手,周興是個明白的,知道今天多虧了這爺孫倆,否則還不知道會是個什麼場面.這事真要起來他也不占著理,行有行規,你不是這一行的偷著趕屍,就是犯了大忌,人家找你麻煩那也應該,雖呂大鍾的手段不那麼光明,可周興也不敢真的跟人家較勁.

眼見著過了這一關,周興也松了口氣,覺得趕屍真不是什麼好活,先是被人算計了,到了這里又被堵住,日後這事能不干也就不去碰了,抱著這心思,又謝了謝佘鈴鐺,佘鈴鐺年紀還,也沒當個事,倒是跟林麒打得火熱.

人世間有些事真的沒法清楚,就像狗男女瞅對眼了,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林麒和佘鈴鐺兩個男人,只是這麼一會,也就對了脾氣,聊的火熱,林麒些個往日里在村子里上樹掏鳥,下河摸魚的事,佘鈴鐺就些跟著爺爺走南闖北的趣聞,到熱鬧出,周顛也湊了過來,咧著大嘴聽得一個勁傻樂.

佘老爺子抽著旱煙,笑呵呵的看著孫子,眼里滿滿的都是溺寵,見兩人聊得高興,心中忽地一動,開口問周興:"這孩子不錯,聰明伶俐的,我老人家很是喜歡,不如就拜在我的門下吧."

佘老爺子也是私心,見孫子和林麒合得來,愈發覺得往日里對不住他,就想收了林麒,讓他陪著孫子玩耍,在傳他幾手驅蛇的工夫,日後自己不在了,鈴鐺也不會那麼孤單,行走江湖,也有個幫手.

周興愣了楞,想不到佘老爺子看上了林麒,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拒絕又不出口,畢竟人家剛幫了一個大忙,沈吟了一下,道:"佘老,按你看上這孩子,是他的福分,只是我已經稟明師門收了這麼個徒弟,日後還要帶回龍虎山去,你看這……"

"無妨,我跟你們正一派的幾個老東西也不是生人,你要是同意了,自有我去,想必也不會駁了我這張老臉."

這下周興沒話了,若是別的事,他肯定不會駁了佘老爺子的面子,可林麒卻是個好幫手,資質又好,日後還指望他給自己長臉,就這麼送了出去,著實有點舍不得,但佘老爺子話了,也不好拒絕,就有些不知該如何是好.

佘老爺子見周興不話,心中不快,哼了一聲問:"莫非你覺得我這趕蛇的本事是道嗎?"

"這……這是如何的,天下誰不知道你湘西蛇神佘老爺子驅蛇用蛇是天下一等一的真本事,可這孩子拜我為師,相處了這些時日,心中是舍不得啊."

佘老爺子呵呵一笑,道:"這樣吧,既然你舍不得,那就讓這孩子來選,若是他選了我,你山門的事,自然有我去,若是不願意跟著我,我老頭子也不強人所難."

周興心中暗道:"你老爺子已經在強人所難了."但這話也只是心中想想,雖然百般的不願,可還是叫過來林麒,對他道:"麒兒啊,佘老爺子看上了你,要收你入門中,我是晚輩,不好些什麼,就看你的心思了,不管如何,你我師徒一場,師傅我……"

著就有些哽咽,倒也不是真的傷心難受到不可抑制,他老江湖,往日里沒少裝神弄鬼,這一番做作倒也似模似樣.

林麒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這佘老爺子就看上了自己,還要收入門中?

佘鈴鐺聽爺爺要收林麒入門,高興的尖叫起來,對林麒道:"林麒,快答應了爺爺,日後你我就能在一起玩耍,我把吹笛的功夫都教給你."

周顛惱怒道:"會吹笛有什麼了不起的,我還會敲鼓呢,林子日後我將敲鼓的功夫也都教給你……"

林麒沈默不語,心中也是拿不定主意,佘鈴鐺一手驅蛇用蛇的本事他很是羨慕,可真要從此就跟那些毒蛇為伴,也有些不甘心.佘老爺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悠然對他道:"我老頭子可不只有驅蛇用蛇的功夫,那些個道法,秘術也懂得一些,林麒啊,你若是進了我門下,我絕不藏私,教給鈴鐺什麼,也教你什麼,拿你當我親孫子一樣看待."

佘老爺子最後一句話不還好,這一,卻是點醒了林麒,他心中暗道:人總有個親疏遠近,除了那大聖大賢之人,佘老爺子本事雖強,卻怎麼看也不是那聖賢,口中的好聽,將我當親孫子一樣看待,真能如此嗎?恐怕不是.如今要我,也是見我跟佘鈴鐺年紀相當,又得到一塊去,可一旦進了門,必定就是個為奴為仆的地位,日後還不是得聽佘鈴鐺的?難道自己還能當上親傳大弟子?大丈夫不能縱橫天地,卻也不必仰人鼻息."

林麒朝佘老爺子深深施了一禮,周興心里咯噔一下,暗暗歎息.卻聽得林麒道:"老爺子能看得上我,那是我的福氣,可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既然拜了我家師傅,子也沒有改換門庭的心思……"

周顛聽得高興,嚷道:"好子,就知道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佘鈴鐺站在一邊,卻是一臉失望,幾次張口想什麼,卻是沒有出口.

林麒看了看佘鈴鐺,朝他做了個鬼臉,頓了頓,又對佘老爺子道:"老爺子,我跟鈴鐺一見如故,雖然時日不長,卻也覺得如兄弟一般,既然是兄弟,同在一個門下,總要分出個上下高低,子卻不願如此,日後等我們長大些了,行走江湖,闖下名頭,起今日之事,也未嘗不是一段佳話."

這話林麒的甚是得體,佘老爺子聽在耳中,也知道林麒看出了自己心思,暗歎一聲,這子也當真是個伶俐有悟性的,這般年紀就能看透自己心中所想,真是個好料子.但話都到這了,他也真是奈何不得,這張老臉他還要留著多活幾年.

既然如此也就沒什麼話好的了,佘老爺子哈哈一笑道:"你這子甚是對我的脾氣,也罷,你不願意,我老頭子也不能強求,你跟鈴鐺交好,我也欣慰,這東西送你,就當是個見面禮吧."

著從懷里掏出個翠綠的笛子來,扔給了林麒,扭頭對佘鈴鐺道:"你教這子招蛇,其他的卻不要教,明白了嗎?"

林麒接過笛子,就見是個竹笛,比普通笛子了一半,晶瑩剔透,仿佛碧玉做成一樣,佘鈴鐺嘿嘿笑道:"這是蛇笛,用它召蛇最是好用,我真不明白,你怎麼就不願意入我佘家門下……"

林麒笑笑也沒應他,朝著佘老爺子躬身一禮,佘老爺子見他這模樣,暗歎一聲,他給林麒笛子,讓佘鈴鐺教林麒一手招蛇的功夫,無非是覺得林麒這個子聰慧,回到龍虎山,必定受門中長輩重視,日後肯定是個人物,這般做,也是替孫子結下一段善緣.

送了笛子,佘老爺子就想帶著孫子走,起來他這趟趕屍,還真不是為了掙錢,是受個朋友所托才走這一趟,他是江湖前輩,被林麒拒絕總覺得面子上有點矮,可再一看,見鈴鐺跟林麒跑到一邊嘀嘀咕咕去了,心中歎了口氣也就沒有催促.

周興看得出佘老爺子的心思,上前陪著他話,一打聽,大家走的是一路,周興竭力邀請佘老爺子同行,有這老爺子一起,也不會再有人敢打自己的主意.

閑話少,且兩日後到了岔河,就要分開,佘鈴鐺自然舍不得,看著林麒眼都有些了,林麒心中也酸,強顏對他道:"你叫我的笛,我可學的差不多了,日後相見,一定比你吹的好."

佘鈴鐺呸的一聲道:"你吹笛是我教的,我就是你師傅,你還能比我吹的好?"

林麒笑笑沒話,卻忽然抱了一下佘鈴鐺在他耳邊輕聲道:"保重,你我一日是兄弟,一輩子都是兄弟."

"好,你我就做一輩子的兄弟."

兩人年紀都,還未經曆過人世間的風雨,對了脾氣,就願與對方做一輩子的兄弟,年少真,也都是真心對待這份誼.尤其是佘鈴鐺,這麼多年也就認識林麒這麼一個跟自己年歲相當又對了脾氣的,當真是舍不得,只覺得這短短兩日,簡直就是這輩子最快活的幾天.

林麒眼眶也有些潤,他不想讓佘鈴鐺看到,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吹起佘鈴鐺教他的笛子,聲音悠揚中,已是走的遠了,林麒是破家落魄江湖的人,這些日子活的都是戰戰兢兢,這兩天遇到佘鈴鐺,笑笑,竟然減去不少那些愁緒悲苦.

佘鈴鐺目送林麒走遠,喃喃問佘老爺子:"爺爺,你我們兄弟日後還有相見之日嗎?"

老人歎息一聲,聲音中帶著滄桑:"孩子,人世間就是個大苦海,你們都在里面浮沈,又怎麼會遇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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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3:17

第二十八章 聚賢樓

三人趕著喜神一路上晝伏夜出,辛苦自不去它了,且這段日子,林麒見到餓殍遍地,十村到有八村荒蕪,越是靠近黃河,卻是淒慘,逃荒的百姓更是數不勝數,甚至有整個村子都死絕了的.

林麒也問過周興,這些百姓做了什麼?為何就落得了這般境地?周興莫測高深的對他了一句話: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聽了這句話林麒就沈默了,他也是山村出身,最知道百姓要什麼,無非是有個地方住,有口安穩的飯吃,大多數都像他的父母,善良,與人無害,可朝廷無道也就算了,天地都不仁,還有什麼好的?

周興對林麒也是頭疼不已,這子問題太多,奇奇怪怪的甚是刁鑽,有時候問得他啞口無,很是沒有面子,比如問他:師傅你這些遭災餓死的人都是壞人嗎?

周興不是,林麒就問,那為什麼這些人會枉死?周興就,這是因果循環,林麒又問:既然是因果循環,那這麼多的人都循環到一起了?這其中就沒有一個好人?周興就開始頭疼了,但還是很耐心的告訴他:因果循環的事,都是老天做主,咱們是凡人,不能妄自揣測天意.

林麒問:道士修仙不就是逆天而行嗎?天都逆了,為啥不能揣測天意?周興:"不天意什麼的,這世道亂了,咱們道士才受人尊敬,枉死的多了,咱們才能驅鬼畫符,才有口飯吃.林麒搖頭又問:師傅有這念頭,就不怕因果循環?

周興……

三天後,終于到了黃陵崗,林麒也漸漸沈默起來,周興才算是松了口氣,他不知道林麒這腦袋瓜子里到底想的是什麼,怎麼就有那麼多的問題?這些問題不要是他,便是掌教天師,怕是也難回答出來.不過這子舉一反三,腦子反應極快,資質又好,當真是個修道的好料子.

周興也長長暗自歎息,自己那傻兒子若是有林麒一半的聰明勁,自己也就不必如此操心了,都是十幾歲的孩子,這差距還真不是一點半點,轉念又一想,莫非這就是自己修道不堅,上天對自己的懲罰?生這麼個傻兒子就是自己的因果.想到這忍不住就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亂想.

趕著屍送到韓山童的義莊,收了剩下的三十兩銀子,周興就決定這輩子再也不趕屍了,五十兩銀子看上去很多,可辛苦也多,走了快一個月不,這其中又有那麼多的凶險,那有抓鬼,驅邪,看風水來的省心?

周顛見老爹收了銀子,就嚷嚷著要吃大包子,周興見他和林麒滿臉風塵,想起一路艱辛,也覺得有些愧疚,笑道:"今日帶你們去吃些好的."

周顛,林麒兩個歡笑不已,周興帶著兩人下了山,到了濟陰縣,濟陰縣屬黃河中下遊,金代以後,黃河過境,在縣境造成三條故道,屢次決口泛濫,今年夏天又決口了一次,朝廷征召各地民夫治河,都彙聚在楚丘縣,考城縣,濟陰縣,三縣,形成畸形的繁榮.

到了縣里,一張杏黃酒旗在青瓦房上分外惹眼.名字也好聽叫做聚賢樓.撩開門簾,就有二麻溜迎來,對周興大獻殷勤:"道爺,里邊請,店有上好的竹葉青,還有剛烤好的牛肉,不是的吹牛,本店的牛肉著色潤鮮亮,肉質細嫩,多食不膩……"

周顛聽得口水都流出來了,那還管其他,搶先一步拽過那二,咕咚!咽了口吐沫,大聲道:"上三斤竹葉青,來十斤牛肉,再給上五屜大包子,道爺我就著牛肉吃,快上!"

二都聽傻了,他迎來送往的自認識人還算準,本來見這三人不像是有錢的主,獻殷勤無非也是這些日子生意不景氣,想著上門是客,能多賣點是點,卻沒想到還接了個大活,但這三人就要三斤竹葉青,十斤牛肉,五屜包子,這個量都夠七八個人吃的了,這是人吃飯,還是餓死鬼來了?

周顛見二發愣,推搡了他一把:"發什麼傻,快去啊,怕道爺不給你錢啊?"

二立刻就是精神一振,這開店做生意,不怕吃得多的,就怕吃得少的,何況你吃不吃得下又管我什麼事了?頓時臉上笑意又多堆了三分,道:"幾位,找個地方落座,的這就吩咐後廚去做."完屁顛著就進了後廚.

周興心疼的胡子直顫,照周顛這麼吃法,這一頓飯至少要兩三兩銀子,歎了口氣問周顛:"兒子啊,要這麼多,你吃的下嗎?別撐壞了."

周顛怪眼一翻:"爹,俺跟你這麼多年,只有吃不飽的時候,啥時候吃撐著過?"

店當中有那麼七八桌上坐著人,聽到周顛的聲大,齊聲起哄,還有人道:"那道長,你兒子能吃就讓他吃,吝嗇個什麼?莫非道長還想攢錢娶那家的娘子不成?"

周顛抱拳面向四周,向那些捧他場的人行禮,眼睛卻看著周興,嘴里道:"就是,這些年你扣扣嗖嗖的,掙的錢都那去了?難不成你真要給俺找個後媽?"

眾人聽他這麼,又是哄笑,周興老臉一,急忙拉著周顛找了個位置坐下,若是讓他再下去還不知道要鬧多大的笑話.

三人落了桌,周顛還絮絮叨叨的他爹摳門,林麒頭一次下館子,覺得稀奇,四下亂看,這間店本就不大,擺了那麼十幾張方桌,桌子上也都是些普通菜肴,並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坐的客人倒是五花八門,北邊有幾個本地潑皮模樣的人,大秋天的還敞胸漏懷,高聲談笑,還有三四桌像是行腳的商人,其余的都是官差打扮,聽口音都是外地人,想必是押著民夫來治河的衙役.

正看著,門簾掀開,又是三個官差擁著個胥吏進來,但見這胥吏身材高大,方臉闊鼻,資貌偉岸,面帶微笑,跟著三官差坐到林麒這桌附近,三個官差對這胥吏甚是客氣,其中一個道:"前年我去湖北公干,多虧了陳大哥照應,這才沒出什麼岔子,這次陳大哥到了我的地頭,怎麼也要好好招待一番,奈何濟陰是個縣,也沒個好點的館子,這家飯菜還算得上可口,慢待之處陳大哥可不要見怪."

陳姓胥吏甚是豪邁,拍著那官差肩膀笑道:"我陳友諒的兄弟都是好漢子,你在衙門當差,一月能得幾斗米錢?卻要請我去吃大館子,信不信你若真帶我去那大館子,我老陳大耳刮子扇你,扇完你就吃,吃完就走,還不帶結賬的?"

那官差嘿嘿賠笑,道:"弟窮是窮了些,但陳大哥來了,總要盡些心意."

陳友諒微微一笑:"即然是兄弟,在些外道話,可就讓人笑話了."

官差點頭稱是,怕了一下桌子,朝店里二大聲道:"今日我有貴人來,好酒好菜的盡管上."

二應了一聲就去準備,幾個人就些江湖上的趣事,著著,陳友諒突然問那官差:"今日我到河道衙門交差,可是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麼怪事,陳大哥來聽聽."

陳友諒皺眉道:"兄弟你也知道,我帶民夫來修河是有時限的,昨天是我最後一日簽到,難免就急了些,到了城里,將那民夫交給同來的兄弟看著,就朝河道衙門趕,懷里揣了五十兩銀子,怕馮提司責難,那想到了衙門,看見一個身穿從七品官服的老爺從衙門里出來,我急忙站到一邊行禮,也報上了自己的名號,那人卻對我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待我進了衙門,擡頭一看,公案後面坐的那人跟我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樣,上前行禮這才知道,原來這位才是馮提司,我見提司臉色蒼白,神恍惚,對我也沒什麼責難,很是不耐煩的給了我官憑,就讓我出來了,只是兄弟有些不明白,衙門里坐著的是馮提司,那先前我看到的又是誰?為何與馮提司長得一模一樣?

那官差聽聞陳友諒問的是這件事,呵呵一笑道:"原來陳大哥問的是這件事,不瞞你,這件事已經鬧得滿曹州的人都知道了,你先前看到的不是真正的馮提司,那是個妖婦."

"哦,妖婦,這事……"陳友諒來了精神,支起身子問.

那官差聲道:"去年河對面遭災,許多流民到了這邊,馮提司夫人是個心善的,收留了一個老婆子和她的孫子,那想到幾個月後,老妖婆就鬧騰的馮提司府宅不安,聽他們家下人,這老婆子甚有神通,還能變化,為此馮提司也找了幾個道士和尚進門,但進了門就似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想必是被那妖婆子害了,如今那老婆子在馮提司的家里另立了一個院,儼然就成了老太奶奶一樣的人物了,從那之後馮提司也不敢再去找什麼道士和尚的,生怕這老婆子一怒之下把全家人的性命害了,就這般熬著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官差話剛到這,周顛瞪著大眼站了起來,對他們道:"那些個和尚老道都是廢物,要抓鬼驅邪,還得是我們正一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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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4:36

第二十九章 結交

三名官差見他傻愣愣的胡吹大氣,忍不住就是一陣哄笑,倒是陳友諒聽得正一教三個字,雙眼一亮,笑著問周顛:"兄弟果真是正一教的道士?"

"怎麼不是了,這是俺爹,是受箓了的正六品太極左宮領籍仙官掌雷霆上令事."周顛指著老爹得意洋洋,幾人扭頭都去看周興,就見他穿著身破破爛爛的道袍,一張驢臉比馬臉都長,臉上還疙疙瘩瘩的醜陋非常,比叫花子也好不了多少,又聽周顛這醜道士還有品級,立刻就有人打趣道:"原來還是上官,的們這就給您見禮了……"

聽到別人打趣,周興一張老臉漲的通,訕訕的也不答話,陳友諒看了看他,霍然站起,對著周興抱拳道:"在下沔陽陳友諒,最是敬佩江湖上的異能之士,道長相貌非凡,必有非常之處,時才聽兄弟道長是授了箓的,當真是個有真本事的,在下不才,願與道長結識一番,不知可否賞我陳某人這個面子?"

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個花花轎子擡人,俗話的好,多個朋友多條路,少個仇人少堵牆,陳友諒這般動作,周興又豈能不給這個面子,立刻就站起來道:"慚愧,慚愧,貧道是個不成器的,那有什麼真本事."

陳友諒哈哈一笑,上來抓住周興的手拽到他這一桌,道:"來來來,與道長相識也是緣分,今日少不得要多喝兩杯."隨即又招呼周顛和林麒過這一桌來坐了,待大家都坐好,陳友諒一拍桌子,對二道:"二,酒菜快些上來,今天都算是我的."

周顛見陳友諒請客,裂開大嘴對他道:"你這個人不錯."周興卻暗里歎息,無事獻殷勤非*即盜啊,自己這傻兒子為了幾斤牛肉就覺得別人是好人,若是別人給他烤個全羊,還不得把他親爹賣了?

請客的官差那里肯讓陳友諒出錢,吵嚷了幾句,陳友諒也就不在去爭,轉過頭來問周興:"道長,在下常聽人,正一教主掌三山符箓,乃是天下一等一的門派,尤其是貴教的五雷正法,斬妖除魔,無往不利,當真令人心生向往,不知道長可會這五雷正法?"

陳友諒這一問,問得周興老臉一,喃喃道:"我只是初次授箓的道士,還沒資格學習本教的五雷正法."到這覺得有些臉上掛不住,又道:"不過本教的五雷正法,那也不是誰都能學的,得是天資過人,福緣深厚之人才能學得,本教會這五雷正法的也不過不去十人,但本教道法浩瀚,學得一兩技,也足可行走江湖了."

"那是,那是……"陳友諒聽得周興不會五雷正法有些失望,沈吟了一下又問:"不知道長畫符抓鬼的本事如何?"

周興精神一振,暗道,莫非是買賣來了?立刻正色道:"不瞞陳兄,貧道雖然不會五雷正法,但也是正經授了箓的,畫符抓鬼還是不在話下,陳兄問起,莫非家中有事?"

陳友諒笑道:"道長笑了,弟家在沔陽又能有什麼事求到道長頭上了,只是先前聽我兄弟起馮提司的事,又覺得道長是個高人,就想著道長能不能幫著馮提司化解了這事."

請客的官差大吃一驚,急忙道:"陳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厲害,何況你與她無冤無仇的,那馮提司也與你無恩,何必插手這事."

陳友諒歎息道:"你也知道我帶著家鄉二百多兄弟到貴地來是挖河通水的,這挖河通水辛苦就不去他了,兄弟打漁的出身,知道治河最是凶險,就想著能不能通了馮提司這門路,做工的時候能給我這二百個家鄉帶來的兄弟找些安穩的活干,苦于沒有門路,剛才聽得這件事,就想請周道長幫忙,如此我也算結識了馮提司,想必我這二百多個兄弟日後的日子也好過些."

眾人這才恍然陳友諒的用心,那官差還是擔心道:"陳大哥,那妖婆子甚是厲害,聽馮提司家下人,慣會使些邪法,還能變化,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陳友諒曬然一笑,看著那官差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男兒丈夫,活這一世,只求遂了自己心意,若是這也怕,那也怕,活的還有什麼意思了?"

林麒聽了半天,只覺得這陳友諒是個有有義的男兒,最後這句話,甚是對自己的胃口,差點拍起巴掌.周興卻是沈吟不語,陳友諒見狀,呵呵笑道:"自然也沒有叫道長白忙一場的道理."著從懷里掏出個銀錠,約有五十兩左右,放道周興面前,道:"這本是用來疏通馮提司的,今天請道長辦事,這五十兩銀子不管成與不成,都是道長的."

"陳兄弟笑了,馮提司家中曲折貧道並不知曉,何況事還沒辦,怎麼就能收你的銀子."周興著話,眼睛卻盯著銀子有些心動,不過馮提司家的事甚是蹊蹺,還有些拿不定主意.

陳友諒見他這般模樣,笑道:"道長乃是正一教的授箓弟子,些許事自然難不倒道長,想想看,若是道長辦成了此事,那馮提司也必定會有所表示,兄弟我也會替道長四處揚名,讓這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道長是個義薄云天的高道,豈不是好?"

陳友諒話里話外的總是提到正一教,這是逼著周興答應,周興若是不答應,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豈不是就正一教的人膽怕事,盡是虛名.話都到這了,周興也知道推脫不得,他原本也沒想推脫,剛才的一番話也不過是欲拒還迎的姿態罷了,如今世道艱難,有活干就不錯了,那輪得到他挑三揀四.雖然那官差的邪乎,想來也不過是孤魂野鬼作祟罷了,何況陳友諒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銀子.

周興裝模作樣的沈吟了一下,猛然道:"既然陳兄弟這麼看得起貧道,貧道又豈是那不仗義的人,只要陳兄弟得動馮提司,這事我接了."

眾人聽他答應的豪爽,一起喝了聲彩,周興朝大家抱了抱拳,子卻不經意的蓋住面前的五十兩銀子,林麒看見這一幕,有些羞愧,轉過頭去,心中暗道:"師傅啊師傅,這吃相太難看了些."

陳友諒見周興答應下來,大喜過望,站起來讓二快些上菜,待飯菜上來,吃喝了一陣,很是敬了幾杯周興的酒,又讓幾個官差陪著周興吃好喝好,轉身去找馮提司.大夥見他為了家鄉帶來的這些民夫如此用心,當真是仗義無雙,感佩之余,也不阻攔他.

陳友諒出了聚賢樓,看了看日頭,正是中午,秋風吹拂之下,遠處風云激蕩,大有風雨欲來之勢,他頓了頓,思忖了片刻大步朝水道衙門快行.

水道衙門內,馮提司坐在椅子上,他也就三十出頭的年紀,胡須還不是很長,正是男人最意氣風發的年紀,但他卻雙目無神,愁容滿面,時不時的就哀歎一聲,使得整個衙門都仿佛籠罩著一層陰影.這馮提司在濟陰縣也算得上一號人物,黃河自古多難,每朝每代都有治河管河的衙門,雖然官不大,卻也掌握著實權.

馮提司俸祿收入不少,額外收入也多,年紀又輕,家道也算得上是一個富.日常頗有幾個仆婦供驅使,干些端茶倒水,生火做飯,縫補漿洗之類的活計,使得他家娘子能夠倒出功夫來相夫教子,閑時也能同女伴在一起做做女,或者是笑逗趣.

卻沒想到年前娘子的好心卻換來一場禍事,想到家里糟心事,馮提司就愁眉不展,更是無可奈何.

正愁悶間,眼見一個胥吏穿過庭院徑直走了進來,瞧著還有些眼熟,像是昨天來過,心中有些不快,就等著他來,想著找個緣由訓斥幾句,也寬寬自己的胸懷.

卻沒想那人到了堂前,一拱手,道:"提司大人,的聽大人家中有難解之事,今日湊巧碰上一高道,便請了他,如今正在聚賢樓吃酒,敢請大人前去一見."

馮提司愣了愣,沒想到此人上來就是這番話,心中有些懷疑,就問:"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家中之事?"

"的沔陽陳友諒,押解民夫前來治河,昨日剛與大人交接,這是大人給我的官憑."

馮提司看了官憑,知道這人的不假,防備之心卸去不少,卻也奇怪,這遠來的胥吏怎麼就關心起自己的事來了?

陳友諒看出馮提司疑惑,開口道:"大人,人這麼做,也是想與大人結個緣分,日後在大人手下討飯吃,還望大人能多多照顧."

馮提司沈吟不語,也知道自己家這點破事,恐怕連濟陰縣里的一頭驢子都知道了,這胥吏知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可一想到前幾次請的和尚道士,都沒個好結果,就有些疑慮.想的出神,不由得輕聲道:"若是不成,該如何是好?"

陳友諒沈聲道:"我請的這道士科是有來曆的,乃是正一教傳人,授了神箓的,自然不能與那些野道士爛和尚相提並論,何況大人這般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不如冒險一試,難道要一輩子提心吊膽過下去不成?就算大人拖得下去,難道夫人和公子也跟著你這樣拖下去?大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我帶大人也只是去見見那正一教的道士,大人不妨觀察一番,若是覺得不可用,就當此事沒發生過,與大人又有什麼損失了?"

陳友諒一番話得馮提司臉上一陣白一陣的,心中也在掙紮,聽到最後,咬牙道:"好,你是陳友諒,我記下了,若事成了,好處自然少不了你的,走,帶我去見見那高道!"

陳友諒恭謹站到一邊,等馮提司大步走過,這才提步跟著馮提司走出了水道衙門,待見這馮提司腳下生風,心急如火,陳友諒臉上微微閃過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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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6-8 08:44:52

第三十章 妖婆子

馮提司此地為官三載,自然不用陳友諒帶路,腳下飛快,離聚賢樓還有段距離,忽地停下腳步,沈吟一下,輕聲對身後的陳友諒道:"這件事要做的謹慎,你給我前面打個頭陣."陳友諒明白他的意思,請他稍等,急忙到聚賢樓散了幾個官差,又安排周興到後院上房住下,這才請來馮提司.

馮提司跟陳友諒走進屋來,就見屋子當中坐著一個驢臉老道,四五十歲的模樣,滿臉風霜,穿的也是破破爛爛,看不出半點高人的模樣,旁邊還有個粗壯的傻大個,一個半大子,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陳友諒指著周興道:"馮大人,這位就是我跟你過的正一教高道,周興,周道長."又指著馮提司道:"這是水道衙門的馮提司."

陳友諒只是個中間人,介紹完了,閃到一邊,周興和馮提司兩個抱拳久仰了幾句,也就沈默起來,周興見馮提司欲又止的模樣,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就朝周顛和林麒道:"你們兩個還不快給大人行禮."

林麒急忙上前行禮,周顛也拱了拱手,周興笑呵呵道:"馮大人,這兩個一個是我孩兒,一個是我徒弟,剛隨我下山,不懂禮數,大人莫要見怪."

"好,好……"馮提司一邊還禮,一邊也松了口氣,既然兩人是跟這驢頭老道來的,也就無礙,可這長得跟驢一樣的老道真有那麼大的本事?心有疑惑,忍不住就問道:"周道長既然是正一教的傳人,想必斬妖除魔不在話下了?"

周興個老江湖,知道馮提司問的是什麼意思,也看的出來對他不大信任,但這一行不怕你話,就怕你不話,這會也不是謙虛的時候,用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山羊胡,頗有些高人風范道:"斬妖除魔的話不敢,但要抓鬼畫符,收服些個邪祟卻是不在話下,就是不知提司遇到了什麼難解之事?若是事太難辦,就算貧道解決不了,回趟龍虎山請些道法高深的同門來,也不是難事."

話,周興沒死,而是先探問家中到底出了什麼事?但話里話外透露出只要你找我,我就能給你辦了的意思.這話的甚有技巧,的太滿,辦不成砸自己飯碗,但也不能不行,不行誰還找你啊?不找你那來的銀錢?何況這事真要難辦,只要回山門去搬救兵,一去不回,天下這麼大你又上那找我去?

馮提司憂心忡忡的也沒聽出來周興話里的漏洞,何況正一教乃是名門正派,是受過朝廷封賞的,更是在泰定二年,第39代天師張嗣成,被封為"翊元崇德正一教主",並被授權常管道教事務.自此龍虎山天師府權力極大,可以建議任免江南各地道教官員和道觀人員,向皇帝提出新建道教宮觀的銀錢供給和人數,還可以直接發放"度牒".

想到此處,馮提司也沒了疑慮,歎息一聲道:"出了這般事,也是家門不幸.去年兩河水災,許多流民到了本地,我家娘子想為我那六歲的孩兒積點陰德,就想著買幾個手腳伶俐的下人,也讓他們衣食有個依靠……"

……………………………………………………………………………………………………

兩河水災苦的是百姓,但絕對苦不到馮提司這樣當官的,俗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著衙門吃朝廷,一有水災,朝廷必然會賑災,真正能落到百姓手里能有多少?大部分全都落入了上下官員手里,馮提司雖然只是個七品官,可這一場水災,落在手中的好處絕對少不了,有了錢,馮提司把家里宅子擴了,擴建後的宅子豪華氣派,亭台,花園,假山,流水那是一樣不少,宅子大了,人手就有點不夠用.

越是這種時候,人就越便宜,吃不上飯的百姓賣兒賣女的絕不在少數,有的甚至就是白送,為的就是能讓兒女活下來,雖然為奴為婢的辛苦,也總好過餓死的強.馮提司夫妻兩個自然要在這時候買幾個下人,卻沒想到竟然就惹出一場禍事來.

這個時候想要賣幾個下人根本不用出門,只要漏個口風出去,就會有無數的流民找上門來,堆積在門口,各個腦袋上插根草,等著被買走.馮提司的妻子頭天跟他商量買幾個下人回來,馮提司也是點了頭的.

第二天馮提司上衙門公干,馮妻想起買人的事,就讓兩個婆子跟著打開了家門,門一開,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但見自家門口圍聚了上百個人,男女老少俱全,各個面黃肌瘦,臉有菜色,破衣爛衫,見門打開,齊的一擁而上,大聲叫喊:"行行好吧,買了俺吧,俺吃的少,能干……太太!買了俺家三子吧,俺一輩子給你當牛做馬……"

馮妻個婦道人家,沒見過這陣勢,嚇了一跳,身邊的兩個婆子急忙護住了她,更是大聲呵斥:"你們這些個餓折,都是些個沒規矩的嗎?嚇著了夫人不想要腦袋了?都給我規矩著點,馮家是大戶人家,要的就是有規矩的,買誰不買誰,夫人自有道理."

一通嚷嚷.流民都不敢在朝前擠,也不敢在大聲嚷嚷,只用期盼的眼光看著馮妻,不得不這種俯視眾生的感覺很好.馮妻開始挑人,年紀大的不要,看上去傻乎乎的不要,太的不要,看不順眼的也不要……

挑了一個時辰,挑了兩個使喚丫頭,兩個厮,原本也是夠了,可這時一個老婆子猛地沖出來跪到在地,拉著馮妻的裙子苦苦哀求:"夫人,這兩年家鄉連年饑荒,老婆子的兒子媳婦都餓死了,就剩俺自己和個孫子了.我們祖孫兩個一路乞討,吃了許多的苦,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如果夫人能夠收留俺們兩個,甯願不要工錢,只要供給俺和孫子衣食住所,就算是大恩大德了."

老婆子的淒慘,馮妻忍不住仔細打量了一番,就見她六十多歲的模樣,滿面悲苦,淚眼婆娑,臉上的皺紋堆叠在一起,像是一株陳年古樹.人卻是干乾淨淨的,眼神也是明亮,全沒有普通流民臉上的麻木.

馮妻並不想收留這個老婆子,歲數太大了些,家里是招干活的仆人,年輕力壯的還招不過來呢,哪能收一個這般年紀的.何況她也不是一個人,身邊還帶著一個孫子,家中豈不是又多了一張吃飯的口?

老婆子仿佛看出了馮妻的心思,急忙拽過身後的孫子,對他道:"夫人是個心善的,定能收留咱倆,快給夫人磕頭."

在她身後怯怯的探出腦袋來,那孩子也就六七歲的模樣,臉色蒼白,抓住老婆子衫褂的一角,一雙黑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了看馮妻,噗通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頭:"夫人是個善心的,定有菩薩保佑,六子給夫人磕頭了."

老婆子擦著眼淚道:"這就是我那孫子,叫六,可憐他父母都不在了……"

幾句話出來,馮妻不禁動容,起來她家中有一孩兒,今年六歲叫做馮侯,取的是封侯的近意,看見這六子淒惶模樣,聯想自家孩兒,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吩咐下人給這一老一少安排睡覺的地方,並找些換洗的衣服.祖孫兩個就在馮家安頓了下來.

進了馮家門,簽了賣身契,馮妻才知道老婆子姓關,馮家上下就都管她叫關婆子,這關婆子倒也是個勤快的,燒火,做飯,跑腿,涮洗,沒有不干的,也不談工錢的事,她不提馮妻自然也不提,在她想來,能收留這祖孫倆,已經是大恩大德了,還要的什麼工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沒多久,六子就和馮家少爺熟稔了起來,兩人年歲相差不大,每日里在一起玩耍,倒也快活.馮妻見關婆子能干,又見自家孩兒多了個玩伴,平日里家中吃剩下的點心就拿去給六子,就是馮侯替換下來的衣衫,有那新一點的,也都送給六子穿.關婆子也是感恩戴德,做事愈發上心.

卻不料,有一日兩個孩子玩耍打了起來,六子把馮家少爺推了個跟頭,許是跌的疼了,馮家少爺哇哇大哭,恰巧這一幕被馮妻看見,見到自家孩兒吃了虧,很是心疼,護犢子的心一起,也就惱怒起來,走過來給了六子兩個耳光.

正在一邊修剪花草的關婆子臉色大變,陰沈著走過來扶起自己孫子,眼見孫子臉上一張臉被扇得通,頓時雙眉倒豎,滿面猙獰朝馮妻尖聲喊道:"孩子玩耍而已,吃點虧,沾點便宜的又能如何了?用得著你個大人出頭打我孫子嗎?"

馮妻見關婆子忤逆自己,也大怒朝她喊道:"我是這家的主母,好心好意收留你,不感恩也就算了,還反了不成?你孫子是什麼身份,也敢拿來和我兒子相比?我兒子是朝廷命官之子,你的孫子,不過是一個家奴!"

關婆子聽馮妻如此,一張老臉突然笑了笑,這笑容變得不出的怪異陰深,就聽她沈聲道:"都是父母生養的,在我看來兩個孩子沒什麼不同,不信,你看."

話出口,猛然就將兩個孩子拽了過來,摁進自己寬大破舊的裙子下面,馮妻大驚失色,尖叫連連,生怕關婆子發瘋傷了自己孩兒,跟丫鬟沖上前去,把關婆子推開,就要去抱自己孩子,可一看頓時就傻在原地.

就見這兩個孩子變得一模一樣,高矮,胖瘦,相貌,衣服,沒有任何分別,都是六子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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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6-8 08:45:06

第三十一章 鬼拍手

馮妻傻了,揉了揉眼睛,怎麼也不信看到的一切,關婆子冷眼瞧她,尖聲問道:"你告訴我,這兩個孩子有什麼不一樣的?那里不一樣了?"尖利的聲音宛如一把尖刀,把馮妻的驕傲,自大,一刀刀切割成碎片.

她不自禁的開始顫抖,伸手想要去抓兒子,可兩個一模一樣的六子,那個才是自己的孩子?此時馮妻心中除了恐懼,就是懊悔,悔恨不該好心,悔恨不該引狼入室.

馮妻想要哀求,喉嚨卻像是被什麼堵住,咕咕……發出幾句怪異聲音,癱倒在地上,艱難擡頭去看陪伴她的丫鬟,那丫鬟也被關婆子這一手嚇住,但總算還是個機靈的,轉身跑出去找馮提司.

恰巧這天馮提司沒去衙門,正在書房看書,就見丫鬟滿面驚慌,急匆匆跑來,把個事前前後後的了,馮提司聽了也是大吃一驚,急忙趕到院子里,就見妻子癱軟在地上.關婆子瞧著他來了也不害怕,只是冷笑,在她面前兩個一模一樣的孩子動也不動,僵硬站著.

見到這形馮提司也是面色如土,但他畢竟是做官的,見多識廣,知道這時候慌亂不得,更不能往深了得罪關婆子,先救回兒子,其他的以後再.打定了主意,強自鎮定了一下,拉著妻子跪到在關婆子門前,苦苦哀求道:"我有眼不識泰山,認不得神人,萬般得罪之處,還請你責罰,但孩子還,又沒什麼罪過,就放過了他吧,我們夫妻兩個給你磕頭了……"

馮提司也有那麼一股子狠勁,頭磕得響,不大會額頭就磕出血來,馮妻更是嚎啕大哭,模樣淒慘無比,那丫鬟見了,也忙上前幫著好話,鬧騰了這麼一會,關婆子的氣也就漸漸消了,冷笑著對他夫妻道:"既然都是父母生養的孩子,那就沒什麼不一樣的,以後你家孩子穿什麼,我孫子就要穿什麼,你家孩子吃什麼,我孫子也要吃什麼,你們答應不?"

這個時候誰還能不答應,馮提司更是信誓旦旦保證以後兩個孩子一樣,還發了個毒誓.關婆子這才撩起裙子將兩個孩子再次罩了起來,掀開,兩個孩子個子恢複了原樣,馮家少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懵懂問馮提司:"爹,你咋來了?"

馮提司夫婦見兒子沒事,都松了口氣,馮妻急忙將孩子拉到懷里,生怕再被搶走,這會任誰都知道這關婆子不是個普通人了,兩人也不敢造次,猶如斗敗了的公雞,帶著孩子垂頭喪氣的離開.

回到房里,兩口子默然無語,過了會馮妻才抽泣道:"老爺,我當初一番好心卻沒想到惹來個妖人,這可如何是好?"

馮提司沈吟道:"關婆子是個會異術妖法的人,趁現在還沒出什麼大事,要早早除去才是正理,哼,我就不信,朗朗晴天之下,這婆子還能使出什麼妖法.孩子救了回來,你好好看著,我也就少了顧忌."

馮提司也是果斷,當下便把家里幾個壯丁叫來,發了棍棒讓他們守住妻兒住的臥房,並吩咐自己不回來,任誰想要靠近,打死不論,自己收拾了一下就去衙門搬兵.

馮提司七品提司,有自己的衙門,手下的班頭當然竭盡的巴結,耳聽得馮提司要帶著他們去抓個老婆子,當即奮勇滔滔,周班頭更是發下了鐵尺,長刀,跟著馮提司往他家去了.

這些個衙役當中周班頭最是熱切,他今年三十五歲,是馮提司的遠房親戚,以前是個打家劫舍的強盜,一次犯了事被抓住,還是老家來人求馮提司花了一百兩銀子保下來的.馮提司見他五大三粗,一臉猙獰,是個亡命徒,就在水道衙門給他找了個衙役的活干,也算是自己的心腹,這子是個橫的,很是立了幾次功勞,成了班頭.

周班頭原本是個江湖漢子,受了馮提司恩惠,自然感激,何況他吃上朝廷這碗飯,靠的也是馮提司,這可比他當年提心吊膽的殺人越貨強上太多.沒了馮提司,又那里會有他?他們兩個當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耳聽得有個妖婆子在馮提司家鬧事,自然就要好好表現一番.

一行人氣勢洶洶來到馮提司家,進了門,馮提司就問下人關婆子在那?下人關婆子待在她住的破屋子里面沒有出來.周班頭聽了,留下幾個衙役照看馮提司,手中攥了把牛耳尖刀,帶著七八個手下直奔後院.

關婆子和孫子住在後院馬廄旁邊,是整個馮府最破的房子,當真是夏暖冬涼,氣味更是難聞,周班頭見這破屋子門都是破破爛爛的,上去就是一腳,大喊一聲:"妖婆子快快束手就擒!"帶著人沖了進去.

關婆子是簽了賣身契的,是馮提司的家奴,就算打殺了她官府也不管,死了白死.周班頭也明白馮提司的心意,要是想留下活的,就不會帶他來,帶他來自然是不想留下這個禍害.周班頭也就起了殺心,踹開門,怪眼四下掃量,只要見了關婆子上前就是一刀.

可進了屋來,就見里面髒兮兮亂糟糟,那里有關婆子和他孫子,就這麼大個屋子,沖進來七八個人,連轉身都嫌困難,周班頭踢翻了用木板搭的破床,眼見沒人,就嚷嚷著讓後面的人退出去.

也就在這時,屋門無風自動,砰!的一聲關死,有衙役上前去推,卻怎麼也推不開,屋門一關,原本漏風漏光的屋子突然就變得漆黑無比,伸手不見五指,這下有人慌了,兩三個幫著去踢屋門,可那屋門就像是鐵鑄的一般,不管如何用力,就是紋絲不動.

這會周班頭也覺出了不對,但也沒太放在心上,覺得這個破屋子還能困住七八個壯漢?大聲朝那幾個人吩咐道:"推不開門就別推了,去,把這破屋子給我拆了."

他一聲喊,那幾個衙役就有了主心骨,也不在跟那破門較勁,四下摸索就想找到屋子四邊的牆壁,這屋子進來的時候看的清楚,歪歪斜斜的,怕是幾腳也就踹塌了,可萬萬沒有想到,剛才還算能摸到門邊,這一分散開,竟然什麼都摸不到了,這間屋子仿佛變得無限大了起來.

別牆壁,屋門摸不到,就是跟來的幾個衙役,都分散得不知道在那,這下幾個人真的就慌了,有人顫抖對周班頭道:"頭,這屋子有古怪,我什麼都看不見,什麼也摸不著,現在咋辦?"

周班頭心里也有些慌亂,可還是穩了穩心神,問道:"你們誰帶著火折子呢?"幾個衙役都苦笑,這大白天的跟馮提司來抓人,誰還帶火折子啊.

"兄弟們都沒帶火折子,頭,咱們是不是中了妖法了啊,我啥也看不見……是啊頭,這麼摸下去什麼時候能出去?……頭,好像……好像有人摸我……"

幾個衙役七嘴八舌吵嚷不休,周班頭也有些心慌,本來覺得就是來抓個老婆子,事一樁,沒想到竟然真是個有些妖術的,將自己和兄弟們困在這里,但已經這樣了,再那些也沒有用處,鎮定了一下,就道:"慌什麼慌,老子還沒死呢,都朝我這邊靠過來."

"頭,頭……真……真有人摸我腿,冰涼冰涼的……咋辦啊……"

衙役都要哭了出來,顫抖著向周班頭求助,周班頭不愧以前干過沒本錢的買賣,這時候一琢磨,事到如今就只能喊了,一是讓兄弟們知道自己在那,就能慢慢聚集過來,二一個,外面還有馮提司和幾個兄弟,聽到喊聲,也知道事出了岔子,就會想些辦法救他們出去.

有了主意,周班頭開始大喊:"馮提司,我們兄弟幾個困在屋子里了,快快砸開房門,放我們幾個出去……"

他喊聲極大,在這漆黑如墨的屋子里往來回蕩,回音重重……震得幾個衙役耳鳴不已,但誰也不敢不讓他喊,都強打精神朝他靠過去,就這樣過了有一炷香時間,外面還是一點動靜沒有,也沒人靠過來,像是他們已經被這個世界所拋棄.

周班頭暗暗頭疼,也沒更好的辦法,喘了兩口粗氣想休息下再喊,這時,突然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周班頭心中一喜,開口問道:"那位兄弟靠過來了?是王三六還是趙老憨?"

沒人回話,卻見漆黑之中,眼前突然多出一雙青紫的手來,啪啪!拍了兩下,這手出來的太過突然,而且拍手的聲音太過清脆,周班頭如此膽氣的人,也是猛然一顫,心底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來,雙腳更是顫抖的猶如篩子一般.

隨後,一個奶聲奶氣,不帶半點感,陰冷的聲音響起:"你是來找我玩的嗎?"聲音就從他右肩傳來,周班頭愣愣轉過頭來,就見一個穿著衫的青臉鬼,趴在他肩膀上,探出個頭來對著他陰測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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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5:22

第三十二章 取而代之

"我地個娘哎……"周班頭慘叫一聲,跌坐在地.魂都被嚇掉了一半,那鬼陰深笑著,對他脖子不緊不慢一口口吹氣,陰寒冰冷的氣息刺激得周班頭全身汗毛豎起,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周班頭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做獨行盜時,也害過幾條性命,可越是這樣的人,越是敬畏鬼神,最怕報應.眼見鬼纏著自己不放,立時嚇得屎尿齊流,想要站起來雙腿酥軟的麻花一般,只能手腳並用的向前爬,一邊爬一邊哀求:"我的個祖宗哎,莫要害我,莫要害我……都是馮提司叫我來的,冤有頭債有主,你們還是找他去吧……"

狂呼亂叫之中,耳聽得又有幾聲清脆的拍巴掌聲音響起,雙眼模模糊糊的像是能看到點東西了,就見黑暗之中又多出四個鬼來,有男有女都是六七歲的模樣,穿掛綠,臉色青白,一邊拍著手,一邊念著歌謠:"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陰測測不帶半點感的稚嫩聲音,如同寒風掠過,吹得周班頭遍體生寒,傻坐在地上,任由肩膀上的鬼對著他吹氣,耳邊除了這幾個鬼的聲音,再也沒了別的動靜,他茫然擡頭,看見跟他來的幾個衙役被鬼趕著向他靠近,他能看見這幾個衙役都在張嘴朝他喊叫,可他就是聽不到半點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像是有一輩子那麼長,幾個衙役被趕到他身邊,哆哆嗦嗦的蹲在他四周,屁也不敢放上一個,五個鬼圍了個圈子,將他們圍在中間,只是拍手歌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歌聲中,趴在周班頭肩膀上的鬼跳了下來,在周班頭眼前手舞足蹈,拍著手唱:"拍拍手,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唱到這,伸出手朝周班頭身邊一個抖得鵪鶉樣的衙役心窩子里猛然一掏,掏出一顆還蹦跳的心來,那衙役哼也沒哼一聲倒地死去.其他衙役見了,全都是面如土色,卻是誰也不敢動,心中還暗自僥幸,幸虧死的不是自己.

鬼舉著鮮血淋漓的心,遞過來,對周班頭嘻嘻笑道:"吃果果,吃完果果跟我走……"

周班頭那里敢吃這顆心,更不敢跟著鬼走,刺激之下白眼一翻,嗷……的一聲,就想昏過去,可他愣是沒昏過去,額頭上冷汗直冒,到了這會,也真是被嚇掉了魂,噗通跪在地上朝那鬼磕頭:"饒了俺把,饒了俺把,俺上有八十歲的老娘,下有剛會有的孩兒,饒了俺吧……只要你饒了俺,俺不當這個差了,回去就剃光了腦袋當和尚去,這輩子吃齋念佛……"

衙役們見周班頭磕頭,也都跟著猛磕.這頭磕的真是響,砰砰砰……回蕩不已,只是幾下周班頭就磕得滿臉是血,也不敢停下,估摸著磕了有二三十下,周班頭腦袋都沒知覺了,才聽到一聲冰冷蒼老的聲音響起:"你今年才三十多,那來的八十多的老娘?不過念你這頭磕的實在,就饒了你們這一次,以後再敢來攪擾,就把命都留下,滾!"

一聲滾字出口,吱呀一聲,那扇破門大開,周班頭幾個衙役如蒙大赦,急忙擡起死了的那個衙役,屁滾尿流的跑了出來.

且馮提司和幾個衙役在屋外等著,眼見著周班頭幾個進了屋子,門就砰一聲關上,還以為是那個衙役關的,也沒在意,可這幾個人進了屋子悄然無聲,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馮提司耐著性子等了一炷香的時間,越等越覺得不對勁,剛想要走過去看看怎麼回事,屋門就被打開,周班頭幾個失魂落魄,連滾帶爬的竄了出來.

馮提司攔住這些衙役,驚訝問道:"怎麼回事?"

周班頭擡頭看他,眼神都渙散了,大聲嚷道:"你別害我了,這個差我不當了,回去就剃光了腦袋當和尚去……"完哭哭咧咧的跑了.其他幾個衙役見了天日,恍若從鬼門關走了一趟,頓時涕淚交流,隨著周班頭向外跑,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馮提司愕然,想不到這些正值壯年的衙役能被嚇成這個鳥樣子,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關婆子從屋里面走了出來,冷笑看著馮提司道:"找這麼幾個廢物來就想收拾了老婆子嗎?"

馮提司雖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但肯定是這妖婆子搞了鬼,轉念一想就連這些個精壯衙役都斗不過關婆子,憑著府中幾個家丁更不是對手.他好歹是官場上的人,隨機應變的本事倒也不差,硬是堆出笑容對關婆子道:"你老人家多心了,我是看你在這住的不好,找幾個人來幫你收拾東西,請你搬到前院去住,屋子都給你收拾好了."

關婆子笑眯眯問:"當真?"

"怎麼不當真,俗話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何況是你這種神人,那更是請都請不到的,想到往日里對你不住,有心想要彌補一番,這才帶了人來,莫不是他們得罪了你老人家?這些個不懂事的,回去我要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馮提司的煞有其事,關婆子也不揭穿他,笑眯眯道:"你有這孝心我也領,這後院我是住習慣的了,你要真有這個心,就在後院給我重新蓋間房子吧."

馮提司騎馬難下,自然是滿口答應,額頭上也沁出了汗水,心想今兒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關婆子也不理他,轉身回了屋去,馮提司松了口氣,轉身剛要走,就聽關婆子陰冷的聲音傳來:"下次要對付老婆子,找幾個硬手來,盡找些個廢物,又濟得什麼事了?"完哈哈大笑,馮提司一張臉變得一會白一會青,沈默了半響,最後還是歎息一聲,跺跺腳走了.

死了一個衙役,事大不大,不,馮提司將這事壓了下來,那幾個進屋的衙役全都辭去了公差,周班頭當真剃了頭,出家當了和尚,事也就傳了開去,整個濟陰縣沒有不知道這事的,都馮提司家里住了個妖婆子,妖法甚是厲害,馮提司走在大街上,老百姓就指指點點,像是他做了什麼孽一樣.

馮提司頭疼不已,還得強裝著沒事人一樣,暫時又不敢得罪關婆子,就找了些工匠在後院里大興土木,為她蓋新房子,可家里供著這麼個玩意,跟祖宗似的,又非親非故的,話做事都得壓低聲音,心翼翼,生怕觸怒了這老婆子,日子長了任誰都鬧心.

馮提是官身,又有錢,暗地里就找了幾個能驅邪抓鬼的道士和尚,混進工匠里面,想暗著收拾了這關婆子.那里想到,這幾個和尚道士進了後院就再也沒出來,猶如幾條泥鰍扔進了王八窩里,有去無回.

這下馮提司是真服氣了,明的暗的都不是對手,那也就這樣吧,只要關婆子不在出什麼幺蛾子,自己就當多伺候個娘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後院的房子也一點點的蓋了起來,關婆子這邊倒也平靜,再沒出什事,每日只是在舊屋子里待著,這會家里誰還敢指望著她干活?都當祖宗一樣供著,馮提司也不敢怠慢了,吃的穿的用的,也都是盡挑好的送過去.

如果一直這麼下去,馮提司也就認命了,可這一天,馮提司辦完公事回家,在花園里離老遠見兒子在放風箏,看見兒子快樂,他這些日子的郁悶仿佛也一掃而光,走了過去想陪著兒子一起玩.

那到了兒子面前,卻見他一張臉滿是警惕,馮提司笑著道:"一天沒見怎麼就跟爹生疏了,來,爹跟你一起放風箏."

誰知兒子冷眼看了看他,陰沈著道:"我不是你兒子,我是六子."完拽著風箏跑了.

一句話仿佛驚雷,將馮提司劈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睛瞪得溜圓,起來他有些日子沒見到六子了,卻沒想到,這個六子怎麼跟自己兒子越來越像?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果然這六子跟自己兒子還是有些區別,眉眼之間有些地方還是不同,可……

當初關婆子帶六子進家的時候,兩個孩子區別很大,六子無論身高,體態,都不如兒子,面貌更是不同,這短短的幾個月,竟然就如此相像了嗎?

馮提司心中一寒,想到一種可能,頓時就變了臉色,轉身就去找自家娘子,把這事跟她一,馮妻歎了口氣道:"老爺,兩個孩子越來越像,全家上下就沒有不知道的,我也是怕了你心煩,這才瞞著沒告訴你,不光是那個孩子,聽送飯去的下人回來稟告,那關婆子這些日子竟然變得越來越年輕,而且模樣還有些像我,老爺,你她不會是想害了我和孩子,取而代之吧?"

取而代之四個字一出口,馮提司心里頓時就咯噔一下,仔細想了想,既然不知道關婆子的底細,也就不知道他還有什麼妖法沒使出來,妻子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

想到這里,馮提司咬牙切齒道:"這妖婆子是要逼我家破人亡啊,與其這般煎熬下去,不如先下手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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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5:38

第三十三章 白骨

一晃兩個月過去,後院新房子建好.蓋這房子馮提司是真下了本錢,雖不是雕梁畫棟,但也寬敞明亮,正廳偏房齊全,用的料也都是上好的,恰好又趕上中秋佳節,夫妻兩個準備了一番,一是過節,二一個也是祝賀關婆子喬遷之喜.

官宦人家過節都有個講究,馮提司也不例外,先是拜祭了祖先,祈禱一切順利,隨後吩咐下去殺豬宰羊,在前院大擺筵席.待到了明月東升,馮府里面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準備好了才派了個丫鬟去請關婆子.

關婆子姍姍而來,馮提司已有些日子沒見她,這一見頓時就有點發傻,月光下,關婆子穿了一身翠綠絲綢長裙,頭發也打理的利索,梳了云鬢,還插了根銀釵,嫋嫋婷婷,那里還是剛來時的落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那家夫人赴宴來了.

待走得近些了,馮提司就不再是傻眼,而是害怕了,關婆子到馮家也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當初可是看上去老邁無比,沒有七十也有六十九,如今再一看,臉上的皺紋也平了,腰也不佝僂了,眼睛也大了,眉宇之間還真有那麼點他家娘子的模樣.

"這妖婆子愈發的留不得了."馮提司咬牙暗忖.但見了關婆子,還是站起來面帶笑容道:"老夫人愈發的精神了,怎麼沒把六子帶來?"

關婆子咧嘴一笑:"老了不中用了,能活幾年也不準,精神個什麼?倒讓提司見笑了.六那孩子玩耍得累了,我就讓他睡下了."

關婆子一笑,兩排牙晶瑩潔白,馮提司嚇了一跳,心道:以前牙都快掉光了,怎地就又長出來了?這模樣比自己的牙口都好.難不成是返老還童?照這麼下去,沒個幾十年也死不了.這麼一想更加的懊惱,臉上卻還得堆出笑容道:"老夫人笑了,今天過節,擺的是家宴,沒什麼外人,你來家里一年多了,這日子一長,就分外覺得親切,哎,我父母死的早,見到老夫人就如同見到長輩一般,日後晚輩有做不到的地方,你就只管,先前些許誤會都讓它隨風去吧."

馮提司一邊,一邊請關婆子坐了上位,關婆子也不推辭,坐下對馮提司道:"呦,這可折煞我老婆子了,哎,老婆子是個命苦的那有這個命能當提司的長輩?"

"怎麼就當不得?不瞞你,新房子早就建好了,拖到今日也是想給老夫人個驚喜,里面的一應物事都準備好了,你安心住下就是,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今夜趁著過節也是給你賀個喬遷的喜,可得好好喝上幾杯."

著話,動了筷子,菜是好菜,八盤八碗,酒是好酒,三十年沈的竹葉青.馮妻雖然對關婆子恨得要死,這時候也是強顏歡笑,頻頻舉杯,屢屢勸酒,跟著馮提司轉著圈的繞著關婆子好話,把個老婆子哄得嘴都合攏不上,旁邊的丫鬟也來湊趣,添菜倒酒,些個笑話.

不知不覺,月上柳梢頭,關婆子喝的滿臉通,口齒也有些不利索了,打著酒嗝道:"老身不勝酒力,這酒今天就喝到這吧."

馮提司哪能讓她走,急忙道:"老夫人這的是什麼話?難得高興,可要多喝兩杯,瓜果梨桃的還沒上來,月餅也還沒吃,怎地就要散了?不行,不行,今天是不醉不歸,書房中還有一壇紹興沈的女兒,我這就去取來."

著話馮提不顧關婆子攔阻,徑直走出了院子,出了院子,馮提司腳步也不踉蹌了,酒意也沒了,臉色陰沈,到牆角邊草叢中拽出一根纓長槍,攥在手中,偷摸回到前院,躲到關婆子身後一顆桂花樹後面.

馮提司為何不醉?那是因為桌上的酒壺是他請人花大價錢找人打造的,酒壺分上下兩層,提手向上提出的是酒,向下一摁出的是清水,喝了半晚上,馮提司也不過是多喝了點水.

馮提司一走,馮妻和丫鬟更加殷勤勸酒,又喝了幾杯,關婆子已經滿口胡話,一身酒氣連躲在槐樹後面的馮提司都被熏到,又過了一會,關婆子醉倒在桌子上,馮妻見時機已到,沈聲喊道:"老爺,到時候了."

這句話是兩口子早就商量好的暗號,馮提司聽在耳中,深吸了口氣,挺搶出來,眼見關婆子斜楞著栽倒在桌子上,雙手攥緊長槍,從後面對準關婆子心窩,猛地一槍刺出.

這一槍刺的狠,就聽"噗!"一聲悶響,長槍透體而過,關婆子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殞命在此.

夫妻兩個汗透重衣,既覺得心驚膽戰,又覺得如釋重負.丫鬟嚇得尖叫連連,馮提司陰沈著臉對她道:"都是這妖婆子逼得我,你喊什麼喊?若是日後我聽到半點不該聽到的,你就和這妖婆子一個下場,知道嗎?"

丫鬟那里敢不知道,全身抖得篩子一般,馮提司怕她壞事,打發了她下去,兩口子看著躺在地上的關婆子,都松了口氣,就想處理掉屍體,一商量決定還是先搬到後院那間破屋子里,順手再去結果了六子,再等明日馮提司找兩個心腹,將這一老一少的屍身綁了石頭沈到黃河里也就是了.

為了不讓事敗壞,下午準備好飯菜,馮提司就將府中下人都打發回家過節,如今就只剩下他們夫妻兩個還有那個嚇壞了的丫鬟,無奈之下,兩人只好自己動手,彎腰去擡關婆子的屍體,兩人一頭一尾,使勁向上一搬,一齊驚疑喊了聲"咦!"

也不怪二人驚訝,實在是這關婆子的屍體輕的不像話,擡在手里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分量,再低頭一看,那里還有關婆子的屍體,地上就剩下一截森森的白骨.

白骨長約數尺,看看粗細大,像是人的腿骨,上面沾染著斑斑血跡,夫妻兩個又是一驚.馮提司曾聽人枉死的人魂魄不散能附身到白骨上面,年深日久的吸取日月精華,就能修煉成精.

他把這話跟妻子一,馮妻提著裙子瘋了一樣對著那白骨狠踹,一邊踹一邊罵:"好心收留了你,卻是個妖精,你這個下賤的賊婆子……"

馮提司知道妻子這些日子緊張得過頭,也沒攔阻她,任由她發泄,自己轉身出去找了把鋒利的斧頭回來,將個白骨砍成幾塊,又找來劈材,火油,開始燒那白骨,生怕留下禍患.

這天是個良辰美夜,只有輕輕微風,可點火刹那,火光猛然竄起,扭曲舞動的沒有任何規律,滾滾黑煙筆直向天,彤彤的火焰像是活了一樣,瘋狂的朝著馮提司夫妻兩個伸縮,像是惡鬼索命,又像是見了仇人,想要同歸于盡,白骨燃燒發出"噼啪噼啪噼啪……"清脆響聲,如同惡鬼哭號,又像是關婆子在痛苦呻吟……

如此怪異景象,嚇得夫妻兩個急忙後退,馮妻更是被燒白骨的聲音驚得面色慘白,雙手捂住耳朵,這般燒了有半個時辰,火焰漸漸了下來,白骨被燒成了灰,只剩下零星火星在微風中掙紮,眼見著也是一點點的消散.

兩人沈默著互相看了一眼,一顆心這才放到肚子里面,馮妻定了定心神,想起六子還在,咬牙道:"再去結果了六子,家宅也就平安了."著話撿起地上的斧頭,一臉猙獰,人變得有些瘋癲.

為官多年,斬草除根這種事馮提司還是知道要做的,跺跺腳,撿起地上的長槍,兩人氣勢洶洶就朝後院方向快走,剛走到院口,就見一個人緩緩走了過來,馮提司定睛一看,心神俱顫,手中的長槍不自覺的脫手,馮妻更是嚇得呆若木雞,連動都不敢動了.

走到兩人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關婆子,她臉上酒氣未消,還打著酒嗝,對馮提司道:"你不是拿酒去了嗎?酒在那啊?"邊,邊笑著看著兩人,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馮提司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堆灰燼還在……這關婆子到底是人是鬼?

這時候再裝下去也就沒什麼意思了,兩口子猶如斗敗的公雞一樣,垂頭喪氣的走了,月光下關婆子還站在那里,看著兩口子的背影,冷笑不止.

事到如今馮提司也是真沒辦法了,轉過天來就想把妻兒送到丈人那躲避一段日子,可誰曾想,套好了車,也帶著車夫和下人,又是大白天的,卻怎麼也走不出去濟陰縣境,明明有路卻是一圈圈的圍著濟陰縣城兜圈子,到了晚上還是得回到家里.

這般折騰了幾天馮提司也就死了心,每日里躲到衙門里,眼不見心不煩,想著熬過一日是一日,卻沒想到今日陳友諒找上門來,這才有了客棧里與周興的一番話.

事就是這麼個事,馮提司完,陳友諒表現的很是氣憤,大聲罵那妖婆子不懂事,屈了馮提司一家好人.周興卻是沈吟不語,斜眼看了看林麒,眨了三下,那是他倆約好的暗號,意思是這活能接,讓林麒搭個架子,看看能不能多要幾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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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6-8 08:45:52

第三十四章 土地廟

林麒明白師傅的意思,裝著愁眉苦臉對周興道:"師傅啊,你跟陳大哥這事管定了,話得可有點滿了,聽馮提司了經過,想那妖婆子就不是個好對付的,指不定還要用掉多少符紙,朱砂……咱們這一路上斬妖除魔,剩下的可不多,況且法袍也破爛的沒了樣子,做法事可少不了花錢."

周興一臉正氣斥責林麒:"孽徒,你這的是什麼話,咱們正一教門下行走江湖,那個不是斬妖除魔,行善積德,扶危解困?若我不知道這事還好,知道了就不能不管,馮提司好心才收留了那婆子,卻落得這個下場,若不教訓一下她,長此以往這天下還有好人嗎?你倒好,不曉得替人解難,卻盡些個困難,為師雖然落魄,卻也不能不管,莫要在跟我那些個銀錢事,汙了我的耳朵."

完周興還冷哼了幾聲,一臉的不高興,頗有高人的風范,林麒羞愧低頭,連連稱是.師徒倆這戲演的並不十分精彩,傻子都能看出來林麒是托,更何況馮提司,陳友諒這等官場上的老油子,兩人相視一眼都暗暗搖頭.

馮提司開口道:"只要道長有真本事,幫我除了那妖婆子,些許銀錢那里用得著道長自掏腰包,我這就叫下人取一百兩銀子來,道長先添置些個用品,待事成之後,另有厚報."

話是這麼,馮提司卻沒有動彈的意思,周興也明白他對自己不是那麼信任,心道:道爺要是不露兩手,你也不會甘心出這銀子.沈吟了下道:"提司夫人回娘家卻怎麼也走不出濟陰縣去,這里面有些古怪,這樣吧,咱們先解決了這事,也試探一下那婆子的深淺,你看如何?"

馮提司自然是滿口答應,一百兩銀子對他不算個事,可也不能白白出了啊,誰知道這驢臉老道是不是個騙子.別像前幾個和尚老道一樣,給了錢,卻是個生死不知,也不知道是被關婆子害死了,還是跑了.大家都是精明的,這種事也不用明,怎麼著周興也得露兩手,馮提司驗驗貨,才能把銀子安心給了.

周興道:"夫人想必是中了妖術,這才走不出去濟陰縣去,我這麼想,要是夫人走不出去,想必提司也走不出去,不如這樣,咱們這就出去看看提司是不是也被動了手腳."

馮提司嚇了一跳,琢磨了一下還真有這種可能,立時就有些坐立不安,周興忙安慰他,又叫陳友諒去雇一輛馬車.陳友諒當真是個熱心的,沒有二話,擡腳就走,不大會的功夫回來,雇了輛兩匹馬拉的車.

馬車不,卻也不大,勉強能擠進去三個人,卻怎麼也裝不下周顛,周興就叫周顛在酒店等著,陳友諒是個昂藏大漢,更擠不進馬車里去,就在酒店陪著周顛.林麒趕著馬車出了城,一出城就撒開了馬足朝招義縣疾馳.

倒也不是真個要去招義縣,就是看看能不能出了濟陰縣范疇,來也奇怪,縣城里面豔陽高照,可到了城外,天氣就變得陰沈沈的,像是馮提司的心.上了官道,馬車飛快,筆直向前,跑了半個多時辰,林麒就看見不遠處有座城邑,還以為到了招義縣,回頭道:"師傅,提司,前面有個城,想必是招義縣到了."

"不能!"馮提司撩開簾子:"濟陰縣與招義縣怎麼也有百十里的路程,怎能這麼快就到了?"擡頭就朝城門看去,這一看,臉色變得蒼白,眼神黯淡,無奈道:"那里是什麼招義縣,這還是濟陰縣啊,不過就是換到了南門而已."

林麒哦了一聲,也沒停,趕著馬車繼續向前,待走得近了才看清楚城門上的字,果然是濟陰縣,林麒很是不解,他趕著馬車走的可是官道,半道上連個彎都沒拐,怎麼就兜了個圈子又回來了?

林麒勒停了馬車有些不知所措,馮提司下了馬車,愣愣看了看城門幾眼,突然暴躁大怒起來,跺腳大罵道:"我就知道這婆子不是個好人,連我也算計了……"

林麒聽得直愣,心道那關婆子算計的就是你,你家夫人和孩子都走不出,還能跑了你了?就有點看不起馮提司,覺得這男人當得著實有些窩囊,這事若是攤在自己身上,早就拽過刀子去找那婆子拼命去了,還用得著在這沒人的地方跺腳大罵,又管得什麼用了?

周興也下了車,看了看城門,沈思了一會,對馮提司道:"我有些眉頭了."完拉著馮提司轉身回了車廂,吩咐林麒再跑一圈,林麒答應了一聲,問清楚了馮提司該向那跑,掄起鞭子抽馬.轉頭又背對著城門朝南去了.

這般又跑了半個時辰,又到了東門,馮提司已經認命了,唉聲歎氣的後悔不該收留那關婆子,還自家媳婦是個不懂事的,女人就會壞事之類的廢話.

周興倒是不慌不忙,讓林麒專挑道跑,林麒又駕著馬車專挑偏僻的地方疾馳,可不管走的是大道還是路,最後還是會繞回到濟陰縣城門下.這其中也有不同,南北兩個城門調著個的換來換去,但怎麼跑最後看到的都是這兩個城門.

"這……這可怎生是好,躲都躲不過去了,這妖婆子欺人太甚!"馮提司坐在車里,一個勁的怒罵,卻是再也不下車了,周興呵呵一笑道:"提司莫要煩惱,看我破了這婆子的妖法."

也沒見他怎麼動作,手指一動,拇指和食指間就夾了一張黃符,這符看上去是用上好的山南紙做成,隨手一抖嘩啦啦只響.林麒知道周興這是要做法了,頓時就興奮起來,瞪著眼睛看著.

"天罡揚威,玄武後隨.玉彩搖弋,熒惑流輝.神光照耀,太白成瑞.六丙來迎,百福攸歸……"咒語出口,周興雙手開始捏訣,只是他手勢變化太快,而且繁複無比,看的林麒是眼花繚亂,一點也沒學到.周興咒語念到最後一句,將手中黃符朝車廂外面一甩,叱了聲:"去吧."

隨著去吧兩字出口,那道黃符撲棱棱的變成一只黃色鳥,唧唧……叫著向前飛去,林麒看的目瞪口呆,覺得神奇無比,耳聽得周興對他大喊:"發什麼呆呢?快跟上."

林麒回過神來,急忙催動馬車去追那黃色鳥,黃色鳥宛如一個精靈,叫聲清脆,煽動著兩個翅膀,在這陰沈的天色中,多了那麼一抹亮色.

周興亮了這一手,馮提司頓時雙眼一亮,恭維道:"道長果然是位高人."

周興笑笑,故作高人姿態,心中卻呸的一口暗罵,心道:要掙你些銀子也真是個難的,師門的尋路符都用出來了,要是不能在你身上多掙些,可就虧大發了.

這尋路符還真不是周顛自己畫的,乃是從龍虎山上帶出來的,也就那麼幾張,要不是為了接下馮提司這個活,怎麼也不會用,這符制作甚難,用一張少一張,卻沒想今日用了出來,周興也是覺得肉疼.

林麒倒是興奮無比,感覺天地間有些事當真神奇,誰能想到一張紙符,竟然就能化作一只鳥出來?眼睛就看著天上的黃鳥,揚鞭追趕.這次跑了沒多大一會,天空中的鳥嘹亮啼叫了一聲,這一聲叫真個響亮清脆,隱約的黃鳥身軀身上散發出淡淡如金色的光芒,像是一枚鋒利的寶劍,硬是從陰沈的天地間劈開一道縫隙.

林麒追趕上去,感覺馬車擠進了一道厚厚的牆,四周的壓迫感海濤般擠壓過來,但馬車在黃鳥散發的光芒中卻是安然無事,接著眼前猛地就是一花,林麒忍不住眨了眨眼,再一睜開,眼前就是碧藍天空,夕陽斜垂.那里還是剛才陰沈模樣.

脫了桎梏,天上的黃鳥像是使盡了力氣,空中晃了幾晃,一頭栽向前面樹林前一間低矮屋子.林麒不敢怠慢,急忙驅車趕了過去,到了近處一瞧,原來是間的土地廟.

這廟的就剩下一間屋子,破爛不堪,處處漏風,看不到半點香火,奇怪的是這廟破成了這副模樣,廟門竟然是新的,還塗著上好的漆,感覺十分怪異.而且廟門兩側還有副對聯,上聯是,莫笑我老朽無能,許個願試試.下聯:哪怕你多財善賈,不燒香瞧瞧.也沒個橫批,顏色也淺,與那廟門十分的不搭配.

黃鳥消失不見,廟門上卻多了張黃符,仔細一看正是師傅甩出去的那道符.這事怪異,林麒很想推開廟門看看里面是個什麼樣子,可想了下,還是耐住性子,掀開車簾請下周興和馮提司.

馮提司下了車見到了這麼個破廟,很是納悶,扭頭去看周興,周興呵呵一笑,摸了摸下巴上的稀疏山羊胡子,故作高深道:"你們一家走不出濟陰縣境,根由就在這廟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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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6:07

第三十五章 福德正神

見是個殘破廟,馮提司頗感疑惑,不由問道:"這麼個破廟,怎麼就跟我一家子扯上關系了?".周興伸手扯下廟門上的黃符,湊到廟門用鼻子聞了聞:"這漆是新鮮的剛塗上不久."馮提司見他答非所問,有些不快,道:"就是個破廟而已,道長不是故弄玄虛吧?"

周興也有些不快,暗道,明知道我是故弄玄虛還這麼問?真是個不懂事的,不故弄玄虛你舍得掏銀子?心中這麼想,臉上卻半點也不顯露出來,反而呵呵一笑,道:"馮提司莫要看了這土地廟,你可知道土地公雖是神,卻是唯一一位溝通陰陽兩界的神祗."

"哦,這話怎麼?"

"土地神職雖,卻是正神,保護鄉里安甯平靜,但也隸屬于城隍之下,掌管鄉里死者的戶籍.每人出生都有"廟王土地"登記在冊,去世之後,都要去其所屬土地廟作祭祀.新死之人的家人,要到土地廟稟告死者姓名生辰,求土地神為死者引路.像是在我老家,若是家中有人去世,必須到土地廟報喪.由村中長者持白燈籠,帶領死者男性子孫穿孝服到地頭神廟磕頭.到廟後長者上香後取出年庚帖,對著土地報告:"生從地頭來,死到地頭去,時辰念給老爺知."死人到土地爺這報了到,才能進入冥司,輪回轉世."

馮提司還真沒聽過這些,哦了一聲道:"原來這其中還有這麼多道,但這跟我一家子有什麼關系?"

周興呵呵笑道:"進去看看就知道了."推開廟門,這會天色近了黃昏,借著余光朝里面看去,就見這廟里面蛛網橫陳,正當中的土地神像已經沒了樣子,看上去更像是用泥沙堆起來的土坷垃,連個供桌都沒有,一屋子的黴氣.

周興和林麒沒覺得什麼,馮提司卻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心中微微覺得有些害怕,緊跟在周興身後,周興四處轉悠,吩咐林麒:"你也幫著找找,看看有沒有黃符之類的."

林麒應了一聲,低著頭四處亂看,找了這麼一會,在神像後面找到三張黃符,被塊青磚壓在下面.林麒高喊了聲:"師傅,找到了在這."喊了兩聲就伸手去抓那青磚,那里想到,青磚沈的不像話,竟然動也沒動,林麒咦的一聲,很是不可思議,這青磚是普通青磚,雖然不,但也就是三四斤的模樣,自己用了力氣,怎麼就動也不動?

林麒很是不服氣,雙手抓住青磚,嘿的一聲大喊,雙手使勁向上一擡,那青磚紋絲不動,卻閃得林麒跌坐在地,周興大步而來,看到那青磚,面露微笑,像是早就知道怎麼回事,蹲下去看,就見青磚下面壓著的三張滿是塵土的黃符,用嘴一吹,符紙上面顯露出字跡.

周興微笑朝馮提司招手:"你來看看,這三張符紙上面是不是你們一家子的生辰八字?"

馮提司靠著周興蹲下,仔細看去,雖然符紙被青磚壓了一半,看不完全,但另一半上面的字確是看的清清楚楚,果然上面的日子時辰,就是自己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臉色頓時就變得很難看,問周興:"道長,你是我們一家子走不出去,是妖婆子拿了我們的生辰八字壓在了本地土地廟中的緣故?"

周興點頭:"就是如此了,否則你們一家怎麼會走不出去這濟陰縣境去,土地爺看著你們呢,能走出去才怪."

"我與妻子並不是本縣,本土,本地人士,此間土地又如何管得了我們?"

"以前不是,可你生辰八字都壓在土地爺身子下面了,不是也是了."

馮提司冷汗都流了下來,沒想到那賊婆子竟然拿了它們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做這等邪事,心中也是不由得懊悔,若是生日的時候不大張旗鼓,那賊婆子也不會知道自己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可官場上就是這樣,一家三口每年的生日,都是收銀子的時候,又怎麼能舍得不操辦?

"妖婆子,妖婆子,害的我苦……"馮提司一邊叫罵,一邊伸手去抓那青磚,想要取回三張黃符,可不管他如何用力,青磚都是紋絲不動,周興看在眼里,心中好笑,對他道:"土地爺答應了那婆子拴住你們一家三口,豈能是你一個凡夫就能搬動的?"

馮提司聞聽此話,頹然跌坐在地,懊惱道:"土地神職雖,可也是正神,怎麼就幫妖人做下這等邪事?"周興聽他埋怨,嚇了一跳急忙對他道:"不要胡,土地爺可就在這呢."馮提司也知道失,急忙捂住嘴,過了會才開口問:"如今該如何?"

周興道:"莫要急,有我在."完來到神像前面,蹲下看了看地上的塵土,又摸了摸廟門,歎了口氣道:"這是窮瘋了啊."馮提司和林麒都跟著他轉,聽到這話,馮提司問:"這話怎麼?"

周興拍拍手,道:"廟荒了差不多有個二三十年了,否則也不會是這個樣子,香火更是早就絕了,剛才我蹲在地上仔細看了下,有幾堆香灰還在,想必是那關婆子來拜祭過,而且廟門也是新的,看樣子也是剛裝上不久,這就是關婆子到這土地廟,拜祭了土地爺,奉上了香火,又做了新門,好歹能遮擋些個風雨,土地這才幫忙把你一家三口栓在濟陰縣境內走不出去,現在莫是你,任誰來也拿不走你一家三口的生辰八字."

馮提司一想到自己一家三口這輩子都無法走出濟陰縣境,慌張無比的抓住周興的胳膊,哀求道:"道長可要救救我一家老的性命."

"有我,有我,莫要慌張."周興勸了兩句,沈吟一下道:"此間土地也是可憐,保境安民,卻落得個沒下場,香火供奉全無,廟破成這個樣子,也不知道受了多少風吹雨打,所以關婆子才能成事,事到如今,馮提司不拿出點誠意來,怕是這紙符拿不回來."

幾句話提醒了馮提司,一拍腦門道:"對啊,關婆子能奉上香火,做扇新門,我自然也能,你跟土地爺,只要放了我們一家子,日後定當重建廟宇,重塑金身!"

周興搖搖頭:"有許願,就有還原,你怎麼知道關婆子許的是什麼願?若也是重建廟宇,重塑金身,土地爺又何必費那二遍事,只要等著關婆子成事之後,自然享受得到."

"那該怎麼辦?"馮提司焦急問道.

"你跟濟陰的縣尊老爺交如何?"

馮提司聽得一愣,不明白周興是什麼意思,還是老實回答:"自然是不錯,張縣令有個本家弟弟是個不爭氣的,還是我將他安排在水道衙門當了個胥吏,有事也得上話."

"好,有了這層關系,自然就能拿出青磚壓著的符紙,這樣,你回去之後就請縣令老爺來給土地爺加官進爵,再許下重建廟宇金身,土地爺自然就會將你家三口的八字符紙還給你."

馮提司聽得有點迷惑,就問:"道長能否得明白些?"

周興道:"那關婆子既然許了願,就會來還願,可咱們誰也不知道他許的是什麼願,但我想,也無非是重建廟宇金身之類的,可有一樣他是萬萬許不下來的,你要知道,若縣令為此地土地公加冠晉爵,代表加冕授階,戴上官帽後的福德正神,就會晉升到縣城隍爺的位階.你想想那關婆子何德何能,能許下這願?也只有你馮提司與縣尊大人交好,才能辦成此事,如此一來,土地爺自然就會幫你辦事了."

這番話得馮提司恍然大悟,的確,這官面上的事,那關婆子無論如何都是辦不到的,頓時來了精神,問周興:"我該怎麼做?"

"跪在土地爺面前許願,發誓,不過你要記得,你許了願,日後一定要來還原,土地爺神位雖,但欺騙了他,報應可大."

馮提司連忙不敢,跪倒在土地神像面前,周興讓林麒去車里把他的包袱取來,拿出三枝長香,遞給馮提司,歎息道:"香是上好的貢香,可不多了."

馮提司那里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道長莫要擔心,這些都算是我的."

周興點點頭,指點著馮提司點燃了香火,插在地縫里面,馮提司磕了三個頭,許願道:"的馮有才,是濟陰縣水道衙門的提司,禱告福德老爺知道,只要老爺放了我一家三口,來日必定重建廟宇,重塑金身,更會請來濟陰縣令為老爺加官進爵,絕不敢有半句虛,否則定叫人家宅不安,禍事進門,更叫人不得好死……"

誓發的也算狠毒,念念叨叨完,又磕了三個頭,廟平地起了陣旋風,就聽得神像後面"啪!"的發出一聲脆響,林麒跑過去一看,青磚竟然彈飛到一邊,露出三張紙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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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6:22

第三十六章 關婆子

取了黃符,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三人也不多做停留,坐著馬車往回趕,一路上馮提司對周興奉若神明,自然也就有了信心對付關婆子.閑話不,且回到客棧,陳友諒竟然還沒走,見他們回來,迎了上來,追問事辦得如何?

馮提司奉承了周興幾句,周興客氣了幾句,幾個人就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依著馮提司的意思,他今晚上就帶著老婆孩子出去躲避幾日,家里留給周興打點.周興急忙不可,他還沒見過關婆子,也不知道對方道行深淺,馮提司一家現在是能跑出濟陰縣境了,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在本地為官,早晚都是要回來的,何況你一走,驚動了關婆子,帶著孫子也躲避出去了,又該上哪里去找?

更何況周興也不可能在濟陰縣待上一輩子,早晚都要走,到那時馮提司帶著家人回來了,關婆子又來攪擾,該如何是好?為今之計,也只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暗里查明了關婆子底細,再動手將她降服,這才是萬全之道.

馮提司一琢磨也是這麼個道理,就跟周興幾個商量如何將他們帶進家門,最後還是陳友諒給出了主意,就周興三人是馮提司的遠房親戚,家鄉遭災了前來投奔,馮提司不能不管,收留下來,再讓林麒盯著關婆子,就是給林麒找點事做,也讓關婆子有個人使喚,想必關婆子不會起什麼疑心.

眾人聽了都覺得好,只有林麒嚇了一跳對周興道:"師傅,我跟你學的東西還少,那妖婆子是個厲害的,能行嗎?"

"怎麼不行?你不去盯著那婆子,難道讓周顛去?"林麒一聽也是這麼個道理,真讓周顛去盯關婆子,三兩語的這子還不得把祖宗八代都告訴人家?看來看去,這里也就他合適,只能無奈答應,可還是對周興道:"師傅,我有點怕,你有什麼厲害法寶沒有,借我一件兩件的,有了事也好自保."

周興暗道:法寶?我要有那玩意,還掙這個辛苦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胸前戴得那個諦聽黑玉件可是開過光的法器,還是菩薩神靈之類給開的光,要法寶,也就你戴的那玩意算,一般邪物根本不敢靠近嗎,我老人家可沒有這等好東西,你可比你師傅趁多了.

心里這麼想,但這面子卻不能落下,呵呵一笑道:"師傅叫你去,自然會保你無事."著話從包袱里取出幾張畫好的黃符,疊了把紙刀遞給林麒道:"你附耳過來,為師的教你幾句咒語."

林麒湊了過去,周興在他耳邊聲道:"遇到了事,拿出這法刀,就念:天地威神,誅滅鬼賊.六乙相扶,天道贊德.吾信所行,無攻不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即可."

林麒將咒語記下,舉著手中的紙刀當真是哭笑不得,這紙刀疊的甚是好看,軟塌塌的是什麼法刀,還不如給自己一把木頭刀來的管用,起碼還能仍過去嚇對方一跳,這紙刀又有什麼用了,難道對方打過來,我要點著了燒她嗎?

心里這麼想,卻也無可奈何,只好貼身收了,周興幾人也不理他,倒是周顛有點不放心的過來對他道:"林子,你別怕,到時候我陪著你."

林麒知道周興肯定不會讓周顛陪著自己,可這兩句話還是讓他覺得溫暖,笑了笑也沒話,這麼會的功夫大家商量妥當,陳友諒當真熱心,出去買了幾身平常百姓的衣服,讓周興三個人換了,又對馮提司道:"提司,這等江湖上異人斗法的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但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就去南街胡同找我,在下定然萬死不辭."

馮提司也是感動,日後他帶來的那些民夫,自有他來安排,決計不會苦著累著了.陳友諒又是急忙感謝.

又了會子話,這天可就全黑了下來,馮提司怕太晚回家引起關婆子的疑心,帶著周興三人,告別了陳友諒朝家而去.一路之上馮提司頗有些不安,許是心事太多,腳下有點發飄,有那麼幾次要不是周興眼疾手快,馮提司就要摔跟頭.

路再長也終究有到頭的時候,何況那客棧與馮府也就隔了兩條街,不一會也就到了馮府,林麒擡頭去看,雕廊畫棟的果然是個富貴人家的模樣.馮提司上前拍門,看門老頭打開門見是他,低頭叫了聲老爺.馮提司嗯了聲,帶著三人進了府,還沒等到正廳,馮提司就對看門老頭道:"去將夫人,少爺,關夫人和他孫子都請來."

老頭應了一聲去請人,馮提司就帶著三人在正廳門前等著,過了會馮夫人帶著孩子先到了,林麒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娘倆,馮夫人相貌甚好,也就三十多歲的年紀,只是臉色發白,雙目無神,恍恍惚惚的甚是沒有精神,旁邊的馮家公子跟他母親一樣,都是臉色死板,雙目無神.

隨後關婆子帶著六子也到了,六子陰沈沈的,躲在關婆子身後,像是一條影子.關婆子倒是精神十足,看那面貌,也就四十出頭,穿著也得體,雍容富貴的模樣.還有一樣,那就是關婆子與馮夫人在燈光下,看上去竟然十分的相似,仿佛親姐倆一般,若不是年歲上還有點差距,真如孿生似的.六子看不太清楚,可高矮胖瘦與那馮家公子一般無二.

關婆子嫋嫋婷婷走了過來,離的還遠就站定,冷聲問馮提司:"提司,叫老身來,有何事啊?"

馮提司先前害怕緊張,刺客倒是安靜了下來,從容對她道:"夫人,這三個是我遠方的親戚,今年淮河兩岸遭了水,就到這來投奔我,看在是同宗同族的份上,怎麼也不能不管,我又想著夫人搬進了新家,卻連個使喚的人都沒有,我這遠房的外甥倒也是個伶俐的人,跑個腿,燒個火的,也就不用夫人親自動手了,就帶了回來,往後就讓他伺候夫人,周林,還不快給夫人見禮."

聽到馮提司的話,林麒上前一步,朝那關婆子彎腰拜了下去,輕聲道:"的周林給夫人請安."

關婆子冷哼一聲,斜眼瞧著林麒,卻是一句話也不,她不話林麒不敢站直了,這氣氛頓時就僵了下來,馮提司也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尷尬站著,周顛是個不安分的,來的時候,周興警告他不要亂話,否則餓他三天不給飯吃,所以一直耐著性子.這會見關婆子不話,讓林麒一直彎著腰,心中可就惱怒起來.

周顛與林麒交好,自然看不得他受委屈,怪眼一瞪,甕聲甕氣朝關婆子道:"你這老不死的,林子拜你,怎麼連個屁都不放?你是那守墓的石頭人啊?"

周顛這話一出口,馮提司和周興頓時驚得一頭冷汗,周興上前一腳踹到周興,大聲道:"你這沒規矩的,是不是不想吃飯了?還不快給夫人賠禮……"

馮提司也訕笑著對關婆子道:"我這遠房侄子是個混的,夫人不要見怪."

關婆子只是冷笑,並不開口,周顛混賬勁上來,心中不服,猶自大聲嚷嚷:"這妖婆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他身後那子後面可跟著五個……"鬼字還沒出口,就被周興一大耳刮子扇得閉了嘴.

倒是關婆子聽到周顛這句話,臉色變了一變,隨即恢複如常,對馮提司道:"提司有心,老身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就讓這周林跟著我吧."完又對林麒道:"你去收拾了鋪蓋,就睡到後院的屋里,有事我自然會叫你."

林麒滿口子答應,心中卻暗暗咒罵這老婆子不得好死,彎了半天腰,這會也就站直了,再一看,那關婆子已經沒了影子.

眼見關婆子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氣,奇怪的是,這邊鬧哄哄的,那邊的馮夫人和公子卻一直安安靜靜的看著,像是兩個木偶一般,馮提司見她倆神恍惚,心中也急,想要找周興討個主意,一想在自己家中,生怕那關婆子知道了,還是忍住.

馮提司讓下人整出一間偏房出來,安排周興父子兩個住下,又讓下人去準備鋪蓋,也就陪著妻子孩子回了屋,等一切妥當,下人也走了,林麒將屋子門關上,這才著急的聲問周顛:"師兄,你剛才看見什麼了?"

周顛哼了一聲道:"那子身後跟著五個鬼,都是六七歲的樣子,呲牙咧嘴的嚇唬我.我爹肯定也看到了,他就是不."

林麒嚇了一跳,想起晚上就要去後院陪著那妖婆子和他孫子還有五個鬼,頓時就有些不寒而栗,扭頭去看周興,想要討個主意.

周興揉了揉眼睛,從雙眼眼角各取出一塊似綠葉樣東西,歎了口氣道:"那不是一般的鬼,那是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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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6:37

第三十七章 河眼

夜色沈寂,濟陰縣南街胡同最北邊民房內,一燈如豆,陳友諒面色平靜,雙眼微閉,盤腿坐在炕上,右手撚了個手串,拇指和食指飛快撥動,手串上的念珠相互碰撞發出清脆動人聲響,手串由十八顆魚骨串成,潔白晶瑩,宛如美玉,一看就是主人多年撫摸撚動才是這個樣子.

"咚!咚!","咚!咚!",外面傳來二更梆子聲,屋門被輕輕被推開,閃進來一個精壯漢子,見了陳友諒低聲呼喚:"四九哥,我回來了."

陳友諒慢慢睜開雙眼,眼中露出精光,面色陰沈,那里還有白日忠義仁厚的模樣,他探出半個身子,聲問:"事辦的怎麼樣了?"

"探明了鎮河鐵砣的位置,就在古渡口那邊,船也雇到了,就等四九哥了."

陳友諒翻身下炕,穿上鞋,道:"走,今天一定要將鎮河的鐵砣子撈出來,正一教的道士和妖婆子很快就會交手,咱們耽擱不得."漢子應了一聲,好奇問道:"四九哥,你怎麼對那婆子帶著的六子那麼感興趣?你咱們做了這麼多,真能成事嗎?"

陳友諒皺了下眉頭,本不想理他,但眼下只有這麼一個心腹幫著做事,還是不應寒了他的心,沈吟了下道:"那六子是童子命,咱們想要攪動黃河,惹那條快要化龍的惡蛟出來,就必須將他沈到河眼里,到時他冤魂不散,吸動河眼地氣,惡蛟又豈能無動于衷?"

"四九哥,什麼是童子命?"那人聽陳友諒的玄乎,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所謂童子命,就是侍奉仙家的童男女或弟子,有"犯花",打下來的,有是偷跑下來的,還有的是天人福報享盡轉生到人間的.民間廟里供奉的神鬼精靈或神鬼精靈的或侍者被罰或偷跑,或因別的原因轉世的.都是童子命."

"童子命的孩子都活不長,過不去十八歲,有的也有可能活到那個時候,但是卻會在幾個關頭處一樣夭折.基本關頭都是逢三,六,九的年頭上,而且命運坎坷,身體也不好,總是病病殃殃的樣子,可越是這樣的孩子,身上的靈氣越足,都帶著仙根呢,正是沈河的好引子."

漢子是陳友諒家鄉的人,自幼跟著他一起打漁,從也是怕他,聽他的神乎其神的,討好似的道:"四九哥懂得真多."

陳友諒卻頗不耐煩道:"這些個事有什麼不懂的回來我再跟你,現在不是這些的時候,莫要耽誤了正事,快走."

兩人出了屋,騎上馬,踢踏踏出了城奔黃河岸邊而來,兩人走的是道,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到了一荒廢的渡口.黃河在夜晚,顯得很是安靜,遠遠看上去沒有白天那麼渾濁,猶如一條翻滾的玉帶橫陳在天地之間.

一條烏蓬船亮著盞燈漂浮在水面上,那漢子下馬揮手朝那船呼喊:"老聶,老聶,我們來了……"

陳友諒皺了皺眉,輕聲問那漢子:"我不是讓你找艘大點的船嗎?怎麼就找了這麼一艘船,這明顯是條撈屍的鬼船."

那漢子只是叫苦:"四九哥,這大晚上的行船,沒人願意干,也就是撈屍的老水鬼看在銀子多的份上才願意跑這一趟,四九哥,真是沒辦法了啊."

陳友諒嗯了一聲,也沒在多話,看著烏蓬船微微向岸邊而來,到了近處,一個干枯瘦,仿佛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黑老頭,從烏蓬船陰影之中走了出來.這老頭戴了個斗笠,微微有些佝僂,怎麼也得有六十多歲了,一臉陰冷,對著陳友諒和那漢子拱拱手道:"我不管你們大晚上的要干什麼,但答應老頭子的一百兩銀子得先給了."

陳友諒微微一笑,從馬上取出一個沈甸甸的包裹,砰的一聲扔到船上,老頭撿起包裹打開一看,里面十個銀錠耀眼生花,裂開嘴一樂,就道:"上船吧,不管你們干什麼,老頭子我都只當沒看到."

陳友諒面無表,沈聲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話是這麼的吧."隨手抽出腰間的長刀,那老頭見他抽刀,也不害怕,冷笑著問:"你要干什麼?"

陳友諒也不理他,突然大喝一聲,揮刀朝他騎來的白馬砍去,這一刀恍若驚鴻,刀勢力大氣沈,只是一刀就將個馬頭整個砍了下來,那馬翻身倒下,四蹄抽搐了幾下也就不在動彈.陳友諒拎了血淋淋馬頭,朝船快走了兩步,躍上船,船被他一躍之力踩得搖晃不止,陳友諒卻如雙腿生了根一般,站在船上動也不動.

他露了這一手,老頭雙眼頓時一亮,呵呵笑問:"原來你也是吃水上這碗飯的."

陳友諒斜了他一眼,道:"湖北沔陽,世代打魚為生."完朝那漢子招手,漢子也跳上了船,老頭也不多,乘船朝河心劃去,陳友諒站到船頭,將手中馬頭伸出去,馬腔子里面流出的鮮血一滴滴滴落到水里.

待血流的差不多了,才將馬頭扔到河中,黑暗中馬頭漂浮在河面上,一雙馬眼還圓睜著,陳友諒輕聲吟唱著一種很怪異的歌謠,又快又急,接著又從包袱里取出三枝香來點燃,這香甚是粗壯,比普通祭神的香大上三倍不止.

三支香燃起的煙火凝而不散,竟然絲絲的全都鑽進漂浮在河面上馬頭鼻子里面,原本清朗的河面立刻霧氣就升騰了起來,那乘船的老聶頭,見到這一幕,臉上顯露出凝重神色來.

馬頭吃了香火,就似有了生命,緩慢向前飄動,陳友諒見了急忙吩咐老聶:"跟著馬頭."老聶應了一聲,滑動船,去追馬頭,過了有半柱香的時間,烏蓬船微微地晃動了起來,河面上似乎有一陣浪打了過來,腳下傳來輕微的震動,陳友諒望向了江面.已經到了水流最為湍急的地方.

這里河面愈發寬廣,後浪推前浪,層層相疊.不知怎的,河面上波浪變得陡然湍急了起來,像是有一只看不見的大手正在用力地攪動.烏蓬船發出極有韻律的拍打聲,眼前河面上的馬頭停在一個地方,不在向前移動,而是開始旋轉.

黃河水深之處,有些地方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但在河水下面,卻有許多的水窩子,也不知道是如何形成,總之下面水流湍急,旋轉向下,人和船要是不心進了水窩子,那就再也上不來了,也不知道被卷到什麼地方.

撈屍的老聶頭看見馬頭旋轉,變了臉色對陳友諒道:"不能在向前了,掉進水窩子可就沒命了."

陳友諒也不理他,扭頭對漢子道:"就是這里了,下鉤!"那漢子答應了一聲,解開衣衫,就見他里面纏著一圈圈尾指般粗細的色繩,腰間有一金鉤,乃是純金打造,怕不是有兩三斤重,漢子取下繩,拴在胳膊上,拿住金鉤走到船頭,向著馬頭旋轉的地方扔過去.

金子最重,遇水則沈,可這金鉤到了那水窩子處,卻是繞著馬頭旋轉不停,半點也沒有要沈水的意思,老聶頭見金鉤不沈,愣了楞,再看向水窩子,臉色可就變了,沈聲問陳友諒:"你們不是盜河墓的,你們到底是誰,想干什麼?"

黃河綿延萬里,水土深厚,途經九省,源頭位于青海巴顏喀拉山的雅拉達澤峰,巴顏喀拉山北麓的瑪曲,約古宗列曲是黃河的正源,黃河一路洶湧奔騰,銳不可當,浩蕩貫長虹,浪瀉濤奔氣勢雄;依次穿越青藏高原,黃土高原,內蒙古高原,黃土高原,華北平原,蜿蜒東流入海,算得上是天下最大的一條龍脈.

自古以來,黃河邊上就是安塚立穴的風水寶地.曆代帝王將相,門庭大閥,多以黃河周邊地帶作為安寢長眠之所.久而久之,黃河邊上一帶的區域古墓巨塚遍地,多有王室貴胄,大商巨賈的陰宅陵寢.

幾千年來,黃河不知泛濫了多少次,被渾濁黃河水埋葬的古墓巨塚,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這些東西深深陷在黃河河床的淤泥下,一直沈睡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只有懂得黃河風水秘術,知曉水脈流向的手藝人才能夠找得到.

老聶頭本以為陳友諒兩人是來盜河墓的,否則也不會大晚上雇他這麼一條破船,他也不甚在意,這年頭干這個的人多了去了,有些地方一個村子的人都在干這個,那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甚至還存了心思,若這兩個人真是有手藝在身的,等撈上來東西,自己多少也能分點.

卻沒想到,兩人行事詭異,根本就不是盜河墓的,而是另有所圖,並且所圖不,他現在才看明白,前面馬頭旋轉,金鉤不沈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水窩子,乃是這一段黃河的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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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6-8 08:46:54

第三十八章 鎮河鐵砣

黃河流經九省,每段水路都有一個水眼,每一個水眼都連著大海,當年大禹治水的時候,用天下精鐵鑄造了九個鐵砣子,鎮壓住九處水眼,這才使得黃河不在那麼暴戾,天下百姓也有個安甯日子.

老聶是黃河撈屍人,干的就是死人的買賣,不是什麼良善之輩,要不然也不會大晚上的貪圖銀子,冒這個險.若干些個沒本錢的買賣,盜墓挖墳之類的,他當真是下得去手,可這攪動河眼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下面鎮河神器被取出,黃河泛濫,死的可不是一家一戶,還不知道有幾萬幾十萬條人命就要喪命在翻滾渾濁的黃河水中.

他沒想到陳友諒心腸如此之毒,不管旁人的死活,要動這河眼,雖然不知道他要干什麼,但想來總不是好事,事到如今再也忍耐不住,大聲喝問:"你們到底是誰?想干什麼,不曉得這是河眼嗎?"

陳友諒陰冷回頭,道:"不是我們干什麼你都當做沒看到嗎?怎麼,你要反悔?"

"誰知道你們是干這喪淨天良的勾當,快快停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哦,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個不客氣法."陳友諒悠哉著,船已經到了河眼上方,隨著馬頭方向金鉤緩慢旋轉起來,那漢子正聚精會神操縱繩,頭也不回一下.

老聶頭冷笑兩聲也發了狠,轉頭走到船尾,在船尾靠近烏蓬的地方立著一個巨大的陶甕,黑布蒙住了罐口,上面壓著一塊青石,陶甕沿口貼著古舊的黃符,被河面風吹得嘩嘩啦啦響動不停,老聶搬開青石,抓住黑布,冷笑對陳友諒喊道:"你若不放手,真就莫怪我."

"動手吧,正好我也想見識見識你黃河水鬼的手段."陳友諒依舊是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老聶的手有些顫抖,大聲道:"你還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

"這就是黃河了,到了這我也沒死心."

老聶被噎的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冷笑一聲,再也不多,一把將陶甕上的黑布扯了下來,用牙咬破食指,往陶甕里面滴了幾滴鮮血,淒厲大叫:"我以血食祭爾等枉死之人,抓了這兩個去當替身吧."喊完一腳踢翻陶甕.

陶甕翻滾著落到水里,冒出幾個血泡消失不見,就站在陶甕沈江的瞬間,變故突生,船頭水面嘩啦一陣翻滾,一雙蒼白的枯手,冒出水面朝陳友諒雙腳抓了過去,同時另一雙枯手也朝那精壯漢子抓來.

精壯漢子大驚失色,不由得向後退了一退,陳友諒卻是動也不動,冷哼一聲對那漢子道:"有我在,慌張什麼?掌好了金鉤."

陳友諒余威所致,那漢子竟然真的就鎮定了下來,兩雙枯手抓住陳友諒和那漢子的腳踝,就朝水里拖,水面翻滾中,兩個水鬼顯出了真身,一個女人,臉色青紫,肚子漲的跟面鼓一樣,另一個是個男鬼,破衣爛衫,臉腫脹得豬頭一般,全身水淋淋的,都沒個人樣子,這場面若是一般人見了,必定要嚇得昏死過去.

陳友諒卻突然笑了,任由那水鬼抓著自己的腳踝,回頭問老聶頭:"就這兩下子?這倆水鬼是你害死的吧,死了有十年沒有?"

老聶頭聽他這麼問,愣了下,問:"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也會驅策水鬼,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水鬼!"完陳友諒從懷里掏出一個的瓷瓶出來,用手一捏,啪,一聲捏的粉碎,瓷瓶中流出水來,四團黑氣猛然沖天而起.

陳友諒撚動手中念珠,大叱了聲:"去,將這兩個玩意給我撕爛了."

"嗚嗚……"淒厲哭號聲音頓時響起,四條黑色水鬼化成實體,兩男兩女,都是正常人模樣,遠沒有那兩個水鬼那麼猙獰可怕,但身上黑色陰氣卻濃厚的像是要滴出水來,雙眼之間更是血,宛如妖魔,聽得陳友諒號令,飛身撲了過去,圍著那兩個水鬼抓扯,就像是抓扯兩個紙人,眼見著在四個水鬼抓扯之下,老聶頭召喚出來的兩個水鬼瞬間就被撕成碎片,更被四個水鬼瓜分塞進口中,硬生生吞了.

老聶頭雙眼露出不可思議神色,嘶聲道:"這是千年的水魅,你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本事?"

陳友諒冷笑道:"我本事大的很呢,叫你今天死得明白,我乃沔陽陳友諒,不怕你去陰司告我一狀."這句話完,猛然抽出腰間長刀,老聶頭嚇了一跳,知道他想殺人滅口,轉身就朝河里跳,以他的水性,到了水里,陳友諒想要抓住他,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卻沒想到,還沒等他動彈,水面上一個水魅飄出,長發一甩,就如瘋長的野草,瞬間長了十幾丈,帶著水淋淋的陰氣纏住老聶的脖子,陳友諒大喝一聲,高舉長刀,朝船尾疾走兩步,猛然揮刀,刀光如虹,砍下老聶頭顱,還沒等老聶頭屍身癱倒,一腳橫的踹飛了出去,砰然掉進河水中,濺起好大一團水花.

老聶頭屍身掉進水中,鮮的血花彌漫開來,陳友諒望著他無頭屍體,冷哼一聲:"不知死活的東西,本想完事了再殺你滅口,偏偏等不得,真是該死."

隨著老聶身上的鮮血彌漫開來,水面頓時就漸漸沸騰起來,像是開了鍋一樣,金鉤在水面也是愈加的不穩當,那精壯漢子滿臉是汗,操縱著金鉤只覺得越來越沈,大聲對陳友諒道:"四九哥,你殺了那人,血腥氣引來了河里的邪物,快快做法,晚了就來不及了."

陳友諒臉色一肅,快步來到船頭,從懷里掏出四張黃符,神色恭敬,朝著四方拜去,口中念念有詞:"東水之神,南水之神,西水之神,北水之神,四水之大神,退卻水波,露出土地,急急如律令……"

四張黃符被高高揚起,在空中打了個旋,漂浮在河眼上面,陳友諒雙手掐訣,口中念念有詞,朝那漩渦之處一指,兩手慢慢分開,隨著他的動作,河水竟然就分開一道縫隙,金鉤也隨之沈了下去.

精壯漢子更是神色凝重,慢慢將繩一點點放下,放了有三四十丈的長度,手心猛然一顫,知道勾到了它們要找的東西,精神一振,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繩上,就聽得鐺一聲脆響,金鉤勾住了一個東西.

"四九哥,到手了."精壯漢子歡呼一聲,陳友諒停止念動咒語,撚了撚手中那串魚骨手串,他這手串上面,有四顆根本不是魚骨,乃是他馴服的四個水魅頭蓋骨雕刻成的,有這四顆頭骨雕成的珠子在,他陳友諒就能驅策這四個千年水魅.

陳友諒輕輕撥動四顆頭骨念珠,輕聲道:"去將那水底的鐵砣帶上來."

他話音一落,四條水魅漂浮在河眼上方快速旋轉起來,隨著轉動,河水也翻騰向上,生出一股吸力出來,那精壯漢子借力心向上拔起繩,不一會的工夫,一個人頭大,黑黝黝的秤砣一樣的東西浮出水面.

陳友諒見了面有喜色,上去幫著那漢子拉動繩,將那鐵砣子拉上了船,陳友諒歡喜無限,仔細看去,就見這鐵砣子跟傳中的一樣,黝黑沈重,上面刻了永鎮河底四個字.

陳友諒歡喜顏色還沒下去,就聽那漢子驚呼一聲:"四九哥,有東西上來了."

陳友諒扭頭朝水下看去,就見河面上被激蕩起的一圈圈的波紋,翻滾的河水中,一個巨大的如山似的黑影浮了上來,這玩意幾乎占據了整個河床三分之一,仔細一看,竟然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王八,身上有殼,但在龜殼下面伸出來的,卻是一張猙獰女人的臉.黑色頭發在河水里蠕動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這怪物像是很不滿意陳友諒的存在,向上揚了下頭顱,頓時就在河面掀起幾丈高的浪頭來,朝著烏蓬船鋪天蓋地而來,這浪頭雄壯,怕不是有萬均的力道,那精壯漢子驚得臉色蒼白,急忙朝岸邊拼命劃槳.陳友諒臉上卻顯露出奇異的潮,尖叫著道:"柱子,看到了嗎,這就是人頭鼇,你我兄弟拼命,為的就是降服這三百人頭鼇,八百水猴子,你瞧瞧,一個人頭鼇就已經這般厲害,若是全都降服了,這天下間的江河湖海,還有誰能攔阻得了我?哈哈……"

陳友諒狀若瘋癲,雙眼狂熱看著那人頭鼇,此時那人頭鼇也惱怒了起來,身軀翻動,巨浪一**的撲了過來,更有無數河草般的黑色長發蔓延過來,轉眼間,整個河面已經是黑發翻滾,鋪滿,猶如浪濤,這黑發當中,還有無數水鬼參雜在里面,嗚嗚哭號,就要沖出來,撕碎了這艘船.烏篷船在這巨浪當中猶如一片樹葉,噶沈……

"四九大哥,先到了岸上再這些,你在不出手,咱們就要葬在人頭鼇口中了."

這一聲喊,驚醒了陳友諒,眼見浪頭到了頭頂,急忙轉動手串,四個水魅得了命令,推動烏蓬船,夜色下這艘烏蓬船如一道射出的箭矢,眨眼間到了岸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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