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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他對她一見鍾情,
她卻熱心的當起紅娘,一心把他推給同班好友;
幸好他一抓到機會就趕緊對她真心告白,
而她也接受了。
不過,為了避免刺激她好友,他們之間只得淪為地下情,
且不到兩個月就從熱戀到決定結婚。
只是,紙終究包不住火,她的好友發現後絕情痛罵
她背叛,讓他們的感情蒙上陰影;
加上兩人過於年輕,禁不得彼此幾句意氣用事的言語,
最後結局便是簽字離婚,從此失去音訊連繫。
怎麼也沒想到八年後他們會以幾乎是對立的身份立場相見——
他的公司被併購,而她是接手處理的對方公司代表。
他在意的並不是公司被併購,而是——這八年來,
她可有想起過他?想起他們曾經有的甜蜜戀情……
楔子
「離婚吧。」她的眼眸微暗、下巴微抬,小巧清秀的五官上淨是倔強的表情。
「離就離!」他也不甘示弱,煩躁地以五指耙梳自己的一頭短髮。
「你……」她的唇抿成一條線,兩頰鼓起如河豚般。
「我成全你呀!」他暴吼了一聲,握緊的拳頭重重擊向桌面。
她的心一顫,因為他的拳頭。「你那麼凶幹什麼?你就是這個壞脾氣。」就算眼眶含著淚水,她還是努力抬頭挺胸,增加那微弱的氣勢。
「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的脾氣,我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雖然嘴裡這樣強辯著,音量還是放輕了許多。
「你以前的脾氣哪有這麼差,否則我又怎麼會嫁給你。」她反駁著。
「你後悔嫁給我了是不是?」他悶聲低問。
「沒錯,我後悔了!」她說得理直氣壯。
「我成全你的後悔。」他一副豁出去的模樣。
「那就簽字呀!」她將桌上的離婚協議書推到他面前。
他被她的口氣激到,毫不考慮地抓起筆飛快地在協議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連協議書的內容都沒仔細看。
她也賭氣般地拿過他簽好的協議書,接著在上頭簽下自己的名字。
兩個月的熱戀,像是被風吹散般;兩個月的婚姻,連蜜月期都還沒有過完,就落得如此下場。
這場婚姻來得太快,去得也快,像極了孩子們在辦家家酒。兩個連大學都還沒有畢業的人的確像個孩子,這段不成熟的婚姻就這麼被他們給玩完了。
第一章
中民電子工業股份有限公司
公 告
本公司與全誠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合併案,業已於民國九十六年十一月五日,經由雙方公司各自召開股東臨時會,並且決議通過,以全誠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為存續公司,本公司為消滅公司。
特此公告知悉
這一場會議,不僅氣氛凝重,還充斥著肅殺的氣息。
長方形的會議桌,左右兩邊共可容納十人,並且與台中、大陸昆山,同時以視訊方式連線,召開這場超級重要的主管會議。
與會的都是公司的重要幹部,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今日會議的目的,不僅攸關公司的前途,更是決定員工們生死存亡的大事。
站在會議桌最前方的,是一個西裝筆挺、戴著金邊眼鏡,氣質儒雅的男人,他正是這場會議的主席,更是這間即將被併購消滅公司的總經理。
「各位都是公司重要的幹部,有些同仁甚至跟著我父親從公司創立一起努力奮鬥至今,二十幾年的歲月,大家都對公司有著深厚的感情。」紀博濤以著沉重中帶著認真的表情,一字一句,鏗鏘有力。「我相信大家都清楚知道,公司面臨轉型上的難題,全誠集團在半導體產業是先進,也是龍頭,必能帶領我們創造更美好的未來。」
研發部經理忍不住急躁地問:「總經理,那我們該怎麼辦?」
「請大家稍安勿躁,等我把話說完。」紀博濤對著那位頭髮已經花白的老臣點頭示意。「我在此跟各位同仁正式宣佈,昨天股東臨時會已經通過了被全誠集團並購一案,明天起將有全新的團隊入主公司,請各位同仁務必盡全力配合新團隊的運作。」
當紀博濤說完上述那一段話時,雖然在場副理級以上的同仁都早已耳聞,且已有心理準備,但當親耳聽見這段帶著傷感的話時,還是深深被震撼了。
製造部的沈風表情透露著憂慮,他問:「紀總,你呢?」
紀博濤的唇角滿是苦苦的笑意。「我會繼續留在公司跟各位一起奮鬥,絕對不會棄各位於不顧。當然,總經理人選是由全誠公司指派,明天新任的總經理會帶著新團隊的成員來公司,我這個總經理就到今日為止。」
在場的同仁一陣嘩然。「怎麼會這樣?」
「公司還是有很多需要我支援的地方,所以在中民尚未正式與全誠合併之前,我的職位是副總經理。」
「紀總,那並購基準日定在什麼時候?」財務部的經理提出專業的問題。
「明年的四月一號。所以,中民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之後中民這個名字就會被消滅掉了。」儘管紀博濤的內心很感傷,但他還是展現出他該有的氣度,希望能以自己的力量穩定所有同仁的心情。
「那誰會被留任?誰又會被資遣?什麼時候可以給同仁一個確切的答案?」研發部經理擔心地問。
「雖然我們公司每年都有盈餘,但尚有許多潛在的危機,像是市場被同業吞噬、人工成本過高、產品技術無法達到領先地位。
「並購是件好事,像中信局被台銀併購,台北銀行並入富邦銀行,市場大者恆大,所以這對我們公司來說是一線生機,我會善盡最後一分責任,安排好各位的去留,絕不會損害到各位同仁的權益。至於留任的名單,必須經過新團隊的評估。」
會議很冗長,因為這關係到大家的未來,主管們都有許多的疑問,紀博濤耐心地回答大家的問題,就算無法即時回答,也希望同仁能明白他的處境,並購是趨勢,也是潮流,更是不得已的作法。
但最感痛苦的還是紀博濤。這是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沒想到他接下總經理職位才短短兩年時間,這間公司就在他手上結束。
雖然同意被併購是父親及股東們的決定,畢竟以換股比例而言,全誠很善待中民的股東,讓股東們不但沒有任何損傷,還因為擁有全誠的股票而身價翻漲了數倍。
全誠已經擁有中民百分之五十二的股權,紀博濤在此時此刻有著嚴重的無力感;他深覺是因為自己能力不足,才會落得被大集團併購,更讓員工面臨被資遣的命運。
存續公司有絕對的人事主導權,他這個總經理的位置也不保了,又如何去保他的員工呢?
會議後,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看著電腦螢幕,那一封來自全誠的電子郵件,寫著明天即將來報到的新團隊成員。
而他的視線獨獨膠著在那個分別八年的名字上——
人力資源課課長 俞宇心
這個姓很特別,就算是同名,也不至於同姓。
好幾年未再見過面,自從分開後,兩人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偏偏在他落難的時候,她的名字卻出現在他這樣挫敗的人生裡。
希望不是她;他不想讓她看見這時候的他;可是明明已經沒關係了,他為何會這麼在意她的想法?
紀博濤手握滑鼠一按,列印出了這封電子郵件。若真的是她,那他明天又該如何面對她呢?而她又會以什麼樣的表情面對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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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團隊的入主,讓中民公司上下戰戰兢兢、人心惶惶。
一早的九點,當新團隊成員一字排開踏入中民的那個時刻開始,紀博濤早就在會議室裡,率領主管列席,歡迎這些新團隊成員。
雙方的重要人物不是第一次碰面,包含董事長、總經理、財務副總、研發副總,早在幾次並購會議上就已經過招過好幾回;但是其他較基層的主管,包含製造部經理、業務部經理,還有人力資源部的課長,都是第一次見面。
紀博濤一眼就看見她了。說她變了倒沒變多少,一頭長髮披肩,有張圓圓的臉蛋,仍是他記憶中的美麗,還是那麼嬌小可人。
歲月獨獨厚愛她,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但明明她的外表並沒變,卻又讓他覺得很陌生。
她一身粉紅套裝,站在一排男人之中,顯得乖巧又專業;她的眼神專注,明明看見了他,卻不把他看進眼裡,而是看著現任總經理薛育淳。
雙方人馬握手寒暄,互相交換名片,他只是對她凝神片刻,隨即將注意力回到那一隻隻與他交握的手。
當他和她的眼神碰觸在一塊的時候,她的眼神清亮,探索的意味十足,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
「紀總您好,我是俞宇心。」她伸出蔥白似的右手,來到他胸前。
他定了定心神。「俞小姐你好,我已經不是總經理了。」他也伸出那厚實的右掌,與她那纖細的小手交握著。
「別這麼說,您還是同仁心目中的總經理,以後還要靠紀總多多照顧。」她微微勾動薄唇淺笑,那笑意很交際,一切是這麼的公式化。
他放開她的手,掌心的觸感,讓他只能屏氣凝神,才能假裝若無其事。
「哪裡。以後還要仰賴俞小姐的專業,我們很多同仁都屆退休年齡,還需要俞小姐多多幫忙。」
俞宇心遞上名片,紀博濤從她手裡接過名片,仔細看著她的眉眼;他不懂她為何能假裝得這麼鎮定,臉上連一點波瀾都沒有。
「中民是一間很老很老的公司,同仁的專業力不夠、競爭力不足、態度散漫,很多行政單位的同仁,連最基本的office軟體都不會使用,我想裁撤不必要的同仁是必定的程序,到時還煩請紀總多協助。」
「嗯,我們再慢慢詳談這部分。」他已經醞釀了一夜的情緒,卻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他轉身想再與其他新團隊的成員寒暄,不料她又開口了。
「紀總,不能慢慢來。」
「為何?」
「大量解雇勞工保護法第四條規定,事業單位大量解雇勞工時,必須在六十日前將解雇計畫書提報主管機關,否則公司會受罰的。」俞宇心以專業的口吻說。
紀博濤蹙起眉頭。「現在離並購基準日,還有四個多月的時間。」
俞宇心面帶笑意,繼續說:「紀總,您不瞭解,我處理過很多的併購案,每次時間看起來都很充裕,但實際上主管和員工溝通的過程中,必定會耗費許多時間和精力,所以我們沒辦法慢慢來。」
「你來到中民還不到半個小時,就這麼急著把我的員工趕走?」他的音量加大、口氣不耐,引起了會議室裡其他同仁的注意。
他是個好脾氣的總經理,那股成熟優雅的風度,更是女同仁心目中的黃金單身漢,但此刻他卻因為她短短的一段話而無法隱忍。
她不因他的怒氣而影響心情,反而加深那盈盈淺笑。「紀總,我怎麼會要趕走您的員工,我只是就事論事。」
「你來中民的任務,不就是要趕走我的員工嗎?」她開口閉口您呀您的,聽得實在很礙他的耳,這讓他失去了身為一個總經理說話時該有的分寸。
因為紀博濤的高音量,讓正在和同仁談話的薛育淳,朝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紀總,我不是要趕走您的員工,我是在為公司選擇能發揮最大效益的員工。」俞宇心還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紀博濤忍住氣,他的修養在這女人面前已完全的崩坍。「是嗎?」
薛育淳跟眼前的同事說了聲抱歉,不放心地走了過來。
兩個男人年齡相彷,氣度同樣昂藏;紀博濤是企業家第二代,而薛育淳是從基層出身、被委任的專業經理人。
「博濤,有什麼問題嗎?」薛育淳來到他們身前。
紀博濤輕輕搖頭,隨即恢復情緒。「沒問題。我在跟俞小姐請教有關員工留任的問題。」
「宇心是勞資方面的專家,她很擅長與員工溝通,再困難的勞資糾紛,她都能輕易解決。」薛育淳看著俞宇心,眼裡充滿著讚賞。
「薛總,您在紀總面前這樣誇讚我,我會不好意思。」在兩個大男人面前,俞宇心聲音又柔又嬌,顯露著小女人的風情。
「你本來就很厲害,我相信這件合併案,一定可以處理得很圓滿。」薛育淳勾唇淺笑。
紀博濤看著她那撒嬌的姿態,跟剛剛對他的嘴臉完全不同,深邃的眸底幾乎要噴出怒火來。
她果真不僅把他忘得徹底,還將他視同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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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八年的離婚夫妻,再次見面,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
紀博濤拿起桌上的茶杯,一灌入喉,才發現杯裡的咖啡早已經冰冷,那苦澀的滋味,就像他現在的心情。
俞宇心是全誠派來的,代表著資方;而他這個中民的總經理,代表的是三百多名員工的勞方。
明明俞宇心沒有任何挑釁的表情,他卻深深被她激起壓抑在心頭那潛藏的脾氣。
她是徹底忘了他?還是根本不想認他?
昨夜,他夢裡夢外都是她。想起跟她相遇、與她分離;想起熱戀時的纏綿,吵架時的決裂;以為自己早就忘了她,直到現在,他才明白那是自己在騙自己的傻話。
他按下內線。「何秘書,再給我一杯咖啡。」
沒多久,敲門進來的不是何秘書,而是俞宇心。
俞宇心手上端著一杯咖啡,他就這麼愣愣地看她將咖啡放到他的桌上。
「紀總,我剛好要進來找您,就順手替何秘書把咖啡端進來了。」俞宇心薄唇淺笑。
咖啡的香味沁入鼻心,紀博濤心頭一震,似乎比平常喝慣了的咖啡還要香濃。
「謝謝。請坐,有事嗎?」她想要公事公辦,那他就跟她公事公辦。
她隔著一張大辦公桌,在他的對面坐下,遞上一疊報表到他桌上。
「這是中民員工的基本資料,我以年資排序,有十幾位員工已經服務超過二十五年,我想這是第一批該勸退的名單,除非他對公司有非得留下不可的必要性。」
他雙臂環胸,連看都沒有看報表,而是直勾勾地打量著她。明明她說出口的話都沒有錯,可偏偏一字一句都引起了他的火氣。
「這些員工為中民作牛作馬二十五年,都已經快過年了,你難道不能等過完年後再提出這項申請嗎?」
「紀總,我得為公司考量。這些員工的薪資都很高,平均一個人的月薪以五萬元計算,三個月的薪資外加一個月的年終獎金,每個人算來可領二十萬,總共有十個這種不具競爭力的員工,公司就得再花費二百萬的人力成本,這還不包括公司得為這些人負擔的勞健保及該提撥的退休金。」她字正腔圓下的柔軟嗓音,卻有著不容反駁的說服力。
「他們很多都是二十幾歲就進入中民服務,對公司的忠誠度及向心力都不容置喙,現在他們都還不到五十歲,我沒有辦法看著這些同仁在過年前失業。」
「這些員工不是失業,而是退休,他們可以領一大筆的退休金。」俞宇心話雖輕,陳述的力道卻很重。
「凡事以金錢衡量的話,那就顯得太功利。做人還是要厚道些。」
「公司不是慈善機構,得為更多的員工創造更大的利益。」
「我只知道在創造更大利益的同時,不能讓員工的家庭面臨經濟困頓。」
「依企業併購法——」
她的話還沒說完,即被他舉手截斷。
「你別老拿法條來說教。情理法,情字還是擺在法字之前,不能事事講法律條文,做人資的還是要有柔軟的一面,得考量到人情世故。」他用力反駁。
「呵。」她淺笑出聲。「沒想到一向硬心腸、壞脾氣的男人,如今會說出這種話。」
「你……」他深深地吸了口長氣。「你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
她收起笑臉,表情變得很慎重。「沒有人會故意來看你的笑話,我希望你能就事論事,不要把過去的私人恩怨牽扯入公事當中。」
他眉一挑。「你承認我們過去有私人恩怨了?我還以為你把過去都忘得一乾二淨了。」
「紀博濤,你成熟點,你已經是個三十歲的男人。」她連名帶姓地喊他,沒有生氣,而是淡淡地嘲諷。
「你的意思是我很幼稚?」他站了起來,微彎的身軀,傾過半個桌面。
對於那突然逼近的俊臉,她還是不動如山。「幼稚得可笑。」她不怕死的又說了這句話。
「俞、宇、心。」他咬牙喊著她的名。她果然變了,以前的她體貼善良,是他心中的一道陽光,如今,她那女強人般的嘴臉,分明是衝著他來的。
「總經理是公司的領導人,怎能意氣用事的留下一群沒有生產力的員工?那無疑會拖垮那些努力打拚奮鬥的員工,你最好趕快把退休員工的名單擬定出來;接下來還得把這裡的工廠結束,把所有的作業員資遣,我們要做的事還很多,希望你不要浪費時間。」她口齒伶俐,很快地又從私人話題繞回到公事上。
「除非有好的資遣方案,否則我不會讓你動我的員工。」
俞宇心站了起來,不理會他那彰顯的怒氣。「一切依照勞動基準法及勞工退休金條例辦理。」她唇角微勾十五度,還是公事公辦的態度。
他的好修養輕易被她給毀滅。「你明明不是法律人,為什麼會說出這麼沒有溫度的話?」
她不回應他的批評,繼續把該說的話說完。「你最好先跟員工溝通,讓員工知道公司的作法,必要時我們可以先召開員工說明會。」她走到門口,手腕卻被他一把拉住。
「我為什麼要聽你的?好歹我也是這間公司的總經理!」
「紀總,就因為您是中民的總經理,所以我才來請求您的協助。況且您不是聽我的,而是聽董事會的。」她微微扭動手腕,因為他的碰觸,臉上不爭氣地微微熱燙著。
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失控,隨即放開她的手。「我希望能到過完年後再來談退休和資遣的事。」
「這不是我能做決定的。董事長希望能在過年前完成這件事。」這次她不顧優雅的身段,有些倉卒地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她能言善辯卻不顯咄咄逼人,他心知肚明,若不是因為她,他不會為反對而反對。
早在規畫合併之初,全誠和中民的高階主管就有共識,將台灣所有的生產廠西移到大陸,以節省人工成本,也可以為公司的長遠發展謀求更大的利益。
他是怎麼回事?怎會變得公私不分?一遇上她,他就完全亂了分寸嗎?
第二章
今天的溫度陡降,是入冬以來的第一波冷氣團。
明明是待在辦公室裡,俞宇心卻穿得跟球一樣,身上不僅有厚外套,連圍巾都用上了。
這種密閉似的大樓,就算天氣再冷,還是得開空調,偏偏她座位的頭頂上正巧是冷氣通風口。
冷風直往她的頭頂灌吹,這讓已經過了晚上七點、卻還沒有用晚餐的她,身上不但連一點御寒的熱量都沒有,還頭昏昏、眼花花,肚子更是餓得咕咕叫。
她這個由全誠調派過來的人力資源課課長,被全中民的員工視作了假想敵,每個人都認為她是來執行砍人命令的劊子手,她正做著吃力不討好的工作。
她慶幸的是,她部門裡的兩位人事專員,對她都還算是必恭必敬,因為她手上握有她們的生殺大權。
只是,她所有的作業計畫全因為紀博濤而阻礙不前,這讓她的頭更痛了;她得在今天試算出所有退休同仁的退休金,在這星期召開退休同仁說明會時,好一一跟同仁溝通。
在全誠決議要併購中民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擔心兩人會有這麼兵戎相見的一天。她已經做到不提私人恩怨,為什麼紀博濤還是那個死個性?
不過,據她這陣子的耳聞及親眼所見,紀博濤對公司裡的同仁是溫和誠懇,不但沒有總經理的架子,還隨和地和同仁們打成一片。
他這位總經理,不但讓未婚的女同仁在暗中較勁,連已婚的女同仁也很仰慕他的風采。
看來他的壞脾氣,都只針對她一人。
她原本不想來中民的,但全誠總經理的一句話,讓她不能不來;她無法失去這個工作,她有經濟上的難題。
此時,手機鈴聲響起,是大堂姊俞宇潔打來的,她才接起電話,大堂姊劈頭就問:
「宇心,你跟薛育淳募款了嗎?」
「大堂姊,我說不出口啦。」俞宇心眉頭皺得更深了。
「為什麼?我們基金會真的很急需要用錢。」大堂姊唉叫著。
「薛育淳在全誠只是業務部的協理,他被指派到中民來當總經理也才半個月。況且,他這個總經理得聽命於總公司,一下子要他向公司募這麼多錢,我說不出口。」俞宇心解釋。
「那怎麼辦?我們有幾個急需要輔導的個案。」
「大堂姊,你要不要去買幾張樂透?」俞宇心苦笑。
「臭宇心,你還有心思跟我說笑!」
「我是苦中作樂呀。」俞宇心一手按壓在太陽穴上,她的頭真的越來越痛了。
「經濟不景氣,一些大企業都緊縮了捐款,現在很多慈善團體都快撐不下去,大家只能各憑本事,誰的人脈好誰就募得到錢,還是我也得去學別人,乾脆去攔台灣首富的車子,當街下跪好了。」大堂姊沒有生氣,只是說得很無奈。
「大堂姊,你千萬不要鬧上新聞版面,你若想出名,乾脆去當明星。」
「我要是鬧上新聞版面,也絕對會把你拖下水的。」那是十足威脅的口氣。
「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就是了。」俞宇心只好一口答應。
「宇心,我不是要為難你,只是希望你幫忙說說話,五萬十萬都好,其它的我也會找宇堂、宇揚他們想辦法,不然我直接去找薛育淳。」
「你別找薛育淳啦!越接近農曆年,日子好像越難過,我會盡力想辦法的。」
「有的人雖然日子難過,但還是過得下去;可是有一些人的日子已經沒有明天了,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我們得救救他們。」
「好。」寒風中送暖,就算再難,俞宇心也只好一口答應。
「那就麻煩你了。我掛電話了,我得再去找其他人。」大堂姊急匆匆地掛斷電話。
俞宇心看著手機發愣。大堂姊為了募款,真的是什麼方法都用上了,連自家兄弟姊妹全都用上關係,只要是姓俞的,恐怕都逃不過大堂姊的手掌心。
只是,救急無法救窮,她得找到個長期捐助的對象,否則這樣臨時的捐款就像是及時雨,只能解一時之渴。
就在她苦思的同時,猛一抬頭,突然瞥見紀博濤一臉嚴肅地來到她的屏風前。
她不知道他在那裡站多久了,心裡有些慌,於是快速站了起來,這一動,卻讓空空的胃部狠狠抽痛了一下。
「紀總,有事嗎?」
紀博濤深幽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召開退休員工說明會,為什麼沒有事先跟我商量?」
「我有發mail通知你。」她雙手在身側握成拳,以克制全身上下不由自主的抖動。
「只是發mail通知我?難道你不用當面跟我商量,甚至經過我的同意?」紀博濤帶著怒氣反問。
「我已經跟你溝通過好幾次了,你根本沒有善意的回應,我只好請薛總親自下命令。」
「你拿薛育淳來壓我?」語氣又硬又衝。
她原本淺淺的呼吸變得又急又喘,她將雙手按壓在胃上,緊閉了一下雙眼才又張開,這才有辦法說話。
「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讓合併案順利進行。」
「你怎麼了?」他早已注意到她那不正常的慘白臉色,一直壓抑住那份關心,終究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她一怔,沒料到他突然說出口的關心,只能趕緊搖頭。「沒事,只是肚子有些餓。」
「你胃不好,怎麼不按時吃東西?你忘了自己得三餐正常嗎!」
他那不悅中帶著關心的語氣,不僅說出口的話讓他自己覺得錯愕,連她都有著短暫的恍惚。
過去相戀時的濃烈甜蜜,似乎又在這一瞬間回到兩人之間;只是現實畢竟是現實,她和他已經分開了許久,久到她不該再記起他的柔情。
她定了定心神,吞了吞喉嚨裡不自在的氣息。「我當然想按時吃晚餐,只要你不故意刁難我,我就不用留下來加班。」
他眼眸微黯,像是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讓他的口氣從焦慮轉為帶著怒意。
「我刁難你?是你刁難我的員工吧?為什麼不能過完年再來做這件事!?」
「你得講道理,我只是執行命令,上頭要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沒有權利說不。」
「我看你這個人資課長的權力比總經理還大,只要是你提出來的建議,薛育淳全都言聽計從。」
她瞪著他,因為胃裡的翻攪,讓她一向克制得宜的脾氣,如外頭的冬雨,綿綿密密,一字一句卻都緊緊壓在喉嚨口。
「你不知道大家都稱你為地下總經理嗎?更有人直接喊你為『皇后』,而薛育淳就是大家嘴裡的皇上。」紀博濤說得既尖酸又不客氣。
看他嘲諷的嘴臉、揶揄的口氣,她緊抿著顫抖的嘴唇,在氣極之下,她的靈光乍現,緩緩鬆開唇辦,露出那一排潔白的貝齒。
「親愛的總經理,與其在這裡跟我說這些沒營養的話,倒不如做些善事吧。」
他皺起眉頭,一臉不懂她在說些什麼的表情。
她彎身打開辦公桌最下層抽屜,拿出自己的背包,從背包裡拿出一份資料。
「紀總,捐個款吧。你身為中民的總經理,每個月固定拿點錢來救助這些可憐的單親媽媽和未婚媽媽,相信你一定很樂意的。」她將資料遞上前。
他拿過她遞到胸前的資料,讀起了資料上的文字。「小蘋果基金會?」
「是的,資料裡有詳細介紹基金會的性質,這是一個針對單親及未婚媽媽急難救助及緊急庇護的基金會,希望你能展現你的愛心,每月固定捐錢。」一講到基金會,她那顯見的怒氣不見了,轉而為高亢的熱情。
「哦?」他耳裡聽著她那略顯急迫的聲音,眼裡看著手中的簡介。
她以為他沒聽懂,繼續解釋:「你只要填寫上信用卡資料,基金會就可以按月扣款。只要動一動手,你就可以奉獻你的愛心。」
「我為什麼要捐款?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來路不明的機構?」紀博濤冷眼看著她。
「你看……」她拿過他手中的資料,翻開其中一頁,指著上面一張縮小版的證書。「基金會是合法成立的財團法人,在經濟部登記有案,很多大公司都有固定捐錢給基金會的。」她比了比資料上那一行行的公司名稱。
「除非你能延後資遣我的員工,這樣我或許會考慮捐款。」他的話簡短而明白,不滿她對他一向公事公辦,卻為了要他捐款而展現那股熱絡的勁。
他那威脅的口氣,加上不舒服的身體,更有著頭頂上那一道道的冷風,讓她的忍耐力急速降到低點。
「我不接受利益輸送。我一定會讓你捐錢,也一定會如期資遣你的員工。」她說得斬釘截鐵。
「我等著看你用什麼方法讓我捐款。」紀博濤微抬下巴,有著一股不願認輸的氣勢。
「那我們就走著瞧!」
他將手裡的資料扔回她的桌面,轉身離開她座位旁的屏風。
俞宇心氣到全身發抖!她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為了讓全誠和中民的合併之路能夠順利,沒想到紀博濤這個又大又臭的絆腳石,讓她第一次在工作上吃足了苦頭。
看他就像只驕傲的公雞,她一定得使出撒手鑭,無論如何她都要讓他俯首稱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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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宇心絕對不是有意要偷聽,甚至是偷看的。
紀博濤辦公室的門從來不關,這會她手裡拿著一份資料,才來到辦公室門邊,都還沒走到門前,就聽見那嬌柔的聲音帶著幾許的抱怨。
「紀總,那個俞課長,她怎麼可以指責我辦事效率不好,還說我電腦不行,好歹我也在這問公司工作了五年,我的表現,你也常常稱讚呀,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俞宇心認得這個聲音,是她部門裡的專員柯素芬,口氣裡充滿怨懟和不滿。
先前中民沒有人資課主管,是由紀博濤這個總經理親自掌管,難怪柯素芬會直接來找紀博濤告狀。
「素芬,我不是人資出身的,我本身比較不懂相關的法令,俞課長有她本身的專業,相對地,她的要求也比較高,你好好的學習,相信她一定會盡全力教導你。」
俞宇心聽到紀博濤這麼說,唇角微勾起笑意。她曾經愛過的男人,雖然脾氣不是太好,但他為人正直,從不在別人背後編派是非,這也是她對他傾心的原因之一。
「紀總……」柯素芬不滿地撒嬌。「你不知道她有多可惡。常常我手上的事還沒做好,她又臨時交代一些事情。我又不是她的助理,她怎麼可以這樣把我使喚來使喚去的,害我都沒辦法正常下班。」
俞宇心聽了柯素芬的話,沒有生氣,只是很感慨。
表面上柯素芬對她是必恭必敬,沒想到私底下卻來這一套;但,誰讓她是外來的人。她不會去計較,反正處理完並購案,她就可以功成身退。
「素芬,現在是非常時期,兩家公司要合併,有很多事要處理,你就多擔待,俞課長也是每天都忙到很晚。」紀博濤勸說著。
「紀總,你怎麼一直幫俞宇心說話呀!」柯素芬有著深深的不滿。
「我沒有為誰說話,我只是就事論事。中民不再是以前的中民,我希望大家都能共體時艱,你也可以多多充實自己,我相信俞課長她不會故意刁難你的。」
紀博濤那圓融好聽的嗓音,雖然不是在幫她說話,卻也讓俞宇心一掃昨日的陰霾。
「紀總,就算她沒有故意刁難我,可是她刁難你呀。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根本是故意在找你的麻煩,我看了都為你覺得不值,你畢竟還是中民的總經理。」
柯素芬那股疼惜的情意十足流露,俞宇心明白了,原來柯素芬也仰慕著紀博濤。
「謝謝你。反正我這個總經理也做不久了,中民就快被消滅了。」紀博濤說得很嘲諷。
「紀總,無論你去哪,我一定跟隨在你身邊。你知道的,很多員工都是挺你的,我……我也是。」柯素芬連忙表態。
「謝謝。」
「紀總,如果你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吩咐,我一定會盡全力的。」
俞宇心聽著柯素芬那熱切的語氣,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愁悶滋味。看來紀博濤的行情很好,就不知道他現在有沒有女朋友?
他有女朋友也是正常的,她在心裡氣自己,為何會想到這種無聊的問題。就在她一恍神時,柯素芬走出了紀博濤的辦公室
「俞課長,你……」柯素芬臉上淨是吃驚的表情。
想閃也來不及了,俞宇心乾脆大大方方的微揚唇角。「我來找紀總,聽見你的聲音,就乾脆站在這等。」
柯素芬蒼白的臉色,彷彿見到鬼一樣。「你……你都聽見了嗎?」
看著柯素芬的驚慌失措,俞宇心心裡有著快感;同時間,她也看著從辦公室走出來的紀博濤。
「我什麼都沒聽見。」為了讓合併案順利進行,俞宇心才不會笨到撕破臉。
柯素芬臉上有著懷疑的不相信。
紀博濤開口說:「素芬,你先回去。」
「嗯。」柯素芬點頭,匆忙地轉身離開。
紀博濤那對濃眉像是高聳的丘陵,嘴角微揚,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俞課長,找我嗎?」
「紀總,你貴人多忘事。」俞宇心知道紀博濤是在幫柯素芬找台階下,也就適時的轉移話題。
紀博濤看了一眼四周,有些同仁已經從屏風下探出頭來。「進來談吧。」
俞宇心跟著他走進他那不算大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別說是氣派了,連基本的裝潢也沒有,只有一整面的書櫃,加上一張超大辦公桌;桌上除了手提電腦,還零散著一桌的資料。
他沒有坐下,反而依靠在辦公桌邊。
「你想到要讓我捐錢的方法了?」
他的口氣,對她跟對柯素芬是一百八十度的不同;那樣的揶揄,讓剛剛她對他存有的一絲好感,立刻蕩然無存。
她將手中的卷宗遞到了他面前。「你看看吧,我相信你一定會捐錢的。」
他狐疑地接過她手中的卷宗,打開卷宗,卷宗裡夾著一張紙,紙上的文字刺進他眼底、壓上他胸口。
「離婚協議書?」他喃喃地念著。
她點頭,纖指比了比上頭的文字。「是的,我相信你對我們雙方議定的條款應該不陌生。」
他看著那飄浮在空中的文字,時間已經過去八年了,但往事卻仍歷歷在目;紙張不但沒有泛黃,還保持得很乾淨,那上頭的親筆簽名就像是昨天的事。
他的胸口宛如填滿了棉花,呼吸頓時窘迫。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從嘴中擠出話來。「什麼意思?」
她看到他沉下的表情,有股莫名的愉悅。「上面的第一條,載明著男方必需按月付女方兩萬元的贍養費。」
若不是情況已到走投無路的地步,加上昨晚因為一時情緒失控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她是不願拿陳年舊帳來跟他算的。
他眉一皺,手裡的紙張彷彿千斤重。「我從沒注意看過上面的條文。」這是實話。
他猶記得自己手上的離婚證書,只有一天的壽命;一走出戶政事務所,他就當著她的面把手裡的離婚協議書給撕得粉碎。
「沒看清楚上面的條文,你就簽名?」她的語氣很沖,那是股莫名的情緒,或許是氣他沒弄清楚狀況就胡亂簽名。
「我……」他詞窮了,到底是為什麼會簽下離婚協議書,他現在已經想不起當年的情緒了。
「你該不是故意不付贍養費,所以就藉故沒注意上面的條文吧?」她知道他不是那種人,可偏偏講話的語氣就是很諷刺。
「那經過了這麼多年,你為什麼沒來找我要錢?」他也以牙還牙。
「你以為我是乞丐?協議書上雖然這麼寫,但你不想付或者忘了要付,我也不會去哀求你的。」
「我真的沒想過,才兩個月的婚姻,我得按月付兩萬塊的贍養費。」他挑眉,從離婚協議書中理出了頭緒。
「那你現在是不是該把協議書的條文看清楚?否則哪天要是被我賣了,你又說你沒看清楚。」
「你說話何必這麼夾槍帶棍的?」
「有嗎?」她哼了哼。「是你先是非不分、私仇公報。」
「我是非不分、私仇公報?」他鏡片下的雙眼,幾乎要突爆了。
「那現在麻煩你把離婚協議書看清楚。」
他瞥看了她一眼,將注意力轉回手上的條文。
制式化的條款,除了她剛剛點明的第一條,接著的第二條,讓他心頭如地震來襲。
他緩緩念出:「雙方在婚姻持續中,所生的兒子或女兒,歸由女方所監護養育。」他瞪大眼看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就你看到的那個意思,我想這並不是什麼艱澀難懂的法律條文。」她皮皮一笑。
「我是說,你為什麼會加注這個條文?」
「沒為什麼,這只是制式的條款,在網路上搜尋就會跑出一堆,我只是照著寫,以防萬一嘛。」
萬一?他從沒想過這個萬一。
「那……」他面帶疑慮及驚慌。
她立刻讀懂他的表情。「你放心,沒有那個萬一。要是有,你要付的就不只是一個月兩萬元,你可就要付我三百萬的生育補助了。」
他繼續往下看。條文之三寫明,男方同意給予女方生產時,生產醫療育兒補助費,新台幣三百萬元整。
他搖頭,心想當時他一定是腦門沖血,否則又怎麼會糊里糊塗的簽下這種對他完全沒好處的條款?
她繼續說:「我是考量你的家世背景,當然訂的金額也不能太低嘛,否則就讓你沒面子了。」
是嗎?在那短短的三秒鐘之內,他如被閃電擊中,存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他跟她之間有個孩子。
但深入想想,若真有個孩子,無論男孩女孩,他在不知情的情形下,錯失了八年的親情,他是不是會恨她一輩子?
他看著她那張圓圓清麗的小臉,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此刻有著超乎他能承受的疼痛。當年他究竟為何愛她愛得這麼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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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該怎麼辦呢?」
沈風站在大片玻璃窗前,迎著落日,遠眺著不遠處的基隆河,河上映著霞光,是冬日裡難得一見的暖色。
「我沒辦法,這件事我完全使不上力。」紀博濤站在沈風的身邊,語氣充滿著無奈。
「你沒辦法,那誰有辦法?就任薛育淳和俞宇心在那操控整個人事案?你知不知道公司裡的員工個個人心惶惶,大家都覺得沒有未來,不知道努力工作究竟有何意義,會不會明天就被通知不用來上班了。」沈風厲聲質問。
中民位於汐止,在這棟大樓內,擁有七到九樓的廠房,而十樓就作為辦公場所。
沈風是製造部的經理,俞宇心和薛育淳第一個要動的就是他的員工,因為生產線預計在農曆過年前全面停工,農曆年後將生產線西移大陸。
「沈風,目前我能做的,只能盡力安撫員工,讓員工都能拿到優厚的退休金及資遣費。」紀博濤看著老同學,一臉無奈。
沈風和紀博濤是高中同學,兩年前紀博濤承受父命,接下了中民的擔子,並且找來念電子工程的沈風一起努力奮鬥。但計畫跟不上變化,誰能料想得到中民會有這樣的命運。
「據我側面的瞭解,薛育淳打算比照勞基法,不會有優於法令的資遣費及退休金。」沈風將遠眺的視線拉了回來。
「我會極力去爭取。一些老員工將自己的青春歲月都奉獻在這裡,我不能辜負他們。」紀博濤用手指頂了頂鼻上的眼鏡,一旦他開始煩躁,就會有這樣的舉動出現。
「重點在俞宇心身上吧,我看得出來薛育淳很重視她的意見,只要她肯在薛育淳面前說幾句好話,我相信比你去爭個頭破血流要好太多了。」沈風點出事實。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薛育淳雖貴為總經理,但只要有關員工的事情,他都相當尊重俞宇心的意見。
紀博濤眼露深思。「你是要我去跟俞宇心求情?」
「我是要你去跟她商量。」
「我試過了,她說一切依法辦理,我只能找薛育淳。」一想到俞宇心,紀博濤的牙根就咬得緊緊的。
因為那一張突然出現的離婚協議書,他竟然莫名其妙的積欠了俞宇心將近兩百萬的贍養費。
「我以為你對女人一向很有辦法,這次怎麼吃癟了?」沈風調侃。
「你對女人一向也很有辦法,那你去跟俞宇心說呀。」紀博濤反譏回去。
「好呀,以我的魅力,我就不相信說服不了她。」沈風轉身走出了紀博濤的辦公室。
紀博濤心思蕩漾著。沈風雖然是學電子工程的,卻一點也沒有科技人的木訥老實,反而有張會甜言蜜語的利嘴,經常是一個女友換過一個女友,如果沈風要對她展開進攻,恐怕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紀博濤的行動快過思緒,人已經走到了辦公室門口,才猛然煞住腳步。他這是在幹什麼?就算俞宇心再婚,也不關他的事呀。
他腳跟一轉,轉回了自己的辦公桌前,學起了沈風遠眺那基隆河岸,慢慢吸氣吐氣,沉穩住自己的心緒。
直到那一聲慘叫聲劃破空間,竄進他耳膜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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