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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4-20 12:21:36

前言:

聽說他不僅是個混血兒,還是道地的外國人
黑髮黑眼是騙人的,金髮藍眼才是他的真面目
結婚只是障眼法,目的是為了防範拜金女的糾纏
養在深閨的嬌妻行蹤神秘,擺明了是個幌子……
哇哩咧,現在到底是在上演哪一出肥皂劇?!
身為當事人之一,她竟然不知道自己擔綱女主角
表面上是他的合法配偶,實際上卻是個擋箭牌
還自以為幸運之神降臨,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天堂
沉醉在兩人世界中,盡情享受他的眷顧和寵愛
渾然忘記這是政策聯姻,大家各取所需的交易行為
根本沒有一丁點愛情基礎,更別說是天長地久了
全是她自己搞不清楚狀況,笨到愛上「陌生人」
又怎麼能怪他演技精湛,輕易便能將她耍得團團轉…


楔子

  拉斯維加斯

  不論是豪賭的客人或是度假的旅人,來到賭城,只要有錢,就是大爺。

  無聊至極。

  他討厭公開場合,異常的討厭。

  不論是瀰漫著汗水的戶外運動社交,或是上流社會最愛的派對舞會,他討厭一竿子稱不上熟識的男男女女湊在同一個狹小的空間,汗水味和香水味都令他作嘔。

  「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離開?」兩道眉頭不用皺起,就能傳達出他的不悅,冷嚴的目光投向隨行的私人助理。

  「再二十分鐘……」戈登在接收到他散發出火光的眼神後,立刻改口,「不!十分鐘就好。」

  不甚滿意,但他只能接受。

  戈登偷吁了一口氣,謹慎的觀察著老闆的臉色,同時注意到週遭不斷投向自己老闆的目光,不禁驕傲的笑了,再度將視線拉回到老闆的身上。

  承襲了模特兒母親耀眼的金髮和湛藍色的眼眸,他的老闆是中英混血兒,那張宛若希臘神話中納西塞斯的俊美臉龐,卻有著最深沉的睿智和冷漠的表情,就像他的臉上同時將西方和東方的特徵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卻不顯衝突。

  他的老闆絕對是全球最有身價的黃金單身漢。

  他,戈登.賴瑞.威斯特深深的以自己的老闆為榮。

  他驕傲的老闆甚至不願使用英文名字,只靠他的中文姓名——封蒼征,便讓所有西方國家的人印象深刻,現在可是全球富豪排行榜中數一數二的名人。

  封氏企業以金融起家,跨足鋼鐵和電子業,每年淨資產超過五百億美元,全世界靠封氏企業得以餬口的人可不在少數,他以身為封氏企業總裁封蒼征的私人助理感到驕傲。

  「封,好久不見。」

  眼前迎來一位穿著白色西裝的男人,戈登僅瞥了一眼,立刻附耳告訴封蒼征對方的身份。

  「蓋執行長。」封蒼征在戈登的提醒下,正確的道出對方的姓和職稱。

  「真難得在這種公開場合看見你啊,封。」白色西裝的男人笑著拍了拍封蒼征的肩膀,說出來的話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帶著些許嘲諷。

  封蒼征沒有多餘的表情,倒是在一旁的戈登怒火中燒,只能從他隱隱抽動的額際青筋看出,對於有人污蔑他崇高老闆這件事,他有多不爽。

  「我不喜歡公開場合。」封蒼征沒有隱瞞的意思,實話實說。

  幹得好!老闆。戈登偷偷叫好,在背後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只不過他直率的言語,在大部分的人聽來,似乎是一種挖苦對方的意思。

  「哈哈……」白色西裝的男人朗聲大笑,一點也不在意。「封!你還是跟以往一樣。」

  沒有答腔的意思,輕輕頷首,封蒼征退到不起眼的角落。

  「還有五分鐘。」他提醒戈登。

  原來他的老闆真的有在注意時間,就像被家庭教師規定在五點之前必須完成作業的小孩,頻頻提醒老師時間快到了。

  真可愛。

  這種稱讀小孩的話,他只敢在心裡說。

  「我去拿點喝的東西。」戈登矮胖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人群中。

  封蒼征百般無聊,看似不經意,實則特別留意自己四周的情況。

  身為世界的新首富,一言一行除了代表公司形象外,他同時也成了八卦媒體的追逐目標,和有心人士的綁架對象。

  本來他就不是個熱愛社交這種公開場合的人,如今他更討厭。

  拿出西裝案代理的懷表,瞥了眼,剩下三分鐘,他便可從這裡解脫。

  呼!他等不及要回自己房裡透透氣了。

  驀地,一道純黑的纖影從他的視線範圍很快的一晃而過。

  因為只是眼角餘光瞄到,所以他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看走眼,很快的轉頭,那道有著令人印象深刻的東方色彩的背影,完全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

  那是一頭長及腰部、柔順潤亮的黑髮。

  黑髮。

  他對黑髮一直有濃厚的興趣,可能是從小生長在金髮藍眼的西方社會,深邃的黑眸,帶有神秘氣息的五官,他剽悍強壯的父親就是他對於東方人的代表印象。

  尤其是黑髮,早看膩金色、棕色和紅色的髮色,黑色在他眼裡是最頂級的顏色,代表著崇高和尊榮的象徵。

  雖然在這賭場裡也有為數不少的黑髮東方人,但像他眼前這一頭潤順亮澤的黑髮,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東方人?

  日本人或是中國人?

  只看見背影,他無法知曉對方的國籍。

  黑色的背影往前走了幾步,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中,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跨了一步。

  「老闆。」戈登奮勇穿越人群,來到他的面前,手中還端了兩杯冷飲。

  封蒼徵收回視線和步伐,藍眸不慍不火地睞了戈登一眼。

  老闆在生氣。

  表面上一派冷漠傲然的表情,但跟他共事已有六年時間的戈登,一眼便感覺得出老闆深藏在冰山底下的怒火絕對不容小覷。

  「呃……我錯過了什麼嗎?」戈登的眼珠子轉了轉,敏感的察覺自己打斷了某件正在進行的事情。

  封蒼征接過戈登手中的冷飲,啜了口。

  他不愛喝酒,戈登很清楚。

  冷飲入肚,藍眸越過戈登的頭頂,再次捕捉到那道黑色的身影,她正側著身子和身旁蓄著小鬍子的中年男人說話。

  那是一張線條優美的側臉,白皙的皮膚和黑髮相互襯托得更加顯眼,如黑寶石的眼珠和她的頭髮一樣閃閃發光,俏挺的鼻,紅嫩飽滿的唇,是個美人兒。像

  東方美人。

  順著封蒼征的視線,戈登發現他注目的焦點。

  「是台灣南和堂現任堂主南坤的孫女,南綺。」

  封蒼征六年前走馬上任,成為封氏企業的總裁後,立刻著手將事業版圖擴張到亞洲,台灣是亞洲總公司的據點,雖然六年的光景過去,封蒼征尚未真正將主力重心放在亞洲,但是每年總會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在台灣停留,戈登理所當然得對台灣的政商名流和帶有色彩的人物有所瞭解。

  「南和堂?」相較之下,對工作以外的事毫不在意的封蒼征就不是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麼。

  當初之所以選擇台灣為亞洲總公司設立的地點,最大的原因是那裡是他父親的故鄉,他堂姊也都在台灣,如此罷了。

  而向來對記人不在行的他,也很少去注意任何一個陌生人的身份和名字,這就是為什麼他如此需要戈登的緣故。

  「是台灣的黑道。」戈登小聲的解釋,怕被當事人聽到。

  黑道?

  不,她看起來就像個精緻柔弱的搪瓷娃娃。

  他發現自己移不開眼睛。

  「老闆?」戈登看著封蒼征走向對方,

  周圍認識封蒼征的人紛紛讓開,清出一條空曠的道路,但根本沒留心四周情況的他才沒發現咧!

  自顧自地走到南綺身後,封蒼征正要開口,她低軟的嗓音反倒先傳進他的耳裡。

  「我真不喜歡這些金髮藍眼的外國人。」

  高大的身軀一震,封蒼征愣在原地。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戈登發現不對勁,俏俏的探出頭覷了他一眼。

  喔,可憐的老闆,雖然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想必是受到很大的打擊,因為他那雙燦爛的藍眼溢滿了……

  錯愕。

第一章

  我真不喜歡這些金髮藍眼的外國人……

  「喝!」

  深夜,大地一片寧靜。

  超大的雙人床上,睡在左邊被窩裡的男人在一陣不平穩的急促喘息後驚醒。

  我真不喜歡這些金髮藍眼的外國人……

  剛才夢裡的話猶在耳際,讓他忍不住甩了甩腦袋,想拋開那從兩年前就一直困擾著他的話。

  最近,他似乎越來越常夢見兩年前在拉斯維加斯發生的事。

  「蒼?」驟然失去溫暖的胸膛,睡在右邊的女人翻坐起身,在黑暗中捕捉到丈夫的身影,伸手就要按下旁邊的小夜燈。

  「別開燈。」男人的手比她快一步,攔住她的手,順勢將她往懷裡帶。

  溫熱的體溫,讓枕在丈夫肩頭的女人舒服地歎了口氣,軟軟的嗓音在他耳邊繚繞,「作惡夢了?」

  男人沒有開口,只是沉默的將她擁得更緊。

  他夢見了兩年前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事實上,那時的她並沒有真正見到他,因為在聽見她說的那句話後,他立刻離開會場,就戈登的說法是「落荒而逃」。

  他才不承認那是「逃」,只不過是戰略上的撤退。

  「要喝點熱的東西壓驚嗎?」她問,同時輕輕推開他的胸膛。

  看不見他的臉,總讓她不放心。

  斂下眼皮,他終於開口,「睡吧。」

  又多看了他幾眼,她才躺回枕頭上。

  夜晚的他,話比白天更少。

  身旁的床墊緩緩下陷,她很快的重回他的懷抱中。

  他的胸膛依然溫暖,卻無法讓她忽視彼此互相貼緊的肌膚傳來他的緊繃感。

  從他們結婚之後,她便察覺他惡夢連連,一開始是一個禮拜幾次,然後次數逐漸頻繁,到最近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惡夢驚醒,有時一晚還不只一次。

  她不是沒問過他作了什麼樣的惡夢,但是總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

  忘了。

  到最後他甚至給了她這樣的回答,而今天他更是連回答都拒絕。

  夜,好黑。

  她好期待翌日的冬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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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回來,大小姐。」

  她是黑道之後。

  南和堂的據點是在台灣,但勢力範圍遍及鄰近的幾個亞洲國家,現任當家是她的爺爺——南坤。

  父親因為吸毒被逐出家門,所以兒時的她並不知道自己有個爺爺。

  父母親都是毒蟲,她對他們的印象只有吸了毒品後欲仙欲死的飄飄然表情,不然就是沒有錢買毒品時的憤怒、焦躁與不安,不過她還是幸運的,雖然

  有一對吸食毒品成習慣的父母,她的身體卻像普通小孩一樣健康。

  她是在浴缸裡被發現的。

  她那吸毒吸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的母親,連要臨盆了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生下她後,做的第一件事還是吸毒,是隔壁獨居的老奶奶聽見嬰孩的哭聲,過來查看才發現她。

  在那之後,她印象深刻可以稱得上親人的,大概只有隔壁的老奶奶,而她的父母在她五歲時,為了躲避地下錢莊的討債兄弟,趁著夜晚逃離,卻把她忘在家裡。

  說好聽一點是忘了,不過她懷疑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又過了五年,在她腦海裡沒有留下太多記憶的母親再次出現,當時的她差點認不出被毒品折磨得面容枯槁死寂的母親,她將她帶到一個有著日式花園的大房子裡,侷促不安的等待會面的人出現,那個人就是她的爺爺。

  母親得到了一個黑色的皮箱,然後歡天喜地的在她左右臉頰各香了一下,連再見也沒說便離去,她知道,不是母親忘了,是她壓根兒沒想過要說再見,就像他們在危急時只顧著逃命,也沒有想過要帶她走。

  那棟陌生的大房子就是南和堂,她十歲後到現在的家。

  其實她不是不懂母親拿她和爺爺交換足夠她買毒品的金錢,也不是不清楚父親沒出現是因為身體不堪毒品的侵蝕早已不在人世,一切的一切她都瞭然於心,只是因為太多人怕她傷心難過都避而不談,她不想讓那些為她著想的人擔心,才假裝不知道。

  南和堂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將她放在手心裡寵著,疼在心裡呵護著,把她當親人看,這就讓她相當銘記感恩在心了。

  南綺穿過長長的走廊,來到南坤平時最喜愛的簷廊前,先碰到了長年隨侍在南坤身旁的左右手季邑瀾。

  「大小姐。」年紀大得可以當她爸爸的季邑瀾向她行禮。

  南綺連忙抬手制止他的動作,「季叔,別這樣。」

  比她年輕的小輩礙於南和堂的規定,就隨他們去敬禮了,但年紀比她大上許多的叔叔們,她怎麼樣也無法坐視不管。

  至少長幼有序這個觀念她還清楚。

  「爺爺呢?」

  季邑瀾微偏身軀,南坤端正坐在簷廊上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是從來到南和堂才知道,南這個姓代表著她身上流著日本人的血,爺爺的爺爺,也就是她的曾曾祖父,是移民到台灣的日本人,但到了她這一代,血液裡幾乎都是中國人的血,就連她爺爺也只有四分之一的日本人血統。

  所以南和堂屬於日式建築。

  向季邑瀾露出甜美的微笑,南綺才走向南坤。

  「爺爺。」

  歷經了年少輕狂的滄桑和刀光劍影下的生活,南坤那張彷彿用最粗糙的雕刻刀刻劃出來的嚴峻臉龐,在見到唯一的孫女後,緊繃的線條終於較為緩和。

  「回來了。」

  雖然身為黑道頭子的孫女,南綺的一舉一動沒有江湖氣息,反而優雅得像名門千金,款款落坐於南坤身旁。

  「天氣很好,來找爺爺下棋。」南綺嗓音軟嫩的說。

  南坤沉默了一會兒,深沉的雙眸進射出光芒直盯著她,像是看穿了她真正想的是什麼。

  「或許我們可以喝杯茶,聊聊天。」頓了頓,他凌厲的眼滲入暖意,「畢竟什麼時候下棋都可以,但我們倆並不是常有機會聊天。」

  南綺紅潤的唇始終保持微笑的弧度。「我以為你喜歡以下棋代替聊天。」

  她的棋藝精湛,便是拜她爺爺所賜,從小陪南坤下棋而練成的。

  「孩子,你知道我擔心你的新生活。」

  新生活指的是她的婚姻生活,南綺結婚到現在,已經快滿三個月。

  「我作的決定有這麼令人擔憂嗎?」她淡笑的說,那張絕美的臉上有著淺淺的苦惱。

  「大小姐作的決定向來是經過深思熟慮,老爺當然放心,只是天下父母心,嫁了女兒後,擔心的心情總是在所難免。」季邑瀾當場沏了壺上等的抹茶,抹茶的香氣頓時四溢。

  她當然知道他們在擔心什麼。

  這樁婚姻,說來其實算是一場交易。

  南和堂位於北部的某座山半山腰,清幽的環境似乎不適合帶有江湖殺氣的男兒們,但是南和堂從第一代當家選擇這裡做為發跡地後,便再也沒有離開過,就這麼過了好幾十個年頭,到了前一陣子才發現這座山的所有權不是他們的,而握有土地所有權狀的是幾年前才在台灣打響名號的封氏企業。

  封氏,一個幾乎跨足所有龍頭產業的知名大公司,在台灣的總公司管理的是亞洲部分的電子業,對於封氏,她的認識不多,剛好就這麼幾句描述可以道盡。

  本來他們是井水不犯河水,黑道和商人或許多少會有所謂的利益勾結,但對於她這個英文老學不好的南和堂地下當家來說,要和外商公司接觸的機率不大。

  沒錯,目前表面上還是南坤當家,但實際上都是她在處理南和堂的大小事物,外人可能當她是一個南坤從小養在深闔的氣質大小姐,實則很多火爆的場面和侵略性的活動她都曾親自參加,當然,那是在她嫁給封蒼征前的事。

  初時她的確不認為他們會扯上任何關係,直到那個叫戈登——說著一口帶有濃濃外國腔調的流利中文的矮胖中年人,拿著上地所有權狀出現在南和堂,告訴她這裡即將成為封氏企業投資的休閒度假中心後,她不得不正視南和堂存在的危機。

  基本上,封氏的休閒度假中心要蓋在哪裡都行,偏偏他們挑了南和堂的所在地做興建規劃,底下的年輕兄弟們個個血氣方剛,一聽見有人上門「找碴」,抄起傢伙就要痛毆戈登一頓,然後再去和封氏「理論、理論」。

  她知道沒有土地所有權狀就是說不通,今天他們就算去和對方大幹一場,站不住腳的還是南和堂,何況她不希望因為這種事而引發任何流血事件,於是她親自去見了封蒼征一面,想和他談條件。

  南和堂不只是對於爺爺和其他兄弟們重要,對她而言同樣是,所以在封蒼征提出政策聯姻時,她幾乎沒有多想便答應了。

  這是她唯一能替南和堂做的事。

  「我很幸福。」接過季邑瀾端到面前的抹茶,她嗅著那沉靜的香氣,如此說道。

  是的,她知道政策聯姻是將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但她不認為自己這輩子會真的愛上某一個人,所以絲毫不在意嫁的對象是誰,只要能對南和堂有實質上的幫助,就算今天要她嫁給一個年紀可以當她爸的癡肥中年男子都無所謂。

  只不過看來她的幸運還沒用完,不用經過千挑萬選,一個外在條件一等一的男人送到了她的面前,她只需要點頭說「我願意」,接著在身份證的配偶欄填上一個男人的姓名,就成了現任封太太。

  她想過,就算彼此不相愛,他們還是可以當一對相敬如賓的夫妻,而事實證明,他們或許比相敬如賓還要再好一點。

  結婚後的生活跟之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必須搬出南和堂,和封蒼征住在一起,此外,她擁有的自由和能做的事沒有被丈夫限制住,他只要求每晚必須一起吃飯,睡在同一張床上,至於夫妻之實,他們早在結婚的當晚便履行了這項義務和權利,她沒有拒絕一個已經成為自己丈夫的男人求愛的必要。

  而且他們幾乎每一晚都戰況激烈,例如昨晚……

  想到前一晚丈夫的勇猛侵略,南綺忍不住紅了臉頰。

  「大小姐不舒服嗎?」季邑瀾眼尖的發現甚少臉紅的南綺,白皙的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連忙問道。

  「不,沒什麼。」南綺維持鎮靜,又啜了一口抹茶。

  看見孫女臉上的表情,南坤略知一二,的確放心多了。

  「嗯,幸福就好。」他的語氣有些感慨,佈滿皺紋的手握著杯子,卻一口也沒喝。

  「還是來下棋好了。」

  發現此景,南綺請季邑瀾將棋盤和棋子拿出來。

  棋盤擺在兩人之間。

  「要來挑戰第幾敗?」南坤嚴肅的問。

  南綺失笑,「是說爺爺你,還是我呀?」

  「那還用說!」南坤的眼神還有著年輕時的桀騖不馴。

  「還請爺爺手下留情羅。」南綺拱手,讓南坤先下。

  一場棋盤上的滅親廝殺正式展開。

  季邑瀾收起沖泡抹茶的器皿,「這下又要下個沒完沒了。」

  他非常瞭解這一對祖孫對於在棋盤上征服對方這件事有多麼樂此不疲,只要一方輸了,肯定會要求再續一盤,就這麼僵持不下。

  果然,那天一直到了太陽西下,南綺和南坤還在為了那永遠沒有乎手的棋戰互鬥不止。

  南綺完全忘了七點前要準時回家,和封蒼征共進晚餐的約定。

  最後,是封蒼征自己找上門來。

  「封先生。」

  對於這個搶走南綺的男人,南和堂上下很少有人給他好臉色,就連一向尊重南綺的決定的季邑瀾也對封蒼征頗有微詞。

  但是封蒼征一身迫人的氣勢和身材帶來的優勢,讓其他人不敢說什麼。

  淡然地點了下頭,他開口就問:「她在哪?」

  「大小姐和老爺在簷廊下棋。」

  聽聞,封蒼征邁開步履。

  季邑瀾往前一擋,腰微彎,用冷淡卻不失禮的語氣說:「我去請大小姐過來。」

  在他心裡,簷廊是屬於老爺和大小姐的私人天地,連他踏進那裡都會覺得冒犯,更別說讓他這個用卑鄙手段得到大小姐的男人擅闖。

  看也沒看季邑彌一眼,封蒼征就像是沒聽到,逕自往前走。

  工作了一天後,下班回到家最能讓他放鬆的就是看見妻子的笑顏,當他今晚回到家,發現屋裡沒有亮燈,那個總是會到門口迎接他的女人不在,一時片刻的確使他有些慌忙,而現在最好不要再有不識相的人阻擋他。

  「封先生。」季邑瀾不死心,再次追上他的腳步。

  這次封蒼征經過季邑瀾身旁時,終於觀他一眼。

  那是一記犀利如鷹隼的眼神,不帶任何感情,季邑瀾只在一個人身上看過,那就是南坤。

  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他沒有再追上去。

  封蒼征暢通無阻地來到簷廊,這是他第二次進到南和堂,沒有人替他帶路,他完全是憑藉著直覺找到目的地。

  他在離南綺祖孫倆一段距離的地方,駐足不前。

  結婚已有一段時間,他卻老覺得自己沒有將她看得很透徹,很多時候她會不經意的出現他未曾看過的表情,就像現在。

  夕陽的紅光投射在她低垂的側臉上,晶亮的黑眸和餘暉互相輝映,更顯柔和,此刻的她柳眉微蹙,緊盯著棋盤上的局勢,向來漾著淺笑的臉龐換上略顯嚴肅的表情,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麼走。

  認真肅穆的表情,他這是第一次看到,在他面前,她總是笑得很甜、很柔,像個不解世事的天真大小姐,但處理事情的手腕卻一點也不含糊,這點從一些小地方便可以看出來。

  也許是他看得太過專注,南綺忽然仰首,黑瞳接觸到他的眼,白皙的小臉又露出熟悉的微笑。

  「爺爺,這局就算你贏好了。」

  南坤瞥了眼封蒼征,頷首。

  南綺將棋子收進棋盒裡,再將棋盤一併捧起,收回簷廊後的房間內。

  封蒼征也朝南坤點點頭,表示打招呼,在南綺經過他身邊時攬住她的肩頭,厚實的大掌罩上她的面頰,感覺到掌下的溫度偏低,那雙濃濃的劍眉微微蹙起。

  「怎麼不多穿幾件衣服?」

  他的妻子體質不好,今年幾波寒流已經讓她吃足苦頭,每次寒流報到就是他家的家庭醫生來報到的日子,這幾天天氣雖然回暖,但仍是典型的冬季低溫,要是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絕不會任由她穿得如此單薄在戶外待上十分鐘。

  南綺故意忽略他說的話。

  「你今天比較早。」確定還沒超過晚上七點,她才敢這麼說。

  掏出懷表,他提醒她時間,「快六點。」

  「那就是還沒七點。」他的體溫讓她下意識的靠近他。

  封蒼征發現了,脫下還有他體溫的大衣,披在她的肩頭。

  南綺回以感激一笑。

  這一切南坤都看在眼裡。

  婚事是南綺自己決定的,現在看到他們夫妻相處不錯的份上,他的確該真正放心才對。

  「今晚留下來吃飯吧。」年逾七十的南坤身體依然硬朗,站得直挺挺的,一點老態都沒有。

  南綺看著封蒼征,無聲的徵求他的同意。

  雖然不是在相愛的基礎下結成連理,他還是很尊重妻子,通常他很少拒絕她的要求,畢竟她也很少要求他任何事。

  「我讓戈登先回去,晚點再來接我們。」他算是同意了。

  「請他一起來如何?」南綺事事徵求他的同意,像個溫頤聽話的小妻子,在外人面前替他做足了面子。

  黝黑的眼眸好像還帶著一抹異樣的湛藍,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只到他胸前的她,好半晌才輕輕點了下頭,「嗯。」

  他知道戈登自從第一次踏進南和堂,被那群帶有濃厚江湖氣息的兄弟嚴重威脅,回家後連作一個星期的惡夢之後,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要求他這輩子他再也不要進南和堂,偏偏他拒絕不了妻子的要求,只好苦了戈登和這群令他嚇得皮皮挫的兄弟共進晚餐。

  「那我去請戈登進來。」白嫩的小手抓攏他外套的領口,留下兩個年紀相差甚遠,氣勢卻不相上下的男人,然後離開。

  屬於她的氣味殘留在空氣中,使他感到安心和放鬆。

  「我們先到飯廳去等好了。」南坤率先邁開步伐,走在他前頭帶路。

  不置可否,封蒼征跟了上去。

  踏在圍繞於房子最外圍的日式長廊上,隔著窗子便可以看見優雅的日式庭園,早開的山茶妝點著整園的綠葉,餘暉將所有景物染上相同的顏色,看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一個轉彎後,他們離開了前棟,穿過庭園中的走廊,來到後棟主屋。

  「老大。」

  一路上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都會向南坤行禮,然後看也不看封蒼征一眼便離開。

  直到坐在飯廳的主位,南坤才開口。

  「他們並無失禮的意思,只是和我抱持同樣的疑問。」

  封蒼征沒說話,銳利的眸子盯著他。

  「打從一開始你的目標就是綺兒,對吧?」南坤直接問道。

  在他心裡,孫女是無價的,但別人怎麼想他便不清楚了,尤其是一個年收入過百億的商人,有什麼比賺錢更重要?而封蒼征卻提出政策聯姻這個條件,要求南綺嫁給他,然後罷手休閒度假中心的工程。

  表面上,他用封南兩家結為親家為由不驅趕位於山上的南和堂,但是他和南綺本來就不相識,突然的要求在南坤看來根本就是為了得到南綺的手段,否則誰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放棄賺錢的機會?封氏和南和堂的聯姻在外界看來或許是一則佳話,可南坤從來不瞭解他是為了什麼這麼做。

  和南和堂聯姻對封氏來說是可有可無的,說難聽一點,並無實質上的幫助,才會讓他懷疑封蒼征是針對南綺而來。

  「爺爺是認為我待綺兒不夠好?」坐在南坤對面,封蒼征絲毫沒有被他質問的語氣嚇倒,反而用更冷冽的聲音問道。

  南和堂的人都不喜歡他,這點他早就知道。

  他承認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南綺,也沒否認過自己除了南綺以外的女人都不要,之前在許下婚誓時,他甚至願意在南和堂眾兄弟的眼前斷指,證明他堅決娶南綺的決心,要不是她拚命阻擋,現在的他可能只剩下九根手指頭。

  別人如何猜忌他對南綺抱持著怎樣的心態都無所謂,他自己知道非南綺不可的原因是什麼就行了。

  「畢竟我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擔心她是當然的。」說到底,南坤還是不放心。

  「從許下婚誓那一刻開始,我也是她的親人。」世上最親密的人。

  這世上敢這麼對他南坤說話的人,都提前去見閻王了,眼前這個年紀不到他一半的年輕小伙子的確有讓他賞識的膽量。

  斂下眼底的激賞,南坤喝了口才剛端上來的茶。

  「我可以信任你嗎?」

  封蒼征沒有答腔,眼神堅定不移地直視他。

  此時,南綺出現在飯廳裡,在她後頭一步的距離,戈登亦步亦趨的跟著,深怕慢著了,會被南和堂裡的洪水猛獸啃得屍骨無存。

  「南先生。」戈登在一旁跟進來的南和堂幹部的瞪視下,先行和南坤打聲招呼,然後縮回封蒼征身邊的位置站好,不敢亂動。

  其實戈登差點嚇得喊出「老大」兩個字。

  「你們在聊天嗎?」南綺選擇封蒼征右邊的座位坐下,同時也要戈登坐下。

  封蒼征摸摸她的臉頰,確定她的體溫沒有過低。「下次打電話要戈登自己進來就好。」

  頓時,戈登面如死灰,猛搖頭。

  從現在開始,他會努力祈禱不會再有到南和堂吃飯的機會。

  南綺失笑,沒有回答。

  她知道他是擔心她著涼,倒不是真的置戈登的「死活」於度外。

  南和堂的用餐時間是所有的人都必須到齊才開動,沒有地位階級之分,即便是廚子也得就位。

  待所有的人就定位後,南坤一聲令下,所有的人才舉箸用餐。

  貼心的南綺先替封蒼征布菜,和夫妻倆同桌的南和堂兄弟們全盯著她的舉動,有的看凸了眼睛,有的嘴巴合不攏,不敢相信他們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居然對封蒼征如此體貼入微。

  封蒼征不語,只是按下她的手。

  他膽敢拒絕大小姐!

  在場的南和堂兄弟們立即想抄起傢伙,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南坤禁止他們吃飯時帶刀械進飯廳,於是個個一臉挫敗,流露出噴火的眼神,繼續觀察後續發展。

  「不喜歡這道?」南綺嗓音軟嫩的詢問封蒼征。

  淡然地點頭,他舉箸將她方才夾進碗內的食物放進她的碗裡。

  這傢伙居然要大小姐吃他不想吃的東西!

  這下已有不少南和堂的兄弟衝動得跳起身,想回自己房間去找可以打爆腦袋的工具,來揍人。

  隨時注意四周情況的戈登差點嚇得屁滾尿流,頻頻向封蒼征使眼色,但全副心思都在妻子身上的他根本沒發現。

  反倒是南綺聳聳肩,指著另一道菜,「紅燒魚?」

  相處了一段時間,她多少摸清楚封蒼征挑食的壞習慣,硬逼他吃不喜歡的食物,他老大可是會和她翻臉的,懶得為了這種小事吵架,她乾脆由著他去。

  相敬如賓。

  這是她婚姻生活的總指標。

  「嗯。」封蒼征這才鬆開微蹙的眉頭。

  見他頷首同意,南綺露出一抹撫慰眾人的笑容,頓時南和堂兄弟們的火氣消退不少。

  大小姐是他們這群男人的心靈綠洲呀!眾人一致閃過相同的心聲。

  「蝦子?」南綺又挑了另一樣菜餚。

  封蒼征劍眉微蹙。

  「我幫你剝殼」。她加上這一句。

  封蒼征的眉頭舒展開來。

  知道他只是嫌去蝦殼麻煩才不想吃,南綺將剝好的蝦放進他的碗裡,他二話不說的掃進嘴裡。

  他X的!不長眼的傢伙,也不看看是在誰的地盤上,竟要大小姐替他剝蝦殼?!

  戈登再次感受到強烈的殺氣刺向他們主僕。

  這簡直就是一場鴻門宴,他實在是吃得食不知味。

  「夫人,讓我替老闆剝蝦……」戈登想代替南綺,卻立刻遭到封蒼征的瞪視,只好乖乖噤口。

  一時之間,他分不清楚到底哪邊比較恐怖。

  腹背受敵呀!而且兩邊都帶來極大的威脅。

  跟在封蒼征身旁多年,戈登什麼不會,就是看他的眼色最厲害,只好不斷祈禱這對夫妻別再做出什麼會令這群凶神惡煞看不順眼的事了,不然他懷疑自己是否能夠活著走出南和堂。

  不!就算活著走出去又怎樣?說不定晚上就會被暗殺!

  假想情況不斷在戈登的腦海裡上演,他頭一次感覺到要勝任封蒼征的私人

  助理這個職位並不容易。

  好不容易,在還算和平的氣氛下吃完這頓晚飯,封蒼征牽起南綺的手,向南坤表示不多做停留。

  「爺爺,我會再來的。」南綺給了南坤一個擁抱。

  「遇上難過的事,隨時可以回來,南和堂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拍拍她的背部,南坤銳利的視線對上封蒼征,這話其實是說給他聽的。

  封蒼征毫不畏懼的回視他。

  拐彎抹角的老人。

  「綺兒。」他朝她伸出手。

  南綺又緊緊的抱了南坤一下,然後放開他,將手交到封蒼征的手裡。

  南和堂再怎麼溫暖,都是她以前的家,現在她已嫁做人婦,有封蒼征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棲身之處。

  他,就是她的天。

第二章

  「蒼,你要洗澡了嗎?」

  南綺從熱氣氤氳的浴室踏出來,纖細的身軀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整個人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般夢幻,封蒼征看傻了眼,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蒼?」來到他旁邊的位子坐下,南綺輕喚。

  她獨特的甜膩嗓音和浴袍微開的領口,讓他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灼亮深沉。

  「蒼征?封蒼征?」始終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她舉起右手,在他的面前揮了揮。

  「嗯?」著迷於她身上散發的沐浴乳香味,他有些迷濛。

  「你要洗澡了嗎?」這次她特別放慢了速度,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洗澡?

  他直覺地瞥向時鐘。

  「不,還沒。」他向來是睡覺前才洗澡。

  聽見他的回答,南綺這才站起身,拿出吹風機。「今天晚上會有寒流來襲,你確定不要早點洗?越晚越冷喲。」

  封蒼征一向是等到她準備上床熄燈,才會迅速沖澡。

  默不作聲的從她手中拿走吹風機,他喜歡替她吹發,當那柔順如上好緞子的頭髮絲絲纏繞,繼而滑落在他的指間,那感覺總讓他沉醉其中,這是屬於他的權利,誰都不可以跟他搶,

  從鏡中倒映出他專注的面容,只見他凝神仔細的用吹風機吹拂過她的髮絲,認真的神情從他第一次主動要求替她吹發以來不曾改變。

  當初她就是被他那雙毫無旁騖的專注眼眸吸引,從小生活在黑道世家,她看過各式各樣的人,養成了她只需要看著對方的眼睛便能知道對方說的話有幾分真假的能力。

  這讓她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向她提出聯姻時他的表情。

  他說解決的方法就是她嫁給他。

  其實經過仔細思考,她多少也察覺其中的不對勁,只因為娶了她,他便心甘情願放棄每年能獲利上百萬的休閒度假中心?連她都覺得自己不值這個身價,但他真的說到做到,結婚之後立刻停止一切和休閒度假中心有關的事宜。

  這麼一來,她不得不懷疑他的目標從一開始就不是南和堂,也不是休閒度假中心,而是她。

  也許是她高估自己,但除了這樣,她不曉得還有什麼可能。

  他接近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是帶有不好的意圖,還是其他?

  確信自己未曾見過他,更不認為彼此會有什麼過節,更何況以結婚到現在的情形來看,他算是很疼寵她,沒有任何對她不利的行為。

  他們不是因為相愛而在一起,所以他也不曾說過愛她,而她本身也沒想過這個問題,只要兩個人相處沒有爭吵,就算彼此不相愛又如何,他們還是可以過一般夫妻的生活,就像兩個朋友同居。

  所以在外人面前,她願意幫他做足面子,反正自己的個性不喜歡爭吵,如果這樣能換來和平的生活,那她便甘之如飴。

  「今天在公司還好嗎?」她隨口挑了個話題。

  「嗯。」

  見他表情輕鬆,她猜想今天一整天他的工作肯定很順利。

  「有讓人開心的事嗎?」她繼續問。

  封蒼征手中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美國總公司今年的淨值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五。」

  這是他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答案。

  在工作上能讓他開心的事,大概就是賺很多的錢,每一年公司都要有所進步,業績要有一定的成長,這就是讓他高興的事……應該吧!

  「真的嗎?」她和他的視線在鏡子裡相交,隨即勾起笑容,「那很好,不是嗎?」

  怎麼他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困擾?

  「嗯。」

  她這麼一問,他才發現自己高興的居然是賺了多少錢,獲利有無成長這類事,從何時起,他的生活變得如此空洞,連讓自己快樂的事都要讓他費神去想才想得到?

  除了工作以外,能讓他開心的事,應該就是每晚有她的迎接吧!

  眼神黯了黯,他想起今天回到家她卻不在的情景。

  「你最近很常回南和堂。」

  移開目光,她拿起乳液做冬天的基礎保養,同時思考著該如何回答。

  近來南和堂有許多需要她處理的事,所以她才常常往南和堂跑,不過他並不知道目前南和堂真正處理事情的人是她,而非南坤,還是什麼都別說比較好。

  「下次我會注意回來的時間。」

  深邃的雙眼沒因為她移開視線,而離開她的身上。

  她不是給他回去的原因和理由,而是告訴他會注意回來的時間,這代表同樣的情形還是會持續一陣子嗎?除了對她常回南和堂不甚滿意之外,她的回答也讓他有種不高興的感覺。

  是為什麼……

  「如果要晚歸,打電話給我,我讓戈登去載你回來。」雖然很不喜歡回到家時看不到她,但也不願管她管太嚴,讓她疏遠他,於是他只好這麼回答。

  瞭解他的好意,南綺沒有異議的默許。

  其實她比較希望他來接她,但這種任性的要求她無法說出口。

  或許在她心裡還是沒把他當自己人來看,才會處處小心忍讓。

  「你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從她的頭頂落下。

  南綺一抬頭,就見他閃爍著光芒的眼眸攫住她的視線不放,再看看鏡中的

  自己,心事寫滿臉蛋,輕易的就讓人窺探無遺。

  她從容不迫的換上笑容,「我要看的電視節目快開始了,我在想你還要吹多久?」

  是這樣嗎?

  他如炬的目光隱含著疑問。

  最近他常常看見她顰眉沉思的模樣,不論困擾她的事情是什麼,他都不喜歡在她臉上看到憂慮的表情。

  「嗯?」發出一個單音,她挑眉看著他。

  手中的髮絲早就干了,只是他捨不得放手,更想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修長的指頭挑起她的下顎,「你有心事。」

  不是疑問,因為他清楚的看見了。

  敏銳的男人。

  她懷疑自己在他的眼皮底不能隱藏多少,如果不是他無意追問的話,恐怕連一些沒必要的小事都躲不過他的眼。

  「我只是在想……你究竟為什麼想娶我?」她難得順從自己的心意,問出想問的問題。

  驀地,四週一片沉默。

  她隱約察覺到自己問了一個怪問題,但似乎不到讓他回答不出來的地步。

  他有什麼想隱瞞她的事嗎?

  良久,封蒼征將她從梳妝台前的椅子抱起,輕輕地放在床上。

  「沒事的話,早點睡。」

  他頭也不回的走進浴室,順便關上房內的燈,就像完全沒聽見她的問題。

  心有點酸酸的感覺……

  這個問題困擾她許久,但是她一直不敢問出口,如今終於知道問不出口的原因。

  原來,她愛上了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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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嘩啦嘩啦的水柱從蓮蓬頭流洩而下,灑落在他肌肉結實的身軀上,再順勢流往地板,最後流進排水孔。

  結婚前,他習慣一回到家便將一身的疲憊沖刷掉,然後滿身清爽的坐在沙發上,聽聽音樂或小酌一番。結婚後,他的習慣完全顛倒,因為他有個秘密,

  一個不能對她說出口的秘密。

  關上水龍頭,他來到鏡子前,看著自己。

  黑髮,黑眼。

  這是現在的他,頭髮靠染色,眼睛靠變色隱形眼鏡,原本五官便有著東方色彩的他,在後天的人工製造下,看起來像個黑髮黑眼的混血兒。

  拿出水盒,倒入藥水,他取下隱形眼鏡。

  一黑一藍。

  這些,就是他的秘密。

  兩年前在拉斯維加斯第一眼看見她之後,他便知道自己非她不要,但他親耳聽見她說討厭金髮藍眼的外國人,那時候他心想,為什麼她不說棕髮褐眼,或是紅髮綠眼,偏偏說金髮藍眼呢?那分明就是指他嘛!

  偏偏的他心又如此鼓動的告訴他,就是她了,他誰也不要,只要她。

  於是他開始計畫,首先將事業重心移到台灣,他什麼也沒帶,只帶了戈登這個跟班移居台灣,然後努力除去說中文時的外國腔調,接著想盡辦法開始他的追妻大計。

  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在三個月前他正式著手實行他的計畫後,果然一舉成功,這個結果固然令他滿意,也間接形成了他必須定期染黑髮、整天戴黑色隱形眼鏡的事實,因為他不想她好不容易答應嫁給他,在知道他其實是個金髮藍眼的外國人後,高喊她要離婚。

  生成金髮藍眼也不是他願意的,如今他只好想辦法改變自己。

  夜晚睡覺前、熄燈後才取下隱形眼鏡,白天他也趕在她起床前戴上隱形眼鏡。

  這個秘密在她還沒發現之前都會是個秘密,在台灣,除了戈登和他堂姊知道他原本的髮色和眼睛顏色外,沒有第四個人知道,可以的話,他希望這一輩子都會是個秘密。

  他渴望她,卻無法釐清是因為她那頭令他迷戀不已的黑髮,還是她本身,所以他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砰!

  深沉的黑色和清湛的藍色同時閃著懊惱的怒火,他一拳擊上浴室的牆壁,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蒼,你摔倒了嗎?」南綺聽見聲音,站在浴室外頭問,語氣裡有掩不住的擔心。

  整了整情緒,他沉著的回答:「沒事,打蚊子。」

  「喔。」

  門外傳來她徘徊的腳步聲。

  「回床上去。」知道她肯定只穿著睡衣便下床,就算房內開著暖氣,他仍立刻趕她回溫暖的床上。

  南綺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

  「快回去。」即便沒有親眼看到,他還是曉得她就站在門口,聲音變得低沉,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就算知道他是為了她好,她還是感到一陣心酸。

  有時候她只是想陪陪他。

  夜晚,他總是不許她開燈,但他不知道,她其實非常畏懼黑暗,也許是小時候心裡留下來的陰影,她也從來不曾和他說過,每當她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等待他洗好澡上床的那一段時間,是最痛苦的。

  旁邊的小夜燈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而存在,可是因為他不允許的關係,從他們結婚以來幾乎從沒被使用過。

  唉……

  無奈在她心頭化成一聲聲輕歎,最後她還是選擇聽從丈夫的話,乖乖的回到那張大得驚人,少了他卻總是寒冷的床上。

  確定她回到床上,他才繼續梳洗的動作。

  水流聲再次傾洩而出。

  滴滴答答就像落在她的耳邊,聲音不大,她卻睡不著。

  方纔問出那不會有答案的問題,像顆大石子擱在她心頭,壓得她胸口悶悶的,有些喘不過氣,她很乾脆的對自己坦承感情,然後呢?

  愛上一個人是這麼輕易的事,那麼被拒絕應該也花不了多少時間吧!

  喀啦。

  浴室的門開了,燈光很快被熄滅。

  她聽見他套上睡衣和爬上床的另一邊的聲音,一切都在黑暗中進行。

  當身後傳來一股暖流,她主動翻身,依偎進他的懷中。

  「會冷?」

  長年住在英國,他並不將台灣這小小的寒流看在眼裡,但他從小生長在台灣的嬌弱妻子就不同,有時候抱著她,會讓他有種妻子一年四季體溫都很低的錯覺,看來只能祈求台灣的春天早點到來了。

  螓首在他的胸前磨蹭,她像只撒嬌的貓兒。

  「不,有你就不冷了。」這樣的甜言蜜語從她口中說出來,一點矯情做作的感覺都沒有。

  封蒼征的心神一蕩。

  他愛極了她那柔膩的嗓音,和她說出口的話。

  「下星期起,我想開始學英文。」從他的懷裡仰起小臉,她直盯著他。

  封蒼征半掩眼眸。

  即使在這種只剩月光的黑暗中,他還是害怕她會看出他的瞳色。

  「為什麼突然想學?」

  「因為婆婆似乎不會說中文。」

  她一直很在意在婚禮上無法和婆婆說上半句話,只能相看傻笑,而公公雖然會說中文,卻很少開口,儘管封蒼征告訴她那是因為他父親大半輩子都住在英國的關係,對於中文可能差不多忘光,才甚少開口,但她還是很在意。

  如果她會英文就好了。

  兩年前她也學過英文,不過那是為了應付某個全是外國人的場合,短時間內惡補的,從那時候起她才發現自己的語文能力那麼差,連簡單的問候都說不出來,早知道自己會嫁給一個混血兒,她一定會努力學英文。

  「我媽住在英國,一年碰得上幾次面?」他反問。

  她想學英文,他是絕對支持的,只是他好奇,他那只喜歡享受兩人世界的雙親會來台灣的機會有多大?!而以目前他忙碌於台灣總公司的情況來看,要回英國探視雙親的機率也不大,那她學了英文以後,什麼時候會用到?

  更何況她不是最討厭外國人的嗎?

  「難道過年你不打算回英國看看?」這下換她有疑問了。

  過年?

  「你說新年嗎?英國的新年已經過了。」就在他們結婚後的一個多月,剛好那時候碰上寒流,她罹患重感冒,他便沒提起。

  「啊啊,我忘了英國和台灣過的年不同……」糟糕!這下她算不算失職的媳婦?「那今年你父母是獨自過年羅?」

  「不,他們應該會到蘇格蘭去跟我爺爺奶奶一起過年。」英國和蘇格蘭相差不遠,小時候他們一家子每年都會到蘇格蘭過年。

  聽了他的解釋,她還是顰眉。

  不管怎麼說,做晚輩的還是不能忘了這種一家團圓的日子,放長輩獨自過年才對。

  「那農曆年要回去嗎?」她連忙問道。

  在黑暗中,他感覺得出她的自責,長指撫平她緊蹙的眉頭,「在國外團圓這件事並不是很重要,當然,能夠在重要的日子聚在一起是最好,如果沒有,我們也不會在意。」

  「你父親算是台灣人吧?」

  他靜默了一會兒,「你想去?」

  她是很想待在台灣過年,但在台灣人的傳統習俗中是初二回娘家,所以如果要在英國過年也沒關係,畢竟她住在台灣,隨時可以回南和堂。

  「嗯。」她肯定的頷首。

  「我父親沒有過農曆年的習慣。」基本上,要不是他現在住在台灣,也沒有過農曆年的習慣。

  「這樣啊……」看來只好等明年了。她暗暗記下這件事。

  聽出她失望的語氣,他突然問道:「今年有九天年假,你說要怎麼過?」

  南綺愣了愣,沒料到他會將決定權交給她。

  「年假?」

  「台灣人過年似乎要慶祝很多天。」當堂姊告訴他農曆年要休九天,他不禁懷疑,台灣人是不是都不想上班?

  南綺啞然失笑,「年假的確是一年比一年多了。」

  封蒼征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如果你沒意見的話,年夜飯到南和堂吃如何?」怕他會拒絕,她立刻補上誘惑,「每年各分部都會表演餘興節目,很熱鬧的。」

  回想起今天在南和堂的用餐情況,他是沒什麼意見,倒是戈登一出南和堂後,踉槍了幾步癱軟在地上,差點拿他的性命發誓再也不進南和堂半步。

  封蒼征勾起邪氣的笑容,「也要戈登一起去好了,我想他過年期間獨自待在家裡也挺無聊的。」

  「九天的時間,他不回英國採探親什麼的嗎?」

  探親?

  不,就算他想趕戈登都趕不走,他怎麼可能會以探親為由離開他身邊?

  「相信我,如果你邀請他,他會很樂意留下來。」他隱藏起惡意的笑容,等不及要看到戈登那副如臨大敵、哭笑不得的模樣。

  覷了他一眼,她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卻看不出真正的目的。

  「嗯,那我會邀請戈登。」

  封蒼征淺笑,南綺看得出來他很滿意。

  「對了,你說要學英文,是要請家教還是到補習班?」他又將話題兜到之前的問題。

  「家教。」她打算找兩年前那個英文家教。

  「嗯。」他應了一聲,重新將她的腦袋按回胸膛,表示他想睡了。

  南綺在他懷裡鑽呀鑽地,找著最舒服的位置後,才安靜不動。

  老實說,他真的很溫柔。

  暫時相敬如賓也不錯。

  也許有一天他會真的愛上她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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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傑克。」

  「南!」

  星期一,南綺果然找來了兩年前她的英文家教,棕髮褐眼美國籍的傑克。

  禮貌性的相擁後,她拉開家門,請他入內。

  傑克環顧四周的裝潢,驚歎一聲,「南,你的新家好漂亮呀!」

  南綺笑而不語。

  這個家的裝潢都是在她搬進來前就如此,不是她的意見,所以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可以到處參觀一下嗎?」傑克突然說起英文。

  南綺一頭霧水,尷尬的笑笑,「我的英文都還給你了。」

  如果他說「你好嗎」或「你叫什麼名字」之類的句子,她還能勉強聽懂,跳脫這些簡單的應對句子,她根本就是鴨子聽雷。

  「那還真是糟糕呀!」傑克皺起眉頭,但很快又露出爽朗的笑容,「從現在開始都說英文好了,不懂的地方再說中文。」

  下帖重藥,看能不能有效進步。

  「那……可以從現在就說中文嗎?」

  一開始就說英文?她可能會一直回答:I  beg  your  pardon。

  「哈哈……」傑克朗笑出聲,「當然不行。」

  「那接下來的兩個半小時,我可能都會回答I  beg  your  pardon。」

  聳聳肩,她看得很開。

  「放心,跟傑克在一起,就會發生很多神奇的事!」傑克拍拍她的肩膀,保證道:「在今天下課前,我一定能教會你說I  beg  your  pardon之外的話。」

  「Excuse  me嗎?」南綺不客氣的吐槽他,也吐槽自己。

  她的話又讓傑克一陣大笑。

  南綺不禁心想,同樣是在外國生活的人,為什麼傑克可以這樣毫無顧忌的大笑出聲,但她甚少看見封蒼征露出笑容,更別說是這種豪氣的笑法了?

  「傑克,你去過英國嗎?」

  「英國?你是說那個自視甚高的國家嗎?不不不,還是去美國比較好,在我的國家,人人都很親切可愛。」傑克一臉不認同她去英國的表情。

  自視甚高?

  嗯,封蒼征的形象的確很像。

  「問題是,我老公是中英混血兒。」她佯裝困擾的神態。

  跟傑克說話,她很習慣用這種帶點淘氣的方式,可能是因為傑克本身就是個好玩的人。

  傑克拉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那就離開他,轉而投向神奇傑克的懷抱吧!」

  南綺知道他說的話開玩笑的成分居多,所以並不介意。

  「我以為神奇傑克的女伴是珍妮佛才對。」

  傑克搖搖頭,「珍妮佛沒跟我一起到台灣。」

  南綺失笑。

  「我們要是再不快點開始上課的話,又要浪費一天的時間在開玩笑上。」回想她之前英文的進步速度會那麼慢,就是因為大部分的時間傑克都在開玩笑。

  傑克不贊同她的話,「生活就是要快快樂樂的,我是玩樂主義至上。」

  「我開始懷疑你是以教授英文之名,行騙吃騙喝之實。」顰眉,她故意露出上當受騙的懊悔表情。

  「不,上帝是派我來拯救不愛玩樂的迷途羔羊,將他們導回正途。」傑克只差背後沒長一對翅膀,頭上少了光環,不然就會像個下凡傳教的天使。

  「你信的是吃喝玩樂教嗎?」南綺微笑,說出來的話不像嘲笑,只有疑問。

  「嘖嘖,就跟你說……」傑克開始一連串的玩樂主義訓示。

  猜想他短時間內不會停止演說,南綺俏悄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或許……她應該考慮換一個英文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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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4-20 12:23:49

第三章

  「又有寒流呀……」

  傭懶的趴在客廳沙發上,南綺雙眼盯著電視新聞。

  七點五十五分的氣象報告,從小看到大的氣象主播說禮拜四有道鋒面報到,北部的氣溫會比現在再降個三、四度。

  今天是禮拜二,再過兩天又是她討厭的苦日子。

  冬天的確是個很浪漫、適合情侶依偎的季節,她當然也喜歡,但這是個會讓她小感冒不斷的時期,寒流更預言了會有嚴重的感冒等著她。

  不過比起讓她頭疼的感冒問題,她現在比較關心的是晚歸的丈夫。

  中午他就打了通電話給她,告知今天可能會加班,要她別等他,自己先吃飯,但他並沒有說要加班到幾點,頭一次碰到這種情形,她選擇等他回來再吃。

  加班最晚能到幾點?

  他是老闆,總不可能是最後回家的那個吧!

  抱持著這種想法,她請廚娘沈姨替她將食物保溫,洗完澡後,她邊看電視邊等封蒼征回來。

  等到了九點,她忍不住站起身,到門前晃了晃,幾次從貓眼孔上察看是否有人回來。

  她知道這麼做很多此一舉,如果屋外有燈光的話,她馬上就能察覺,可是已經九點多,等了兩個小時,她發現自己如果不站起來走走,很快就會睡著。

  困意正俏悄的侵襲著她的大腦。

  又窩回沙發上,看著播放日劇的頻道,不一會兒她感覺到腦袋一片混沌,劇情演了些什麼根本沒進到她的眼裡,她也從原本的坐姿逐漸滑落,癱軟在沙發上蜷縮成一團,甚至將御寒用的小毯子蓋在身上。

  好想睡……

  小腦袋閃過這麼一個訊息,她立即揉揉厚重的眼皮,再用力睜大雙眼。

  但是過沒多久,她的眼睛開始張張合合,最後眼皮終於沉重的蓋上,到夢裡和周公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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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十二點,封家大門外終於有光芒閃爍。

  拖著疲倦的身軀,封蒼征原本猜想這個時間南綺應該早就上床就寢,卻意外的發現客廳的燈還亮著。

  「夫人還沒睡嗎?」就住在他們家隔壁的戈登將車停進車庫後,來到封蒼征身旁。

  封蒼征覷了戈登一眼,要他沒事快回家。

  戈登這才慢吞吞的走向自己的家門。

  掏出鑰匙,轉動門鎖,封蒼征打開大門,漆黑的雙眸梭巡著妻子的蹤影。

  如果她醒著,肯定會出來迎接他。沒見著她的蹤跡,就代表她睡了,是特別為他留的燈嗎?

  踏過客廳,他正要往二樓的主臥室走去時,聽到了一陣軟膩的呻吟聲。

  視線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往下移,他在沙發上發現瑟縮成一團的妻子,嬌軀似乎是畏寒而不斷的顫抖。

  濃眉立刻緊蹙,他繞到沙發前方,想也不想便將裹著毯子的她抱進懷裡,

  感覺到她渾身冰冷,他的臉色更加陰沉難看,開始用粗壯的手臂摩擦她的身側,希望能讓她的體溫早點上升。

  他的動作雖然輕柔,還是讓淺眠的她醒了過來。

  打個呵欠,她迷濛的大眼泛起一層水霧,迷迷糊糊的看著他。

  「你回來了。」

  「為什麼不進房裡睡?」他答非所問,眼裡隱隱閃動著怒火。

  可惜尚未完全清醒的南綺沒看出來,軟綿綿的身軀眼看又要縮回他的懷抱裡,封蒼征的神智非常清楚,抬起她的腦袋瓜,逼她正視他的雙眼。

  「你忘了自己身體差嗎?」他其實是關心大於責備,但冷漠的語氣卻掩蓋了他的真意。

  他……可是嫌棄她的體質不好?

  南綺的腦子頓時清明,貝齒輕咬嫩唇,原本漾著水霧的眼眸這下流露一絲絲憂慮,直瞅著他。

  「我在等你。」她說出睡在客廳的原因。

  本來她並沒有要睡覺的意思,只是等倦了,忍不住就打起瞌睡。

  他很高興她替他等門,卻極端不喜歡她這副冷冰冰的身子,要等他,開著暖氣回床上去也可以等,沒必要在縮在這冷意瀰漫的客廳沙發上。

  鼻子癢癢的,南綺避開他的臉,打了個噴嚏。

  封蒼征臉色鐵青。

  該死的!他決定明天一大早就要人來,在客廳加裝暖氣機!

  揉揉俏挺的鼻子,南綺一回過頭,便看見他的臉色在經過她的解釋後,非但沒有比較舒緩,反而更加陰沉,眼眸還閃著無法忽略的怒紅,這讓她徹底的慌了手腳。

  他生氣的原因是她的身體嗎?

  是她的身體太差了?還是她等他等到睡著?

  「蒼……」她怯怯地喚了聲,冷冷的手指還撫上他的眉間,想撫平那些不知為何而起的皺折。

  眉間游移的冷意讓他忍不住閉上眼。

  天知道他多在乎她的身體,每當她病了,對他的身心來說都是一場折磨,於心,是不捨,於身,則是慾望無法被彌補。

  不管哪個,都令他不好受!

  他氣到不想看她嗎?

  這個想法讓她喉頭一梗,眼淚在眼眶中打轉。

  「以後別……」睜開眼,他看見妻子一臉受傷的神情,眼角還泛著淚光,到嘴邊的氣話立刻嚥下去,「怎麼了?」

  南綺努力的睜大眼,不想讓眼淚掉下來。

  「對不起……」不管他是為了什麼而生氣,她都希望他能消去怒火,只因為他發脾氣的對象是她。

  她第一次如此害怕別人生她的氣,一想到他可能會討厭她,就讓她的心疼到喘不過氣。

  她是那麼的在乎他呀!

  「不准哭!」太陽穴一抽,他倏地低聲吼道。

  南綺渾身一震,受到不小的驚嚇。

  聽到他命令式的語氣,她才驚覺自己想著想著,眼淚居然不能抑制的落下。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察覺她的不安和驚恐,他試圖忽略那刺目的淚珠帶給他的負面情緒,修長的指頭格外輕柔的拭去她掛淌在臉頰上的淚滴。

  「你很生氣……」難得像個孩子一樣盡情哭泣,她也懶得掩飾,嬌軟的語調指控他突如其來的怒氣。

  封蒼征差點瞪凸了眼。

  他是擔心她受寒!不是生氣!

  原本一臉酷寒,在接觸到小妻子泛著委屈的表情,他只能選擇投降。

  如此傾城絕色,擰著眉,饒是極惡之人都不忍再開口說她一句,更何況是身為丈夫的他!

  「下次到床上去等。」語調是輕柔了些,他的神情雖不再嚴峻,卻仍顯僵硬。

  她的體溫該死的低,他剛開始抱起她時還以為自己到了冰天雪地的南極,而她已經凍成一座冰雕,這讓他如何開心得起來?!

  南綺聽見他要她到床上去為他等門,誤會了他的意思,腦子閃過他每晚在她身上烙下的激狂痕跡,以及一幕幕香艷刺激的畫面,俏臉不禁漾起醉人的紅暈。

  「發燒了?」封蒼征覷著她越來越紅的臉龐,厚實的掌心貼上她肌膚細緻的額頭。

  「不……沒……沒……」她閃躲他彷彿有穿透力的視線,怕被他發現此刻她正在想著多麼羞人的事情。

  被她雙手一推,他當然不可能相信她沒事,瞧她的表情,說有多心虛就有多心虛。

  長著薄繭的手指來回輕撫她的臉頰,指腹下的溫度差強人意。

  沒多想,他抱起她,往二樓的主臥室走去。

  「幹嘛?」一個不平衡,她慌張的伸手,攀住他的頸項。

  「回床上去。」回到房間,他發誓馬上將暖氣開到最強。

  「床上!」她驚呼,臉色瞬間爆紅。

  睨著她不小的反應,封蒼征總算清楚她那顆腦袋瓜在想什麼。

  「如果你想要,那的確不失為一個讓你快速暖和起來的好方法。」黝黑的雙眸閃過一抹異樣的藍。

  瞧他說得好像是她很飢渴,而他只是單純的想為她取暖。

  「不、不……」她的螓首搖得跟波浪鼓一樣。

  她拒絕得如此認真,當下讓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步伐不自覺的加重,加快速度想回房給她「好看」。

  在經過廚房的時候,南綺看了一眼,這才想起她的初衷。

  「你吃過飯了嗎?」

  吃飯?

  濃眉微擰,現下他在乎的只有「溫暖她」這件事,沒心思吃飯。

  「有嗎?」她鍥而不捨的追問。

  見她一臉堅定,沒得到答案便不放棄,他只好開口回答。

  「吃了。」

  眼裡的期待驟然消失,她的小臉垮了下來。

  凝神一想,他猜測道:「你沒吃?在等我?」

  小腦袋幾不可辨的點了一下。

  「我不是要你不用等我?!」腳跟一旋,他臨時更改目的地。

  要運動,也得等她吃飽了才有體力陪他。

  「我以為你不會太晚回來。」她怎麼知道他會加班到現在,還已經吃過飯了。

  封蒼征突然想到這是他婚後第一次沒確切的告知她回家時間,難怪她會執意等他。

  看來下次加班,他最好通知妻子正確的回家時間,以免她又像個小傻瓜餓著肚子癡癡的等他回家,他可不希望回到家看見等著他的是一具吃不飽、睡不暖的死屍。

  「那我可以替你送便當嗎?」外食大部分油膩,她不希望他加班工作,連飲食都不健康。

  「你留在家裡就好。」如果可以,他真想準備一副手銬銬住她。

  「我保證不會打擾你辦公。」她忙不迭的承諾。

  她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站在那裡,就足夠讓他心煩意亂了。

  但他就是拒絕不了她那雙蘊含著期待光芒的黑眸。

  該死!

  「隨你。」

  他在心裡咒罵,同時聽見自己妥協的聲音。

  他提醒自己,以後要記得讓戈登隨時跟著她,接送她。

  「謝謝你。」南綺甜美一笑,開心地在他的臉頰上印下一吻。

  妻子難得主動,使他的下腹燒起一陣熱流,漆黑的眸子晶亮得像要噴出火花。

  「快吃飯。」把她像燙手山芋似的扔到餐桌旁,他便要離開。

  再不走,他怕自己會把持不住,在餐桌上要了她。

  「你不陪我?」偏偏她不瞭解他天人交戰的內心掙扎,淡淡的撒嬌。

  看似可有可無,但是甚少對他撒嬌的她,肯定是極度渴望他留下來才會開口。

  無奈的停下離去的腳步,他轉眼間在她身旁落坐。

  「吃吧。」

  「嗯。」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她低下頭開始扒白飯。

  果然,他還是愛看她的笑顏。

  拿起另一副替他準備好的筷子,他夾了些燉肉放進她的碗裡。

  一瞧見那淌著肉汁的肉塊,南綺覺得有點反胃,搖搖頭,表示不想吃。

  「多吃點肉,你太瘦了。」話雖這麼說,他並沒有繼續逼她吃下肉塊,夾起來,送進自己的嘴裡。

  南綺微笑,乖順的頷首,「嗯。」

  她沒敢說出自己沒胃口,要是說了,等等她肯定會躺在床上接受家庭醫生的問診。

  「今天開始上課了?」他指的是她的英文會話課程。

  想起傑克今天上課的內容,她忍不住發噱。

  「學了什麼?」貪看她的笑靨,讓他忍不住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她發笑。

  「傑克用英文翻譯購物頻道主持人說的每一句話。」

  而她負責在每句話的結尾加上一句「這真是太神奇了,傑克」,當然是用英文說,所以今天她的收穫就是這句。

  「傑克?」俊美的臉龐一僵。

  她的家教是個男人?他怎麼不知道?

  「我沒說過嗎?傑克是我兩年前的英文家教,我想說,要找就找認識的人……」

  哦喔,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傑克是男人?」他剛毅的臉龐有些扭曲。

  「你住過國外,叫傑克的女人應該不多吧?」她不敢直說,只好拐彎抹角的承認。

  何止不多?!他根本沒遇過!

  「你今天和他相處了多久?」語氣裡的溫度驟降,比寒流還要冷。

  南綺觀察著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開口,「他上了兩個半小時的課,本來一個禮拜上三次,但是他似乎很喜歡家裡的擺飾風格,說明天還要來免費幫我上課。」

  她照實全盤托出。

  封蒼征的眉頭緊緊蹙起,危險的瞇起眼。

  喜歡家裡的擺飾風格?是來看她的吧!

  看他的臉色奇差無比,她食不知味的放下筷子,不解的盯著他。

  「怎麼了嗎?」他不是不反對她學英文?

  「你沒告訴我,你的家教是個男的。」

  眨眨眼,她偏著頭問:「這很重要?」

  當然重要!他不讓他的妻子單獨和男人相處在一起!

  他高深莫測的睨著她,沉默不語。

  「果然跟傑克說的很像,自視甚高的英國人……」她輕聲低喃。

  偏偏封蒼征的耳力很好,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

  「傑克是美國人?」也只有美國人會這麼說英國人。

  「啥?喔,嗯。」話鋒被他一轉,南綺險些跟不上他的思考速度。

  「英國人的口音跟美國人不同。」

  「咦?是這樣嗎?」她大吃一驚,完全不知道。

  「我母親說的是正統的英文,跟美國人只會念RAP的口音不同。」高傲的英國人封蒼征,回擊美國人傑克。

  他不開心的原因是傑克嗎?

  「我看我去英文補習班上課好了。」如果他是針對傑克的話,那乾脆她去補習班就好,畢竟要找個英籍外文家教可不容易,到補習班去應該比較容易碰到。

  眼神一黯,封蒼征否決她的想法,「不用去補習班。」讓她出去更危險。

  「不然?」

  「我有一個不錯的人選。」他又露出那種算計的笑容。

  「誰?」她有不好的預感。

  「戈登。」

  她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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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登,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要麻煩你了。」南綺一臉歉然。

  「夫人,你別這麼說。」

  站得直挺挺的戈登,淡漠的表情跟封蒼征倒有幾分相似。

  是因為他們是主僕,還是因為他們同為英國人?那有禮卻冷淡的態度彷彿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英國生產這樣個性的人嗎?

  或許是她和戈登不夠熟識的關係吧!畢竟封蒼征和她說話時雖然會有嚴肅的表情,但她聽得出他的每句話都帶有一點點的暖意。

  「戈登,你別太拘束。」她記得戈登給人的感覺還滿親切的,還是說,那只有在面對南和堂的眾人才會被激發出來?

  戈登頷首,表示瞭解,「夫人,我們開始吧。」

  有不同嗎?

  她完全看不出來。

  戈登翻開一本英文書,拿起白板筆,洋洋灑灑的寫滿整個白板。

  原來這就是戈登帶白板來的原因。南綺暗付。

  「戈登,我們可以用日常一點的方式嗎?」她都已經二十八歲,早過了那種坐在白板前聽老師講課的年紀,突然要她用這種方式學習,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夫人請說。」戈登放下白板筆,必恭必敬的讓出說話權。

  有時候她會覺得與其說戈登是封蒼征的私人助理,倒不如說他是管家,那直挺的身段,處理事情時一絲不苟的態度,和說話時恭肅嚴整的語調,不就跟西洋電影裡常看到的管家沒什麼兩樣!

  「嗯……就是用比較日常的方式,我想先學會說,再學會讀。」如果照一般的學習方法,不外乎是先背誦英文單字,接著學習文法,再將句子拼起來,問題是,她比較在乎的是說的方面,畢竟能和公公婆婆溝通是她的主要目標。

  「但是不識字要怎麼讀?」戈登反問。

  「小孩子牙牙學語的時候,也不見得會看呀!」她舉例。

  戈登想了想,也對。

  「那麼夫人想怎麼做?」

  南綺偏著頭,細細思考。

  「不如就從最簡單的到別人家拜訪開始好了。」

  戈登不置可否,等她說下去。

  「也就是說我們兩個演一段戲,我當客人,你當主人,然後用英文來對話。」她提出自己的想法,卻發現跟之前傑克上課的方式差不多。

  哈哈,她被傑克的快樂主義傳染了。南綺竊笑。

  「那夫人當客人是嗎?」戈登恭敬的說,一副凡事以她的意見為中心的模樣。

  南綺咬著食指指尖,「要演就逼真一點,我到門口去按門鈴,你來開門,然後接下來自然發展。」

  「是的,夫人。」

  南綺跑出自家大門,按下門鈴。

  戈登早在門後等著,立刻拉開門。

  「呃……」這個時候該說「嗨」還是「哈羅」?

  疑問浮現她的腦海裡,沒想到第一句話就過上困難。

  「如果夫人不知道該說什麼招呼語,可以依照當時的時間選用適當的問候詞。」戈登看出她的為難,主動開口,「例如現在是下午,那就說午安。」

  啊,對,還有這種說法。

  南綺莞爾,軟軟的嗓音飄蕩在空氣中,「午安,先生。」

  「午安,夫人。」

  「馬登?」她愣了愣。

  「Madam,夫人的意思。」戈登同時將字母拼一遍。

  南綺甜甜一笑,掏出紙筆,「等等,我記下來。」

  待她抄完筆記,戈登這才開口。

  「請夫人繼續。」

  繼續?糟糕,接下來要說什麼?

  「嗯……」南綺躊躇著。

  「可以問問對方今天過得怎樣,或是近來如何,如果真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搬出天氣來討論。」戈登適時的說出建議。

  「喔!」南綺點點頭,表示瞭解,「今天天氣很好。」

  「是的,真是美好的禮拜三,夫人。」

  戈登完全沒有表現出覺得天氣好的愉快表情。

  唉,公事公辦的態度也跟封蒼征很像。

  「嗯。」對於這樣的人該說些什麼呢?

  「夫人請進。」

  南綺沒有照他說的話移動腳步,因為她正忙著思考接下來該說些什麼話題。

  「夫人?」戈登停下來等她。

  「嗯?」還陷入思考中,南綺不自覺的應答。

  戈登歎了口氣,「夫人,我看還是我來演客人好了。」

  「咦?嗄?」南綺白皙的臉上泛著被抓包的紅霞,「真是不好意思,提出這個做法的人是我,我卻說不出半句話。」

  「就是因為夫人不會,所以老闆才派我來的,不是嗎?請夫人放心,戈登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夫人,」戈登圓圓的臉上露出今天第一抹微笑。

  他並不是討厭她,只是不習慣和不熟識的人假裝熱絡,他其實還滿喜歡這個新上任的夫人,不管是什麼樣的事,她都可以處理得很好,也以老闆的意見為第一優先,長得比在英國時倒追老闆的女人好看幾千倍,他也想好好保護這個可愛的夫人。

  尤其進到南和堂都要靠她罩他,才能免於被那些兇惡的目光殺死,不能保證以後沒有機會再踏進南和堂,他還是小心侍奉她比較好,免得她回去和其他

  人打小報告。

  她漾開一抹微笑。「謝謝你,戈登。」

  啊啊,他發現夫人的另一個優點了,就是她笑起來真的很漂亮,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

  冬天裡的暖陽。

  「咳、咳。」戈登藉著咳嗽拉回神智,同時移開盯著南綺看的兩眼,「那麼接下來就請夫人到裡面來吧!」

  「到屋裡?」她挑起柳眉,「不練習了嗎?」

  「老闆有交代,不能讓夫人出門太久。」戈登做了個請的動作。

  出門太久?她不過是站在自己家門外而已。

  南綺的心跳變得有些沉重。

  「蒼他……似乎不是很喜歡我外出。」說不喜歡還算客氣了,他根本是不願意看到她外出。

  在他訂下的規則裡,有一項便是她要外出的話必須事先通知他,然後他會派人過來接送她。

  初時她以為這是他的體貼,後來她慢慢的發覺有些不對勁。

  如果他真的只是體貼她才派人接送的話,為什麼那些人的身上都會佩帶槍枝刀械?

  從小生長在黑道的社會裡,她並不是沒看過、不瞭解,帶有肅殺之氣的人一靠近她,她便感覺得出來。

  他那些經過安排的部署也是一樣。

  她只是不說罷了。

  戈登的眼裡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斂下眼眉,「老闆只是擔心夫人受涼,才會這麼交代。」

  ……是這樣嗎?

  她問不出口。

  原本湛藍的天空,被濃濃的烏雲遮掩。

  台北的冬天總是陰晴不定,就像她現在的心情。

第四章

  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

  跟著戈登學英文的第一天,南綺等不及要向封蒼征展示成果,坐在窗台前望呀盼的,隨時注意屋外的動靜。

  傍晚五點左右,封蒼征打了一通電話給她,告訴她今天有場很重要的越洋會議,不確定會開到什麼時候,並交代戈登一定要盯著她進餐,然後又叫她千萬記得保暖,晚上睡前要開燈什麼的,才掛斷電話。

  她望穿秋水,不見丈夫還家,但是並沒有潸潸淚下,因為她不是古代的女人只會癡癡的等,況且昨天他才答應過她可以送便當的,今天她當然要好好把握機會,替他送愛妻便當羅!

  「沈姨,鹽焗雞翅別放,蒼不喜歡帶骨的肉。」南綺阻止沈姨將封蒼征不吃的東西放進便當。

  「是,夫人。」

  身材大概只有戈登的三分之一的沈姨,臉上的笑容卻比戈登親切十倍。

  在一旁探頭探腦,這邊幫一點忙、那邊湊一腳的戈登面帶愁容,勸道:「夫人,你真的決定要替老闆送便當嗎?」

  「他應允我這麼做的。」南綺回答,細白的小手動作可不含糊,快速盛裝著奶油菠菜濃湯。

  「那至少夫人先吃點東西,再替老闆送去。」拖點時間,好讓他想個好借口阻止南綺去送便當。

  「我有替夫人準備一份。」沈姨貼心的回答。知道南綺沒親眼看到封蒼征吃下東西之前,肯定沒有心思吃飯。

  嬌媚一笑,南綺眼裡傳達出感激。

  戈登可就笑不出來了,外頭正下著冬天少有的大雨,要是讓她出門了,到時候他肯定免不了封蒼征的一頓排頭。

  不一會兒,南綺準備完畢,臉上散發著興奮的光芒。

  「走吧!」她催促戈登。

  「要不要先打電話問一下老闆?」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後借口。

  「他說在開會,不是嗎?那就別吵他了,我們把晚餐放下就走。」

  看了眼南綺抱得緊緊的便當盒,和沈姨手中另一個屬於她的便當盒,他壓根兒不相信她會放下便當後就走人。

  但……看到她笑吟吟的臉上帶著期待,誰忍心拒絕她呢?

  至少他知道自己絕對拒絕不了南綺的要求,於是他接過沈姨手上的便當盒,拿了一件風衣要她穿上,並拿起一把可以完全擋去雨水的大傘,這才認命地說:「請夫人等一會兒,我去將車子開出車庫。」

  粉嫩的臉頰上掛著的笑容瞬間亮麗,更勝方纔,她柔嫩的嗓音難得飽含元氣,「我保證不會給你添麻煩!」

  她在這種天氣出門,就已經是給他添麻煩了。戈登無奈的想。

  想是這麼想,他還是迅速的將車倒出車庫,然後才來到門邊,撐開大傘替她擋雨。

  外頭下著滂沱大雨,僅只是從門口到車子的距離,就讓她白色連身洋裝的下擺沾上混著泥土的雨水。

  但是一心想替封蒼征送便當的南綺完全不在意,姿態優雅的坐上車後,便交代戈登,「在安全範圍內,請你盡可能快點抵達。」

  言下之意,就是要他開快車。

  「假如雨刷速度夠快的話,我們一定能在七點以前到達。」

  從家裡到封蒼征的公司大概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這還是指路況順暢沒有塞車的情況,如果塞車就不一定了,再加上今天雨勢急驟,這下更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到達,戈登說的話就是告訴她如果沒下雨,他們就能早點到。

  「那盡力就好。」南綺也不強求一定要在七點前到,雖然那是他們約好的吃飯時間,如今她只祈禱不要塞車塞太久。

  果然如戈登所料,平時下班的尖峰時刻,台北各大主要道路便形同癱瘓,而今天的大雨更是讓車子的數量暴增,開進市中心簡直就像投入虎口,只進不出。

  「夫人,這樣看來,還要塞一段時間才會到。」戈登看著車窗外的車陣,搖搖頭。

  「嗯。」南綺也知道這種事勉強不得,緊緊抱住懷中的便當,只怕還沒到他的公司之前,飯菜就冷了。

  從後視鏡內看見南綺細微的動作,戈登忍不住替她多加了幾分。

  嫁給老闆這種年輕多金的老公,每天在家裡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取悅老闆即可,其餘的時間要逛街休閒都隨她,偏偏他家的夫人忒不一樣,不但事事以老闆為第一,即使在這種天氣裡還堅持要替老闆送便當,怕便當降溫就緊緊的抱住便當保溫……

  真是讓戈登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呀!

  沒錯!為了夫人,不管如何,他都要盡快趕到公司。

  掌下的方向盤倏地一轉,戈登轉進一條小巷子裡。

  「怎麼了嗎?」突然改變路線,讓南綺升起淡淡的不解。

  「我們走小路,雖然會比較遠,但是應該會比塞在車陣裡快到。」戈登解釋。

  同樣是從後視鏡裡,她發現戈登臉上出現一絲絲興奮。

  看來這人跟季叔一樣,表面上冷靜,但是遇到讓他們興奮的事,又會像個孩子一樣。

  對戈登來說,開快車或許就是讓他異常興奮的事吧!南綺暗暗猜測。

  「我買一輛機車,下次我們騎車去好了。」看到機車從他們旁邊鑽過,讓她想起自己年少時也曾騎過機車,只是用汽車代步後,便再也末碰過那兩個輪子的機器。

  希望那跟腳踏車一樣,學了就不會忘記怎麼騎。

  「夫人,你真愛開玩笑。」戈登分神回答,較為良好的路況在他眼裡變成一條賽車跑道,讓他熱血沸騰,左彎右拐加上伺機超車,他表現得亮眼極了。

  呃……如果這裡是賽車場的話。

  一個緊急煞車,讓後座的南綺找不著支撐點往前撞上了椅背,以挺俏的鼻子為中心,她的臉頰紅了一大塊。

  「夫人,請小心。」戈登這才出口提醒。

  撫著被撞痛的鼻子,她一手還緊抱著便當盒,有點擔心經過那一撞,裡頭的飯菜會不會撞糊了。

  「戈登,下次要煞車前先提醒我。」好讓她護好手中的便當。

  「是,夫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戈登開車的技術太好,到離封蒼征的公司只剩下一段距離的大路上,都沒再踩過煞車。

  他們的確是趕在七點前趕到封蒼征的公司,只是位於這條必塞的大馬路上,他們只能望著近在咫尺的高聳大樓乾瞪眼,然後回堵在車陣裡動彈不得。

  「還是我走過去好了。」

  戈登一聽,大驚失色,「萬萬不可,夫人還是再等等,距離已經很近了。」

  南綺不瞭解自己說了什麼讓戈登那麼驚慌,直覺認為是戈登害怕她在雨中摔倒或淋雨,連忙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三歲的孩子,走路對我來說並不困難,況且我有帶傘呀!」

  也許是封蒼征對待她總是小心翼翼的,才會讓戈登認為她是個手不能提的千金大小姐,事實上她會做的事可多了,畢竟她可是南和堂現在的地下當家。

  眼見她抓起傘就要打開車門,戈登嚇得放開方向盤,趕緊阻止她,「不行!夫人!請你別亂來!」

  亂來?她不過是要下車走過去,有這麼危險嗎?外面是有什麼豺狼虎豹,讓封蒼征和戈登擔心她擔心成這樣?

  「戈登,你現在正在開車,手別離開方向盤。」南綺淡然提醒。

  「除非夫人答應我不下車!」戈登一臉嚇壞了的表情。

  柳眉微顰,她沉下聲,「我可以自己走。」

  她不怒而威的氣勢懾住戈登,讓他忘了該堅持的事情,怔愣在原地,抓著車門的手亦不自覺地鬆開。

  在她那雙晶亮無比的黑眸凝視下,戈登坐回駕駛座,南綺這才滿意的打開

  車門,撐起傘,恢復那滿臉柔笑的表情,回頭對戈登說:「放心,我會跟蒼說是你載我過來的。」

  戈登在南綺轉身離去的時候,匆忙撥了通電話給封蒼征,告訴他南綺正在往公司的路上,再一小段距離就要到達公司門口,但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聲音。

  戈登哭喪著臉,看著被掛斷的手機。

  嗚……這下他肯定會被剝下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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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在雨中,她仍維持著一貫的徐緩步伐,絲毫不在意在雨中停留越久,越可能會被雨水打濕。

  她抱著要給封蒼征的便當,嘴裡小聲的哼著小曲兒,心情很好。

  這點雨絲毫破壞不了她即將見到丈夫的歡喜之情。

  烏溜溜的眼珠轉動,一道熟悉的偉岸身影陡然躍入她的眼簾。

  那個人看起來好像是……封蒼征!

  他在奔跑,一雙眼透著焦躁,四處張望,像在尋找什麼,而且他沒撐傘。

  「啊啊,他那樣會淋濕的……」

  才想著,前頭那高大的身影正對著她,凌厲的雙眸冷漠不在,只剩下滿滿的擔心。

  他是在擔心她嗎?

  幾個大步迎向她,他劈頭就是一陣怒吼,「為什麼不坐車來?」

  澄澈的眼兒眨呀眨,她滿臉無辜,「我是搭車來的呀!」

  瞧,這會兒戈登不是還困在車陣中嗎?

  「搭車?」看著她的模樣,他的語氣裡滿是嘲諷。

  「車在那裡。」她指向戈登還駕駛著的車。

  殊不知早看到兩人動靜的戈登躲封蒼征躲得可勤了,要不是坐在車子裡,他真想立刻找個地方掩護自己矮胖的身材,不被封蒼征發現。

  冷戾的眼掃向座車,精準的抓住戈登的身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車上的戈登如臨大敵,在心裡把眾神都搬出來念了一次,就怕等等被封蒼征逮到,會死無全屍。

  「真的是戈登載我來的,只是我怕飯菜冷了,所以堅持下車走過來。」不是沒感覺到他犀利如刀刀的目光,但她知道他往往只是發發脾氣,並不會真的

  傷害她。

  「飯菜?」他挑起眉峰。

  螓首輕輕點了兩下,南綺舉起抱在懷中的便當盒,「我說過要替你送便當的。」

  原本冷冽如冰的俊臉一僵,視線從她的臉上滑落那足足有七層的便當盒。

  她是把餐桌上所有的菜餚都搬來了嗎?

  「還好趕上七點。」覷了舊舊的手錶一眼,南綺笑得像個孩子。

  如炬的目光再度回到那張白皙的臉上,他眼底心底同時滲入絲絲暖意。

  一陣冷風夾帶水氣迎面撲來,她打了個寒顫,一手撐傘一手拿著便當,無法伸手阻擋鼻頭那陣癢意,她趕緊撇開臉,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俊臉瞬間鐵青。

  接過那把由她撐起稍嫌過大的傘,封蒼征一把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將她整個人密實的收進身側,替她擋去凍人的風雨。

  「以後乖乖的坐車。」頓了下,他突然又想起什麼,「不然就避開車潮尖峰期。」

  他不要她拋頭露面,尤其是距離他公司如此近的地方。

  她敏銳的察覺到,只要自己身在家以外的地方,便會讓他全身緊繃。

  是為什麼?他擔心的到底是什麼?

  疑問在她的腦海裡轉呀轉,清澄的眼兒也專注的看著他剛毅的側臉,想要尋找出蛛絲馬跡。

  「我臉上有東西?」封蒼征邊問邊快步將她帶進公司,將傘交給一旁的守衛,頭也不回的搭上專用電梯。

  輕輕搖首,她很清楚,就算問了,他也不見得會回答。

  方纔在外面雖然有燈光,但還是看不清楚,如今在有著溫暖燈光的電梯裡,他才瞧見她的臉色有多蒼白。

  「怎麼穿那麼少?」語帶責備,他伸出溫厚的手上下翻看她身上究竟穿了多少衣服,黑帶藍的眸子裡除了煩躁,還有關心。

  這是他關心人的方式,不是說不出口,而是他習慣用這種語氣。

  「已經穿很多了,外面下雨又有風,總是會冷一點。」南綺微笑道。

  「圍巾跟手套呢?」皺起眉頭,他考慮下次弄個隨身暖爐給她帶著。

  「下雨,我不喜歡毛料沾水的感覺。」她柔聲解釋。

  其實是她趕著出門忘了。

  嚴峻的臉龐閃過惱火,他幾乎想抓著她的肩膀搖晃她,大吼著也不想想自己的體質有多差,還敢說討厭毛料沾水的感覺!

  狹窄的空間內瀰漫著他輻射出的怒火,南綺開始祈禱電梯門快點打開。

  唔,她開始瞭解戈登這麼怕他的原因。

  南綺稍稍往前站一步,與他保持些微距離,想忽略那無處可躲的怒火。

  封蒼征一發現她有動作,冰冷的眸子轉回她身上,正好看見她纖細的後頸,那裡還留有他們歡愛的痕跡--點點吻痕,在白皙的肌膚上更加搶眼。

  「嗄?!」後頸一陣暖意的摩擦,帶來不小的戰慄,她輕呼。

  回過頭,她黑潤的眼眸閃著不解的光芒。

  「蒼?」

  沒有回答,高大的人影從她身後罩住她,纖腰一緊,她撞進純男性的麝香味裡。

  「好香。」

  結婚幾個月了,南綺早就習慣他這種親暱的舉動。

  「啊?喔,聞得到嗎?應該是香煎鱸魚的味道。」南綺嗅了嗅,想聞聞看便當盒裡的味道是否滲出。「沈姨的廚藝真的很好。」

  「不,」他搖搖頭,熱燙的呼吸氣息噴吐在她的耳朵後方,「我是說你。」

  彷彿電波貫竄全身,她開始劇烈的顫抖。

  「我……洗過澡才來的……」

  「你洗澡了?」嗅聞著她的頭髮,淡淡的洗髮精香味飄進鼻子。

  有點失望,今天他錯過替她吹乾頭髮的樂趣。

  「嗯……」她應答的聲音此刻聽起來竟像雲雨時的喘息。

  粗糙的指腹滑過她形狀美好的鎖骨,薄唇貼著纖細的後頸輕咬著,灼燒的舌和齒所到之處都引起她一陣陣的嬌顫,耀眼的紅雲佈滿小臉,她想推開他,卻被他的鐵臂箝制住纖軀,而且她很快便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反抗,因為她連要抱緊便當盒都嫌吃力。

  她知道他想幹什麼!

  「唔……」

  她緊張的搗住嘴,害怕那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喘逸出水嫩的唇。

  他沒錯過她軟潤甜膩的呻吟,熱流竄燒過下腹,放在她腰間的手更加收緊,將兩人之間的空隙縮減至零,讓她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他的渴望。

  緊盯著電梯爬升的數字,她越發惶恐的想要逃開,要是門一打開,被人看到他們在電梯裡幹什麼好事,那她可能這輩子不會再踏入封氏企業大樓。

  「不行……」嬌嫩的臀間抵著的熱燙物體,就像猛獸禁不起刺激,這點她非常瞭解,所以只敢在口頭上拒絕,卻因為不斷喘息,語氣顯得虛弱許多。

  「不舒服?」

  低啞、性感的嗓音就在她耳邊響起,聽得她人都酥麻了。

  虎掌徐緩往下,眼看就要解開她胸前的扣子……

  「我……只是來送便當……」

  她剛才應該在把便當交給他之後馬上離開。

  封蒼征將她反轉過來面對自己,熱燙的嘴唇覆蓋在她的嘴角上,掌心貼著她的粉臀,時輕時重的揉捏、把玩,輕聲呢喃:「但我想吃的是你。」

  紅艷艷的臉頰,瀰漫著朦朧水霧的眼眸,她下意識的尋找著他溫熱的唇。

  眼裡閃過更熾熱的光芒,他忍不住將她壓向自己的慾望,亟需她撫平此刻體內的躁動。

  「給我。」不是詢問,他霸道的命令。

  唇貼著唇,她幾乎沉溺在他激狂的挑逗中不可自拔,張了張小嘴,還沒來得及回答,他靈巧的舌頭便鑽了進來,肆意地在她口中翻攪,糾纏。

  當!

  電梯到達他們欲前往的樓層,門緩緩的打開。

  戈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超前他們一步站在電梯外,恭敬的彎腰,「老闆,夫人……」才抬頭,就看見電梯裡上演的火熱畫面。

  此時,迷迷糊糊的南綺這才驚醒。

  「嗄?!」

  回首,眼見戈登愣在電梯外,她的反應也很快,立刻按下「l」,再按「關」。

  封蒼征趣味盎然的盯著妻子可愛的舉動,原本因為遭人破壞興致而點燃的怒火瞬間消失。

  「我們剛剛才到六十樓。」

  黑眸睨了眼逐漸下降的數字。

  「我……不……不知道……」南綺滿臉通紅,不敢面向他,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老天!被看到了!戈登會怎麼想?嗚……大家一定會認為她是個不懂禮教的淫蕩女人,才敢在光天化日……不對,現在是晚上!總之,在電梯這種公共場所做出「那種事」,她沒臉見人了!

  「難道你把門關上是為了繼續?」性感的嗓音帶著幾不可察的輕笑,他故意靠近她的身後。

  像受驚的小兔子碰上大野狼,她很快的往旁邊跳了一大步,和他保持距離。

  她的反應沒有讓他不開心,深不見底的瞳眸反而隱含著趣味。

  「才不是!」她是被嚇到了。

  「不然呢?」瞄了眼電梯上的數字,他故意露出瞭然的表情,頷首,「想回家做?」

  「不是!」她驚叫出聲,拒絕被誤會。

  「喔?」他擺明了不相信。

  她一臉惱怒、挫敗,腦子因為剛才發生的事完全當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怎麼?舌頭被貓叼走了?」他還在逗她。

  她柔媚的眼兒一瞪,眼裡的水霧有聚集的趨勢。

  封蒼征下顎一抽,暗叫大事不妙。

  「你……」

  糟糕,她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貝齒緊咬著下唇,南綺撇開視線。

  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因為這種事而哭泣。

  一時之間,冷淡沖刷掉稍早的曖昧氣息,她執拗得不願意看他,封蒼征怕她掉淚也不敢靠近她,兩人就這麼僵持到電梯門再度打開。

  「給你。」將手中的便當盒硬塞進他的手中,南綺扭頭就要離開。

  粗厚的手掌扣住皓腕,他將她拖回電梯裡,學她剛才的動作,快速按下「60」,然後按「關」,不給她逃離和說話的機會。

  「你放開我!」南綺使勁扭動,想掙脫他的箝制。

  現在回去,戈登就在那裡,教她的臉往哪放?

  「沒有你,我就不吃。」他很清楚說什麼話可以留下她,或許這樣的威脅很小人,但是為了不讓她離開,他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呼吸一窒,這下換她說不出反駁的話。

  頭垂得低低地,南綺忘了自己還在他的懷裡,陷入沉思。

  見她不語,他有些心急,「如果你要走,我就把便當丟進垃圾桶。」

  南綺還是沉默。

  良久,她才用細小的聲音說:「但是戈登……」

  「要是他敢說什麼,我就扭斷他的頸子。」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他即刻做出承諾。

  家教甚好的南綺難得翻了個白眼,「戈登要是知道你肯因他背負殺人罪名,肯定會感激得涕泗縱橫。」

  這對主僕特殊的互動,看在她眼裡就是這樣。

  「嗯哼。」他追問,「你不走了?」

  「我怕我一走,就沒有人可以保護戈登逃出你的魔掌。」她還是羞怯,所以決定等等不要和戈登四目相接。

  他還需要人保護?戈登聰明得很,一有危險就會避開。

  沒將心裡想的說出來,封蒼征在電梯門打開後,目光狠戾的瞪著戈登,而南綺則力持鎮定,兩眼連看都不敢看戈登一下。

  「老闆,夫人。」戈登只敢彎腰鞠躬,然後立刻消失在他們的視線範圍。相信他,他老早就想這麼做了。

  果然很聰明!

  覷著戈登倉皇逃跑的背影,她看向封蒼征,「你做了什麼?」

  雖然沒有親眼看到,但她就是知道他動了手腳,否則以侍奉封蒼征為最高精神指標的戈登不可能選在這個時候離開。

  封蒼征聳聳肩,表示不關他的事。

  打開辦公室的門,他拉著她到一旁的沙發椅坐下。

  南綺環顧了四週一眼,這是她第一次到他的辦公室,第一次進封氏,他們是在會客室談,那時就決定了他們的婚事,現在想來還真有點草率。

  「你開完會了嗎?」

  「嗯。」

  其實他一接到戈登打來的電話,立刻拋下正在進行的會議,跑進大雨中尋找她。現在他也沒心思回去開會了,反正有能幹的堂姊在,相信她會處理得很好。

  離開他的懷抱,她突然感到一陣寒冷,低頭才發現自己的衣眼濕了大半。

  「奇怪,我有撐傘呀……」視線轉回他身上,她猛然想起剛才他沒有撐傘便在雨中奔跑,此刻全身濕透,連髮梢都滴著水。

  一定是他弄濕了她的衣服。

  「糟糕!」她急著找乾淨的布替他擦拭,「你為什麼不帶傘呢?」軟潤的嗓音裡隱含著責備。

  「我擔心你。」看她像無頭蒼蠅似的亂晃,他拉開辦公室內的另一扇門,這裡是他還沒結婚前最常睡覺的地方,所以什麼都有。

  他拿出大浴巾交給她,要她替他服務。

  南綺沒有拒絕,拉著他坐在床邊,她邊擦拭他濕透的髮絲,邊問:「有替換的衣服嗎?」

  「衣櫃裡有。」享受她適中的力道,就像替他按摩一般。

  大浴巾還是覆蓋在他的頭上,伹那雙軟軟的小手驟然離開,他一把拉下大浴巾,搜尋她的蹤跡。

  南綺翻了翻衣櫃,發現裡面清一色是相同款式的西裝和襯衫,黛眉微蹙,顯然不太滿意。

  既然都長得一樣,她隨手拿起成套的西裝,踱回他的身邊。

  沒有接過西裝,他用那雙擾亂她心神的眼直瞅著她。

  南綺瞬間瞭解他的意思。

  這男人要她替他換衣眼呢!

  她沒有拒絕,乖乖的伸出白嫩的小手替他解開鈕扣,「下次陪我去逛街好嗎?」

  封蒼征挑起眉峰。

  她不愛到人擠人的公共場所,這點他很清楚。

  「我想替爺爺買些衣服。」即使低著頭,南綺像是猜測到了他的疑問,自動替他解答。

  搬出爺爺當借口,她其實是想替他買,但如果這麼說的話,他肯定會嫌麻煩而拒絕。

  替他脫下濕透的西裝和襯衫,南綺要幫他穿上乾淨的衣服,他卻揚手一揮,制止她的動作。

  「不用了,反正還是要脫。」

  他的直言不諱讓她雙頰燒紅,雙眼瞠大。

  「我……我們還沒吃飯……」剛才會拒絕他是因為在電梯裡,但在有床的地方,她實在找不到借口拒絕。

  「等一會兒再吃。」

  他餓很久了,此刻亟欲吞下腹的不是那七層便當盒裡的飯菜,而是她。

  箝制住她的手臂一扯,她立刻被壓在他身下。

  南綺慌亂的閃躲,「你……你……你還沒回答我!」

  她搬出剛剛的問題制止他的動作,就是因為太瞭解這一躺下去,說不定要到明天才會起來,才要阻止。

  黑眸黯了黯,他的口氣有一絲不耐,「什麼時候?」

  胸前一涼,她低頭發現他迅速的解開她的扣子,不敢驚動他,她止住到嘴邊的驚呼,小手緊抓著衣襟。

  大片美景再度被遮掩住。

  眉頭微擰,他的眼睛沒有看她,反而落在試圖阻擋他視線的那雙手上。

  「什……什麼時候?你說呢!」她將問題拋還給他,想趁他不注意時扣上扣子。

  一雙小手扣呀扣的,一隻厚實的大掌循著她扣過的扣子,再度輕易的解開。

  南綺無奈的瞪著池。沒辦法,他解扣子的速度實在比她扣扣子的速度快很多,瞧,此刻他正用著一雙「怎麼扣那麼慢?這樣我怎麼解開?」的眼神睨著她。

  可惡的男人!她只能在心裡偷偷罵他。

  「如果你不說時間,我就當沒這回事。」他解扣子解得興致高昂,淡淡的說。

  可惡!這男人……

  「現在!」她情急的吼道。

  「現在?」他的眉頭蹙得更緊,「沒空。」

  在他享用大餐的時候?

  免談!

  「你的鼻子怎麼了?」

  前一刻還忙著解她扣子的男人,突然扣住她的下顎,表情陰狠的盯著她的鼻子看。

  白皙的皮膚上,泛著紅暈的鼻頭更顯刺目,原本他以為是天冷的關係,但仔細一看,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那分明就是撞到的痕跡。

  摸摸鼻子,刺痛戚讓她微擰眉頭。「大概是剛才撞上前座椅背的關係。」

  「撞上前座?」

  儘管他語調平淡,但她就是聽得出來其中隱含著濃濃的難以置信。

  戈登是怎麼辦事的?不過是由家裡開車送她到公司,先是讓人蹌了不說,現在居然還撞傷她……看來他該好好和戈登談談關於職業責任感的問題了。

  驚覺自己差點害戈登提早下地獄,她趕緊改口,「沒什麼,東西掉到座椅下,我彎腰去撿,沒計量好距離,就撞上前座椅背了。」

  他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回頭我要好好和戈登談談。」

  唉,她騙不了他。

  南綺替戈登默哀三秒鐘。

  他仔細的多看了幾眼,直到確定只有那處受傷後,翻身下床,找出急救箱。

  「沒事的。」她安慰他,不想讓他在自己臉上抹藥。

  封蒼征聽若罔聞,堅持為她上藥。

  南綺只好用手遮住鼻子。

  「把手拿開。」他蹙起眉峰。

  她搖頭閃躲。

  「綺兒,別讓我說第二次。」

  她急忙撇開頭,再次躲開。

  冬天抹藥,好冷!

  「南綺。」沉下聲,他霸道得像個土匪頭子。

  唇瓣微噘,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拿開小手,埋怨道:「冬天很冷。」她討厭冰涼的藥膏和寒冷的天氣,也不喜歡藥味。

  「嗯哼。」他先用手指搓揉藥膏,再抹到她的鼻頭。

  看見他貼心的舉動,南綺的心一暖,嘴角微揚。

  她喜歡他這種疼寵她的方式。

  暖暖的手指徐緩輕柔的按壓在她的鼻頭,他面露擔憂……

  捨不得錯過他此刻的表情,她忘了疼痛,睜大一雙水汪汪的眼兒緊盯著他。

  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他。

  越是清楚他用屬於他自己的方式關心、憐惜她,就讓她的心越偏向他,或許早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已經栽在他手中,只是她後知後覺,到前些日子才發現。

  但是並不晚,不是嗎?

  「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

  直到富有磁性的低沉嗓音傳人她的耳中,她才發現他也正盯著她。

  南綺微笑的搖首,輕輕環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胸前。

  她的主動常常造成他的失控。

  因為變色隱形眼鏡而改變的瞳色,閃著深沉的慾望。

  這下是她挑起的。

  「嗄?!」南綺驀地驚呼出聲,環抱他的雙手陡降,牢牢地抓住他放肆的放在她粉臀上的大掌。「你幹嘛?」

  熱燙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頰邊,他笑問:「你說呢?」

  「藥……藥擦了……」她左閃右躲,避開他的侵略,氣息逐漸不穩,「我們……吃……吃飯……」

  嗚……早知道就不進房間了!

  「我不餓。」薄唇印在雪白纖細的頸子上,虎掌箝制住她的手腕,不給她掙脫的機會。

  被斷了生機,她連忙大喊:「我……我餓了!」

  他一雙濃眉高高挑起,黑眸裡燃起兩簇藍色的火苗,深深的看進她的眼底,「你餓了?」

  糟糕!他誤會她的意思了。

  「不……不是!」這男人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我是肚子餓了。」她特別強調「肚子」兩個字。

  「嗯哼。」他才不理會她的借口。

  「蒼……」察覺自己快要呻吟出聲,她急忙喊道。

  修長的指頭拙住精巧的下顎,趁著粉嫩的唇辦微張,他的舌頭迅速鑽入,挑逗著她的感官,而他的手越來越放浪……

  南綺嬌喘不斷,全身戰慄,酥麻得站不直。

  「聲音放柔些,你剛才活像是在喊仇人。」他嗓音傭懶的說,不小心逸出低笑聲。

  完了,她的腦袋糊成一片,快要分不清東西南北。

  「唔……」甜膩的嬌吟聲響起,宣告她的理智被情慾壓制住。

  露出滿意的微笑,他將她納進懷中,男人的陽剛緊貼著女人的柔軟,黑眸欣賞著她嬌艷欲滴的粉唇,厚實的掌心覆上她胸前的渾圓,時輕時重的揉捏著。

  「叫我的名字。」他要她知道,現在欺壓在她身上態意妄為的人是誰。

  感覺到他的動作,南綺不自覺的倒抽一口氣,逐漸習慣他狂妄卻不失輕柔的動作後,嬌聲喊道:「蒼……」

  「乖孩子。」

  他美麗的小妻子呀!

  一手熟練的從她的衣服下方鑽進去,扣住她柔嫩的豐盈,另一手徐緩往下……

  那一晚,封蒼征很是饜足,而南綺沒有如願的將便當裡的飯菜餵進他的肚子裡。

  光吃她,他就飽了,哪還需要她的便當?!

第五章

  黑暗中,雙人床上,原本緊擁著女人的男人翻身坐起,怕未著寸縷的她覺得冷,他動作俐落的離開被窩,然後用被子密密實實地包裹她的身軀。

  坐在床畔,他溫柔地看著她歡愛後嬌媚的睡顏,忍不住伸出手指,緩緩撫摸她滑嫩的雪膚,愛極了那有如上好絲緞般的觸感。

  「她這麼容易暈倒,是你太賣力,還是她身體差?」

  驀地,一道沒有抑揚頓挫的嗓音從門外傳進來。

  封蒼征劍眉緊擰,俊臉僵黑。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偷聽的?」語調中隱含著陣陣寒意,顯示出他此刻的不悅。

  「偷聽?」門外的宗宮海翔面無表情的搔頭,糾正封蒼征的用詞,「事實上,我從你們在電梯裡就開始偷看。」

  「你去監視中心偷看?!」太陽穴隱隱抽動,封蒼征壓低聲音,深怕驚醒床上的妻子,卻掩蓋不住語氣裡輻射出的怒火。

  該死的!他不在意自己被看到,但是嬌妻的身子被人偷窺,讓他非常不爽。

  「是颯月帶我去的。」頓了頓,宗宮海翔似乎認為自己應該解釋清楚,於是繼續說道:「她說你突然丟下會議跑出去,打電話給你又不通,所以她才會到監視中心去看你在哪裡。」

  合情合理的解釋,但是宗宮海翔那種可有可無的語氣,就是讓人聽了火大。

  「難道你不會迴避?」

  火大的套上長褲,封蒼征瞬間出現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惡狠狠地瞪著宗宮海翔。

  「有香艷刺激的野戰春宮秀可看,為何要避?」宗宮海翔一副認真的表情,好像事情還真如他說的那般理直氣壯。

  封蒼征差點氣到七竅生煙,「該死!當初是誰說要在專用電梯和我的休息室裡裝監視器的?!」

  「是我。」宗宮海翔不怕死的承認,淡漠的表情配上冷淡的回答,「你忘了,封氏台灣總公司是我畫的設計圖。」

  「戈登!」即便氣得快要失去理智,封蒼征還是不忘壓低聲音怒吼。

  「在……在。」原本躲在辦公室外的戈登,一聽見老闆飽含怒火的呼喚,立刻抖著胖胖的雙腳走進來。

  「明天給我把所有的監視器拆掉!」封蒼征咬牙低吼。

  「所有?但是……」戈登不確定該不該聽從老闆氣頭上的話。

  「如果全部拆掉的話,那封氏企業大樓的保全就少了一道防線。」宗宮海翔淡淡地開口。

  「你管我!」封蒼征當然知道,但他就是生氣那該死的監視器。

  「嗯,的確不該管你。」面無表情的頷首,宗宮海翔轉頭面向戈登。「為了安全起見,拆掉所有的監視器,獨留總裁辦公室和專用電梯裡的監視器,保護他的安全。」

  該死!他分明是想氣死他!

  「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怒紅的雙眸進射出殺氣。

  宗宮海翔瞟了他一眼,故意看向地上,裝可憐……如果他臉上能有一點點哀戚的神情,別人大概看得出來。

  「本來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收留我……」看了身後的門板一眼,宗宮海翔老實的開口,「現在看來是不行了。」

  從封蒼征走出休息室後,便死守在門板前,不讓任何人靠近一步,護著妻子的意圖不言而喻。

  「颯月呢?她一定會收留你,不是嗎?」封蒼征還是很火大。

  「士泉最近在她家避難,她家已經客滿。」宗宮海翔聳聳肩,「況且現在不比小時候,她常說想扁我。」他輕撫胸口,表示害怕,但波瀾不興的臉龐看起來不像那麼一回事。

  封蒼征一臉贊同,「相信我,我現在也很想扁你。」

  「別忘了我是你的表哥。」宗宮海翔淡淡的提醒。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表哥的份上,我會直接揍扁你。」偷看他妻子,唯一死罪!

  一想到妻子白嫩的肌膚被看光光,封蒼征的火氣便無法克制的上揚。

  「放心。」宗宮海翔食指貼唇,做出噤口的動作,「我不會告訴其他人你們差點在電梯裡做那件事,明天也不會有人知道你們今晚在你的休息室裡幹了什麼好事。」

  所謂不知死活,就是指宗宮海翔此刻的行為舉止。

  封蒼征的雙眸閃過危險的光芒,下一刻,他猛烈的揮出拳頭,直勾勾的揍向宗宮海翔那張欠揍的臉……

  「呼,真是好險,戈登。」躲在比自己矮上許多的戈登背後,宗宮海翔還是沒有絲毫表情。

  凌厲的拳風停止在鼻子前方,戈登感覺到冷汗從寬胖的額頭一路滑落,聚集在下巴,然後滴落在鋪著上好地毯的地板上。天啊!他可是差點成為被打飛出去的沙包!

  陰驚地瞪了宗宮海翔一眼,封蒼徵收回拳頭,順順因方才過大的動作而顯得凌亂的髮絲。

  宗宮海翔慢吞吞地站直身,拍拍戈登的肩膀,「你跟了個凶狠的老闆。」

  求求你呀,我的老祖宗,就少說一句吧!戈登慌忙向他使眼色,要他別再說出任何會激怒封蒼征的話。

  孰料封蒼征懶得再看宗宮海翔一眼,轉身拉開休息室的門,走了進去。

  宗宮海翔發現自己在這裡也討不到免費的住所,很乾脆的說:「戈登,那我先走了。」

  「宗宮先生,慢走。」能送走這尊瘟神,戈登差點喊出「請快點離開」這種失禮的話。

  宗宮海翔背對著他揮揮手,很快的消失蹤影。

  確定宗宮海翔離開後,戈登慢慢的靠近休息室的門邊,小聲的問:「老闆,要回去嗎?」

  封蒼征坐回柔軟的床邊,細細的看著南綺。

  「不了。」他不想吵醒她,反正睡在這裡也沒差,明天再讓戈登送她回去。

  「老闆,現在沒有下雨。」戈登不死心,又說。

  「所以?」封蒼征不耐煩的蹙起眉頭。

  「這裡沒有暖氣,氣象報告說明天會有另一波寒流。」自從南綺嫁給封蒼征後,留心天氣也成了戈登的工作之一。「是不是現在送夫人回家會比較好一點?」他再次徵詢封蒼征的意見。

  封蒼征恢復高深莫測的表情。

  不一會兒,穿好衣服的封蒼征抱著用被子緊緊裹住的嬌妻走出休息室。

  「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口。」

  「是。」戈登領命,快步跑出辦公室。

  低頭凝視妻子的睡顏,封蒼征騰出一隻手將她的臉頰按進他的胸前,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模樣。

  搖搖晃晃中,南綺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地震嗎?」

  抱著妻子坐進車子後座,封蒼征安撫道:「沒事,我們要回家了。」

  「回家?」小腦袋糊成一片,她點點頭,「喔……」

  螓首往最溫暖的地方依靠,轉眼間又要睡著。

  眼神放柔,他細心的替她拉攏被子,就怕她一不小心又著涼。

  「嗄?!」南綺突然醒過來,白皙柔嫩的雙手揪住他的領口,「要回家了?!」

  他還沒吃她帶去的便當耶!

  從後視鏡睨了戈登一眼,封蒼征警告他別亂看,趕緊拉起往下滑的被子,包好她。

  「怎麼?你想留在辦公室?」他語帶暗示,用只有兩個人聽得見的聲音問。

  她的臉頰一片火紅,更顯嫵媚。

  輕捶了下他的胸膛,南綺輕聲駁斥:「誰在跟你說那個啊?!」她想的是她的愛妻便當呀!

  黛眉微蹙,臉上除了醉人的紅暈,還有淺淺的懊惱。

  當然曉得妻子那點小小的心思,封蒼征長臂一勾,撈起座位旁的七層便當盒,放進她的懷中。

  「回家還是可以吃。」

  他還是不喜歡妻子顰眉。

  看著那讓她掛心的便當盒,她朝他笑了,嬌艷更勝冬陽的笑容,連最亮的星星都相形失色。

  「謝謝。」小心翼翼的捧著便當盒,南綺心中暖暖的。

  她以為他忘了。

  「下次,」渾厚如醇酒的嗓音低低的在她耳邊響起,他再認真不過的說:「你自己來就行了。」

  臉頰又是一陣熱紅,南綺很清楚,今天晚上她的臉都會這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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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迥異於出門時的傾盆大雨,回到家之時,正下著毛毛雨。

  雖然惱怒於封蒼征居然沒替她套上衣服,只用一條被子將她團團包住,但下車時她還是緊緊地窩在丈夫的懷裡,不好意思看戈登瞹昧的笑容。

  可惡!他竟然連鞋都沒幫她穿上!

  抱著妻子對封蒼征來說當然是一件享受的事,沒拿鞋的確是他忘了,不過現在他很高興自己忘了,不然她一定下車便跑得遠遠地,不讓他靠近。

  戈登替高大的封蒼征撐傘,平時要是看到這幅滑稽的景像她一定會仔細觀察,但今天她忙著躲避戈登看她的眼光就夠忙了。

  一天內連續被第三者看到自己羞人的模樣,她有種再丟臉也不會贏過現在的感覺,不過她還是徒然的想藏起自己的臉。

  倏地,一道帶著殺氣的視線讓南綺快速抬起頭,依循著視線往前看去。

  殺氣?是衝著她來的嗎?

  凝神細看,但在這種黑夜裡,即便視力良好如她,還是看不清楚帶著殺氣的來人。

  眼見妻子的動作,封蒼征跟著瞄了眼相同的方向。

  隨後,他向戈登使了個眼色。

  戈登彎身敬禮,確定他們兩人都已站在淋不到雨的屋簷下,才收了傘離去。

  「怎麼了?」他低聲詢問。

  一絲慌亂自璀璨的星眸一閃而逝,她很快的恢復鎮定,笑說:「沒事,好像有貓。」

  只消那麼一瞬間的感覺,她便知道對方來意不善,而且不是一般幫派分子,那殺氣裡帶著淡淡的血味,是只有將殺人當成職業的殺手或是嗜血的殺人兇手才會有的味道。

  看來她該回南和堂一趟了。

  貓?今晚下雨,怎麼可能會有貓?沒有戳破她蹩腳的謊言,他打開門,走進屋去。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的謊話很爛,見他沒追問,南綺非但沒有鬆口氣,神經反而緊繃了起來。

  肌膚貼合,他感覺得出她的緊繃,於是淡然開口,「吃飯。」

  「啥?」南綺傻愣愣地盯著他,下一秒才反應過來,「喔,好。」

  離開丈夫的懷抱,她先將便當盒擱在餐桌上,再小跑步上二樓主臥室穿衣服。

  封蒼征確定她離開後,才打開手機,接收戈登傳來的消息。

  稍早在她有動作之前,他便感覺到那股不尋常的氣氛,綁架跟謀殺,這是從他確定接手大伯的公司之後,就常常會碰見的事。

  他能替公司賺進大把鈔票,他的每一個決策都牽動著經濟波動,看似掌握大權的他卻無法控制他人對錢財的慾望,才會每天活在致命的危險中,這也是他極不喜歡南綺拋頭露面的原因,他不希望她繼他之後,成為下一個被迫害的目標。

  理所當然的,他們的婚禮也是極盡簡單之能事,不過分鋪張,禁止媒體記者採訪,嚴禁任何會讓她的臉曝光的機會,只宴請了南和堂的重要幹部和他的父母,以及當時在台灣的堂姊和表哥,還好南坤和南綺也不喜歡過度盛大的喜宴,低調反而合了祖孫倆的意。

  如果說婚姻生活有什麼是讓他不滿意的,就是他無法跟前跟後隨時保護她。

  從二十歲開始就經歷這些的他,對有計畫的綁架和蓄意謀殺都很有經驗,也知道在哪些地方可能遇到危險,但他不能保證她的安全,只好讓荷槍實彈的保鏢跟在她旁邊,他知道她是黑道之後,但那些暗著來的殺手跟明著來的黑道分子不同,雖然她也能察覺出殺氣,不過並不代表她應付得了。

  所以他才想將她鎖在家裡,不讓她離開他的羽翼,在他能留心到的範圍內安全的活著,只要她一離開他的視線,便會讓他感到不安,如果沒有見到平安無事的她,他不知道自己會有何反應。

  如今另一波的惡意攻擊已經逼近眼前,看來這裡也不能再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封蒼征看了戈登傳來的訊息後,合上手機。

  這時,南綺正好出現在飯廳,看見他拿出手機,連忙問道:「在忙?」

  通常他講電話時,她都會避開。

  「沒。」他朝她招手,要她過來。

  南綺順從的走到他身前,迎向他的懷抱。

  「怎麼了嗎?」雖然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洩漏心思,她卻能從他的擁抱察覺他不同於剛剛抱著她的感覺。

  「我們過年後搬家。」他像是在談論天氣,一臉平常的宣佈。

  南綺仰起小臉,「搬家?」住得好好的,為什麼要搬家?

  「搬到離南和堂近一點的地方,你也方便回去看爺爺。」他提出合情合理的解釋,不想讓她起疑。

  只是這樣?

  他突如其來的決定,給了個看似重要,實則不然的理由,南綺立刻聯想到方纔的殺氣,卻在下一秒推翻自己的異想天開。

  她認識的封蒼征只是個平凡的商人,怎麼可能會感覺得到那活在刀光劍影下的人才會瞭解的恐怖?大概是有其他不方便說出口的原因吧!

  她如此安慰自己,聰明的沒有追問。

  「但南和堂在半山腰,附近幾乎沒有房子。」沒有說出口的是,因為南和堂是黑道,所以方圓十幾公里內都沒有住戶敢與他們比鄰而居。

  封蒼征濃眉微蹙,隨後作下決定,「那就蓋一間。」

  南綺第一次見識到丈夫的財力,有點傻眼。

  「雖然南和堂附近沒有房子,但是山下有,如果真的要搬,住在山下就好,這樣比較方便你到公司,不是嗎?」她知道封蒼征身為總裁,卻從不遲到。

  「沒關係。」

  接近南和堂也好有個照應。這是封蒼征打的算盤。

  「其實不用為了這件事,特別搬到離南和堂近的地方。」她還是想勸阻他。

  畢竟這個家她都還沒住習慣,就要她再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實在很困擾她,她並不是個喜歡變動的人。

  封蒼征挑眉,「你不想回去看爺爺?」

  「只怕到時候是爺爺和季叔他們三不五時來看我。」她很清楚南和堂的眾人有多擔心她。

  沒料到這一點,封蒼征承認這的確是會令他困擾。

  他可不想誘惑妻子的時候被人拿刀槍追殺,雖然他不怕,但也挺麻煩的。

  南綺見他一雙眼眸閃過不耐煩的惱火,於是加把勁繼續說:「這裡也挺好的,不是嗎?」

  不提還好,她一提,封蒼征又想起剛才的事。

  只要對她有危險的地方,都不好!

  一明天我們找個時間看房子。」他霸道的下了最後決定,此話一出,代表沒有轉圜的餘地。

  媚眼一轉,南綺住口,暫時不提這件事。

  在這個男人決定某件事的時候,最好不要在當下反駁他,反正只是去看房子,又不代表馬上要住進去,她還是有機會可以說服他。

  「先吃飯吧。」小手牽大手,南綺將他拉到餐桌旁。折騰了一晚,她是真的餓了。

  他徐徐的打量著她,「你……」

  「嗯?」南綺坐在椅子上,轉頭看他。

  「不,沒事。」方才一瞬間,他好像覺得她有哪裡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吃飯。」

  輕笑頷首,南綺打開那高高的七層便當盒,擺在兩人面前。

  封蒼征看著她沒打開的那個小便當盒,「那個呢?」

  「喔,那是我的,但是已經有這麼多菜,我想就不用開了。」南綺不甚在意的回答。

  「你還沒吃?」這個該打屁股的小傢伙,居然又不吃飯。

  最近她常常將他夾進她碗裡的飯菜挑掉,問她,她卻屢屢用微笑打混過去。

  「我剛剛就說過啦……」她很懂得什麼時候該裝無辜。

  封蒼征語塞。

  那時候他以為她是想……怎麼知道她是說真的。

  「下次你要送便當之前,先餵飽你自己。」他覦了她一眼,才張嘴吃下她夾到嘴邊的菜。

  「嗯。」淡淡地應了聲,她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

  如果下次她記得的話。南綺在心裡小小聲的補上這句。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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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4-20 12:25:50

第六章

  因為閏月的關係,這一年的農曆年比較晚,天氣也跟著暖和了起來。

  除夕,中國人傳統的年節,是家人團圓的日子。

  南坤雖然身上流有日本人的血統,但終究是在台灣上生上長的孩子,也是過農曆年,而南和堂上上下下加起來的人數眾多,還有各分堂的人員,每年除夕,前來拜年的人多到可以讓南和堂附近的幾條主要道路交通癱瘓。

  就像現在。

  感覺像是沒在前進的車陣,不知道還要耽擱原地多久。

  「嗯,我們會晚點到,不用等我們,沒關係。」和南坤通過電話後,南綺抬頭瞟了眼順著山路蜿蜒而上的車陣。

  封蒼征坐在她身側,察覺她微蹙眉頭,「累了?」

  搖搖頭,她笑道:「沒,只是怕爺爺他們等。」

  銳利的眼眸在那張漾著絕美笑靨的小臉上轉了一圈,像是發現什麼,略微瞇起。

  腰間一緊,轉瞬間她落入他的懷裡,小巧的下巴也被緊緊扣住。

  「你的臉色不太好。」拇指輕輕摩挲著她略顯蒼白的臉。

  唉,總是躲不過這個男人的眼睛。

  她輕輕歎息,「可能是走山路,有點暈車。」光線不足的山路只有緩緩移動的車燈,那景象看起來,令她覺得暈眩。

  「戈登。」像是確認她沒說謊,封蒼征伸手向掌握方向盤的戈登要了暈車藥。

  接過藥和溫水,南綺原本打算一口氣嚥下藥丸,卻突然湧起一陣噁心反胃,忍不住乾嘔起來。

  眼見她的小臉難過得皺成一團,他心生驚慌,大掌立刻輕輕拍撫她向前彎曲的背部。

  「綺兒?」

  持續乾嘔了一陣子,南綺燦爛的眸子漾著水氣,確定胃部的不適感逐漸消失,才喘息著開口,「沒……沒事……」

  「真的?」濃濃的不信停留在他的眼中,溫柔輕撫著她背脊的掌心沒有離開過,深怕她下一刻又難過起來,「真的只是暈車?」

  輕輕頷首,她試著擠出與平常無異的笑臉,此刻看來卻稍顯僵硬。

  透過後視鏡,戈登將一切經過盡收眼底,突然開口,「夫人是不是……」

  封蒼征陰鷙的雙眼隱含惱火,在後視鏡裡和戈登相接。

  戈登嚇得趕緊改口,「不……不,沒什麼,沒什麼。」

  壓下丈夫透著緊繃的手,南綺低柔的問:「戈登,你想說什麼?」

  他是因為她突如其來的不適而心情緊張,並不是生氣戈登,這點她很清楚。

  「啊?不,沒事的,夫人。」給封蒼征一睨,他是真的忘了要說的話。

  「那想起來再說,好嗎?」南綺和顏悅色的說,有效舒緩了兩個男人的負面情緒。

  「是的,夫人。」戈登第一萬次在心裡感恩親切隨和的南綺,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跟老闆封蒼征比起來,夫人南綺簡直就像是天使……喔,不!是聖母瑪利亞!戈登只敢在心裡吐真言。

  南綺轉頭,安慰那個亟需她親口保證的男人,「沒事的,只是暈車。」

  話是這麼說,但她也不敢再嘗試吃暈車藥,就怕再度引起反胃。

  「戈登,打電話讓程醫生過來。」封蒼征不放心,還是決定找醫生來看看南綺。

  「是的,老闆。」趁著車子沒有移動,戈登快速撥了通電話。

  南綺不認同的顰眉,「今天是除夕,而且要上南和堂的路幾乎都塞車。」

  「我擔心你。」

  他的語氣裡儘是濃濃的認真,聽得她心頭一暖。

  知道他是擔心她,她當然很高興,可是……

  「但也不能打擾別人的年夜飯呀……」輕歎一聲,她斂下眼,思考有什麼方法可以打消他的念頭。

  「你比較重要。」他的話透露出任何人事物都比不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這下她心裡除了暖意,還甜絲絲的。

  啊啊,這個男人總算正視她的存在了。

  這也是他頭一次主動對她說出這種甜言蜜語,讓她知道在他心裡是如何看待她的,只要再努力十點,他們或許可成為人人稱羨的那種伴侶,名副其實的屬於彼此一生的伴侶。

  「那麼,可以有個小小的要求嗎?」眉頭微斂,唇辦微啟,她輕柔的語調中充滿恭敬,完全滿足他的大男人心態。

  凝視妻子甜膩的臉,封蒼征承認這招的確很受用,揚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反問:「什麼?」

  「我希望今天這個日子,所有我認識的人都可以吃頓圓滿的團圓飯,讓新的一年在歡笑中展開。」抬起水燦雙瞳,南綺滿臉漾著期待,「這個要求,會太過分嗎?」

  她記得之前程醫生來替她看病的時候說過,今年他兩個在國外事業有成的孩子要回來看他,那時候程醫生臉上充滿期待和欣慰的表情,她到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怎麼忍心破壞人家的團圓飯呢?

  下顎一抽,他別開眼,暗暗考慮。

  看不見妻子那張光彩四溢的小臉,那麼她說話的影響力相對的會降低不少,但前提是,他要能有足夠的意志力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

  粉嫩的手揪著他的衣襟,她沒有用多餘的言語干預他的思考,僅只是這麼一個動作,就讓他原本的堅持兵敗如山倒。

  「讓程醫生吃完了團圓飯再過來。」這句話是對著戈登說的,也代表他最後的底限。

  雖然不甚滿意,南綺還是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在丈夫的臉頰上印下一吻,媚眼流轉,甜笑的說:「謝謝你。」

  沉浸在妻子的溫柔中,他只有一件事不滿意,「你抱起來越來越輕了。」

  擱在纖腰上的大掌掂了掂她越見輕盈的重量,封蒼征緊蹙眉頭。

  「如果不喜歡沈姨做的菜餚,那就換個廚子好了。」

  南綺的呼吸一窒,才剛解決完一個問題,他馬上又拋了另一個問題給她。

  「並沒有不喜歡……」她訥訥的開口。

  他濃眉一挑,「不然呢?」

  「呃……這個……」她也知道自己最近吃得有點少,但並不是因為沈姨的廚藝差。「總之,你不能因為這樣就換掉沈姨。」

  「為何不能?」出錢的人是他,決定權就在他手上,「換掉一個做菜沒人吃的廚子,再找個做出來的菜餚能餵飽你的廚師,理所當然。」

  他看不出有哪裡不妥當。

  「但沈姨對我很好。」絞盡腦汁,她只能想出這個理由。

  「一個對你很好的廚師,和一個做的菜你會吃的廚師……」封蒼征頓了頓,毫不考慮的說:「我會選後者。」

  南綺笑了。「那麼一個愛你的妻子,和一個能幹卻不愛你的妻子,你選擇哪一個?」

  封蒼征直瞅著她,沉默不語。

  「唔,要是我,就選前者。」坐在前座的戈登插話。

  封蒼征掃了戈登一眼。

  戈登立刻識相的說:「當我沒說。」

  「這不能相比。」良久,封蒼征淡淡出聲。

  南綺偏頭,故作疑惑,「我看不出來有哪裡不一樣。」

  「當然不同。」收緊圈在她腰間的手臂,亮灼灼的眼直瞅著她黑潤的星眸,「因為我擁有一個愛我又能幹的妻子。」

  鵝蛋臉瞬間染上我見猶憐的潮紅,她支支吾吾的問:「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軟綿綿的聲音越來越細小,終至聽不見。

  「什麼?」封蒼征貼向她。

  「你……」沒瞧見他故意逗弄她的神情,低垂著眼的南綺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開口。

  他怎麼會知道她愛他?她沒跟任何人說過呀!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趁著妻子還沒發現,他玩興大起,把握機會捉弄她。

  眼神閃爍,她就是不敢看他。

  「老闆,夫人,我們快到了。」戈登興奮的聲音突然響起。

  拾起蓋紅的雙頰,南綺朝適時解救自己的戈登露出感激的笑靨。

  相對的,封蒼征的臉色就很難看,惡狠狠的瞪著戈登。

  被瞪得莫名其妙的戈登不瞭解自己又做錯了什麼,不過是向他們報告目前的動向,卻得到截然不同的對待,他真搞不懂發生了什麼事。

  車子徐徐駛進南和堂寬廣的庭院,戈登才將車子停在正門前,南綺便匆忙卻不失優雅的下車。

  老早在屋外候著的南和堂眾兄弟和季邑瀾一看見她,齊聲大喊:「歡迎大小姐回來。」

  南綺一舉手一投足都散發出貴氣,點點頭示意眾人隨意,然後來到季邑瀾的面前,「季叔。今年又要麻煩你了。」

  「大小姐,千萬別這麼說。」季邑瀾歷經滄桑的臉上浮現一抹淺淺的笑意。

  接著,她轉向其他在門口接待的兄弟,緩緩欠身。「同樣也麻煩你們了。」

  如春風般的笑靨讓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

  始終站在她身側的封蒼征,對眼前的景象說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森冷的眼眸掃過盯著她傻笑的男人們。

  咻——

  暖和的春風轉眼變成了寒冷的北風,吹過四周。

  男人們還是反應不過來,但這次是因為封蒼征那身黑暗的氣勢。

  「還不快點去做事!」季邑瀾好不容易從那迫人的氣勢中率先恢復神智,朝兄弟們使了個眼色,大家這才回神,紛紛轉身忙碌了起來。

  南綺轉頭,用不贊同的目光看他。

  「哼。」封蒼征嗤哼一聲。只是瞪他們,已經算客氣了。

  她勾住他強壯的手臂,一同踏進屋內。

  「你應該常常笑,擰著眉看起來好凶呢!」

  笑?

  「沒什麼好笑的事。」封蒼征嚴肅的說,又蹙起眉頭。

  趁他彎腰脫鞋之際,她伸出手撫平他不自覺蹙起的眉頭,「看,這樣不就好多了。」

  原本銳利的視線,此刻透出柔光。

  剛才被瞪的兄弟們看到這一幕,完全傻眼。

  這是那個瞪起人來氣勢和老大差不多的男人嗎?怎麼才一轉眼,就差這麼多?眾人同時閃過這樣的心聲。

  只有隨時伺候在兩人身邊跟前跟後的戈登不以為意,他早就習慣這種情況。

  想他戈登跟在老闆身邊也有八年的時間,從不曾見過老闆對他和顏悅色的笑過,有時候他還會吃夫人的醋咧!

  「怎麼?」他直盯著她的視線沒移開,南綺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儀容有哪裡不妥?

  他替她撥開落在眼前的髮絲,「只是覺得你很美。」

  眾人倒抽一口氣,不敢相信那個他們討厭的男人居然做出公然調戲大小姐的舉動。

  孰料南綺原本就泛著淡紅的肌膚這下好比熟透的蝦子,柔嫩的兩頰像可以滴出血般紅艷,對上他如炬的目光,巧笑倩兮。「你也很帥。」

  夫妻之間的濃情蜜意昭然若揭。

  他是怎麼了?今晚的他似乎老是說些令她臉兒紅通通的話,而她還不是很習慣。

  他就愛看小妻子滿臉赧紅的羞澀模樣。

  含羞帶怯的嬌顏讓他心頭一悸,大掌輕輕托住她的粉臀,俯身向她,然後在眾人面前吻了她。

  熱燙的薄唇覆上軟嫩的水唇,靈巧的舌頭撬開兩排貝齒,恣意的在她嘴中翻天覆地的作亂。

  完全沒料到他會這麼做,南綺呆愣在原地,任由他亂來。

  這個吻象徵宣示主權,讓所有的人看得臉紅心跳,卻又知道如此國色天香的女子早已嫁做人妻。

  「咳咳……」

  低沉蒼老的輕咳聲,喚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南坤不知何時來到大門口。

  封蒼征這才不情不願的結束這個吻。

  雙眼蒙隴,南綺愣愣的看著他,還沒反應過來。

  看到她這副模樣,一陣熟悉的熱流竄過封蒼征的下腹。

  高大的身軀遮去其他人窺探的視線,他低頭附在她耳邊低語,「我們回家後繼續。」要不是這裡不適合,他肯定會狠狠的要她幾回!

  轟!

  好像有一道雷劈在她的頭上,她這下完完全全看清週遭的事物,眾人的眼神和笑容瞹昧不已,讓她羞惱得低吟一聲,像只小鴕鳥鑽進丈夫的懷中,不願面對事實。

  老天!他居然在大門口對著她的唇又咬又啃的。

  這下她的威嚴是真的蕩然無存了啦!

  「還以為你們被什麼耽擱了,原來是這樣。」

  南坤輕嘲的笑語竄入南綺的耳中,讓她更加確定今天她一點顏面都沒有了,連爺爺都看到……

  封蒼征泰然自若,輕鬆的跟南坤打招呼,「爺爺。」

  南坤點點頭,唇畔帶笑,「快進來吧!」

  「綺兒,」封蒼征輕喚,「你這樣拉著我,我沒辦法走。還是要我抱你進去?」

  這次,她很確定在他的話裡聽見笑意,而且還是嘲笑。

  還說不會笑!

  他現在居然敢嘲笑她!還不都是他的錯?!

  將頭埋在丈夫的胸前許久,她軟嫩的嗓音才傳入眾人的耳裡——

  「不如先拿把刀把我劈了吧……」

  她不知道要如何應付其他人異樣的眼光啦!

  眾人朗笑出聲,一時之間,南和堂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過年,就該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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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可以說是南和堂最熱鬧的一天,到南和堂拜年的人很多,吃團圓飯的人當然也多,除了本堂所有兄弟會全數參加之外,各分堂的高階幹部也會出席,甚至會有熱鬧的表演活動。

  坐在封蒼征旁邊,好不容易克制住害羞的南綺,頭垂得低低的,堅持不肯

  抬起來。

  因為前來和她拜年的人都會用那別具深意的眼神來回打量她和封蒼征,有些不客氣的分堂堂主甚至大刺刺的問,什麼時候生孩子?在在打擊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差點讓她起身離開這個總是令她很開心的場合,而原因還是羞怯。

  眼前又一個喝醉了的分堂高階幹部端著酒杯,朝她和封蒼征敬酒。

  「祝……祝……呃,祝大小姐……呃,早生貴子……」

  粉臉幾乎低垂到了胸前,她舉起酒杯,胡亂回敬一番。

  喝點酒也好,看能不能讓她的臉皮再厚一些,不會那麼在意別人怎麼看剛剛在門口發生的事!

  南綺仰頭就要飲下,「咦?」

  這不是果汁嗎?

  她連忙轉頭看向封蒼征。

  接收到妻子的視線,他淡淡的回答:「等你的身子長多一點肉,再喝。」

  週遭隨時注意著他們夫妻倆的動向的眾人,更是拋出曖昧的目光。

  噢!雖然他是擔心她的身體,但是拜託,別再說些會讓人誤會的話了。

  又是甜蜜又是羞窘,她敢怒不敢言,只好悶悶地喝下那杯果汁。

  逮到一個敬酒的空檔,她在他耳畔低聲道:「你今天害慘我了。」

  細軟的嘟囔伴隨著馥郁的香氣,讓他的耳鼻同時享受到高級待遇,厚實的手掌又溜至她的腰際,稍稍將她拉近身側,灼燒的氣息噴吐在她的耳朵上,同時伸出舌頭輕輕舔舐。

  「你也沒反對。」

  「嗄?!」她搗著耳朵,發出驚呼聲。好在四周的聲浪掩蓋了她的聲音,不然這下又要讓人看好戲了。

  她想退回自己的座位,卻被他的手緊緊禁錮住腰身,動彈不得。

  「我們現在回家。」他發現自己的慾望有一發不可收拾的趨勢。

  這個不知道「發乎情,止乎禮義」的男人!

  「不行,我們才吃到第二道菜。」搖搖頭,南綺拒絕。大過年的就發情,真希望他能克制一點。

  「你想吃的話,我可以叫戈登留下來打包。」他完全不在意戈登的死活。

  一旁的戈登翻個白眼,昏了過去。

  「不是我想不想吃的問題,是大過年的,我們必須留下來吃團圓飯。」南綺露出那總是讓人神魂顛倒的笑,企圖模糊他的思考。

  「我們?」封蒼征濃眉一挑。他可是希望馬上回去。

  「今天是除夕,我這點小小的心願都不能完成嗎?」她學他挑起黛眉,硬是比他多了幾分嬌憐,任何人見了都不忍心。

  如果他蹙眉是霸氣蓋天,那麼她顰眉就是惹人憐愛,前者令人畏懼,後者讓人打從心底疼惜。

  所以當南綺蹙眉,在場所有的人無不希望自己手上有稀世珍寶可以獻上,只為博得美人一笑,若說西施捧心皺眉使人心生憐惜,那麼南綺只需擰眉便可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封蒼征當然不捨,劍眉更加緊蹙。「明蝦。」

  知道他不再堅持離去,南綺鬆開眉頭,嫣然一笑,纖纖素手替他剝除蝦殼後,放進他的碗裡。

  他看著她,沒有動筷子的意思。

  南綺不用想也知道他在等什麼,夾起蝦子,遞到他的嘴邊。

  被寵壞了的男人張口吃下,視線則絲毫沒有離開那張白皙的臉蛋。

  南和堂本堂的兄弟雖然早就就見過這樣的景象,還是不免有些上火,更別提分堂的兄弟,幾乎人人看凸了眼。

  好不容易清醒的戈登在看到那對夫妻引來的殺氣視線後,兩眼合上,決定再繼續裝昏,以免被波及。

  南坤將兩人的親密盡收眼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眾人看向老大,發現他沒有阻止的意思,反而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當下清楚南坤在想什麼,全衝著封蒼征大喊——

  「大哥!」

  南綺和封蒼征原本吃得好好的,不禁嚇了一跳。

  怎麼了?他用眼神詢問。

  輕輕搖首,她表示不懂。

  「請你好好照顧大小姐!」接下來更迸出這麼一句。

  南綺因為眾人的心意而紅了眼眶,她知道南和堂的人都很疼她,而在離開南和堂出嫁後,又有封蒼征以同樣的心態寵愛她,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

  低首看了南綺一眼,封蒼征低聲道:「我還是比較習慣他們叫我封先生。」

  原本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南綺瞬間破涕為笑。

  啊啊,美麗的陽光又出環……

  封蒼征抬頭看見所有的人癡癡的盯著妻子的笑顏,俊臉扭曲,北風立刻呼呼吹過。

  眾人感覺厚厚的積雪覆蓋在身上,這裡彷彿冰天雪地的北極令人打冷顫。

  「不好了!」

  突然,一個身上帶有點點血跡的年輕男孩邊高喊邊跑進大廳。

  原本歡樂的氣氛驀地僵凝。

  「胡扯什麼?!大過年的,哪裡不好了?」季邑瀾擋在最前面,低頭訓斥說話不經大腦的男孩。

  「可是虎哥他們被打成重傷送回來,現在正在前院呢!」男孩過高的音量傳人在場所有人的耳裡。

  南綺微微斂肩,低下頭,靜靜的剝著蝦殼,繼續替他布菜。

  封蒼征見她不語,彷彿不關她的事,遂也沒什麼反應。

  「阿虎他們?」男孩口中說的是南和堂本堂的高階幹部,這讓季邑瀾沉聲追問。

  男孩猛點頭,「是啊!」

  「先把傷患帶到醫護室去處理,輕傷的人到前院去等著。」季邑瀾很快的做了處理。

  待季邑瀾退回到南坤的身後,換南綺擦擦手,站起身。

  「爺爺,我去看看。」

  南坤點點頭,沒說話。

  濃濃的黑眉皺成一團,封蒼征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纖細嬌弱的妻子要去處理剛才那男孩口中的暴力事件嗎?

  扣住她的皓腕,他制止她的步伐。

  南綺回頭,天下太平似的面露笑容,「我幫你剝好蝦殼了,快吃吧!」

  「你要去哪?」他希望是自己誤會她話裡的意思。

  「有點小事,你先吃,我等等回來。」她沒有挑明的說,卻還是讓他瞭解她就是要去處理剛才的那一點「小事」。

  他凌厲的雙眸一凜,「不許去。」

  小臉波瀾未興,她甚至連笑容都不曾出現一絲裂痕,「季叔,麻煩你替我好好招待他們。」

  言下之意,就是要季邑瀾阻止他妨礙她的離開。

  「南綺!」他沒有放手的意思,反而跟著站起來。

  南綺也不知怎麼著,手一扭,技巧性的掙脫他的箝制。

  季邑瀾立刻擋在兩人之間,欠身道:「封先生,請回座。」

  封蒼征森冷的目光瞟向季邑瀾的頭頂,再回到南綺蓮步輕移的身影。

  她甚至連頭都沒回!

  「老闆,我們還是照夫人說的,等一下好了。」戈登此時只好硬著頭皮「清醒」過來,安撫封蒼征揚起的怒火。

  「你為什麼不阻止她?」冷冽的語氣,讓室內的溫度又下降了一點。

  即便是見過江湖上的腥風血雨,南和堂的兄弟們也畏懼於他的怒火,個個低頭猛扒碗中的飯,別說抬頭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而被點名的南坤則是穩如泰山,動也不動,「實際上,綺兒身為南和堂當家已有好些年了。」

  宛若被一道落雷擊中,封蒼征久久不能言語。

  他以為脆弱嬌貴的妻子其實是南和堂當家這件事的確令他震驚,但更令他震驚的是,那個會畏懼他生氣,看起來像大家閨秀的小妻子,處理這種江湖之事行之有年,而她居然沒有告訴他!

  不,其實早在他們結婚前那次談判他就該知道,為什麼南和堂土地所有權這種大事會讓南綺一介女流之輩出來調停,而非南坤?!那時他因為事情進展得太過順利,而沒有仔細思考這個問題,現在想想,南和堂的確是派出了當家和他談,那個當家就是他現在的妻子——南綺。

  「雖然沒有公開過,但南和堂的人幾乎都知道現在是大小姐當家。」季邑瀾在一旁幫腔。

  下顎的肌肉抽搐著,封蒼征全身上下輻射出強烈的怒氣。

  突然,前院傳來大喊——

  「大小姐!」

  原本僵硬的俊臉更加扭曲,封蒼征低聲咆哮:「她只是個女人!」隨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撂倒擋在身前的季邑瀾,衝了出去。

  戈登沒有猶疑,緊跟在後。

  直盯著封蒼征離去的身影,南坤的眼裡流露出淡淡的感慨。

  看來他的孫女真的有個好歸宿,遇上一個疼她、愛她的男人了。

  但是他不免懷疑,自己決定當上南和堂當家的南綺,和看樣子絕對會反對到底的封蒼征,最後到底會鹿死誰手?

  輕輕撫著尾戒,南坤蒼老的眼中閃爍著精光,沉默不語。

第七章

  當封蒼征來勢洶洶的趕到前院,看到南綺倒地不起,差點大開殺戒,砍死在場所有的人。

  他雙眼怒紅,隨手抓起一個渾身血跡的男人,震天價響的怒吼出聲,「她怎麼了?」

  被高高舉起的男人顫抖不已,說不出話。

  「夫人!」戈登立刻趴伏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想要扶起她。

  「不准碰她!」咆哮聲震退所有的人。

  戈登圓圓胖胖的身軀被靂得東倒西歪,哪還有力氣去攙扶南綺。

  封蒼征大步來到妻子身旁,小心翼翼的抱起她。

  「綺兒?」他希冀能喚醒她。

  精緻的五官連稍稍移動的痕跡都沒有。

  「醫生呢?!」又是一陣狂吼。

  戈登早就閃到一旁去聯絡在路上的程醫生,「就快到了,快到了。」

  「先別激動。」南坤徐徐步出大廳,銳利如刀劍的眸光掃向一旁顫抖著雙腳,連站立都做不到的男孩,嚴厲的嗓音同時也透著擔心,「到底怎麼回事?」

  封蒼征森冷的眼眸也看向他。

  男孩同時承受著兩股氣勢,身軀更是抖動得有如風中落葉。「呃……那個……昏倒……大小姐……」

  「說清楚。」封蒼征語氣冷冽的命令道。

  「嗄?!」男孩直打哆嗦,在駭人視線的注視下,急急開口,「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大小姐……大小姐突然就昏倒了!」

  封蒼征憤怒不已,又瞪了他一眼。

  男孩兩眼一翻,跟剛才被舉起的男人一樣昏了過去。

  「來了,來了,程醫生來了!」戈登矮胖的身軀在眾人間穿梭,將好不容易驅車趕上的程醫生帶到封蒼征眼前。

  南坤的手一揮,斥退了所有的人,「到綺兒的房裡去。」

  封蒼征二話不說,跟著南坤走。

  經過重重長廊和別院,來到南和堂的最深處,也就是南綺出嫁前的臥室。

  輕手輕腳的將南綺放在床上,封蒼征死守在床邊,不願離開。

  有一把年紀的程醫生伸出手指壓上她的脈搏,跟著又拿出聽診器聽聽她的心跳,然後用筆型手電筒照了一下她的兩眼,這才緩緩開口,「夫人似乎有些營養不良,這對母體和胎兒都不太好,懷孕一個多月,依每個人的體質,可能會有胃口不太好或害喜的情形,看夫人吃得下什麼,盡量弄些她愛吃、可以下嚥的東西。如果害喜的情況嚴重,到時就要到大醫院去做檢查,當然,定期的產檢也到大醫院做比較保險。」

  什麼?

  在場所有的人同時愣住。

  封蒼征也不例外。

  他的意思是……

  「夫人懷孕了?!」戈登驚喜不已,喊叫出聲。

  在場所有的人終於回過神來。

  跟著入內的季邑瀾立刻有反應,「恭喜老大。」

  南坤被歲月刻劃上深刻痕跡的臉龐也出現似笑非笑的複雜表情,但絕對是開心的,朝季邑瀾點點頭,他因為喉頭哽咽而說不出話。

  懷孕?

  只有封蒼征還反應不過來。

  「老闆,夫人懷孕了!」戈登超級興奮,不斷的在封蒼征耳邊喊道,接著喃念著要準備什麼補品給孕婦補身子。

  封蒼征的神經總算搭上線,面露驚急,「你……再說清楚一點!她為什麼會昏倒?」

  「夫……夫人大概是害喜加上營養不良的關係……」被那雙閃著殺人光芒的眼睛一睨,程醫生差點從椅子上跌落。

  「害喜?!」這兩個字活像妖魔鬼怪,讓封蒼征的眉頭快速蹙起。

  程醫生戰戰兢兢地點點頭,「……夫人最近是否對什麼食物或氣味反胃,常有噁心、嘔吐或想吐吐不出來的狀況?」

  除了緊蹙的眉,這會兒連他的表情都很僵硬。

  「或是食不下嚥?」程醫生小小聲的補充。

  精明的腦袋立刻回想到他第一次加班晚回家的那日,似乎從那時候起她的胃口變得比較小,很多以前她愛吃或會吃的東西都被她挑掉,因為他自己也挑食,所以一直以為是她的胃口變了,沒有特別注意……

  該死的!他居然忽略這種事!

  從他的臉色,程醫生立刻察覺出答案。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是先讓夫人吃些她愛吃的東西吧!這只是初期的情況,大概四、五個月後情況就會好轉。另外,依照個人體質不同,夫人可能會有嗜睡或易倦的情況,那都是正常的。」程醫生又交代了些可能的情形,才被南和堂的兄弟恭送離開。

  室內被清空,南坤獨留他們小兩口。

  坐在床邊,封蒼征還沒從剛才的震驚中回復。

  她懷孕了……

  溫熱的掌心像是怕弄碎床上嬌小的人兒,以輕到幾乎沒有感覺的力道撫上那稍嫌乎坦的小腹,他的喉嚨一陣緊縮。

  她是那麼的柔弱,如今這瘦瘦小小的身軀裡孕育著另一個小生命,而那個小生命身上會流著他和她的血……一想到這點,就讓他感動得想告訴全世界所有的人,他已經是准爸爸了!

  掌心輕輕貼著她柔軟的雪膚,雖然還感覺不到任何胎動,但他就是覺得很奇特。

  黑眸一凜,他立刻有了決定。

  從明天開始,不管用什麼方式,都要好好給她補強身子。

  當南綺悠悠轉醒,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封蒼征那帶著異樣光彩、高深莫測更甚以往的眼眸。

  「覺得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肚子會痛嗎?想不想吃東西?」終於等著那雙水眸睜開,他立刻靠近她。

  被他一連串的問題搞昏了頭,南綺順了順氣,徐徐的開口,「我昏倒了嗎?」

  她只記得自己看見那些全身帶血的兄弟,也不知怎麼著,平時習慣的畫面突然變得難以入目,陣陣刺鼻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然後她覺得很想吐,礙於要維持當家的氣勢,她逼自己忍下來,接著就變成現在這情況了。

  封蒼征點點頭,定定的看著她,想確定她是不是沒事,目光在她柔美的臉蛋和小腹來回移動。

  「吃點東西好嗎?」

  南綺注意到他詭異的視線,「我的肚子怎麼了嗎?」順著他的視線而下,她不懂是什麼讓他突然對她的肚子興趣大增,百看不膩。

  高大的身軀一震,雙眸更是離不開她的腹部。

  南綺啞然失笑,「你這樣會讓我懷疑我的臉長在肚子上。」

  她的話還是沒有讓他的眼睛移開,但是封蒼征開口了,「我在想,你吃得下什麼東西?」

  剛才程醫生說,一般孕婦到三個月大概可以看到肚子些微隆起,雖然懷孕的情況因為個人體質而有不同,而且南綺也才懷孕一個多月,但是他怎麼越看越覺得她的腹部似乎比以前還要更往裡縮了點?是錯覺嗎?還是根本就是她變瘦了?

  答案肯定是後者!

  南綺秀雅的眉微微挑起,露出淺淺的笑容,「我應該沒你那麼挑食。」

  這話反而讓他皺起眉頭。

  要不是他挑食,應該會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

  「從今天起,我什麼都吃。」是該改掉挑食這個壞習慣的時候了。

  這下她是真的搞不懂他葫蘆裡賣什麼藥了。

  「你……還好嗎?」

  怎麼他突然變得這麼怪異?以往別說要矯正他挑食的習慣,只要他不吃的東西,就算更換千百種料理方式,要他吃一點點,他還是會翻臉。

  視線終於回到她的臉上,他無比認真的說:「不好。」

  水汪汪的大眼漾著擔憂,白嫩的小手撫上那張俊逸的臉龐,想要柔化嚴肅的線條。

  「怎麼了?」他的臉色看起來好像昏倒的人是他。

  「我在想,要怎麼樣才能喂胖你,才能讓肚子裡的寶寶吸收到營養?」他幽暗的眼眸隱隱透出煩惱。

  「喔。」她輕輕點了下腦袋。

  見她一副不怎麼驚訝的表情,他遂問:「你知道自己懷孕了?」

  螓首直搖,她老實回答:「雖然不知道,但有點感覺吧!總覺得自己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

  他告訴她這個消息,感覺上只是為她解惑,而且很不真實。

  「既然你有自覺,為什麼不去醫院檢查?」他的臉部線條繃得死緊,不敢相信做事一向有分寸的妻子對於自己的身體這麼不在乎。

  「只是隱約有改變,也說不上是什麼,去了醫院,我要看哪一科?」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的回答,其實是因為這陣子她忙到沒時間去想上醫院檢查這件事。

  前一陣子是南和堂有問題等著她處理,接著又是戈登的英文會話課,其他的時間她也不是閒著沒事做,身體又沒有什麼明顯的大礙,她當然把看醫生這種事挪到最後羅!

  「每一科都看,直到找出問題為止。」這就是商人實事求是的精神。

  「那會花費很多時間。」沒有反駁他的提議,她只是說出另一個事實。

  「那就請醫生到家裡來看。」為了體弱的妻子,搬一整套醫療器材回家也沒問題。

  「程醫生不就常到家裡來替我看病?」南綺斂下眼眉,柔嫩的唇辦配上低低軟軟的嗓音,形成視覺與聽覺的極高享受。

  只是這會兒封蒼征的心思都在她身體健康上,沒有被她輕易的哄騙。

  「今後他不用來了。」

  「為什麼?」南綺大驚,直覺認為他要開除程醫生。

  知道妻子在擔心什麼,他難得的開口解釋,「產檢要到大醫院做。」

  「那你不是開除他?」她堅持要得到保證,怕等她生產完,程醫生也跟著甭來了。

  「你怎麼不多關心自己一點?」對別人的事她倒是在意得緊,對自己就這麼隨意。

  軟綿綿的小手罩在他的虎掌上,她淺淺的笑著,「因為我有個非常關心我的老公。」關心到總是為了排除對她不好的事物而傷腦筋,但是他一說要開除任何人,就換她傷腦筋,真是惡性循環。

  也許首要改善的是,讓他別那麼擔心她。

  「怎麼不說是因為你不關心自己,我才要操心?」他反握住她的手,語氣雖然不悅,但他的動作卻很小心。

  「你嫌我是累贅?」眉一擰,她臉上佈滿了淡淡的哀愁。

  他的下顎抽搐,劍眉蹙得死緊,咬牙道:「我沒有這麼說!」另一隻空著的手滑上她的粉頰,想抹去那抹憂慮。

  「所以你還是很關心我?」貝齒咬著紅唇,她看起來小心翼翼,深怕觸怒了他。

  廢話!他瞪她一眼。

  南綺低下頭、小手同時放開他的手掌。

  驟失溫暖,他驚覺自己的視線太過凶狠,趕緊拍拍她,「呃……我是說……」要他鬆口說出原本輕易可以脫口而出的關心,此刻突然變成一件很困難的事。

  「你很關心我?」螓首垂得低低的。

  俊臉出現一抹怪異的神色,他沉默了好久才應了聲,「……嗯。」

  「所以程醫生和沈姨都會堅守他們的工作崗位,不會離開?」低垂的視線閃過一抹精光,只是封蒼征看不見。

  「你不能……」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妻子小巧的肩頭一顫一顫的,心頭一縮,他挫敗的低吼:「他們敢離開,給我試試看!」

  柔美的臉蛋抬起,露出比陽光耀眼幾百倍的笑容,撲向他的懷中,「我就知道你不會讓他們離開。」

  根本沒有流半滴眼淚,她只是在裝可憐。

  「你……」封蒼征沒時間發現,此刻他正因為妻子的動作慌張不已。明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同於女人那般柔軟,深怕她撞疼了,連接住妻子的手臂都不敢施力。

  程醫生剛剛是怎麼說的?

  懷孕初期,胎兒還沒成形,絕對要小心母體做出腹部出力的動作,當然,房事最好也避免。

  俊臉扭曲,他連忙問道:「怎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賴在丈夫的身上,她瞬間領悟了一件事:懷孕了,這下她的地位更高,只要她隨便一喊,都會讓丈夫緊張到不行。

  窩在他的懷裡,小臉閃過一抹賊笑,她連聲音都帶點惡作劇的淘氣,「有點累,不如我們今晚住在南和堂,好嗎?」

  封蒼征只聽見她說的話,沒注意她的語氣。

  「那晚餐呢?你不吃了?」

  「唔……累了……」見他完全相信,南綺反倒有些心虛。

  離開他的懷抱,她的臉還是低垂著,不敢抬起來。

  「我讓戈登替你端進來,多少吃一點,嗯?」她剛才也沒吃多少,幾乎都忙著替他布菜,這下不讓她吃點食物,睡不著的人會是他。

  「好……」看來她還是不適合要這些小聰明。

  封蒼征總算鬆了口氣,「戈登。」

  「在這兒、在這兒。」早在外頭候著的戈登拉開紙門,一進到室內,立刻慰問南綺,「夫人,你還好嗎?」

  其實他早在車上就想說,南綺或許是懷孕了,看來果然被他猜中。戈登滿心歡喜的看著她,期待著再過不久就有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少爺或小小姐可以抱。

  南綺靦腆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讓你操心了。」

  「不會的,戈登誠心祝福夫人身體安好。」

  「謝謝你。」媚眼一轉,她看向封蒼征,「爺爺呢?他知道了嗎?」

  「嗯。」封蒼征的目光又溜回她的肚子上。

  「要請南先生過來嗎?」戈登問。

  南綺搖搖頭,「不用了。」現在時間還早,大家應該都還在吃年夜飯才是。

  「去讓廚房弄點吃的過來。」封蒼征也不管這裡不是自己家,霸氣的下令,忘了要餵飽她的事。

  「是,老闆。」彎腰行禮,戈登退出門外。

  不一會兒,戈登回來了,這次不只他一個人,還跟著一票南和堂的兄弟,人人手中捧著一道菜,二端入房間,看到她時還說著恭喜的話。

  看來經過那樣一鬧,南和堂上下都知道南綺懷孕的消息,這對他們而言,比過年還要重要,要不是南坤下令不准打擾他們夫妻,肯定所有的人都窩到南綺的房門口,隨時等著伺候他們的大小姐。

  這會兒可讓他們逮到機會了。

  等到所有菜都堆在臨時被搬進她房內的桌上,迎上所有人期待的目光,南綺忍不住輕聲一歎。

  唉,老實說,她真的不餓。

  「夫人,想先吃哪樣?」戈登必恭必敬的佇立在一旁:

  還擠在門外的眾人眼巴巴的望著她,每個人都期待著她會回答要吃自己端進去的那樣菜餚。

  感受到眾人期待的壓力,南綺清了清嗓子,「我想先喝水。」

  守在床沿的封蒼征立刻遞上水杯。

  緩緩啜飲著杯裡的水,她邊思考如何不辜負所有人的朗望……就這麼想著想著,一杯水喝了快五分鐘。

  放下水杯,南綺抬頭望向眾人。

  要吃了嗎?

  雖然沒有人這麼問,但大伙的眼裡傳達出同樣的訊息。

  南綺著實感到頭大,於是轉而向丈夫求救。

  可憐兮兮的眼光一投向封蒼征,他立刻明白妻子的煩惱,臉一沉,銳利的目光掃向賴在門口不走的南和堂兄弟們。

  又是北風吹襲。

  原本停留原地的眾人冷汗齊流,突然都找到事情忙碌,紛紛離開。

  南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只有這時候她會覺得丈夫的黑臉實在好用。

  南綺輕巧的下床,蓮足輕移至桌邊,坐下,「你想吃什麼?」

  「現在該吃東西的人是你。」在她的身邊坐下,他可沒有被她甜膩的聲音哄騙失神。

  纖纖素手拿起筷子,她看著滿桌豐盛的山珍海味,不知從何下手。

  看出她的猶豫,封蒼征夾了幾塊瘦肉,放進她的碗裡。

  蹙眉,她把肉夾到一隻小碟子裡。

  「吃點肉,這樣才有營養。」他耐心的哄道。

  「可是我不想吃肉。」光是看,她就反胃。

  「那吃魚。」他想到程醫生說,盡量讓她吃她愛吃的東西,立刻又換一道菜餚。

  眉頭微蹙,她再度搖頭。先讓夫人吃些

  「蟹?」他不悅的問。

  只見一頭長長的黑髮左右搖晃,就是不見她點頭。

  封蒼征呼吸一窒,考慮是否該不顧她的意願,撬開她如蛤蚌般緊閉的嘴,直接強逼她吃下。

  戈登一見他面容結了一層霜,趕緊附在他耳邊低聲道:「夫人是因為害喜才吃不下,不如煮些清淡的食物來,可好?」

  封蒼征順了順氣,要自己體諒她是個孕婦,總會要些小脾氣。

  「快去。」薄唇冷冷的吐出這兩個字。

  戈登馬上領命去辦。

  南綺知道自己看來任性極了,但她真的食不下嚥,那些平日難得吃到的好料就擺在眼前,但泛著油光的表面直令她的胃翻攪,她並不是故意這麼挑食的!

  不知道戈登和封蒼征說了什麼,南綺看了整桌的菜餚一圈後,挑了道比較不反胃的年菜,送進嘴中。

  才嚼了幾下,她頭一偏,避開桌子上的食物,狂嘔了起來。

  那一聲聲作嘔的聲音聽在封蒼征耳裡,可真是驚天動地,看到抱著肚子乾嘔不已的妻子,整個人只能用恐慌來形容。

  想替她順氣,怕出手太重,想抱起她,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只能睜大了眼瞪著蜷縮在地上的南綺,活像她是長了三頭六臂的怪物。

  最後是戈登因為忘了問南綺想吃什麼食物而折回來,發現她縮在地上乾嘔,才趕緊遞了水杯給她,再小心的將她扶起來。

  止住乾嘔以後,南綺再也不敢看桌上豐富的菜餚一眼,勉強喝了幾口水強壓住噁心感,才轉頭看向封蒼征,「可以不吃了嗎?」

  她問得楚楚可憐,真的害怕反胃。

  封蒼征瞪凸了一雙眼,站在原地不動。

  「蒼?」因為乾嘔而顯得有些蒼白的唇辦輕輕開合。

  他還是一動也不動。

  蓮足輕移來到丈夫的面前,她舉起手揮了揮。「蒼征?」

  見他還是沒反應,她推了下他的肩膀。

  砰!

  霎時,龐大的身軀往後倒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南綺震驚的看著自己的手,不明白自己明明沒有出什麼力,怎麼有辦法推倒一個比她高上許多的男人?

  「老闆!」戈登急忙蹲下身查看。

  「蒼!」她也嚇了一跳。

  最後,他們終於確定,封蒼征睜著眼睛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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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孕進入後期,南綺挺著圓圓的肚子,連行動都顯得緩慢,但對寵妻子寵上了天的封蒼征來說,還是常常寸步不離的守在她的身側,就怕她發生什麼萬一。

  封蒼征從南綺懷孕初期就開始限制她的行動,或是對一些小事大驚小怪,著實讓南綺感到頭疼,一開始他甚至說要留在家裡工作,隨時盯著她,還好封蒼征的堂姊前來逮人,不然她可能會成為史上第一個因孩子的爹而精神衰弱的孕婦。

  這段期間她也沒閒著,除了輕鬆愉快的繼續學習英文,同時還學習了廚藝。

  從小生長在南和堂這個大家庭,雖然所有的人都把她捧在手心裡寵愛,但並不代表她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論廚藝,她或許沒有餐廳裡的大廚來得厲害,但做起料理也算得頗有心得,小有一番研究,如今她想更增進自己的功力。

  而她的英文老師戈登在此時也身兼廚藝老師,教她如何烤出好吃的餅乾。

  「巧克力,英式紅茶,榛果,奶油杏仁,草莓……」南綺捧著戈登的家傳食譜,認真的拜讀。

  戈登拿出做餅乾需要用到的器皿和材料,「基本上老闆喜歡吃甜食,其中又以餅乾為最,不管哪一種,只要是夫人親手做的,我想老闆都會很開心。」

  「是嗎?」漾起甜笑,南綺更加認真的盯著食譜。

  「是的,夫人。」

  時節進入炎熱的八月夏季,穿著連身洋裝的她在房裡吹冷氣,喝冰冰涼涼的綠豆蓮子湯時,突然想到坐在辦公室裡辦公的丈夫,於是興匆匆的要一旁跟著她的戈登帶她到公司,她要送甜湯給他降暑氣。

  只見戈登搖了搖頭,說封蒼征不愛吃那種玩意兒,並告訴她,他愛吃的是什麼,所以這會兒他們正在為封蒼征的點心忙碌著。

  好半晌,他們將做好的餅乾放進烤箱裡。

  「那飲料呢?只吃餅乾會口乾吧!」南綺一有疑問,馬上詢問戈登的意見。

  「夏天老闆喜歡冰鎮過的大吉嶺紅茶,我已經冰進冰箱裡,等會兒要到公司前再拿出來就行了。」

  南綺崇拜的看了戈登一眼,「你真的很清楚蒼喜歡什麼呢!」

  「戈登跟在老闆身邊快九年了,清楚這些事情是應該的。」

  看見戈登臉上滿是驕傲的神情,南綺不禁噗哧一笑。

第八章

  叮咚。

  門鈴聲響起。

  戈登正忙著將烤好的餅乾取出烤箱,於是南綺起身前去應門。

  當她看清楚門外的來人後,驚呼出聲,「爺爺!」

  自從做了掛名的南和堂當家後,南坤甚少踏出南和堂,這是南綺結婚之後第一次來看她。

  南坤的視線從她的臉上移向那顆圓滾滾的肚子,「身體還好嗎?」

  「嗯,醫生說孩子很健康。」南綺微笑,隨後看向幾乎跟南坤形影不離的季邑瀾,「季叔,好久不見。」

  自從得知懷孕,封蒼征嚴禁她處理南和堂的大小事,她已有大半年沒回去南和堂,不過她都會定期和南坤通電話,報告孩子的狀況或是閒話家常,倒也不會特別想念南坤和南和堂的一切。

  「大小姐。」季邑瀾躬身行禮。

  這時,戈登早就將餅乾拿出來,見南綺還沒進來,咚咚咚的跑出來找人,一見到南坤和季邑瀾,原本輕快的腳步變得有些沉重。

  老天,來的是南和堂裡最有氣魄的兩個男人,教他怎麼不怕?

  「南先生。」戈登先向南坤行禮。

  「我們別杵在這兒,進來吧!」南綺挽著南坤的手,一行四人往客廳走去。

  南坤嗅了嗅,「怎麼有股香味?」

  「喔,我剛剛和戈登討教烤餅乾的方法,等等要送到蒼的公司。」南綺一提到這件事,笑容甜得像是會滴出蜜。

  「餅乾?」

  「嗯,爺爺要吃吃看嗎?」

  南坤頷首。

  南綺跑進廚房,不想獨自留下來的戈登也跟了過去。

  進到廚房,戈登連忙開口,「夫人,剛才老闆打了通電話給我,要我替他準備一些文件,我可能等等就要先去公司了。」

  「是重要的事?」

  戈登點頭。

  「那你去吧!我可以自己坐公車到公司。」南綺體貼的說。

  戈登一聽冷汗狂飆,要是讓她獨自坐車到公司,他一定會被封蒼征砍死!

  「不不,夫人,今天只是試做,不如下次做更好吃的餅乾,再給老闆送去,你看如何?」戈登開始勸她打消念頭。

  「今天做的很難吃嗎?」這樣她怎麼好意思拿出去給爺爺他們嘗鮮?

  「不是的!」怕她會錯意,戈登急忙揮手否認,「不然要不要等到老闆回來再給他吃?總之,夫人,你還是留在家裡……呃……陪陪南先生……」

  嗚……他快要想不出借口了。

  「對了,那我請爺爺帶我去,這樣行嗎?」她清楚戈登在顧忌什麼,立刻想到替代的辦法。

  讓南坤他們送?

  戈登思索了片刻,確定這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夫人,你要出門前先打通電話給我,我一處理完老闆的事,會下來公司門口接你。」

  南綺心想不用那麼麻煩,嘴上還是應道:「嗯,我知道。」

  知道並不代表會照做。她心虛的補上附註。

  戈登急著去處理封蒼征交代下來的事,一得到南綺的應諾,沒有多想,立刻匆忙的離開。

  南綺慢慢將餅乾裝袋,然後取出戈登說的冰鎮大吉嶺紅茶,再回到客廳。

  「爺爺,有件事想拜託你。」她絕美的笑龐掛著笑,「可以請你和季叔帶我到封氏企業大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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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氏企業大樓,她只來過兩次。

  一次是來談判,一次是來送便當,兩次都有人為她領路,而第三次,也就是今天這次,她身後只跟著季邑瀾,沒有其他封氏企業的相關人士,這才知道原來要進封氏企業大樓是那麼困難。

  「小姐,如果沒有預約的話,我不能讓你進去。」警衛室裡的警衛阻擋了她的去路。

  出門前「故意」忘記帶手機,以防戈登找她,這下她完全無法聯絡上任何人。

  「那可以幫我找一下……」南綺的腦中閃過幾個人選,「封秘書嗎?」最後她決定找封蒼征的堂姊封颯月。

  「不好意思,小姐,最近上頭下了指示,只要是沒有預約,沒通報過我們警衛室,都會遭到拒絕會面。」警衛看見絕美的人兒擰眉,忍不住解釋。

  「這樣呀……」這下南綺不禁感到有點挫敗。

  她本來是想給封蒼征一個驚喜的,現在反而被擋在這裡,要打電話也不知道打給誰,誰教她將電話號碼輸入手機後就不曾背過,情況真的有點麻煩。

  不忍見她出現困擾的神情,也礙於站在南綺背後、目露凶光的季邑瀾,警衛終於鬆口,「好吧,我偷偷幫你問一下封秘書,你可別告訴其他人。」

  柔美的臉龐又掛上和煦的笑靨,點點頭。

  「大小姐,何不直接告訴對方你的身份就好?」季邑瀾按捺不住,直覺認為南綺被瞧不起才會被擋在大門口。

  「人家都說要幫我了,這點小事說出來又如何呢?」對她而言,能上去比較重要,倒是不太在意別人不知道她是封蒼征的妻子。

  「但是如果說了,就不會被擋在這兒,不是嗎?」季邑瀾反駁。

  「沒的事。」南綺回頭,「他們說了,不見沒有預約的客人,不是嗎?我知道蒼的個性,假如他這麼說,便是這麼做。」

  說一不二,這是封蒼征的個性。

  「那他們至少應該記得當家主母的長相吧!」說到底,他就是心疼南綺被當成不認識的外人,而且還是在封蒼征的地盤上。

  南綺失笑,「季叔,我嫁的是商人,不是黑道頭子,這裡是封氏企業大樓,不是哪個黑道堂口。」瞧他說得好像封蒼征是什麼角頭老大。

  「我也沒說錯。」只是說法豪氣了點。

  「是、是。」南綺連連稱是,不想為了這點小事引起辯論。

  「抱歉,小姐。」警衛掛斷電話,臉上出現抱歉的神情,「封秘書不在。」

  「那戈登呢?」南綺不死心,追問。

  警衛沒有嫌煩,再次幫她打了電話。

  沒多久,警衛搖搖頭,又露出充滿歉意的表情。

  南綺知道情形了。

  這下她能找的人都不在,也只好放棄了。

  「謝謝。」甜甜一笑,她真的很感謝對方替她做的事。

  「大小姐要回去了嗎?」季邑瀾看向嬌小的南綺,也怕她失望。

  臉色有些黯淡,不過她仍露出笑容,「沒關係,這麼一耽擱,餅乾恐怕也涼了,回家裡等也好。」

  早知道,或許應該等戈登帶她來。

  就在南綺打消念頭準備回去之時,封氏企業大樓的自動門打開,一個美艷大方的女人走進來。

  「南綺?你怎麼在這裡?」她率先出聲打招呼。

  「颯月!」見到封颯月,她彷彿見到救星。「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怎麼了?」外出吃中飯回來的封颯月,覷了大腹便便的南綺一眼,「你懷孕了?怪不得蒼征那死小子會下那道怪命令。」

  「什麼怪命令?」南綺不解。

  驚覺自己說溜了嘴,封颯月沒有半絲驚慌,鎮定的改口,「喔,沒什麼,我隨口說說。你來找蒼征嗎?」

  南綺直覺有什麼大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追問。

  「嗯,不過沒有預約,似乎不能上去。」

  封颯月覷了警衛一眼,「我該讓蒼征給盡職的警衛加薪才是。」就不知道蒼征在聽到警衛認不出他結婚快一年的妻子,是會先狠狠海削對方一頓再以茲嘉獎,還是直接開除對方。

  「封氏企業大樓的保全很令人放心。」南綺胸無城府,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封颯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南綺,你真的很惹人疼愛,做女人就是要像你這樣吧!」

  她就是牙尖嘴利,才會拖到現在一把年紀了還沒人疼。

  「怎麼這麼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優點呀!」她才覺得要是她有封颯月一半的伶牙俐齒,面對封蒼征時,就不會時常結巴得說不出話。

  「而我現在對你最大的優點,就是帶你上樓是吧!」封颯月故意逗她。

  南綺臉皮薄,禁不起她這番故意開她玩笑的話,小臉立刻紼紅。

  「不……不好意思還要請你幫忙……」頭垂得低低的,她訥訥的說。

  「要是讓蒼征知道我見到你還沒讓你進來的話,我才會被他砍死。」她當然知道堂弟有多重視這個養在深閨不讓人見上一面的嬌妻,不然他也不會頒布那種不通人情到了極點的新規定——除了有預約,外人不能進入公司。這個規定看似不近人情也沒道理……其實說穿了是封蒼征保護妻子的方法,他不讓任何對自己妻子有害的人事物接近,家裡的範圍已經在戈登和他派駐的保鏢堅守下,基本上算是非常安全,所以他轉而要求公司的保安。

  南綺喜歡在他加班時替他送飯菜,為了減少妻子外出的機會,他非不得已絕不加班,真的要加班,也把工作帶回家裡做,但他那顆聰明的腦袋已經事先為自己留好後路,如果哪天被事情綁住,無法按時趕回家的話,公司裡的保安相對成了一大考驗,所以他頒布了這項新規定,以防南綺送便當到公司裡時遭遇什麼不測。

  畢竟一棟六十樓高的商業大樓,就算他想,也無法完全顧到每一層樓或每一個小角落,只好嚴格限定出入的人的意圖,只要不是在洽公範圍內,就會被阻擋下來。

  只是他大概怎麼也料不到,自己這項規定實施後,會擋到被保護的主要對象吧!

  「言重了,颯月,你終究是堂姊。」南綺趕緊為丈夫說話。

  「你是說,要不是我是他堂姊的話,他真的會砍死我嗎?」和警衛打過招呼後,封颯月領著南綺和堅持作陪的季邑瀾走進電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南綺急忙否認。

  「開玩笑的啦!」南綺還沒習慣她講話的調調,所以她老愛逗她。「對了,蒼征現在應該在開會,你要先進他的辦公室等嗎?」

  「戈登呢?他也不在?」一個人等也挺無聊的,南綺遂問。

  「戈登也有參加今天的會議,還是要我陪你?」

  封颯月超感激戈登這個萬能的私人助理,每次有會議要開,都是他幫忙做紀錄,這可幫了她一個大忙,因為她光處理文件就忙翻了,如果要她跟在吹毛求疵的封蒼征身邊,跟他開那種一待就是一整天的會議,她可以想見會議結束之後有多少文件等著她過目,再呈給封蒼征,那些文件多到會淹死她!

  「這樣呀……沒關係,我先上去等好了。」南綺體貼的說。

  她知道封颯月也忙,所以不好意思要她陪。

  秘書辦公室在五十九樓,而要到總裁辦公室則要轉搭旁邊的專用電梯,於是南綺在五十九樓和封颯月先行道別,接著和季邑瀾搭乘電梯到六十樓。

  直到確定南綺平安進入封蒼征的辦公室,季邑瀾才離開。

  最後,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她一個人,等待的時間除了漫長,更磨人心神。

  原本坐在沙發上的南綺,蓮步輕移晃到那張舒服的辦公椅旁,坐下。

  上頭有著屬於他的淡淡味道,安定了她的心神。

  其實越接近生產的時間,她也相對的越緊繃,尤其挺著大肚子,她不但做事不方便,很多事情都要人幫忙,就連睡覺都睡不好,夜半常常因為腰酸背痛爬坐起身,通常只要她一醒,他也會跟著醒,忙著問她哪裡不舒服什麼的,最後還是在他的大手輕柔按壓下才得以入睡。

  她懷孕,卻覺得他比她還累。

  逸出了輕輕的歎息,那張皮製的大椅子坐起來很舒服,她想著想著,腦子也跟著混沌了起來。

  室溫剛好,椅子又有他的味道,南綺忍不住打盹。

  這一睡就是兩個小時,當她迷迷濛濛的醒過來時,還以為是什麼聲音吵醒自己,最後才發現辦公室裡仍然只有她一人。

  看了眼腕上的舊表,時針不偏不倚的指著三。

  伸伸懶腰,她離開椅子,決定去找封颯月,請她試吃早已冷掉的餅乾。

  只有一層樓,搭電梯她覺得麻煩,剛才要不是季邑瀾跟著她,她也不想搭乘電梯,現在身旁沒有人看顧著她的一舉一動,南綺二話不說,決定要走樓梯。

  孕婦要多運動。

  她為自己的行為找到最正大光明的理由,如果被逮到,可以隨時說出口。

  五十九樓的樓梯口剛好是茶水間,那裡聚集了最多的是非流言。

  沒當過上班族,不懂辦公室文化的南綺,會經過茶水間純屬巧合,會聽到裡頭的談話聲更是一個意外,但那談話的內容卻讓她不自覺的停下腳步偷聽。

  「我覺得總裁真的很奇怪。」一個比較高昂的女聲開啟了話題。

  「怎麼奇怪?」另外一個聽起來比較年輕的女聲反問。

  「你沒看過商業週刊嗎?以前我們的總裁在國外的時候,可是金髮藍眼的貴公子呀!俊帥的程度直逼布萊德彼特和湯姆克魯斯。但是來到台灣後,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親近台灣人,他居然染了黑髮,還戴了黑色隱形眼鏡,雖然還是很帥氣,但是想來就讓人覺得可惜。」高昂的女聲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金髮藍眼?南綺心裡閃過疑問。

  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混血兒,卻不知道他原來的髮色和眼睛顏色不是黑的,這是怎麼回事?

  「真的?如果真是這樣,還滿奇怪的。」年輕的女人答腔。

  「可不是!尤其總裁近來又頒布了那什麼奇怪的規定,沒有預約就不能進入封氏企業大樓?老天!有很多商業上往來的公司老闆都不一定會乖乖的預約了,總裁竟然還嚴格實行這個新規定呢!」聲音高昂的女人怪叫。

  「對,說到這點,我也覺得奇怪,其實何必呢?而且連通報都不准,簡直就像在防賊,難道公司裡有商業間諜?」年輕的女人對這點也頗不認同。

  南綺聽到這兒,已有些按捺不住。

  後一個問題不在她需要瞭解的範圍,但基於擔心,她也想知道他的公司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但前一個問題,她就非常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同床共枕快一年的丈夫,難道是個道道地地的外國人?不,這不可能,因為她親眼看過公公是個黑髮、黑眼、黃皮膚的中國人,所以她的丈夫不可能是純種外國人,那……金髮藍眼又是怎麼回事?

  是不是她也該去翻閱過期的商業週刊,看看她的丈夫到底生得啥模樣?

  「但最奇怪的就是總裁娶妻的這個新聞。」聲音高昂的女人說到這個話題似乎特別興奮。

  話題兜到她身上,南綺忍不住屏住呼吸,繼續聽下去。

  「喔,你是說那個從沒見過的總裁夫人?聽說她是南和堂當家的孫女耶!」年輕的女人語氣裡有著濃濃的難以置信。「總裁為什麼會娶有這樣背景的女人呢?」

  心一悸,她原本壓在心底存疑的事,像是被人在用鐵錘鑿開了一個小洞,所有的不安和懷疑傾洩而出。

  「你不知道,現在公司上下都在說總裁根本沒有娶妻,那只是障眼法。」

  「障眼法?」

  「也就是讓覬覦總裁的錢財,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女人知難而退的一個幌子,這樣說你懂了沒?」聲音高昂的女人有點不耐煩的說。

  幌子?她只是個幌子而已?南綺的心跟著兩個女人的對話上上下下。

  她知道不該隨便聽信這些像是八卦的流言,但這些話卻說進她心裡深處,她的疑惑好像因而有了完整的解答。

  這教她到底是信還是不信?

  「但是,也許總裁真的結婚啦!」年輕的女人反駁。

  「你看到媒體有報導嗎?連張照片都沒有!總裁是在去年十一月中宣佈結婚的,尾牙這種場合我們就別算在內了,但在最近公司的週年餐會上,可有看到總裁夫人露臉?」公司滿八週年的餐會,所有的人可是引頸期盼著總裁夫人大駕光臨,想」睹他們神秘的總裁夫人的真面目,結果還是令人失望。

  別說總裁夫人了,就連總裁都是來匆匆去匆匆,停留大概不到半個小時便離開會場。

  尾牙?週年餐會?這些都沒人跟她說呀!南綺在心裡大喊。

  「或許是總裁夫人身體不適,還是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年輕的女人還在替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總裁夫人做微弱的辯解。

  但這話聽在南綺的耳裡,連她都覺得不信。

  身體不適?尾牙的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懷孕,不算數。週年餐會如果是最近的事,她懷孕也已經進入穩定期,根本不礙事,為什麼封蒼征從沒跟她提過?他真的只當她是個幌子嗎?是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的擋箭牌嗎?

  「得了吧!我再告訴你一點,上次封秘書不在的時候,我接了通電話,對方自稱是總裁的堂弟,起先我也不相信,但最後他說出他的名字和跟總裁有關的事後,我才確定他沒說謊。」聲音高昂的女人頓住,喘口氣。

  「然後呢?」年輕的女人連忙追問,對這種辦公室八卦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南綺也是屏氣凝神,雖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又一個打擊,但想探知究竟的慾望啃蝕她的心,讓她使不出半點力氣移動腳步。

  她知道自己的心好疼、好疼,或許再來一個打擊她會受不了,但是又想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想立刻找來封蒼征和她們當面對質,想將心中滿滿的疑問全甩在他臉上,逼他給個答案,更或許她只想躲起來,找個沒有人看得到的地方,安靜的落淚。

  為什麼要在她已經離不開他,如此愛他的時候,讓她知道這些?如果更早一點,在她還沒點頭應允嫁給他時,就知道他的動機的話,她會不會聰明的逃開,做出不一樣的選擇,讓這近一年的時間空白?

  就在她思緒千回百轉的時候,茶水間的對話仍繼續著。

  「那時候我只是開玩笑,也帶著半測試的意味問對方,總裁不在,但總裁夫人在,問他要不要請總裁夫人接電話,他居然回答總裁哪有結婚,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原本我還以為這個人大概是冒牌貨,正好封秘書回來,我將電話轉接給她,只見她和對方聊了好一會兒才掛斷。」順了口氣,高昂的女聲壓低,「結果你猜怎麼著?」

  「怎麼了?」年輕的女人也很配合的反問。

  「我探了封秘書的口風,封秘書也很快的承認對方是她的堂弟,那不用說,也是總裁的堂弟嘛!所以他說的話還會有假?想也知道是因為婚姻是假的,所以總裁的堂弟才會不知道。」

  「真的嗎?那麼總裁現在還是單身羅……」

  接下來的話,再也進不了南綺的耳裡。

  是嗎?他們的婚姻是假的嗎?所以才會連他的堂弟都不知道?但是那時他的父母和封颯月都有出現在婚禮上呀!戈登還是稱她一聲夫人,這一切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南綺覺得好亂,整顆心充斥著疑問,因渴望解答而吶喊,卻又怕事實是出乎意料的傷人。

  原來她一直在逃,逃避知道那些可怕的答案,所以才選擇不聞不問,還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做出的抉擇是對的,殊不知在愛上他之後,承受答案的痛苦是如此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

  細白的小平撫上胸口,她的唇辦蒼白不已。

  她徐徐的離開茶水間,走向秘書辦公室。

  或許她可以問封颯月,只是……身為封蒼征的堂姊,她會告訴她事實嗎?

  她到底是不是他的妻?

  靈光一閃,她顫抖著手拿出皮包裡的身份證,小心翼翼的翻到背面。

  她需要一點證據來證明她的確是屬於他的,他也確實是她的丈夫。

  配偶欄上清楚的印上了「封蒼征」三個字,可是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起了疑問,那三個字不能帶給她心靈上的安慰,只是讓她更加懷疑他娶她的動機。

  他總是害怕她出門,看似開明,實際上卻派人跟著她行動,他甚至連英文家教都否決她的選擇,改用了戈登,不是嗎?是她不堪見人嗎?還是帶她出場會讓他丟臉?抑或是他根本不承認這樁婚姻?

  對他來說,她到底算什麼?結了婚卻鎖著她,她不像是人人羨慕的封夫人,反而像被他囚禁的金絲雀。

  本以為他有那麼一點點愛她,只要是一點點都會讓她高興到失眠……原來那只不過是她的幻想。

  她真的想不通,他到底為了什麼要娶她?

  「咦?南綺,你不是在等蒼征嗎?」封颯月看著眼前表情呆愣的南綺。

  眼神空洞,她恐怕連自己是怎麼走到這裡的都不知道。

  「你還好嗎?南綺?」發現她神色不對勁,封颯月開始猶疑,自己應該先叫救護車還是封蒼征?

  她的詢聞終於傳達到南綺的大腦,迷濛的大眼重新有了焦距,南綺緩緩的回過神來。

  「這個……請你吃。」她將原本準備要慰勞丈夫的手工餅乾和大吉嶺紅茶交給封颯月。

  「這個是……」封颯月不客氣的拆開,「哇!手工餅乾耶!不會是要給蒼征那臭小子吃的吧?」

  南綺勾起一抹苦笑,「看情形他會開會到很晚,家裡還有,所以這些就請你吃吧!」

  此時,一旁聞到香味的其他秘書也紛紛靠過來。

  「真的好香耶!可以吃嗎?」

  封颯月睨了眾人一眼,「這就要問你們的總裁夫人了。」

  「總裁夫人?!」大伙的注意力全被拉到南綺的身上。

  眼前這個粉妝玉琢,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女人……就是她們的龍頭老大的妻子?!

  「哇!總裁真好命,娶了個這麼漂亮的老婆!」此刻有人諂媚的拍馬屁。

  「總裁到底是去哪兒撿到這麼一個寶?」有人馬上跟進。

  「說實在話,就算我是女人,看到總裁夫人都忍不住流口水。」

  雖然已經看習慣像封蒼征和封颯月這種皮相超優的人種,但看到氣質和他們截然不同的南綺,那股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纖弱模樣,連同樣身為女人的她們都會忍不住升起保護欲,想將她抱在懷裡好好疼惜一番。

  南綺顯得有些茫然。

  她們現在這麼說,是否私底下卻又懷疑她真的是封蒼征的妻子?

  畢竟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了。

  茫茫然中,南綺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封氏企業大樓,只知道現在的她連可以哭訴的地方都沒有。

  回到南和堂,一定會被逼問出事情的緣由,而她現在已經夠心煩了,沒心思應付那些疲勞轟炸……那麼,她究竟該去哪裡?

  柔嫩的小手緊緊握著的,只剩那張薄薄的身份證。

  她忍不住又拿起來細看。

  封蒼征。

  那三個字曾經代表著她最愛的人。

  那三個字的主人也曾經給她至高無上的寵愛,讓她以為自己身在雲端,卻又在下一瞬知道真相後,狠狠的將她推入地獄。

  有過不堪回首的童年,她以為自己知道心痛的感覺和地獄的樣子,如今看來,那些都比不上他給的來得痛,心像破了個大洞,不管拿再多的美好回憶去填補,都只是徒增遺憾。

  原來,現在就連那些回憶都讓她覺得可笑。

  她持續盯著配偶欄上的那三個字。

  封蒼征。

  這一次,那二個字變得模糊不清,就如同他給她的婚姻一樣……

  她始終看不清他的心。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4-20 12:27:44

第九章

  當封蒼征開完會,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隨行的戈登在會議結束後終於想起南綺說要來的事,連忙檢查手機的未接來電訊息,一長串的訊息中,就是不見她的來電。

  他掠過不好的預感。

  戈登避到封蒼征沒看見的角落,打電話給南綺。

  他是在近中午的時候離開封家,就算南綺和南坤他們在家多坐了一會兒,聊個天,喝喝茶,吃吃點心,現在都下午快要四點半了,怎麼可能還沒來到封氏企業大樓啊?!

  會議室在五十九樓秘書辦公室的隔壁,所以封蒼征會先經過秘書辦公室才搭乘電梯上樓。

  嘴裡咬著一塊南綺給的餅乾,正在做最後處理文件的動作,順便等五點下班的封颯月看到他,連忙大叫:「總裁!」

  在公司,他們以職位相稱。

  「有事?」封蒼征打算趁下班之前能看多少文件就看多少,正趕著回辦公室。

  「感謝夫人的下午茶羅!」揚了揚手中的餅乾,封颯月笑得像佔了大便宜。

  濃眉微擰,封蒼征面露疑惑。

  原本在一旁因為打電話打不通而乾著急的戈登,這會兒也聞到餅乾的香味,瞪著封颯月手中的餅乾,考慮著要不要腳底抹油快點溜。

  上帝!耶穌!他的好夫人,要來公司,怎麼不先打通電話通知他?這下要是被老闆知道,他鐵定難過了。

  「你說餅乾……是綺兒給的?」封蒼征問得很不確定,還以為是自己誤會她話裡的意思。

  「難道還有第二個總裁夫人?」封颯月揚眉,一副難以置信他會偷腥的表情。

  封蒼征轉頭,聲音輕柔卻冷淡的說:「戈登?」

  糟糕!

  戈登來不及逃離,只好認命的轉身面對封蒼征。

  「老闆……」

  「她來了?」

  「南綺大概一個小時前離開了。」封颯月的聲音插進主僕間的對話,「我記得她中午就來了,應該也等了兩、三個小時。」

  聽聞,戈登連冷汗都滴下來了。

  「你怎麼說?」凌厲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戈登身上,封蒼征淡漠的開口。

  老闆很生氣……不,事實上,他應該是快氣炸了。

  「我剛剛打了電話……」戈登不知道該不該把結果告訴他。

  「說!」眉頭緊蹙,封蒼征全身上下進射出熊熊怒火,即使遠在幾公尺外的人都感覺得到。

  戈登一驚,再也不敢有所隱瞞,音量拔高的說:「沈姨說夫人還沒回家!」

  在場所有的人都聽見了。

  「南綺沒回家?」封颯月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該不會是最後見到南綺的人吧?這下準會被封蒼征剝下一層皮!

  戈登的視線越過封蒼征,和封颯月相視,兩人同時感到事態嚴重。

  「戈登,你再打一次電話,說不定南綺已經回家了,不然也要沈姨在她回家後打通電話來。」封颯月趕緊施行補救辦法。

  戈登立刻照做。

  封蒼征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沒人知道他是在自我安慰,他告訴自己沒事的,她一定是在回家的路上,大台北哪條路不塞,肯定是回家的路上車多,耗了點時間,晚一點就會到家

  但是……該死的!他根本無法安靜下來。

  封蒼征邁開步伐,衝向電梯。

  「蒼征!」封颯月對著他的背影大喊。

  戈登立刻跟上去,同時暗暗祈禱夫人千萬不要出事才好,要是真有什麼萬一的話,別說老闆會殺了他,連他都想切腹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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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騎失蹤了!

  大伙都不懂,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能上哪去?

  封蒼征一直等到當晚九點,這期間他當然不是什麼也沒做,除了追蹤南綺手上婚戒發出的訊號,以及動員封氏所有的保全人員去尋找之外,封颯月也找來警界的朋友出面幫忙,否則失蹤不滿二十四小時,報了案也沒用。

  可是別說二十四小時了,封蒼征連一秒都等不下去!

  雖然沒有人說出口,但大伙心裡都很清楚,南綺絕對不是出於自己的意願到這麼晚還不回來,換句話說,她很有可能已經遭到歹徒綁架。

  南坤、季邑瀾和部分南和堂的高階幹部也在第一時間趕到封家,因為封蒼征事先已和南坤說過南綺可能會遇到的危險,所以他們也知道該注意南綺的人身安全,季邑瀾尤其自責,直怪自己沒有留下來,時時刻刻跟著南綺。

  晚上十點整,一通指名找封蒼征的電話證實了他們的猜測,南綺確實遭到綁架,歹徒要求贖金七億美金,約定三天後交換人質和贖金,卻沒有約地點便掛斷電話。

  反追蹤儀器查到對方位於南部,於是南坤讓南部的分堂人員去尋找,更要封蒼征千萬冷靜下來,留在台北,因為歹徒很有可能只是在南部發訊,但南綺說不定還在北部,更何況歹徒並沒有約定地點,所以還是需要他接電話。

  當南和堂的兄弟照著南坤的指示來到發訊地點後,卻發現早已人去樓空,空蕩蕩的屋子甚至連傢俱都沒有,只有一具被剪斷電話線的室內電話。

  撲了個空,所以留守台北的封蒼征等人更加確信南綺並沒有離開台北。

  凌晨四點,歹徒再度打電話來。

  「封總裁嗎?這十個小時過得還好嗎?」歹徒嘲笑的說,卻在下一瞬改變語氣,「如果繼續追蹤我們的所在地,尊夫人會怎樣……我們就不敢保證了。」

  封蒼征緊抿著唇,忍住暴怒,「你說了要贖金,為什麼不說地點?」

  「現在只有我問你答的餘地,你沒有提問的資格。」歹徒語氣輕快的說。

  他將怒氣發洩在齒間,差點咬碎一口牙。

  「你到底打電話來幹嘛?!」

  一旁緊張等待結果的眾人一聽見他如此怒吼,心都涼了。

  南綺還在對方的手上,大家都生氣,卻也知道這種節骨眼不該激怒歹徒。

  孰料歹徒反而朗笑出聲,「哈哈……高高在上的封總裁也會有如此失控的時候,如果我能在現場看到,想必那會是振奮人心的畫面。」

  讓他這麼一說,封蒼征反而變得沉著。

  他認識歹徒嗎??!

  「怎麼?封總裁很想念尊夫人嗎?不如我絞斷夫人的頭髮寄給你,如何?」歹徒像是故意的,繼續說:「尊夫人可嬌貴了,肌膚賽雪,眼似星辰,活脫脫就是個美人胚子,只可惜多了那顆礙眼的肚子,要不然……」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寒毛,我就殺了你。」封蒼征的語氣或許鎮定,但從他直接打斷對方的話就可以看出他有多憤怒。

  歹徒呼吸一窒,縱使只是透過電話交談,還是可以感受到那宛若地獄吹來的颯颯陰風,以及從骨子裡滲出的冷意,他暴怒的語氣已經夠令人勇氣盡失,而今這種冷冽卻充滿怒氣的話語更是令人喪膽。

  好半晌,歹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嘴硬的說:「人在我手上,哪輪得到你發號施令?」

  封蒼征沉默不語,根本不把歹徒的話放在心裡。

  就算歹徒把南綺完好如初的送回來,也只不過是讓他換個殺了歹徒的方式而已,從他擄走南綺後,就注定未來只有死路一條。

  「三天後我會再打電話給你。」面對封蒼征的沉默,歹徒反而沉不住氣,匆匆掛斷電話。

  「怎麼樣?」心急的封颯月問出大家最關心的問題。

  封蒼征掛斷電話,掃了眾人一眼,隨後什麼話也沒說便離開客廳。

  但是僅僅那麼一眼,所有的人都知道封蒼征有多憤怒。

  現在他們有點擔心那個不長眼的歹徒,他的下場肯定很慘。

  封蒼征絕對不會只是劈了他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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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被人叫醒的。

  搖搖晃晃的暈黃燈光首先映入眼簾,她眨眨眼睛,等自己適應這微弱的光線。

  她掙扎著想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人捆綁四肢,帶到眼前這燈光幽暗的小房間裡。

  這裡是哪裡?她怎麼會在這裡?

  心裡有好多疑問閃過,她下意識的想掙脫捆綁住手的繩子。

  「終於醒了。」一道充滿不耐煩的聲音響起。

  視線逐漸清晰,她看到聲音的主人。

  是個高大的外國人,卻說了一口標準的國語,她確定不認識他,但他的視線給她的感覺卻很熟悉。

  兩人沉默的看著彼此。

  良久,南綺終於挖出可能屬於對方的記憶。

  「我在過年前見過你。」她指的是唯一一次替丈夫送便當回來時感覺到的那股殺氣。

  高大的外國人掀了掀嘴皮子,勾起半嘲諷半佩服的笑容,「封夫人好眼力。」

  為了找到南綺落單的時刻,他布這個局可說是布了快一年,終於給他等到這可能是絕無僅有的機會,他不得不佩服封蒼征的心思縝密,保全無一疏漏,這近一年的等待確實讓他有些心急,甚至想過趁白天封家只剩那個矮胖跟班和南綺時直接殺進去擄人,還好理智阻止了他犯下如此不智的舉動。

  就算封蒼征再怎麼料事如神,也料想不到他的妻子會有獨自走在街頭的時候,因為就連他也料不到,那個出入都有人接送的南綺會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在封氏企業大樓附近閒晃。

  「你是衝著我來的?」她想弄清楚他的目標。

  「不,我是衝著錢來的。」要不是封蒼征是個有錢人,他綁她做什麼?

  「封夫人大概不知道自己有多值錢。」

  那就是衝著封蒼征了……

  「可以讓我知道自己值多少嗎?」南綺頭一次露出嘲諷的表情。

  「七億。」高大的外國人露出得意的笑容,「這只不過是封氏企業一年所賺的零頭而已,所以我打算在三天後交付贖金時再加碼。夫人,你覺得多少錢比較符合你的身價?」

  南綺沉下臉瞪著他,開始回溯。

  她記得自己是在哭得最難過的時候被沈姨帶回家的,那時還好碰到了沈姨,不然身無分文的她恐怕得走回去,回到家,沈姨泡了杯溫牛奶給她,就靜靜的陪著她,什麼話也沒說,然後她突然覺得好累,一陣睡意侵襲,忍不住小睡了一下,醒來之後,她就在這裡了。

  糟糕!沈姨!

  「沈姨呢?」既然她被綁架,那跟她一起的沈姨呢?

  高大的外國人露出嘲諷的笑容,「從沒見過哪個人質這麼擔心綁架她的加害者。」

  柳眉顰起,向來好脾氣的南綺沉下語氣,「什麼意思?」

  「出來!還躲什麼?!」他猛地朝門外大吼。

  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中年婦人被拖了進來。

  是沈姨。

  瞬間,南綺瞭解事情的始末。

  「夫人……對不起……」沈姨一看到她,嚇得直掉淚。

  為了不讓封蒼征對她起疑,高大的外國人要她若無其事的回到封家,演下場戲以後才回來。

  高大的外國人沒親眼看到,或許不能體會,但一整晚都留在封家的沈姨深深瞭解封蒼征有多憤怒,那雙眼燃燒著烈火,像是隨時會竄出來燒死人,她打從心底感到畏懼。

  她後悔自己一時輕率作出的決定,更恨這個外國人和她搭上線!

  要不是家裡亟需一大筆錢還債,她一家三口被逼得走投無路,沈姨絕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綁架南綺,這麼一個水嫩嫩的人兒,哪堪得起這種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折磨啊?!

  她真是悔恨不已。

  南綺只消一眼就看出她的為難,那種表情她以前也曾經看過,就在她的親

  生父母臉上,每當債主一找上門,他們就是那副驚恐萬分、急於逃命的表情,在他們臉上只有絕望。

  如今她在沈姨的臉上亦看到同樣的神情,她忍不住開口安慰道:「我懂,你是有苦衷的。」

  他們都一樣,不管是她的父母或眼前的沈姨,都是因為有苦衷才拿她來換錢,她都懂,只是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值錢,竟然人人都想從她身上撈取那彷彿源源不絕跟著她的錢財。

  事實上,她本身根本沒有多少錢,那些經過她而得到的都是他人的錢財,以前是爺爺,基於血親他無法放任她不管,但現在是封蒼征,她懷疑眼前這些想發財想瘋了的人知不知道,她只是封蒼征的一個幌子!

  南綺想到今天下午得知的事情,忍不住苦笑,「我想你綁錯人了,我恐怕連七千元都不值。」

  封蒼征若對她無心,就算是七千元,他都不一定會給。

  高大的外國人輕笑,反駁道:「夫人恐怕真的不清楚你對封總裁有多重要吧!」

  雖然對方是個歹人,但不可否認的,他的話挑起她一絲絲的希望。

  「先不說南和堂人面廣度,能讓封氏在亞洲迅速打下的基礎成長茁壯這點,」高大的外國人走到她的面前,扣住她精巧的下顎,「光是你這禍水紅顏,就能讓多少人拜倒在你的腳底?更別說是咱們的封總裁,他怎麼捨得失去你?!」

  希望瞬間被澆熄。

  他要的只是她的臉嗎?只是因為她長得漂亮嗎?

  「你也說過了,蒼……」再度脫口喊出那親密的稱呼,現在聽來卻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於是南綺硬逼自己改口,「封蒼征有錢有勢,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你不同。」高大的外國人輕笑,「你不知道封蒼征有黑髮癖嗎?要找到像你這樣美得令人憐惜,同時有一頭潤順黑髮的女人可不容易,能讓他看上的女人,就是他認知裡的極品。」

  她的頭髮?極品?

  沒想到封蒼征要的還不是她的面容,僅只是她的頭髮。

  「有錢人通常會有搜集東西的癖好,那麼封蒼征將你小心翼翼的供在家裡,也就沒什麼奇怪了。」

  她彷彿聽到自己心裡發出一聲好輕、好輕,卻好沉、好沉的歎息。

  心在被劇烈的撕碎後,她發現自己只有歎息這樣的反應,她歎,自己之於他只不過是有如搜集品的存在!她怨,他為什麼不老實告訴她?

  「你可別哭呀!夫人。」高大的外國人故作憐惜樣,「要不然我這裡的手下可是會想好好疼惜夫人你的喲。」

  帶著弦外之音的話,南綺當然聽得懂。

  「要不是夫人身上帶著一顆礙眼的球,恐怕你早就已經……」高大的外國人瞥了眼她凸出的腹部,出現嗜血、乖戾的表情,「還是讓我們來把那顆球摘除?」

  瞬間,南綺露出陰沉的表情,渾身上下充滿一股說不出的懾人氣勢。

  「如果你敢傷害我的孩子,我一定會殺了你。」

  不只是週遭的歹徒們,連跟在南綺身邊好一段時間的沈姨都驚得合不攏嘴。

  那個給人柔弱印象的南綺也會有這種表情?

  真是太恐怖了!像

  高大的外國人率先從震驚中回神,隨即笑道:「這是我今天第二次聽到有人說要殺了我。」也不知道是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還是認為她根本不可能做到,他繼續狂笑,「要是有本事的話,隨時歡迎。」

  說罷,他率領一票手下離開,留下一人守在門外。

  當那扇門再度關上,她蜷縮起身軀,緊挨著牆角。

  她怕黑。

  好怕。

  「蒼……」無意識的念出封蒼征的名字,南綺不得不承認,在這種危急時刻,她的心還是偏向他,還是冀望他會來救她。

  他……可會為了她付那麼一大筆的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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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四十八小時,封蒼征的臉只能用僵黑來形容。

  自從那一通電話後,對方不曾再打電話來,雖然人人都將「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這話掛在嘴上,但他就是感到不安,也很恐懼。

  他不敢睡覺,深怕一睡醒看到的會是她的屍首,她那麼嬌柔,怎麼能夠應付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會不害怕?一想到這兒,他就忍不住想殺了綁架她的人!

  眼眸閃爍著熊熊怒火,顱著屋外的一片漆黑,腦子裡閃過一大堆凌虐的方式,為逮到對方後要如何處理做預習。

  「天又黑了。」同樣兩天沒睡的南坤,不知何時來到封蒼征身邊,蒼老的聲音隱含濃濃的擔憂。

  封蒼征沉默不語。

  他不知如何向南坤說抱歉,因為就連他都想殺了自己!明明知道嫁給他會帶給她殺身之禍,他卻仍然執意娶她,不顧一開始戈登的勸阻和理智的阻撓,他順從了自己的渴望,娶了她。

  「綺兒是個很渴望愛的孩子。」南坤突然開口,「關於我那不肖子的事就別老調重彈,不過會將綺兒接回南和堂,我承認曾私心希望她能繼承南和堂,也不知那孩子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當她成年時,便和我說希望能幫忙處理堂裡的事,一來我當然很開心,二來我認為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以後她肯定是招贅,就算結婚了,也還是會伴在我身旁。」說到最後,他有點感慨。

  封蒼征仍是沉默。

  「讓她嫁給你?還算是便宜你了。」南坤說出心底真正的想法,「但是我在那孩子的臉上看到快樂,老實說,就連在南和堂,都很少有人能讓她露出那樣的笑容。」

  兩人的視線在玻璃窗的倒影上交會。

  「那傻孩子可是用了全副的心思在愛你,你不會辜負她吧?」南坤在要求他的承諾。

  她愛他,這點封蒼征很清楚。

  從她看他的眼神和那些細微的動作,他便能知曉,但她呢?她可知道他堅持娶她的原因?可知道他用盡一切心力疼她、寵她,深怕她出一絲絲差池的原因?

  大概是不知道吧!

  因為就連他都是這兩天才知道的。

  直到她或許會離開他生命中的這個可能性擺在他眼前,才讓他正視自己心裡的呼喊——他愛她,不能沒有她!

  這兩天他反覆想著、念著的都是她,他想在她歷劫歸來後給她一個溫暖的擁抱,毫不保留的向她說出心裡的話。

  「我有一句很重要的話還沒告訴她。」封蒼征回頭,迎向南坤的眼,「所以我不會輕易的讓她離開。」頓了下,「不,這一生,我都不會讓她離開。」

  這不是給老人的承諾,是給他自己的承諾。

  南坤露出滿足的笑容。

  「老闆!」戈登拔高的嗓音響起,接著跌跌撞撞的跑進客廳。

  封蒼征濃眉擰起,還記恨著戈登弄丟了南綺這件事。

  「可以用了!可以用了!」戈登那張圓潤的臉龐出現興奮的紅潮。

  封蒼征對他意思不明的話有些不耐,「說清楚。」

  戈登將手上抱著的筆記型電腦擺在他的面前,振奮的大叫:「夫人婚戒裡的發訊器終於可以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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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在極不安穩的情緒下好不容易睡著的南綺,被人搖醒,聽見經過壓低後的氣音在耳畔響起。

  「夫人!夫人……」

  原本就淺眠的南綺眨了眨眼,還沒適應黑暗,就被一把拉了起來。

  「快走呀!夫人,門外看守的人去上廁所了,你趕快逃!」

  南綺好不容易確定了聲音的主人,「沈姨?」

  沈姨拉著她的手一僵,「夫人,我對不起你,我想了很久,為了未出世的小少爺和夫人,我決定代替夫人留在這裡,你快逃吧!」

  「代替我?」如果她是人質,或許封蒼征還會付錢,但沈姨的話……她完全不認為封蒼征會願意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付贖金。

  沈姨一臉驚疑不定。

  她方才聽到那高大的外國人說,等時間一到,一半錢的錢匯進戶頭裡,就要殺了南綺,這跟她之前聽到的不一樣,所以她原本猶豫了好久不知該不該幫南綺的心,才終於定了下來。

  現在她說什麼都要幫助南綺逃出這裡!

  「我在這裡幫你擋著,替你爭取逃跑的時間。」沈姨邊說邊推她。

  「如果被發現的話,你也不好過吧?」南綺不用多想,就知道可能的下場。

  那還不如她留下來換錢,然後讓大家都好過。

  「夫人,你不懂!」沈姨突然拉高聲音,又馬上搗住自己的嘴,繼而小聲的說:「他們說要殺了你,我怎麼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殺了她?她不是人質嗎?那高大的外國人不是說要拿她換錢嗎?殺了她,怎麼換?

  「他們好像提高了贖金,要老闆先匯一半的錢進他們指定的戶頭,然後另一半等交換人質時再拿。表面上是這麼說,但我聽到他們說,拿到那一半就要翹頭走人,所以要殺了夫人!」沈姨小小聲的解釋,同時透過門縫看向門外。

  「蒼答應了?」南綺問。

  沈姨點頭。今天她還是有回到封家,所以很清楚。

  他真的要付那筆數目驚人的贖金?為了她?

  見她沉默沒反應,沈姨急忙勸道:「夫人,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

  但是她逃了,沈姨怎麼辦?南綺心裡閃過一絲慌亂。

  「我只有一個小小的要求,我有一對兒女,如果今天我發生什麼不幸的話……」

  南綺打斷她的話,「我會負責照顧他們。」

  多麼溫柔的夫人呀!她竟然還想害她!

  沈姨露出欣慰的笑容,接著將她推出門外,「門外同樣有人看守,你往右走到盡頭是後門,那裡的守衛在三分鐘後會交班,夫人逃出去後記得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我會在這裡替夫人的平安祈禱。」

  「我保證一定會回來找你。」南綺的聲音出奇的沉著。

  告別後,她照著沈姨指的方向走,所幸這是個廢棄的工廠,沒有監視系統,而沈姨指的路又沒有遇上任何守衛,她才能順利的來到後門。

  三分鐘了嗎?

  她緊張不已,躲在一旁觀看。

  那個打盹的守衛像是被什麼吵醒,突然跳了起來,連帶的南綺也嚇了一跳,更加往暗處躲。

  如果今天只有她一個人,她絕對有把握能撂倒那個男人,問題是她肚子裡多了個小小子,別說其他人不准,連她也不敢輕易做出會傷害到肚裡孩子的動作。

  只見那名守衛搔搔頭,走進門內。

  原來是對講機。

  南綺看見對方邊講對講機邊離去,小小聲的喘了口氣。

  不同於有著微弱燈光的廢棄工廠,跨出那道門就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黑,對她而言無疑是最好的掩護,但更大的問題是,她怕黑。

  而且依照眼前的地形來看,這裡大概是山區,跨出去以後,她肯定會迷失在這個黑得不見光影的樹林裡。

  怎麼辦?

  南綺心慌不已。

  她沒遇過這種事情,除了被綁架的害怕以外,她現在還必須面對另一種蟄伏於內心的深層恐懼。

  驀地,有腳步聲接近。

  南綺靈敏的聽見了。

  再也沒時間給她考慮,邁開步伐,她捧著肚子盡量矮著身子竄出後門,然後側臥在草叢中觀察情況,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只見那名交班的守衛四處晃了晃,確定四周無異後,坐下來,傚法前一位守衛,沒多久也倒頭就睡。

  突然,她發現自己過長的頭髮卡在枝葉間,要不是因為黑暗,一定會被發現。

  一把抓起髮絲,她抽出隨身攜帶,剛才卻用不上的小刀,猶豫了片刻,刀光一個起落,那把長又潤順的頭髮轉跟散落地上。

  如果封蒼征要的只是她的頭髮,這樣一來,他便不會再執著於她了吧!

  南綺在原地又等了好久,確定對方真的熟睡了,才有動作。

  她緩緩的移動,緩緩的移動,直至她認為對方不可能察覺得到的地方,開始頭也不回的拔足狂奔。

  無盡的黑暗就在眼前,像是要將她吸入其中,南綺害怕的閉上眼,在樹林裡亂竄。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她兩條腿酸了,人累了,再也跑不動後,才倚著樹幹坐下。

  天還沒亮,月亮還掛在天際,月光卻照下進枝葉茂密的樹林裡。

  好黑……

  她好害怕,拚命將自己縮成一團。

  現在她只能祈禱天亮……

第十章

  當封蒼征依循著南綺手上婚戒發出的訊號,找到這間廢棄工廠,卻沒見到南綺時,激動得差點放火燒房子。

  他一人揍倒裡頭近十名的守衛,在看到他們的頭頭之後,二話不說,先痛揍他一頓,才揪著他的衣領狂吼,要他說出妻子的下落。

  他們哪知道她去哪裡了?他們連為什麼會被發現都不知道!

  最後戈登拿著探測器在其中一名守衛的身上找到南綺的婚戒,原來是貪心的守衛偷偷藏起婚戒,所以雖然有訊號,找到的卻不是南綺。

  那個守衛的下場當然也不太好。

  而南和堂的兄弟和封氏保全的人在附近搜索,季邑瀾在後門的草叢中發現南綺的頭髮,連忙拿到南坤和封蒼征的面前。

  封蒼征茫然看著那曾讓他著迷不已的頭髮,此刻他擔心、牽掛的只有它們的主人。

  最後是沈姨告訴他們,南綺已經逃出這裡的消息。

  「你說大小姐往樹林裡逃了?」季邑瀾的語氣裡有著濃濃的不可思議。

  因為南和堂的人都知道大小姐的小秘密——她怕黑。

  所以南綺怎麼可能會逃進伸手不見五指的樹林裡?!

  「如果夫人照我說的路線走的話,那就是了……」接收到封蒼征冷冽的目光,沈姨越說越小聲。

  她知道自己也逃不了一頓責罰。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就糟糕了。」南坤愁容滿面,比得知南綺被綁架時還要擔憂。

  封蒼征不懂,「為什麼?」

  「綺兒從小就怕黑。」南坤解釋,「非常怕。」

  凌銳的雙眼掃過那些或綁或被揍到不能動彈的綁架犯,封蒼征徐徐的開口,「只要她出了差錯,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生不如死。」

  不只綁架犯,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到他怒氣衝天。

  「戈登!」封蒼征咆哮。

  「在!」戈登趕緊來到他的跟前,差點跪下來磕頭。

  「讓封氏的直升機全都開過來,去調借附近所有的照明設備!」他下命令。

  戈登亦步亦趨的跟在封蒼征身後,「如果……借不到呢?」這附近方圓百里內,看起來就不像有住家的樣子。

  封蒼征猛地停下腳步,轉身瞪著戈登。

  「沒有的話就去買!總之,給我照亮整個山頭!」

  該死的!她怕黑,而他居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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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夢見自己在黑暗中亂竄,找不到光明。

  「啊!」

  從深沉的惡夢中清醒,她首先被一道刺眼的光芒照得睜不開眼。

  天亮了嗎?

  小手擋在眼睛前,她試圖看清楚四周的情況,一陣陣痛意卻先行襲向她的大腦。

  是從腹部傳來的,不同於以往的胎動,此刻的她腹部有股強烈收縮的痛楚。

  南綺用手護著肚子。母性的本能告訴她,她要生了。

  「寶寶……」

  但是,現在也才八個月而已,離預產期還有近兩個月,時間還沒到呀!

  「唔……」不行!

  「綺兒!」

  突然,一陣呼喊聲竄入她的耳中。

  抬起沒有焦距的大眼,她不敢相信出現在她眼前的人是他,是那個她期待救她脫離險境的人!

  他來找她了,終於……

  「呼……蒼……」痛得縮在地上的南綺虛弱的喊著,「我……我在這裡……」

  原本四處尋找的封蒼征,像是聽到了她那微乎其微的聲音,轉頭正好對上她渙散的雙眼。

  「綺兒!」他一個箭步衝到她身邊。

  「找到了!」旁邊有人大喊。

  「你怎麼樣?哪裡不舒服嗎?」眼見她臉色發白,眼神失焦,封蒼征的心狠狠一揪,差點落下眼淚。

  氣虛的她發不出聲音,只好使出最後一點力氣搖搖頭。

  但就連那動作都輕得彷彿看不見。

  她現在所有的力氣都用在雙手緊緊護著她的寶寶。

  封蒼征眼尖,發現她的舉動,更加無措,「肚子痛嗎?是嗎?」

  在他眼底流露的可是對她的擔心……

  雖然南綺非常虛弱,卻拚命瞠大逐漸模糊的雙眼,想看清他的表情和他眸心數不盡的掛念、憂心。

  這代表他還是有點在乎她的吧!

  纖細的手掌撫上他冒出胡碴的臉龐,那是他幾天沒有整理門面、顧著找她的明證。

  因為在樹林裡亂轉了一陣子,那雙細皮嫩肉的白皙小手顯得髒兮兮的,手腕上有兩道被繩子捆綁過的淤青,她整個人狼狽不已,讓封蒼征看得好心疼,直想回去再踹那些綁架犯幾腳。

  「我……想回家……」她聲音虛弱得要很仔細才能聽見。

  全副心思都在妻子身上,封蒼征二話不說,點頭答應,「我們現在就回家!」

  他動作輕柔的抱起南綺。

  「噢……」腹部一陣猛烈的收縮讓南綺痛得在他懷裡縮成一團。

  以為是自己的動作傷到她,封蒼征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怎麼了?」

  過度的疼痛和連續兩天的焦慮,讓南綺暈了過去。

  情緒已經非常不穩定的封蒼征差點失控。

  「老闆!夫人……夫人她……」戈登指著南綺的小腿,顫巍巍的開口,「夫人……在流血!」

  所有人的視線順著戈登的手指,看到了南綺小腿上流淌的那條血痕。

  封蒼征踉蹌了幾步,掃過面露擔憂的眾人,最後落在妻子那毫無血色的嬌顏。

  「不……」

  那夜,封蒼征的怒吼傳遍了整個山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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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朦朧的眼兒眨了眨。

  思緒悠悠轉醒。

  數不清是第幾次這樣從昏迷中清醒,一如往常,她能做的只有先適應亮光。

  痛!

  醒來後,她根本來不及觀察四周的景象,一陣痛感襲向她的大腦,全身骨頭像是移位般酸疼不已,原想翻身坐起,但是她立即放棄這個念頭,繼續乖乖的躺著。

  等到感覺不那麼痛了,她打量起周圍。

  純白色的牆和純白色的一切,這裡大概是醫院吧……

  醫院!

  思路逐漸清楚,她記起一開始發生的事。被綁架的經過,沈姨幫助她逃走,接著她在樹林裡迷了路,然後封蒼征來接她,但她的肚子好痛……

  寶寶!

  光是一個拾手的動作就讓她全身酸痛不已,她勉強抬起頭,往下看。

  原本隆起的腹部,現在看來是一片平坦,本來她躺著便看不到自己的腳,現在視線卻是暢通無阻。

  已經被清洗乾淨的小手,顫抖的撫上小腹。

  那裡,應該有象徵她的骨肉的隆起才是!

  她的寶寶,沒了……

  雙手按壓著腹部,螓首頹然的倒回枕頭上,原本靈動的大眼剩下一片空洞,瞪著同樣純白的天花板。

  淚水迷濛了她的眼,無聲無息的落下。

  她唯一的孩子也沒了,那麼她拚了命的逃出來是為了什麼?

  心痛得讓她連喘息的力氣都使不上,現在只要隨便一個人當著她的面告訴她失去孩子的話,都會讓她崩潰。

  沒了,如今剪斷頭髮的她失去的除了孩子的爹,還有孩子,這下她到底剩什麼?

  熱燙的淚水流經冰冷的面頰,沒有停歇。

  她卻連一絲絲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怕自己一開口會失控的怒吼,會詛咒那些害她失去孩子的歹人,更怕說了就代表自己承認失去了這一切。

  這時,封蒼征打開房門,無聲無息的來到床邊。

  發現盼了三天三夜的妻子終於睜開雙眼,他激動的喊道:「綺兒!」

  兀自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慟中,南綺沒有絲毫反應,

  察覺她的異樣,封蒼征連忙握緊她的手,「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說話呀!」

  經過淚水的洗滌更顯澄澈的星眸好不容易對上他的眼,緊抿著的唇辦開了道縫隙,喃喃訴說,聲音細小得聽不清楚。

  「什麼?」見她肯說話,封蒼征彎下腰將耳朵湊向她,想聽清楚。

  「嗚……寶寶……寶寶……」她聲音壓抑,略帶哭音。

  「寶寶怎樣?」劍眉蹙緊,他深怕錯過妻子的任何一句話。

  倒抽了一口氣,她連說話都顯得虛弱,「沒……沒了……」哽咽一聲,她終於放聲大哭。

  「寶寶沒了?」原本皺起的眉頭略微鬆開,封蒼征怪叫:「誰跟你說寶寶沒了?!」

  是誰在散播這樣的惡意中傷,被他抓到,肯定扒了那人的皮!

  南綺停止哭泣,初時澄澈得有些冰冷的雙眸重新注入光彩。

  「難道……不是?」可是她的肚子變平了呀!

  看她一臉迷糊的可愛模樣,封蒼征哭笑不得地解釋,「孩子在育嬰室。把你送到醫院後,醫生說你快要生了,但是你又昏迷不醒,於是我和醫生商量過後,決定剖腹產。」

  所以她才會不知道自己生了孩子。

  「可是現在才八個月……」才剛放心,她立刻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是早產兒沒錯。」封蒼征的眉頭又不自覺的蹙起,「體重不足,身體還未發育健全,醫生建議暫時待在保溫箱,因為早產兒對外界的抵抗力比較弱。」

  「寶寶沒事嗎?」白嫩的小手緊抓著他。

  「跟你這個媽媽比起來,他健康多了。」封蒼征就事論事的說。

  剖腹產後接連幾天,他幾乎都伴在她身邊,極少入睡,卻盼不到她醒來,沒想到他離開一會兒,去和醫生談話,她就醒過來,讓他不得不懷疑,她是因為害怕他才故意裝睡。

  「那就好?那就好。」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放心。

  看妻子的情緒恢復穩定,這下換他興師問罪了。

  「為什麼不聽我的話乖乖待在家裡?」

  心一凜,南綺直覺他要跟她攤牌。

  「我……心情有些不好。」她怯懦的解釋。

  封蒼征斂起眉頭,「為什麼心情不好?」他的小妻子向來活得很愉快,不是嗎?是誰讓她心情不好?

  他不知道的是,罪魁禍首就是他自己!

  南綺不語,想問的事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你難道不知道我會擔心?」她不說話,可不代表他沒話要說。

  「為什麼要擔心?我的頭髮都已經沒了……」心一陣抽痛,好不容易止住水霧的雙眸又泛起淚光。

  封蒼征呼吸一窒,「我的確是該把那些王八蛋碎屍萬段!」

  他們竟然真的絞斷她的頭髮,真是不要命了!

  他的反應更讓南綺誤會,認為他是因她的頭髮而生氣,嘴一扁,眼淚又撲簌簌落下。

  「又怎麼了?」她什麼都不說,卻又一直哭,害他的心都揪起來,語氣裡

  滿滿的不耐,其實是源自於擔憂。

  「嗚……你到底為什麼娶我?」她索性豁出去,將心中的疑問全盤托出,「你堂弟說他沒有堂嫂,你公司裡的員工說我們結婚其實是你擋其他女人的幌子,就連綁架我的人都說你是因為我的頭髮才跟我結婚!」

  「那不是……」封蒼征剛要開口解釋,她又打斷他。

  「公司的尾牙和週年餐會也都沒人告訴我,我連上哪兒都被你暗中監視著,你真以為我感覺不出來嗎?我從小生長在黑道社會,對這些都有感覺,只是不說!」南綺發了好大的脾氣。

  她以為自己遇到了真愛,沒想到愛的反面是那麼傷人的真相,所以她當然有資格發脾氣!

  「說完了嗎?」封蒼征覷著她,還好心的遞上一杯水,讓她潤喉。

  即使再生氣,南綺接過水杯時還是道了聲謝謝。

  「換我說了?」他也同她多禮起來。

  「嗯。」螓首微點,她大方的讓出說話權。

  反正她本來就是要聽他的解釋。

  「首先,我從來就不是為了拿你當幌子才娶你,這點,你最好不要懷疑。」

  修長的手指扣住她小巧的下巴,他直直的望進她的眼底。

  被迫仰望著他,南綺的小臉閃過疑惑。

  不然咧?

  「至於你說的堂弟,我想是士泉吧!」說到這個堂弟,封蒼征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他……是個模特兒,你也知道,演藝圈是個大染缸,所以他的性向有點怪怪的……」

  「所以?」她聽了老半天,還是聽不懂他想解釋什麼。

  「總之,他很喜歡我的臉。」這麼說還算輕描淡寫,他根本是瘋狂迷戀他這張臉,常讓他懷疑封士泉的性向為何。「為了不讓他來搞破壞,所以我才沒有跟他說我結婚了。」甚至要所有的人幫著隱瞞封士泉。

  「啥?」南綺傻眼,不知道事實是這麼的……詭異。

  一個喜歡他的臉蛋的堂弟?所以封士泉是她的情敵羅?

  「而不讓你參加尾牙和週年餐會,是因為我怕你會有危險,越多人看到你的臉,就越知道綁架的對象是誰。」

  這大概是他們之間最大的誤會,封蒼征決定要好好解釋,包括他當上封氏企業的總裁後遇到的大小危機,以及他娶她後發誓要保護她的決心……一切的限制只是怕她遇上殺身之禍,就像這次。

  「所以我才會派那些保鏢跟著你。」封蒼征花了很長的時間化解她的誤會,就是希望她知道原因後能乖乖的接受他的安排。

  孰料南綺開口了,「我不是個柔弱的女人,或許外表看起來像,但我總是南和堂的地下當家,請不要懷疑我的能力。」

  她不知道他以前也遇過那麼多事,但她不想要他瞞著她不說,把她當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這次怎麼說?」封蒼征毫不客氣的反駁。

  「這次是因為我一時不察。」南綺聰明的沒有說出沈姨。

  「你不能阻止我讓那些人跟著你。」他俊臉扭曲,語氣不耐的說。

  「當然。」南綺反倒是乾脆的認同,「合理範圍內,我都會接受。」

  這是丈夫的心意,她為什麼要阻止?

  前提是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那就是合理,總不能每次出去都要一堆人圍著她,搞得像總統外出巡視,她很不習慣。

  「總之,以後戈登會隨時跟著你。」這就是封蒼征認為的合理範圍,當然,其他還有外出時荷槍實彈的保鏢,以後至少要有三個人隨時跟在她身邊。

  「戈登可以,其他的就不必了。」南綺怎麼會不知道他那些心眼。

  封蒼征睨了她一眼,不急著現在出聲反駁,反正未來他有的是時間好好說服她。

  到目前為止,他的解釋,南綺都還算滿意。

  「至於你的頭髮,」封蒼征終於要解釋最重要的部分,「我承認,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你的頭髮而想要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她的眼裡又泛著水光。

  「聽我說完!」他阻止她的斷章取義,「但是現在我想要的的確是南綺,不只是你的頭髮、你的面容,我要的是南綺這個人!所以當我看到你的頭髮被絞斷,當然會生氣。」

  他輕撫著那只到她的肩膀、參差不齊的頭髮,眼裡有著惋惜。

  「今天如果他砍斷的是你的手,我只會更生氣,不會感激他沒動你的頭髮。」

  雖然他的比喻怪怪的,但南綺清楚他想表達的意思。

  「況且,你還不是說你不喜歡金髮藍眼的外國人!」這下換他有微詞了。

  挑高柳眉,她滿眼難以置信,「怎麼可能?我才沒說過這種話!」

  「兩年前在拉斯維加斯的賭場,你別跟我說你沒去過那兒,我可是有人證的。」這可以說是他這樁婚姻裡最大的心結。

  「兩年前?」她當然記得那件事。

  爺爺的朋友在拉斯維加靳開設一間賭場,那陣子爺爺身體不好,只好由她代表參加開幕式,她的英文就是為了那個場合練習的,結果西方國家就是不一樣,原以為總會碰到說中文的人,沒想到席間只有季叔和她說中文,待在那裡的期間讓她很不自在。

  只是她不記得見過他,更不知道自己對他說過那樣失禮的話。

  她一臉想不起這件事的神情,封蒼征決定「傳喚」證人。

  「戈登!」

  跟南和堂的人一樣在門外偷聽的戈登得到赦免權,可以入內,一見到平安無事的南綺,立刻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夫人,還好你沒事……」不然有事的人就是他了!

  南綺這才知道,因為她,有多少人的皮繃得很緊。

  「不好意思,讓你們大家擔心了。」

  「千萬別這麼說,夫人一點錯也沒有。」錯的是那些差點被老闆大卸八塊的綁架漢。

  「我不是叫你進來說這些。」封蒼征斜睨戈登一眼,「我問你,兩年前我們是不是在拉斯維加斯遇到她?」

  「是啊!」戈登點頭如搗蒜。

  「你們有跟我說話嗎?」糟糕,她真的沒有印象。

  「沒有。」戈登很是老實。

  南綺淡淡的看封蒼征一眼,「你還說!」

  「我們是沒交談,但是我有聽到。」封蒼征說得斬釘截鐵。

  那句話讓他一連作了好長一段時間的惡夢,他怎麼可能會記錯?!

  「聽到什麼?」戈登忍不住插嘴。

  「他說,我曾經說過我討厭金髮藍眼的外國人。」南綺一副拿他沒辦法的模樣。她真的沒這麼說過啊!

  「夫人有說過……」戈登正要問出口,就在封蒼征的瞪視之下改口,「喔,好像有印象。」

  事實上,他根本沒聽到。

  但是跟溫柔的夫人比起來,老闆實在是可怕太多了,所以他決定昧著良心,睜眼說瞎話。

  南綺瞠大眼睛。

  她發誓,自己沒說過那句話!

  靈光一閃,她想到自己也有證人。

  「季叔,你在嗎?」南綺聲音軟嫩的喚道。

  不一會兒,房內多了一個男人。

  「大小姐。」

  「那時候是季叔陪我去的,他一定知道我有沒有說過那句話。」南綺轉而看向季邑瀾,「季叔,你記得我們兩年前去拉斯維加斯的事嗎?」

  「大致上記得。」季邑瀾可就不會看封蒼征的臉色,對他而言,南綺才是他誓死效忠的對象。

  「我有說過討厭金髮藍眼的外國人這樣的話嗎?」

  「沒有。」季邑瀾否認。

  南綺對封蒼征露出「你看吧」的眼神。

  「不過,」季邑瀾的話還沒說完,「大小姐曾經說過不習慣那些金髮藍眼的外國人。」他沒有偏袒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純粹是說出事實。

  南綺的腦袋瓜轉了轉,「我想起來了,我是那麼說過。」

  因為不會說英文,她處在那個環境實在彆扭到不行,所以確實說過不習慣。

  「不對,我聽到的是不喜歡。」封蒼征反駁。

  「不,我是說不習慣。」南綺的態度也很堅持。

  「呃……」戈登想要插嘴,卻怕打斷他們兩人的對話,會引來封蒼征的殺人目光。

  「會不會是聽錯了?」季邑瀾比較鎮定,趁著兩人說話的空檔,趕緊插話。

  戈登認同的點頭。

  「聽錯了?」封蒼征挑眉。

  「不習慣……不喜歡……」南綺喃喃低語,「的確還滿像的。」

  誤會解開,都是誤會一場。

  戈登和季邑瀾再度被請出病房,剩下夫妻兩人。

  「所以你就為了我說過不習慣金髮藍眼的外國人這句話,染黑髮、戴變色隱形眼鏡?」南綺摸著他那因過度染色而顯得粗糙的髮絲。

  她知道了?眼裡閃過訝異,封蒼征也沒有再隱瞞的意思。

  「我以為你『不喜歡』金髮藍眼的外國人。」他特別強調「不喜歡」三個字。

  真傻!卻傻得可愛。南綺暗暗歎息。

  「為什麼不問我?」

  封蒼徵取下變色隱形眼鏡,恢復湛藍的眼眸顏色。「那你對我們的婚姻有疑問時,為什麼不先來問我?」

  南綺被堵得沒話可說。

  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害怕答案傷人呀!

  所以,他和她一樣羅?和她一樣害怕得知答案以後會失望,但……她會怕是因為她愛他,那他呢?

  「我知道你在想,為什麼我不敢問?」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暈,封蒼征神情尷尬,「……我的理由跟你一樣。」

  一向坐辦公室吹冷氣辦公,又遺傳了母親的白皙皮膚,他一臉紅,完全無法掩飾。

  他的意思是……他也愛她嗎?

  驀地,南綺露出嬌美的笑容。

  明明是平時看慣了的笑容,此刻卻令封蒼征神魂顛倒,他感覺好像很久沒有看到她這麼笑,失而復得的踏實感讓他忍不住紅了眼眶。

  「我愛你。」她撲進丈夫的懷裡,低軟的嗓音傳進他的耳裡。

  收緊雙臂,他在她的耳邊低喃:「以後別再讓我這麼擔心了。」

  「那你就別瞞著我任何事。」她馬上反擊。

  封蒼征蹙眉,打算要開始另一場為自己的行為辯解的演講。

  南綺瞧了,水嫩的唇辦趕緊貼上剛毅的薄唇,這是他最常讓她閉嘴的方式。

  兩人同時發出了歎息聲。

  這像是相隔了一世紀的吻,兩人吻得濃烈深入。

  南綺知道他雖然沒有說出口,但其實是愛她的。

  只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說出。

  反正不急,她會先要丈夫將頭髮還原成原來的顏色,然後再想辦法讓他撤掉那些保鏢。

  總之,她還有好多事情要努力,他也還有好多地方要改進,無所謂,他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所以她總會有聽到他說那三個字的時候。

  在這樁看似工於心計的婚姻裡,他們兩人都是贏家,而最甜美的獎勵就是對方的心。

  聽說在日本,夫妻的說法是「許嫁」。而她說——

  許嫁,就是她許一顆真心嫁給他。

尾聲

  病房外,一票偷聽的人聽到最後,都忍不住揩拭眼角的淚水。

  他們的大小姐找到最可靠的終身依靠了。南和堂的眾人如此想。

  他以後終於有人可以罩了。戈登謝天謝地的感激。

  又被另一個年紀比她小的人超前了。年近三十大關,還沒結婚的封颯月感歎。

  人人各懷心思。

  看來,這果然是一場「工於心計」的聯姻呀!

  不過無妨,只要病房內那對夫妻雨過天晴就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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