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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7:39

  “南宮公子。”竹塵飛轉過身,有禮作揖道。

  南宮斯連忙也作揖回禮,細聲細氣的說道,“對不起,這裡有些難找……”

  “不要緊,我也是才來不久。”

  “呃……”南宮斯扭捏的揉著衣袖,終於下定決心一般,一口氣說道,“我已經按照竹公子所說的去做了,不知道竹公子是否能把東西給我了?”

  竹塵飛了然的點點頭,從衣襟裡掏出一本書遞給南宮斯,“這本是南宮家的家傳之寶,我自當歸還。”

  南宮斯顫抖的接過那本《醫藥聖典》,心裡一片激蕩,終於又回到他的手中了。他們南宮家本是御醫世家,可是從他祖父那一輩開始沒落,搬離皇城,靠著開辦醫館而生存,但是從來沒有放棄過再回到皇城的信念,責任一直傳到南宮斯這一輩,雖然南宮斯有一定的醫術天分,可是他天性膽小懦弱害羞,而且不愛女人卻喜歡男人,喜歡上了一個想要考取功名的男子,到頭卻被那個男子騙光了所有家當,然後和朝廷裡的一個官員的女兒雙棲雙飛,最後只能把家傳的《醫藥聖典》拿去典當,換了些許銀子來維持快要關門的醫館,要不是聞家和南宮家有一些淵源交情,恐怕他早就流落街頭了。

  就在南宮斯走頭無路之時,竹塵飛找到了他,告訴他贖回了那本《醫藥聖典》,只要他幫一個小忙,就把書還給他,還能幫他實現振興家族的願望。

  竹塵飛告訴南宮斯,不久之後,會有一個女人重金來買鳳凰草,然後便給了他數十顆鳳凰草,說只要他把鳳凰草賣給那個女人,錢他還可以自己留著,可是南宮斯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女人居然是聞將軍的二夫人,而害的人竟是正室夫人,南宮斯不是沒有掙扎過,但是最後還是選擇了自己身上責任,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當時竹塵飛安慰他的話,還說事發之後,也不要驚慌,只要把一切都推到二夫人身上就好,自然不會有人為難他。竹塵飛早就料准楓舞不會對一個軟弱無能的人下手,只會對付始作俑者。

  “那,那麼關於御醫的考試和醫館的事情……”南宮斯吞吞吐吐的說著,他其實不想再麻煩竹塵飛了,如今《醫藥聖典》已經回到他手上,只要他專心研讀,一定可以通過御醫考試,而之前他拿了不少黃金,可以維持醫館的生存了,雖然良心上一直受著譴責。

  竹塵飛的嘴角隱約閃過一絲輕蔑笑容,現在想要逃走,似乎晚了些,然後向後退了幾步,對南宮斯招了招手,“你站過來些。”

  南宮斯不太明白,但還是走了過去,在剛剛竹塵飛拍過得泥土上站定,就聽竹塵飛說道,“我已經想到一個最快的辦法來實現裡的願望了。”

  “不,其實我……”南宮斯剛想解釋,卻忽然覺得小腿上好像被什麼東西纏住一樣,本能的低頭看了看,當場驚住,只見腳下有一根手腕般粗細的灰色藤條狀東西破土而出,正一點點纏著他的雙腿不斷向上游移,被纏到的地方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部分,失去知覺,驚慌得抬起頭,向竹塵飛求救,“竹,竹公子!竹公子!這是什麼?!快,快救救我!!”雙手不住地胡亂揮著,想要抓住竹塵飛。

  竹塵飛笑著向後退了一步,看著那笑,南宮斯由驚慌變為驚恐,嘴裡的為什麼還沒問出口,那藤條已爬上他的背部,由後穿進他的心髒,將他的心髒整個包裹住,然後由前穿了出來,繼續往上蔓延,驚恐的表情依舊留在臉上,膀子還維持在伸向前的動作,最後,全身都被灰色藤條包裹住,只露出臉部,藤條頂端在包裹住南宮斯的頭部後停止生長,開始冒出綠色的葉芽,此時南宮斯宛如一棵新生的小樹,已分不清是人還是樹,是樹還是人,是活著,還是死了。只有那臉上驚恐的表情,隨著那一個又一個的葉芽冒出而開始變得狂喜,嘴一張一合的卻沒有聲音。

  “嗯……長得似乎矮了些……看來你的欲念並不是太大嗎?我,可是專門為你選了這棵鬼笑藤哦……”竹塵飛伸手撥弄著新長出來的嫩葉。

  鬼笑藤,妖界的植物,寄身於人心,吸食寄宿者內心欲念而生長,使寄宿者一直“活”在自己所滿足的欲念幻境中,不死不活,和鬼笑藤容為一體。

  “這是實現你願望最好的辦法,你可以一直一直沉浸在家族振興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美夢中。南宮斯,你太弱小了,不適合生活在這個世上,你以為靠著自己那點小小的力量就可以考過御醫考試了嗎……”竹塵飛收回撥弄樹葉的手,放在唇邊,低笑兩聲,“你知道每度的御醫考試有多少人是靠著賄賂官員才通過的嗎?你能應付的了皇城或是朝廷的那些爾虞我詐嗎?還有每日在後宮爭寵的陰險毒辣的妃子們,她們可是最喜歡玩拉攏御醫的把戲了。你的良心承受的住嗎?既然姐姐,不忍心對付你,那麼,就由我來決定你的人生好了……南宮斯,你就一輩子‘長’在這裡,曬曬太陽喝喝雨水,這種悠閑沒有紛爭的日子,比較適合你啊。那麼再見了,南宮斯,以後有空我會再來看看你的。”

  南宮斯的臉此時也已經完全木化,一片灰色,乍看一下還以為是樹紋,但仔細看來卻是一張狂喜的人臉,詭異而又駭人,一只黑色小鳥飛離枯死的樹木,來到這棵新生的樹上,好奇的跳來跳去。

  竹塵飛轉身緩緩離去,仰頭看了看雨後湛藍的天空,一道彩虹橫跨天際,美好的似是在嘲諷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下面,就看姐姐要怎麼做了……姐姐,讓我看看你能為了重要的人,做到什麼地步吧……”竹塵飛雙手負後,仰頭欣賞著雨後的彩虹,悠閑說道。

  一個月後——————

  幽雲覺將最後一口藥汁喂進落兒的口中,然後站起將空碗放在一邊,拿出一顆糖遞給落兒,“很苦吧,吃一顆,過過嘴裡的味道。”

  落兒有些不好意思地接過糖,放進嘴裡,其實這些藥她早就吃慣了,苦不苦也無所謂的,楓舞簡直把她當作菩薩一般貢著,除了必要的運動和散步,楓舞幾乎不讓她做任何事情,而她也迅速變胖了起來,臉色也紅潤了,終於有了些孕婦的樣子。而幽雲二公子——幽雲覺幾乎每天都過來親自喂她喝藥,當幽雲覺第一次端著藥走進她房間,帶著滿臉的無奈和苦笑,她就知道一定是楓舞強求他這麼做的,她一度懷疑楓舞是不是想要湊合她和幽雲覺,可是不管幽雲覺是否有那個心,她都不可能再對其他男人動情了啊……

  幽雲覺收回搭脈的手,微笑著說道,“落兒姑娘,你的胎脈很穩定……”而且鳳凰草的毒也清得差不多了,幽雲覺在心裡暗加了這麼一句。

  “謝謝二公子……”落兒將雙手放在肚子上,醞釀了片刻說道,“二公子,是小姐強迫你每天都來照看我的吧,真是難為你了……其實……”

  幽雲覺搬了個椅子來到床邊坐下,搖了搖頭,由於在笑,那本來就細長的眼睛,幾乎眯在一起,頗有幾分老好人的樣子,“落兒姑娘,不用客氣,我現在已經習慣了,每天待在屋子裡也是無聊,不如過來做點貢獻也好……”

  說的乃是實話,一開始的確有些不習慣,但是慢慢的也就習慣成自然,每天給落兒煮藥喂藥把脈聊天,忽然覺得不再那麼無聊了,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樣單調,除了研究醫書,星像,編撰各種書籍,就沒有其他事情可做。

  想起一個月前楓舞前來找他的情況————

  “二哥,我想要你以後每天親自給落兒煮藥喂藥把脈,有空時還要去陪她聊天解悶。”雖然是請求,楓舞卻說的毫無推拒的余地。

  幽雲覺眉頭一皺,可是眯起的眼睛卻體現不出此刻他有些不悅的心情,反而讓人以為他很願意接受。

  “弟妹,煮藥我倒是可以幫忙,偶爾去把脈看看胎脈也是可以,但是為何還要我去喂藥,陪落兒姑娘聊天……解悶?這些,不是應該你去做的嗎?或者婢女也可以代勞的……”長的和善好欺負,並不代表真的可以任人宰割,幽雲覺一向抱著名則保身的想法,不去管任何事情。

  “因為……你欠我一個人情!”

  楓舞將在皇城遇到馮妍兒的事情稍有保留的告訴了幽雲覺,一些後宮的恩怨楓舞只是一句帶過,只是著重說了自己讓他的爹娘雙宿雙飛,因此他這個做兒子的自然要換她一個人情。

  幽雲覺感慨之後,就是哭笑不得,說楓舞心計重吧,卻又覺得她有些任性的可愛,為了她所謂的“人情”,幽雲覺只好答應這個要求。

  這些日子,幽雲覺也算是知道楓舞為何讓他過來照看落兒了,每次他一到落兒的房間就感到身後一道可以殺死人的目光,所以他現在才特地搬了個椅子,坐在那個視線看不到的地方。不過,相處了一個月的時間,他也發現了落兒所有的話題幾乎都不離楓舞,看來她和楓舞之間的感情很深,但是,他也發現了一個事情……

  “落兒姑娘,有件事情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幽雲覺猶豫著,其實說出這句話,他自然是忍不住想要說出的。

  “二公子你直說無妨……”這一個月來的照顧,落兒已把幽雲覺當作朋友一般看待。

  “嗯……落兒姑娘可有想過,如果有一天楓舞不能再在你身邊,或是不能再如此的保護你,不讓你受一點傷害,屆時,你該怎麼辦?”幽雲覺盡量說的委婉了些,他覺察到落兒太過依賴楓舞了,在他知道落兒的一些事情後,他更加發現了其中的一些問題,不知道他現在說出來,是否來得及……

  落兒心中一驚,語氣有些干澀的問道,“不知二公子……是何意?”

  聽出落兒語氣中的不安,幽雲覺立刻安撫道,“不要誤會,我並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說如果……”看著落兒眼中的不安有增無減,幽雲覺嘆了口氣,干脆直接說道,“落兒姑娘,可有覺得自己太過依賴楓舞了呢?”

  “咦?”落兒沒想到幽雲覺會說出這麼一句,有些微訝。

  幽雲覺沉吟了一會,繼續道,“落兒姑娘和聞將軍的事情我略有聽聞……恕我冒昧問一句,落兒姑娘在聞家被如此不公平的對待,卻一點都沒有反抗,是否有想過,自己就算這麼被欺負,楓舞遲早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她一定會替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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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7:51

 落兒心中一陣狂跳,猛然激動的直起身,一向溫柔的神色帶上難有的怒色,大聲說道,“二公子!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從來……從來……”話說到一半,落兒低叫一聲,感到腿有些抽筋,一陣生疼。

  “落兒姑娘,你不要激動,我只是隨便聊一聊……這並沒什麼,從小你們兩就在一起,弟妹性格強勢,習慣保護你,而你也習慣被她保護,你們倆是相互依賴,雖然所依賴的地方不同……所以,就算你有那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幽雲覺離開椅子改坐床邊,撫住落兒的肩將她輕柔的按回靠枕上,然後揉著她腿上穴道,讓她稍微放松一些,他並不是想要刺激她啊。

  落兒帶著沒有退去的憤怒看著幽雲覺,幽雲覺心中嘆著,看來他不應該說的,明哲保身,名哲保身啊……

  “請你繼續說下去……”落兒忽然開口道,聲音有些哽咽的沉悶。

  幽雲覺轉過頭看向落兒,她的眼眶紅了一圈,幽雲覺嘆了一口氣,坐回椅子,沉默了片刻,說道,“但是,楓舞也是人,她也有自己的感情和痛苦,她也會受傷,她可以犧牲很多東西來保護你,相信你也知道,楓舞情願選擇傷害自己,讓自己變得殘忍污穢,讓別人敬而遠之……”

  “小姐才不殘忍也不污穢!小姐是最好的……最好的!”落兒捂著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幽雲覺掏出手帕遞給落兒,“對你來說楓舞的確是最好的,楓舞習慣將你納入她的羽翼之下,而你也習慣的被她保護,所以你們都以為這是理所應當。但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會怎樣看待楓舞?你又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遍體鱗傷的楓舞無力再保護你,你該怎麼辦?你不能一直這樣依賴楓舞,這不僅是楓舞要想一想的,也是你自己應該跨過的一道檻啊……”

  落兒沒有接過手帕,只是雙手捂著臉,肩膀不住地顫抖著,是的,幽雲覺說的一點都沒錯,在聞家她處處被刁難,卻忍氣吞聲,雖然她是想要做好一個妻子一個媳婦,可是最後她還是受不了一切,想要回到楓舞身邊,表面上雖然勸著楓舞,但是她知道楓舞一定會替自己討一個公道!為什麼她自己不反抗?是因為自己不想讓聞向遲難做,更不想讓他的娘討厭她,卻想著讓楓舞來做這個“壞人”!自己真的好可怕好討厭,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落兒姑娘……”幽雲覺有些不忍,如今她懷著身孕,實在不適合如此激動啊,看來,他又做錯了……

  “出去……請你先出去……我……我需要自己一個人冷靜一下……”落兒悶悶沙啞的聲音從指逢間傳出。

  “那好,我先出去。遲一些再來看你……”幽雲覺感到自己有些口拙,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只好搖著頭走出房門。

  幽雲覺關好門,轉過身,眼角瞥見牆外高樹上的一個身影,抬起頭,果然看到了聞向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來被氣得不輕,楓舞讓他過來照顧落兒恐怕存的就是這個心思吧,這醋可不好吃啊。幽雲覺衝聞向遲親和頷首笑了一下,然後不在意的邁步離去。

  聞向遲眯著眼瞪著幽雲覺離開,又將視線移到已經關起的門上,一手扶著樹干,左右晃著身子,看看有沒有空可以鑽,看到屋子裡的情況,這一個月他並沒有回家,只要一有空,他就會在這棵大樹上偷偷看落兒的情況,雖然這已經是最佳視角,但是依舊看不太清楚,最多只能看到躺在床上落兒的肚子和雙腿,很少能看到落兒的臉,還要每天看著落兒和另一個男人“親親我我”“交流感情”,心裡怒氣酸氣直冒,可是,他又能怎樣,心虛又氣短,想到此,聞向遲泄恨的摳下一塊樹皮,差點就要放在嘴裡當做手絹來咬了。

  遠處涼亭中,楓舞一邊欣賞著聞向遲吃醋的樣子,一邊泡著茶,許久沒有靜心泡茶了,手法有些生疏,這一個月來聞向遲沒有回家,不知是想逃避還是舍不得走,整天在府外徘徊,沒事就爬上樹當猴子,她干脆就讓幽雲覺去照顧落兒,讓聞向遲也嘗嘗看著心愛的人和其他男人相處親密的滋味,不過,這只是個小小的開始而已。

  “楓舞,你的茶要溢出來了。”展紫虛在一旁提醒道。

  楓舞這才收回視線,放下茶壺,泡茶果然不能分心,看來這次茶泡的不是很成功,楓舞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聞了聞茶香,喝了一小口,差強人意,然後又倒了一杯放在展紫虛面前。

  “泡的沒有以前好,你將就著喝喝吧~”楓舞用嘴努了努茶杯,示意展紫虛喝喝看。

  “哦……”展紫虛輕應了一聲,端起茶杯一口就全部喝下,無心品嘗其中甘甜。

  楓舞雙手交叉著抵在顎下,眨著眼睛看著展紫虛,展紫虛忽然覺得心慌,被茶水嗆住,猛烈的咳嗽起來,還未完全咽下的茶水嗆得他一陣難受,楓舞站起就要拍拍他的背,卻被他伸手止住,“不要過來……”幾個字說得他又咳了好幾下。

  楓舞雙眼一眯,倒也真的坐了下來,看著展紫虛咳得滿臉通紅,卻又像在極力隱藏著什麼,這段日子,展紫虛一直找各種理由躲著她,而她也是找著這個理由躲著幽雲觴,這樣的感覺真的很不好,所以,她決定先解決展紫虛的問題,今天她特地在他房外堵他,抓個正著,強拉著他就來亭子裡陪她泡茶。

  咳嗽的聲音漸小,展紫虛眼神亂飄,就是不看楓舞,說道,“楓舞,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先回去了……”

  “等等,誰說我沒事兒了。你整天待在那個屋子裡干嗎,等著長蘑菇嗎?過來,陪我喝喝茶,我們好久沒有好好聊天了。”楓舞任性的指了指石凳,虎視眈眈的盯著展紫虛,一副如果他敢走她就會撲上去的樣子。

  展紫虛只好在楓舞對面的石凳上坐下,對於這樣的距離,楓舞不是很滿意,既然他不過來,那她就自己過去,楓舞挪了一下身子,一屁股坐在展紫虛身旁的石凳上,不讓展紫虛避開,伸出右手,就豎起食指放在他的眼前,“看著……”

  展紫虛倒也聽話的就盯著楓舞的食指,眼看就快要成鬥雞眼了,只聽楓舞帶著幾分淘氣的語氣說道,“我戳!”楓舞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食指指尖戳向展紫虛的眉心,力道毫不保留。

  展紫虛腦袋向後一仰,痛聲叫出,“哇啊!好痛!”一手捂著額頭,不斷地揉著,痛得差點飆出淚來的眼睛,帶著指控的眼神看向楓舞,好像在問“你干嗎戳我?!”

  楓舞不痛不癢的吹了吹發紅發麻的指尖,斜瞟了一眼展紫虛,哼道,“知道喊痛了?痛就要說出來,憋在心裡只會更痛!”

  展紫虛心中一跳,以為楓舞知道他這段時間的內心煎熬,卻見楓舞用指尖戳著自己的心房處,說道,“所以,我要告訴你……我這裡也很痛……”

  “哎?”展紫虛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楓舞有些跳躍性的思維。

  “紫虛,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怕什麼?為什麼總是躲著我?你這樣讓我很難過……”楓舞將手放在展紫虛的手背上,感覺出他想要抽離,立馬迅速按住,不讓他逃開,眼睛直直的看著展紫虛的眼睛,那一向清澈純淨的眼眸,如今卻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悲痛和隱忍,楓舞心中一陣心疼,她一直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嗎?她知道,單純善良的展紫虛這樣待在她的身邊,遲早有一天會被她所“污染”,可是卻沒想到會這麼快,她……該放走他了嗎?

  似是看出楓舞的想法,展紫虛反手握住楓舞的手,急切說道,“楓舞,不管你現在在想什麼,但是都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你的問題……而是……而是我自己的問題啊!”

  “你的什麼問題?!”楓舞追問道。

  展紫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抓起楓舞的手就按在自己左胸前,讓她感覺因為她而變得狂亂的心跳,低柔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和無力說道,“楓舞,你感覺到了嗎?我的心……跟以前不一樣了……”他能告訴楓舞,他對她起了“色心”嗎?

  楓舞盯著被強按在展紫虛胸口前的手,緩緩地閉上眼,用心感受著那從手心處傳來一下又一下強烈的跳動,許久之後,睜開眼,看向展紫虛的眼睛,聲音輕得仿佛是在說只有兩人知道的秘密,“不,你的心還是跟以前一樣,單純,善良,令人心疼……”

  楓舞的這句話,無非更加刺激了展紫虛心裡的不堪,他不想再單純,不想再善良,更不想再要她的心疼,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她啊!

  “不!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展紫虛低吼著,猛地站起,抓著楓舞的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中,另一手緊緊的抱住她的腰,楓舞低呼一聲,抬起頭就迎上展紫虛有些瘋狂的眼神,還有那深深地絕望感,心中那絲剛剛冒出的害怕頓時消失不見,任展紫虛這樣抱著她,只要能讓他不要再那麼痛苦。

  “那你就告訴我啊……讓我知道啊……”楓舞不急不慢的說道,鼻間滿是展紫虛身上那淡淡的薄荷清香味,就和第一次在街頭相遇一樣,一點都沒有變。

  “好!那我就告訴你!不知從何時起,只要一見到你,我就想要這樣抱住你,每次一看到你和幽雲觴在一起,我就想殺了他,然後把你搶走,帶到一個只有我和你的地方!我想吻你,我想獨占你,我想要你只屬於我!我的想法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只要待在你身邊就好,我還想要更多更多!我對你起了色心!以我這樣不男不女的身體,對你起了色心!你還認為我是單純善良,令人心疼嗎?連我自己都覺得是那麼的不堪!”展紫虛一口氣將這一個月來所有藏在心裡不敢說出的話,全部說出,粗喘著氣瞪著楓舞,等著她給他一巴掌,等著她鄙夷的眼神,等著……被她拋棄……

  眼眸中的驚訝和震驚只是一閃而過,爾後,楓舞淡淡的笑了,帶著松了一口氣的感覺,眼中只有憐惜和心疼,“這……就是你一直躲著我的原因?”

  展紫虛不答,只是睜大了眼睛瞪她,難道這個原因還不夠嗎!?

  “你是怕傷害到我啊……”楓舞垂下眸,低喃著嘆了一口氣,然後抬起眼,說道,“紫虛啊紫虛……你還是那麼的單純,善良,令人心疼啊……”

  展紫虛不可思議的看著楓舞,他想過各種可能的答案,卻沒有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難道是他的耳朵出了毛病,產生了幻聽?

  楓舞輕笑一聲,展紫虛的想法全部寫在了臉上,“你的耳朵沒有出毛病……而是你,低估了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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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8:03

 展紫虛張了張嘴巴,想問他在她心中是什麼地位,比幽雲觴要高嗎?可是又問不出口。楓舞看著他有些痴傻的樣子,已沒有方才的狂亂,於是輕輕的扭了扭被他緊抱的身子,帶著一絲可憐兮兮的語氣說道,“紫虛,雖然你身上的味道很好聞,但是我的腰被你勒得有些痛哎……”

  “啊!”展紫虛仿佛被雷打到一般,連忙松開雙手,向後跳離了數步,才反應過來剛剛自己做了什麼,懊惱得不斷用手抓著頭發,天啊!他剛剛到底做了些什麼!?又說了些什麼?!

  “好了,別抓了,再抓頭發就要掉光了!”楓舞摸了摸隱隱發疼的腰,在石凳上坐下。

  “楓舞!我……我剛剛……”展紫虛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楓舞瞥了一眼展紫虛,說道,“你先坐下,站這麼遠,說得我累得慌……”

  “哦,好……”展紫虛緩緩地走過去,剛想在稍遠的地方坐下,卻見楓舞雙眼一眯,便連忙乖乖的在楓舞旁邊的石凳上坐下。

  “紫虛,我問你,你覺得我是一個好人嗎?”

  好人?楓舞從來不認為當一個好人是多麼光榮的事情,對她來說,好人就等於好欺負,她另可耍盡手段也不會讓別人欺負她一下,看見不相干的人落難,絕對不會去伸出援救之手,以免惹禍上身。

  可是展紫虛卻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楓舞是第一個對他好的人,不嫌棄他的身體,讓他陪在她的身邊,如果不是好人,那還是什麼?

  楓舞翻了一個白眼,繼續問道,“那我再問你,你覺得我善良嗎?”

  善良?善良值幾斤幾兩,可以當飯吃嗎?雖然她自認為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人,也不屑於欺負弱小,但她一定是有仇比報,有怨比還,以德報怨絕對不在她的觀念之中。

  展紫虛還是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楓舞是第一個做衣服給他穿,泡茶給他喝,會擔心他的人,如果這不是善良,那又是什麼?

  這次楓舞連白眼都懶得翻了,干脆直接說道,“紫虛,你客觀一點想一想,我不能算一個好人,更不能算是一個善良的人,我曾經利用你去換落兒的賜婚,當時對我來說落兒更加重要,所以我選擇了犧牲你,算計你,來成全落兒……”說到此,楓舞心中一痛,這恐怕會是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情了,不讓展紫虛開口,楓舞又繼續往下說,“總之,不管怎麼樣,跟你比起來,我是很不堪的,我常常在想,自己根本沒有資格將你留在身邊,也不值得你對我如此的掏心掏肺……”

  楓舞低下眼睛看著杯中茶水,掩飾眼中有些黯然的神色,展紫虛沒想到楓舞還再在意那件事情,他幾乎都要忘記了,更沒想到楓舞會這樣說她自己。

  “楓舞,不是這樣的……你一點都沒有不堪……”

  “所以,你也沒有你所說的那樣不堪……”楓舞將視線從清澈的茶水移向那雙同樣清澈的眼睛。

  耶?!展紫虛一愣,不是在說她嗎,怎麼又轉到他身上來了,可是又立刻明白,原來楓舞說了這麼多,都是在安慰他。

  “可,可是……我對你起了……”“色心”兩字,展紫虛怎麼也說不出第二遍來。

  楓舞搖了搖頭,說道,“紫虛,你只是以為自己對我起了色心……”

  展紫虛眨了眨眼,不懂楓舞的意思,以為起了色心和起了色心有什麼不同嗎?

  “這麼說吧,紫虛,在你看到幽雲觴吻我前,你有沒有想要吻我的想法呢?不要急著回答,好好想一想……”楓舞換了個展紫虛可以理解的說法。

  展紫虛盯著楓舞看了良久,才有些生澀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楓舞勾唇一笑,說道,“所以,你只是看到幽雲觴那樣做了,才有那樣的想法,你只是想要做一個男人對女人可以做的事情……紫虛啊紫虛,你還是在意自己這樣的身體,對不對?”

  “我……”展紫虛一時語塞,說對也不是,說不對也不是。

  “就算你在意,也並不是不對的事情,但是,紫虛,你一定要記住,不管你有沒有性別,對我竹楓舞來說,你就是你,一個叫做展紫虛的人,我會一直牽掛著的人。而且,我想終會有一天,你會遇上一個真正可以讓你起色心的人,而那個人也一定不會在意你的身體,真心的愛你……”楓舞說得專注而認真,她一直認為展紫虛是一個值得人去疼愛的人。

  直到聽到這麼一句話,這一個月來所有的掙扎和煎熬頓時消失不見,展紫虛一直緊繃的臉也變得柔和起來。他,妥協了。既然如此,楓舞怎麼說就怎麼樣吧……他不能再彷徨了,讓楓舞這樣的擔心,這並不是他想要的,那麼就算自己痛苦也好,他也要當作一切還是和以前一樣,他什麼都不要,只要能陪在楓舞身邊,至於楓舞的最後一句,恐怕這一生都不會實現……

  “嗯,好,我知道了……”展紫虛輕柔應道。

  “啊!對了!”楓舞雙手一拍,一臉嚴肅地說道,“如果以後幽雲觴想再對我動手動腳,你一定不要客氣!想打就打!”

  被楓舞這麼一說,展紫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腹刮了刮臉頰,其實他也不是那麼暴力的人啦……

  “還有就是……等我按排好一些,可以全身而退時,我們就一起去一個世外桃源,過我們想要的生活……”

  楓舞說的很低,是在說給展紫虛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轉頭看向還站在大樹上,不放棄的想從窗縫裡偷看落兒的聞向遲,只要五個月後,落兒安全生產,把該做的都做了,屆時,她就可以以一年未懷孕為由,向大夫人提出給幽雲觴娶側室的請求,之後,她自然有全身而退的辦法,她不會和幽雲觴有結果,這輩子她都不會動情。

  只是,事情從一開始就沒有按照楓舞的想法順利進行……

  四個月後————

  深夜,落兒由夢中醒來,覺得有些口渴,撐著腰想要下床喝水,可是雙腳剛著地站起,肚子就一陣疼痛,走了幾步,疼痛忽然加劇,落兒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吟,雙腳發軟,跌倒在地,拿起的杯子也摔碎在地上,感覺到腿間有潮濕的液體流下,心中頓時慌了起來,難道她要生了?可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怎麼辦?!落兒完全沒有主意,此時夜深人靜,大家都熟睡著。楓舞!落兒心中第一個想起的念頭就是去找楓舞,咬著牙爬到門前,推開門的一剎那,幽雲覺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這幾個月來,她不斷的想著幽雲覺的話,她已經決定了,不能再這樣依賴楓舞了!她要靠自己活下去,不是楓舞的負擔,而是一個可以幫助楓舞的人……

  “來人!快來人!!”落兒衝著門外大喊,照顧她起居的婢女就住在隔壁,希望她不要睡得太死。

  許久都沒有反應,只有冷冷的夜風不斷的吹向落兒已經汗濕的臉,落兒一手撫著肚子,嘴唇已被咬破,用盡所以力氣又向門外挪了一些,吼道,“快來人啊!!”

  終於,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一個衣衫還沒來及穿好的婢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看到落兒狼狽的趴在地上,嚇了一跳,剛蹲下來想要詢問,就被落兒一把抓住了衣擺,“快!快去找產婆!我要生了!!”

  剛醒的婢女一時還反應不過來落兒的話,可是落兒已經沒有那個力氣等了,狠狠的推了一下呆然的婢女,“你還愣著干嗎?!快去啊!!”

  跌坐在地婢女這才明白眼前所看到的事情,“噔”的站起身,就往外跑去,“快來人啊!落兒姑娘要生了!!快去請產婆!!”

  一路跑過去,劍楓居主臥室的房門第一個打開,楓舞只穿著單衣就奔了出來,路過書房,幽雲觴剛好打開房門,楓舞看都沒看,徑直向落兒房間跑去,幽雲觴看了一眼楓舞跑遠的背影,轉身走進書房,拿了件披風,也疾步走向落兒的房間。

  楓舞扶著門框,大口的喘著氣,只見竹塵飛已經將落兒抱上了床,而後展紫虛和幽雲觴幾乎同時趕到,對看了一眼,便把視線移向房內。

  “呼吸,吐氣……對,就這樣,慢慢來……不要慌……”竹塵飛一手握著落兒的手,教她調息,一手順著她的肚子輕撫。

  “落兒!”楓舞飛奔到床前,只見落兒滿頭的汗,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汗水,轉頭衝竹塵飛大叫道,“怎麼回事?!”

  相較於楓舞的慌張,竹塵飛要鎮定很多,穩聲說道,“恐怕是要生了……”

  “什麼?!不是應該還有一個月嗎?!”楓舞睜大了眼睛,那這豈不是早產?!

  竹塵飛點了點頭,肯定了楓舞的想法。

  “小姐……不用擔心,我很好……我……啊!我,我沒事!”落兒睜開迷蒙的眼睛,忍著陣痛安慰楓舞,每說一字那份痛好像就加重一分。

  “塵飛,怎麼辦,落兒看上去好痛的樣子!!”楓舞手足無措,如果可以她真想代替落兒受這份罪,落兒那麼柔弱,她哪能受得了啊!!

  竹塵飛苦笑道,“姐姐,雖然我精通醫術,可是接生,還是得靠產婆吧……”

  “產婆,產婆……”

  楓舞回頭,剛想大叫“產婆在哪裡時”,剛剛跑出去的婢女手裡就抓了個產婆奔進房裡,一把把產婆推倒床邊,“產婆來啦!!”

  產婆用衣袖擦著汗,這麼晚了被人從床上挖了起來,還真是一肚子氣,可是生孩子這麼大的事情,她也不能拒絕,只能不要命的跟著這個丫頭跑了過來,還真當她是十七,八歲啊!產婆喘好了氣,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落兒和起伏的肚子,神色一變,立馬挽起袖子,命令道,“不相干的人立馬出去,還有男人,統統都出去!你!就是你!”產婆指向抓她過來的婢女,“立馬准備一盆熱水和幾條干淨的白布!”

  “是!”婢女聽到命令立馬飛快地奔出房間,准備東西了。

  “讓我留下來吧,我也算是一個大夫,也許可以幫上忙,可能會是難產吧……”竹塵飛柔聲說道。

  產婆眯著眼睛迅速看了一下竹塵飛,她接生了幾十年,依照經驗,才看出這個女人可能會是難產,但是這個人年紀輕輕,居然就一眼看出,真不簡單,於是說道,“好吧!其他人都出去!那個小丫頭來了,讓她進來幫忙!”產婆揮手趕人,拖了鞋就爬上床,脫下落兒的褲子,分開雙腿,眉頭一皺,產道有些緊,看來真的會是難產……

  楓舞被竹塵飛推出門外,轉過身還想說些什麼,竹塵飛就說了句“不用擔心”,就“啪”的一聲把門關上,差點夾到她的鼻子。

  楓舞不甘的跺了一下腳,她也是女人,為什麼不能在裡面幫忙,憤憤的轉身,就看到幽雲觴和展紫虛都盯著她看,楓舞各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穿上,小心著涼。”幽雲觴把披風披在楓舞肩上,替她系好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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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8:18

楓舞這才想起來,現在已是秋末冬初,晚上確有些生冷,可是她身上戴著展紫虛送給她的紅玉,所以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寒意,楓舞看向展紫虛,他也和自己一樣,只穿單衣,披散著頭發,看來也是聽到婢女的叫聲趕來的。

  楓舞對幽雲觴淡淡的說了聲“謝謝”,就轉向展紫虛說道,“紫虛,你冷不冷?”

  展紫虛抿唇一笑,搖頭說道,“不冷。”

  幽雲觴臉色頓時冷了幾分,看著披散著頭發的展紫虛,一副柔美清新的溫婉佳人的樣子,幾乎就要認定他其實就是個喜歡女人的女人,可是視線又往下移了幾分,來到他微敞的平坦的衣襟前,又產生了疑慮。

  察覺到幽雲觴的視線,展紫虛雙手環胸,學著剛才楓舞的樣子瞪了幽雲觴一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幽雲觴微訕的收回視線,站到一邊,看楓舞左右來回走著,往左走幾步,幽雲觴擋在前面,轉身再往右走幾步,展紫虛又擋在見面,耳邊不斷的傳來落兒的喊叫聲,和產婆叫著“用力”的聲音,楓舞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很快,婢女就兩手端著熱水,臂膀掛著幾條白布走進房,楓舞還沒來及看看裡面的情況,門又被關上了,楓舞只好繼續來回走動,那擔心的樣子就好像她是裡面孩子的爹一樣,就在幽雲觴和展紫虛懷疑楓舞是不是快要把那塊地踏出幾個洞出來時,一個聲音傳來。

  “聽說,落兒姑娘要生了?”

  楓舞停住腳步,抬頭,看到幽雲覺,外面披了件棉衣,披散的頭發只有一根頭繩松松圈綁著,少了平時的幾分嚴謹,多了些懶散,配上他那雙獨特的細長眼睛,更添了些許吸引力。他的書房靠近劍楓居,而且一向晚睡,剛看完一本書,准備休息,就聽到婢女遠遠的驚慌叫喊,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過來一探情況。自從上次那次談話,落兒對幽雲覺的態度就變得十分冷淡,幽雲覺也可以理解,每個人對把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堪被挖出的人,不管能否接受,之後都回下意識的排斥吧。

  “幽雲覺!”正找不到地方發泄的楓舞,宛如伸出爪子的貓一樣撲向幽雲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幽雲覺被忽來的衝擊力弄得向後退了一步,肩上的棉衣也滑落在地,還來不及反應,楓舞就叫道,“我把落兒交給你照顧,為什麼她會忽然早產,還會有難產的可能?!”

  難產?!幽雲覺臉色一凜,早產他倒是早有預料,因為在配制鳳凰草的解藥中,有一劑藥就有副作用,可能會導致落兒早產,但是,按他估算最多也是早半個月,她沒有告訴楓舞,就是怕她過於緊張,可是,他沒想到落兒居然還會難產,胎脈一向是很穩定的啊。

  “弟妹,你冷靜一點……”幽雲覺用了些力氣,才扒下粘在他衣襟上的“爪子”。

  “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落兒正在裡面疼的死去活來,她那麼的柔弱,怎麼受得了!”似是想要響應楓舞的話,房裡又傳來一聲比剛才都要凄烈的喊叫聲,叫得楓舞又是一抖。

  幽雲覺皺了皺眉,帶著難有的嚴厲說道,“弟妹,落兒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柔弱,你這樣,只會讓她更柔弱而以……”

  不再理會楓舞,幽雲覺徑自推門進房,去看落兒的情況,楓舞愣了許久,轉過頭盯著那道緊關的房門,幽雲覺是什麼意思?他才和落兒相處多久,就敢說這樣的話?!

  一進門,就見產婆跪在床上不斷地讓落兒用力,竹塵飛坐在床頭,教落兒調息,以免她呼吸不順而昏過去,婢女則是不斷地擦著落兒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場面的確有些令人膽戰心驚。

  “情況如何?”幽雲覺的聲音有些緊繃,看落兒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昏死過去。

  產婆瞥了一眼幽雲覺,已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趕人,粗著嗓子說道,“第一胎,產道太緊,而且胎位可能不正,難產!隨時做好准備吧……”

  做好准備!?什麼准備?幽雲覺還沒問出口,落兒發出一聲慘叫,就昏了過去。

  “糟糕!孕婦昏過去了,快掐她人中!”產婆命令道。

  幽雲覺立馬走過去,卻見竹塵飛掏出一粒藥丸就要塞進落兒口中,沒有多思考,下意識的握住竹塵飛的手腕,“你要給她吃什麼?”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一直難以看清的眼眸,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帶著十足的寒意。

  “只是人參丸而已,可以讓落兒清醒過來,補充體力。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聞一聞,或者,我也吃一顆。”竹塵飛坦蕩說道,完全沒有被懷疑的怒色。

  幽雲覺只看了一眼那顆藥丸,就松開手,竹塵飛微微一笑,把藥丸塞進落兒口中,接著就掐著落兒的人中,幽雲覺看著他熟練的手法,也奇怪自己剛剛過於激動的反應,難道他潛意識裡對竹塵飛懷有戒心?

  “醒了醒了!落兒小姐醒了!”婢女在一旁叫道。

  落兒睜開眼,剛剛短暫的一刻昏迷,讓她以為已經過了百年,可是那鑽心的陣痛讓她恢復了意識,又發出一聲痛叫,嗓子已經沙啞不堪。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已漸漸泛白,產婆臉上也難掩倦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終於,產婆開口了,“夫人,你是要孩子還是要自己的命?”這句話她說得流利卻不帶感情,接生幾十年,遇到這樣的情況太多,但是不管如何選擇,最後都會有人受傷,一開始她還會有罪惡感,到最後看的太多,也就麻木了,可怕的麻木啊……

  落兒睜大眼眸,伴隨著喊叫一陣用力,喘息著衝產婆嘶喊道,“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說完,又是一聲痛叫,產婆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落兒又更大聲地說道,“我!也一定要活下來!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

  是的,她不能!她才下定決心,要靠自己的力量堅強的活下去,怎麼能連第一步還未跨出,就死掉!她不能再讓楓舞失望,不能再讓楓舞受傷,她不想看到遍體鱗傷的楓舞啊!!

  產婆眼中閃過一陣驚愕,她第一次聽到如此絕然的回答——孩子和命都要,心中掀起一陣浪潮,產婆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啞聲說道,“好!我知道了!”她一定要讓母子平安,不然從此她就不再替人接生!!

  一旁的幽雲覺也是一陣動容,看來,落兒真的是明白了呀,忽然,一只汗濕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弄疼了他,幽雲覺抬頭,迎上落兒濕亮的雙眸,“幽雲覺!你給我聽著!你不能讓我死!你一定要保我平安生下孩子!是你!是你讓我下定決心的!所以,你要負責!!”

  幽雲覺一愣,這說話的語氣和楓舞還真是十成十的相似啊,他不會又逼出另一個楓舞吧,伸手按住那只緊抓著的手,柔聲卻又肯定地說道,“我知道了。我保證,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不知何時,竹塵飛讓了開來,幽雲覺改坐床頭,手腕任落兒抓著,抬眼看了一眼產婆,產婆點了點頭,兩人要一起合作,讓落兒平安生產。

  竹塵飛看著床上的三人,臉上毫無表情,然後垂下眸,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落兒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厲喊叫,聲音到了高處陡然停止,她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

  ————如此,兩天兩夜過去。

  聞向遲一個飛身輕巧落地,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臉色有些難看,前幾天,聞家派人找他回去,說是娘病了,雖然心裡還沒有原諒娘的所作所為,但是一心向孝的他還是回去,想要探望一下,誰知道,又是一個騙局,娘完全沒病,只是騙他回去,而鳳儀的肚子也大了起來,所有人都希望他回來,可是這一次,他說除非聞家可以真心接受落兒,好生待她,他才會回來,不然他就和落兒住在外面,永遠不會這個家,最後他不顧娘的叫罵和鳳儀的哭喊,絕然拂袖離去,回到有落兒的幽雲府。

  不知道這幾天落兒怎麼樣了,她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還有……她不會和那個幽雲覺好上了吧?!聞向遲心中一陣驚慌,剛想躍身上樹,卻被人叫住。

  “聞,聞將軍!!”幽雲府的管家連跑帶奔的喊著。

  聞向遲動作一頓,“有何事?”

  管家喘著氣,吞了口口水,說道,“三少夫人讓你進去,落兒小姐,落兒小姐她……”

  管家還未說完,聞向遲已沒了蹤影,躍過牆頭,跑向落兒的房間。

  “穹落!!”聞向遲滿臉慌張的跨進房裡,只見房裡氣氛十分壓抑,楓舞捂著臉跪坐在地上,嗚嗚的哭泣,雙肩抖動著。而其他人都低垂著臉,靠在牆上,神色難看,就好像死了人一樣。

  死了人?!聞向遲踉蹌了一步,不,不可能?!僵硬著身子轉向床前,床上躺著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是他這一生唯一愛的人,可是,為什麼她的臉會被白布遮住?不!他不相信!這一定是假的!!假的!!

  “竹楓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又在玩什麼把戲?!”聞向遲一把把楓舞從地上拉起,用力的搖著她。

  “難道!難道你沒看到嗎?落兒,落兒她,她死啦!!”楓舞一臉憤恨的看著聞向遲,就好像他是一個殺人凶手一樣。

  “我不相信!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照顧穹落的嗎?好好的,怎麼會死!怎麼會!!”聞向遲發狠一般搖著楓舞,好像要把她搖散一般。

  “我是有好好照顧落兒!可是,我並不知道落兒中毒了呀!!當我知道後,已經晚了,來不及了……”楓舞帶著哭腔說道,卻不見有淚水流下。

  “中毒?!怎麼會中毒!你是怎麼照顧她的!為何會讓她中毒!你!”聞向遲舉起一手,就要打下。

  “大夫說落兒是在懷孕三個月左右時,就中毒了!”楓舞冷聲說道,聲音已沒有了哭意,冷靜地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是早就慌亂的聞向遲完全沒有注意到,只被楓舞說的話驚呆了,“什,什麼?!”

  楓舞掙扎了一下,就掙開了聞向遲的鉗制,往後退了一步,重復道,“沒錯,落兒在懷孕三個月左右時就中毒了,一種慢性毒藥,鳳凰草的毒,是在你聞家中的!!該問你是怎麼照顧她,為何她會中毒的人,是我!!”

  “不,不可能……”聞向遲滿臉不信。

  “落兒在你們聞家,每天都吃補藥補品,但是身體卻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一天比一天差,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嗎?你真的在乎落兒嗎?你……真的有好好愛她嗎?”楓舞句句宛如鞭子一樣抽在聞向遲的心頭。

  聞向遲愣住了,是的,他怎麼會沒發現呢,他只是以為落兒精神不好,是因為壓力太大,身體一天天消瘦,是因為吃不下東西,可是每天她吃的補品補藥都不少啊……

  聞向遲艱難的走到床前,顫抖著手,拿下白布,看到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還有緊閉的雙眼,他的心碎了,不放棄的把手指放在鼻下,毫無呼吸,他的穹落,真的死了!!

  “不——穹落!”聞向遲悲痛欲絕的抱著落兒的身子,發出野獸受傷一般的吼叫。

  “聞向遲,你好好想想,在聞家時,到底是誰替落兒准備補品補藥的?”

  鳳儀!是鳳儀!!聞向遲心中吶喊著,他還記得,那天鳳儀滿臉溫婉的對他說,希望可以為落兒姐姐做點什麼,想要親自准備補品補藥,也好培養一下感情,而他居然也毫無設防的答應了!!是他,原來是他害死了落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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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8:30

楓舞這才想起來,現在已是秋末冬初,晚上確有些生冷,可是她身上戴著展紫虛送給她的紅玉,所以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寒意,楓舞看向展紫虛,他也和自己一樣,只穿單衣,披散著頭發,看來也是聽到婢女的叫聲趕來的。

  楓舞對幽雲觴淡淡的說了聲“謝謝”,就轉向展紫虛說道,“紫虛,你冷不冷?”

  展紫虛抿唇一笑,搖頭說道,“不冷。”

  幽雲觴臉色頓時冷了幾分,看著披散著頭發的展紫虛,一副柔美清新的溫婉佳人的樣子,幾乎就要認定他其實就是個喜歡女人的女人,可是視線又往下移了幾分,來到他微敞的平坦的衣襟前,又產生了疑慮。

  察覺到幽雲觴的視線,展紫虛雙手環胸,學著剛才楓舞的樣子瞪了幽雲觴一眼,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

  幽雲觴微訕的收回視線,站到一邊,看楓舞左右來回走著,往左走幾步,幽雲觴擋在前面,轉身再往右走幾步,展紫虛又擋在見面,耳邊不斷的傳來落兒的喊叫聲,和產婆叫著“用力”的聲音,楓舞的一顆心七上八下,很快,婢女就兩手端著熱水,臂膀掛著幾條白布走進房,楓舞還沒來及看看裡面的情況,門又被關上了,楓舞只好繼續來回走動,那擔心的樣子就好像她是裡面孩子的爹一樣,就在幽雲觴和展紫虛懷疑楓舞是不是快要把那塊地踏出幾個洞出來時,一個聲音傳來。

  “聽說,落兒姑娘要生了?”

  楓舞停住腳步,抬頭,看到幽雲覺,外面披了件棉衣,披散的頭發只有一根頭繩松松圈綁著,少了平時的幾分嚴謹,多了些懶散,配上他那雙獨特的細長眼睛,更添了些許吸引力。他的書房靠近劍楓居,而且一向晚睡,剛看完一本書,准備休息,就聽到婢女遠遠的驚慌叫喊,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忍不住過來一探情況。自從上次那次談話,落兒對幽雲覺的態度就變得十分冷淡,幽雲覺也可以理解,每個人對把自己內心深處的不堪被挖出的人,不管能否接受,之後都回下意識的排斥吧。

  “幽雲覺!”正找不到地方發泄的楓舞,宛如伸出爪子的貓一樣撲向幽雲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幽雲覺被忽來的衝擊力弄得向後退了一步,肩上的棉衣也滑落在地,還來不及反應,楓舞就叫道,“我把落兒交給你照顧,為什麼她會忽然早產,還會有難產的可能?!”

  難產?!幽雲覺臉色一凜,早產他倒是早有預料,因為在配制鳳凰草的解藥中,有一劑藥就有副作用,可能會導致落兒早產,但是,按他估算最多也是早半個月,她沒有告訴楓舞,就是怕她過於緊張,可是,他沒想到落兒居然還會難產,胎脈一向是很穩定的啊。

  “弟妹,你冷靜一點……”幽雲覺用了些力氣,才扒下粘在他衣襟上的“爪子”。

  “冷靜?你讓我如何冷靜?!落兒正在裡面疼的死去活來,她那麼的柔弱,怎麼受得了!”似是想要響應楓舞的話,房裡又傳來一聲比剛才都要凄烈的喊叫聲,叫得楓舞又是一抖。

  幽雲覺皺了皺眉,帶著難有的嚴厲說道,“弟妹,落兒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柔弱,你這樣,只會讓她更柔弱而以……”

  不再理會楓舞,幽雲覺徑自推門進房,去看落兒的情況,楓舞愣了許久,轉過頭盯著那道緊關的房門,幽雲覺是什麼意思?他才和落兒相處多久,就敢說這樣的話?!

  一進門,就見產婆跪在床上不斷地讓落兒用力,竹塵飛坐在床頭,教落兒調息,以免她呼吸不順而昏過去,婢女則是不斷地擦著落兒臉上的汗水和淚水,場面的確有些令人膽戰心驚。

  “情況如何?”幽雲覺的聲音有些緊繃,看落兒的樣子好像隨時都會昏死過去。

  產婆瞥了一眼幽雲覺,已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趕人,粗著嗓子說道,“第一胎,產道太緊,而且胎位可能不正,難產!隨時做好准備吧……”

  做好准備!?什麼准備?幽雲覺還沒問出口,落兒發出一聲慘叫,就昏了過去。

  “糟糕!孕婦昏過去了,快掐她人中!”產婆命令道。

  幽雲覺立馬走過去,卻見竹塵飛掏出一粒藥丸就要塞進落兒口中,沒有多思考,下意識的握住竹塵飛的手腕,“你要給她吃什麼?”那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一直難以看清的眼眸,閃過一道犀利的光芒,帶著十足的寒意。

  “只是人參丸而已,可以讓落兒清醒過來,補充體力。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聞一聞,或者,我也吃一顆。”竹塵飛坦蕩說道,完全沒有被懷疑的怒色。

  幽雲覺只看了一眼那顆藥丸,就松開手,竹塵飛微微一笑,把藥丸塞進落兒口中,接著就掐著落兒的人中,幽雲覺看著他熟練的手法,也奇怪自己剛剛過於激動的反應,難道他潛意識裡對竹塵飛懷有戒心?

  “醒了醒了!落兒小姐醒了!”婢女在一旁叫道。

  落兒睜開眼,剛剛短暫的一刻昏迷,讓她以為已經過了百年,可是那鑽心的陣痛讓她恢復了意識,又發出一聲痛叫,嗓子已經沙啞不堪。

  又過了幾個時辰,天已漸漸泛白,產婆臉上也難掩倦色,手上的動作卻沒停,終於,產婆開口了,“夫人,你是要孩子還是要自己的命?”這句話她說得流利卻不帶感情,接生幾十年,遇到這樣的情況太多,但是不管如何選擇,最後都會有人受傷,一開始她還會有罪惡感,到最後看的太多,也就麻木了,可怕的麻木啊……

  落兒睜大眼眸,伴隨著喊叫一陣用力,喘息著衝產婆嘶喊道,“孩子!我一定要生下來!”說完,又是一聲痛叫,產婆點點頭,表示明白,可是落兒又更大聲地說道,“我!也一定要活下來!我不能丟下我的孩子!!”

  是的,她不能!她才下定決心,要靠自己的力量堅強的活下去,怎麼能連第一步還未跨出,就死掉!她不能再讓楓舞失望,不能再讓楓舞受傷,她不想看到遍體鱗傷的楓舞啊!!

  產婆眼中閃過一陣驚愕,她第一次聽到如此絕然的回答——孩子和命都要,心中掀起一陣浪潮,產婆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啞聲說道,“好!我知道了!”她一定要讓母子平安,不然從此她就不再替人接生!!

  一旁的幽雲覺也是一陣動容,看來,落兒真的是明白了呀,忽然,一只汗濕的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弄疼了他,幽雲覺抬頭,迎上落兒濕亮的雙眸,“幽雲覺!你給我聽著!你不能讓我死!你一定要保我平安生下孩子!是你!是你讓我下定決心的!所以,你要負責!!”

  幽雲覺一愣,這說話的語氣和楓舞還真是十成十的相似啊,他不會又逼出另一個楓舞吧,伸手按住那只緊抓著的手,柔聲卻又肯定地說道,“我知道了。我保證,你和孩子都會平安無事。”不知何時,竹塵飛讓了開來,幽雲覺改坐床頭,手腕任落兒抓著,抬眼看了一眼產婆,產婆點了點頭,兩人要一起合作,讓落兒平安生產。

  竹塵飛看著床上的三人,臉上毫無表情,然後垂下眸,沒人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麼……

  落兒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凄厲喊叫,聲音到了高處陡然停止,她的世界再一次陷入一片黑暗。

  ————如此,兩天兩夜過去。

  聞向遲一個飛身輕巧落地,一身風塵僕僕的樣子,臉色有些難看,前幾天,聞家派人找他回去,說是娘病了,雖然心裡還沒有原諒娘的所作所為,但是一心向孝的他還是回去,想要探望一下,誰知道,又是一個騙局,娘完全沒病,只是騙他回去,而鳳儀的肚子也大了起來,所有人都希望他回來,可是這一次,他說除非聞家可以真心接受落兒,好生待她,他才會回來,不然他就和落兒住在外面,永遠不會這個家,最後他不顧娘的叫罵和鳳儀的哭喊,絕然拂袖離去,回到有落兒的幽雲府。

  不知道這幾天落兒怎麼樣了,她還有一個月就要生了,還有……她不會和那個幽雲覺好上了吧?!聞向遲心中一陣驚慌,剛想躍身上樹,卻被人叫住。

  “聞,聞將軍!!”幽雲府的管家連跑帶奔的喊著。

  聞向遲動作一頓,“有何事?”

  管家喘著氣,吞了口口水,說道,“三少夫人讓你進去,落兒小姐,落兒小姐她……”

  管家還未說完,聞向遲已沒了蹤影,躍過牆頭,跑向落兒的房間。

  “穹落!!”聞向遲滿臉慌張的跨進房裡,只見房裡氣氛十分壓抑,楓舞捂著臉跪坐在地上,嗚嗚的哭泣,雙肩抖動著。而其他人都低垂著臉,靠在牆上,神色難看,就好像死了人一樣。

  死了人?!聞向遲踉蹌了一步,不,不可能?!僵硬著身子轉向床前,床上躺著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是他這一生唯一愛的人,可是,為什麼她的臉會被白布遮住?不!他不相信!這一定是假的!!假的!!

  “竹楓舞!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又在玩什麼把戲?!”聞向遲一把把楓舞從地上拉起,用力的搖著她。

  “難道!難道你沒看到嗎?落兒,落兒她,她死啦!!”楓舞一臉憤恨的看著聞向遲,就好像他是一個殺人凶手一樣。

  “我不相信!你不是一直都好好照顧穹落的嗎?好好的,怎麼會死!怎麼會!!”聞向遲發狠一般搖著楓舞,好像要把她搖散一般。

  “我是有好好照顧落兒!可是,我並不知道落兒中毒了呀!!當我知道後,已經晚了,來不及了……”楓舞帶著哭腔說道,卻不見有淚水流下。

  “中毒?!怎麼會中毒!你是怎麼照顧她的!為何會讓她中毒!你!”聞向遲舉起一手,就要打下。

  “大夫說落兒是在懷孕三個月左右時,就中毒了!”楓舞冷聲說道,聲音已沒有了哭意,冷靜地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可是早就慌亂的聞向遲完全沒有注意到,只被楓舞說的話驚呆了,“什,什麼?!”

  楓舞掙扎了一下,就掙開了聞向遲的鉗制,往後退了一步,重復道,“沒錯,落兒在懷孕三個月左右時就中毒了,一種慢性毒藥,鳳凰草的毒,是在你聞家中的!!該問你是怎麼照顧她,為何她會中毒的人,是我!!”

  “不,不可能……”聞向遲滿臉不信。

  “落兒在你們聞家,每天都吃補藥補品,但是身體卻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一天比一天差,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懷疑嗎?你真的在乎落兒嗎?你……真的有好好愛她嗎?”楓舞句句宛如鞭子一樣抽在聞向遲的心頭。

  聞向遲愣住了,是的,他怎麼會沒發現呢,他只是以為落兒精神不好,是因為壓力太大,身體一天天消瘦,是因為吃不下東西,可是每天她吃的補品補藥都不少啊……

  聞向遲艱難的走到床前,顫抖著手,拿下白布,看到那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還有緊閉的雙眼,他的心碎了,不放棄的把手指放在鼻下,毫無呼吸,他的穹落,真的死了!!

  “不——穹落!”聞向遲悲痛欲絕的抱著落兒的身子,發出野獸受傷一般的吼叫。

  “聞向遲,你好好想想,在聞家時,到底是誰替落兒准備補品補藥的?”

  鳳儀!是鳳儀!!聞向遲心中吶喊著,他還記得,那天鳳儀滿臉溫婉的對他說,希望可以為落兒姐姐做點什麼,想要親自准備補品補藥,也好培養一下感情,而他居然也毫無設防的答應了!!是他,原來是他害死了落兒!

  風光了數代的聞家就此落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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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8:42

 在聞家家屬流放之日,楓舞和落兒各抱著一個嬰兒,站在山頭,看著幾個兵官押著人,推推搡搡的走著,直到看不見人影,一直藏在樹後的黑衣人才走了出來,愣愣的看著遠方,雖然人是背對著她們,但是落兒幾乎立馬就認出,他就是失蹤多時,正在被通緝的聞向遲,此時聞向遲衣衫破爛,頭發披散,用一條看上去髒髒的布條隨便的扎著,許久,聞向遲回過身,落兒倒吸了一口氣,這還是她所認識的聞向遲嗎?

  曾經那個木訥忠厚卻又俊朗的聞向遲,已在親眼看到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孩子死掉時,也隨之而死,現在的聞向遲宛如一個行屍走肉,全身毫無生氣,臉上滿是滄桑,不知多久沒有刮過的胡子布滿嘴的周圍,加上手上的劍,完全一副亡命天涯的流浪劍客的樣子。

  呆立許久的聞向遲,終於向後走去,與自己被流放的親人背道而馳,漸行漸遠。

  “你現在過去,也許還來得及……”楓舞低著頭,看著懷中的女嬰,一個月過去,孩子的五官也變得清晰,像極了他們的父母,女孩更像爹一些,而男孩則更像娘一些。

  “呀呀~~”小女嬰在楓舞懷中不安分的動著,嘴裡咦咦嗚嗚含糊不清的發著聲音,圓嘟嘟的小嘴被口水潤澤的又紅又亮,肥嫩嫩的小手抓著楓舞的鬢發搖來搖去,也不知道抓疼了頭發的主人,而楓舞也不在意,任懷中的小鬼玩她的頭發。

  落兒沉默了一會,看著聞向遲越來越小的背影,淡淡的笑了,“不了,這樣就好。他可以放下所有的包袱,我只希望他可以找回真正的自己……”

  落兒懷中的小男嬰比小女嬰要安分許多,不吵不鬧,只是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睛瞅著自己的娘親,然後呵呵的傻傻一笑,嘴角流出一絲口水,那一笑竟和聞向遲有七分相似,看得落兒鼻頭一酸,伸出手指輕柔抹去流下的口水。

  楓舞看了一眼落兒懷中的小男嬰,再抬起頭來時,已沒有了聞向遲的身影,眼眸微微一黯,對於聞家的下場超過她所料想的太多,她知道皇上軒轅瀚是故意抓住這個機會,以報聞向遲對他的“不忠”一仇,把罪行誇大其詞,輕率結案,就是要逼得聞向遲走投無路,但是楓舞卻沒想到,皇上會如此記仇,做得那麼絕然,把整個聞家抄得一干二淨,也沒想到聞向遲的娘會因此而瘋掉,而最讓她震驚的是,聞向遲居然親手把鳳儀給殺了,完全不顧及她懷中還有他的骨肉,一個木訥忠厚卻又懦弱愚孝的人,被逼到絕處居然會做出如此激狂的事情。

  不過,更加駭人聽聞的是在鳳儀屍首下葬之時,她的腿間居然流出血水還混雜著一些像肉末一樣的東西,周圍的人吃驚不已,送給仵作查看,仵作剖開鳳儀的肚子後,當場嘔吐不止,她肚子裡已成形的胎兒只剩下一個頭顱,頭部以下好像被什麼東西啃噬了一般,大家以為是惡鬼作祟,嚇得連忙把還敞開肚皮的鳳儀直接火化,骨灰全部撒盡水裡,挫骨揚灰,一點不剩。

  楓舞並沒有親眼所見,但是光光只是聽著,就翻了一陣胃酸,那樣的場景就好像應驗了她曾經說過的那句話——我倒要看看,你肚子你的孩子,能不能,完完整整,平平安安的生下來。想到此,楓舞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冷嗎?要不要回去了?”落兒看著楓舞,覺得她穿得略顯單薄。

  楓舞搖了搖頭,還不想這麼快走,“兩個孩子的名字想好了沒?”

  “嗯,想好了。”

  “咦?想好了?!”楓舞有些驚訝,“叫什麼?”

  “女的叫竹紅之,男的叫竹祭楓。”

  “啥?!”楓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呃……那字是怎麼寫?”應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紅是紅色的紅,之是之乎者也的之,祭是祭祀的祭,楓就是楓葉的楓。”

  楓舞頓時傻眼,還真和她想的一樣……

  紅之?祭楓?這是什麼名字?紅之也就算了,但是祭楓,未免有些……楓舞咽了口口水,一般人不會用祭來做名字吧……

  “呃……落兒,這是你自己想的嗎?”楓舞眨著眼看著落兒,表情有些別扭。

  落兒也同樣眨了眨真誠的眼眸,點了點頭,“是我自己想的啊。難道不好嗎?還是小姐覺得孩子不配姓竹?”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很好很好~~紅之,祭楓,很好聽啊~呵呵呵……”楓舞雙手把小紅之舉起擋住自己心虛的笑容,暗自對小紅之道歉,對不起呀,小紅之,你的名字是你的娘親取的,就算不好聽,也只有認了~~以後可不要怪干娘啊~

  “噗噗~~”小紅之似是想要懲罰楓舞的違心之論,皺著白胖的小臉,噴了楓舞滿臉口水,還不斷的揮著小藕臂,拍著楓舞的臉頰,雖然力道不大,但是打得還是有些痛的。

  楓舞不得不擺起嚴母的樣子,瞪著小紅之,話說從小看大,這麼小就這麼潑辣,長大了還得了,一定要好好管教才行!

  誰知,被楓舞這麼“凶狠”的一瞪,小紅之立馬苦起了臉,張嘴就大哭起來,嚇得楓舞手忙腳亂,連忙抱回懷中又搖又哄,“紅之不哭啊`~干娘是逗你玩呢~~”

  可是小紅之完全不賣楓舞的面子,哭得越來越凶,楓舞干脆搶過落兒懷中的小祭楓,將小紅之一把塞進落兒的懷中,一副你的女兒你自己管的樣子。

  落兒失笑的安撫著小紅之,看來還是娘親比較有用,小紅之立馬停止哭泣,直往落兒懷中鑽,還呵呵的笑個不停,完全沒有了剛剛潑辣凶惡的樣子。

  楓舞看的干瞪眼,這個小紅之未免太勢力的吧,不知道長大了會是什麼樣子,唉,還是小祭楓好,看上去雖然有些傻愣愣,但是比較乖,不哭不鬧,奶娘和婢女都說小少爺好帶。

  “小祭楓好,小祭楓乖,小祭楓最聽話了~~”楓舞戳著小祭楓臉頰上的嫩肉,越戳越上癮,又嫩又滑,真好戳。

  戳的人很開心,被戳的人更開心,伸出兩只小手握住楓舞的一根手指,嘿嘿的傻笑,這個傻笑真是像極了聞向遲,雖然五官偏向於落兒,但是神色卻更像聞向遲,楓舞雙眼一眯,心中暗道,小祭楓啊,你長大了可不能跟你的爹一樣啊,一定要好好地對娘啊,你娘生下你們可不容易啊,知道不?

  一個剛滿月的孩子,哪裡能知道楓舞心中的想法,小祭楓還是傻傻的笑著,流著口水。

  楓舞嘆了一口氣,覺得做一個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的孩子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啊,如果有一天,她也可以什麼都不用去知道,什麼都不用去想,什麼都不用去懂,也許,那會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吧……

  “落兒,你真的要離開幽雲府,搬到外面去住嗎?如果你喜歡安靜,在幽雲府我也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安靜的地方啊……”

  就在兩個孩子滿月之時,紙,終歸保不住火。聞家的所發生的變故傳到落兒耳中,楓舞不得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落兒,她本以為落兒一定會怪她的自作主張,導致聞家落得如此下場,可是落兒聽完後卻異常的平靜,靜靜的看著搖籃中的兩個孩子,然後對她說,“謝謝你,楓舞。一直以來,都謝謝你……”

  這兩句“謝謝”聽得楓舞有些茫然,但是,不久之後,落兒就告訴她,她決定搬到外面去住,在城郊的一處清靜的地方,自己養育兩個孩子,她可以靠繡工賺些錢,一開始,楓舞有些吃驚,落兒怎麼會這麼快又這麼容易安排好一切,之後才知道,原來都是幽雲覺幫的忙,楓舞當時一陣氣悶,沒想到兩人關系發展的居然這麼好了,還“暗渡陳艙”起來,瞞著她把什麼都做好了,讓她吃了點小醋。最後,在落兒答應帶一個奶娘一起照顧孩子和定期接受她的“接濟”的情況下,楓舞才點頭同意。

  如果落兒只靠繡工賺錢,日子過得一定會很清貧拮據,楓舞可不想落兒吃苦,而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也一定會很辛苦,特別是這個小紅之,不是說“人之初,性本善”嗎,明明剛滿月,卻已經看出幾分“小妖女”的樣子,落兒一副慈母樣,一定“收”不了她,所以楓舞才親自找了個經驗老道的奶娘幫落兒一起照顧兩個孩子,只希望小紅之長大以後不會成為一個“大妖女”,禍害人間。至於小祭楓,如今還看不出性子來,除了很會傻笑和比較安靜以外,其他倒是和平常小孩一樣,只怕是以後會被自己的妹妹吃的死死的,祭楓比紅之早出來一些,只能委屈他做哥哥了。以後,這兩個孩子會變成怎樣,還真令人期待啊。

  “落兒,我們走吧,聽說孩子太小,不能吹太多風呢,我送你回去。”楓舞轉身就走,可是走了幾步,卻不見落兒跟上來,有些奇怪的轉過頭,卻發現落兒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微笑的看著她,楓舞邁步就要走過去。

  “不要過來!”由於兩人相隔一段距離,落兒喊道。

  楓舞正准備邁出的腳頓在原地,不解的看向落兒,只見落兒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緩慢而又堅決,“以前,每一次都是你走向我,這一次,就換我來走向你。楓舞,我只說這一次,請你一定要記住,牢牢地記一輩子,不許忘記。”

  楓舞心中一跳,從來沒有聽過落兒用如此強勢的語氣跟她說過話。

  “我,竹穹落,不再是,你,竹楓舞的責任,而是你的支柱。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這一次,我只求你,給我這個機會,一個做你支柱的機會。而你,不能拒絕,只能點頭。”說完,落兒在楓舞面前站定,帶著炯然而堅定的目光看著楓舞。

  一陣風吹氣兩人的發,一個向前飛揚,一個向後飄散。

  “落兒,你……”

  “楓舞!”落兒止住楓舞的話,徑自說道,“放下你所有的負擔,解開你所有的枷鎖,去做你真正想要做到事情。拋開過去的一切,敞開心胸,試著接受周圍的一切,不要怕受傷,如果受傷了,就轉過身,你一定能看到我,我會在這裡一直看著你,然後替你療傷。不要怕痛,痛過了,才知道痛的滋味,也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糟,那麼難以接受。連我,都走過來了,我不信,你卻走不過來……”

  風停,兩人的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楓舞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是垂眸沉默著,落兒的心並不像臉上那麼平靜,而是在猛烈的狂跳著,剛剛她大膽的把所有話都說了出來,第一次這麼強硬的對楓舞說話,連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議,而現在,忽然覺得點點後悔,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自以為是了,就在落兒想要放棄打諢過去時,楓舞抬起眼,笑了,嘴唇一張一合,說出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話語,落兒先是一愣,然後也柔柔的笑了,說道,“好。”

  “嗯……那我們回去吧。”

  楓舞和落兒並肩走著,時不時地互相逗弄各自懷裡的孩子,小紅之被惹急得哭聲,小祭楓傻呵呵的笑聲,楓舞得意的說話聲,落兒輕柔的安慰聲,宛如一首歡快的曲調,在這一路上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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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8:56

而此時,幽雲府中,展紫虛正頗為悠閑的躺在草地上,嘴裡叼著顆小草,一手枕在頭下,一手高舉著一封信放在眼前,隨意的看了兩下,就握成一團,拋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扔進前面的湖裡。

  展紫虛收回拋信的手,枕在腦後,閉著眼享受暖暖的陽光,他沒有告訴楓舞,從皇城回來後,那個叫做軒轅瀚的皇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人送一封信給他,從纏綿情詩到生活瑣事,什麼樣的內容都有,每次看完,全身都會一陣雞皮疙瘩,後來軒轅瀚開始詢問展紫虛為什麼總是不回信,就算一個好字或是說一下自己的近況也好,可以讓他安心,再後來,軒轅瀚又問展紫虛是不是還在怪自己當時那樣對他,然後又說,事後自己也很後悔,不應該在那樣的情況就作出這樣的事情,他只是被楓舞逼急了,希望可以得到展紫虛的原諒。再之後……再再之後……展紫虛已經記不清內容,總之就是大同小異,剛剛那封信他也只是上下掃了兩眼,就扔進湖裡。

  軒轅瀚是除了楓舞以外,唯一知道他性別秘密的人,也是碰過他身體的人,對他,展紫虛也不知道抱著怎樣的情緒。討厭?如果他不傷害楓舞,當然也說不上。喜歡?想到這兩字,展紫虛打了個冷戰,真是無法想像,所以也不可能。

  展紫虛不明白,軒轅瀚為什麼要追著他不放,難道皇上後宮的三千佳麗還不夠嗎?而且他又不是沒看到這樣的身體……

  “曬太陽啊,好悠閑,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帶著調笑語氣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展紫虛睜開雙眼,看到一個人影遮住了他上方的陽光,帶來一片陰影。

  竹塵飛。展紫虛心中念道。雖然竹塵飛是楓舞的弟弟,但是對他,展紫虛並沒有太多的親切感,反而打心底的去排斥,所以一直沒有太多接觸,覺得竹塵飛有些陰陽怪氣,會讓他全身不舒服。

  “呵呵,是啊。沒什麼事做嘛。嗯,我曬好了,就先走一步。告辭。”展紫虛跳起身,拍了拍身上草屑,向竹塵飛抱了個拳,轉身就走。

  “展公子留步!啊!不對……我是該叫你展公子呢,還是該叫你展姑娘……不過好像不管叫什麼,都不太恰當啊……”竹塵飛悠然說道,而他的聲音卻像雷一樣打中展紫虛。

  展紫虛全身一僵,回過身,看到竹塵飛嘴角擒笑,眼帶深意的看著他。

  “呵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展紫虛說的十分心虛,帶著一些垂死掙扎的味道。

  “你不用跟我裝傻,你說,我是楓舞的弟弟,我會不知道你的事嗎?”竹塵飛沒有說的太絕對,帶著半分試問。

  展紫虛的心頓時漏跳一拍,是的,竹塵飛是楓舞的弟弟,而且楓舞一直十分在乎這個弟弟,有什麼會不告訴他的呢?看來,他在楓舞心中終究還是比不過她的弟弟啊。想到此,展紫虛的心又痛了起來。這時,展紫虛又忽然想起楓舞曾對他說過的話,“紫虛,除非你自己願意,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任何人……所以,楓舞不會告訴竹塵飛的!可是,竹塵飛畢竟是她的弟弟,在不在這任何人的範圍內呢?兩個不同的想法正激烈的爭鬥著,擾亂了展紫虛的心。

  不經意間,展紫虛瞥見竹塵飛的眼睛,猛然直直定住,終於,他看明白了那略帶深意的眼神,到底是何“深意”。竹塵飛是在試探,試探他對楓舞的信任,試探他對楓舞的了解,試探他對楓舞的真心,而這種試探惹怒了展紫虛。

  展紫虛深吸一口氣,本來天生柔和的聲音帶上惱意,“不管你知道什麼,我的事都和你無關。”

  對於這樣的回答,竹塵飛的臉色一沉,但又迅速恢復,快得讓展紫虛以為是他看錯了。

  “真的無關嗎?虧我一片好心啊……展紫虛,你是想要成男還是成女?”

  展紫虛皺眉,不解竹塵飛是何意。

  竹塵飛輕笑一聲,說道,“看來我說的還不夠明白。展紫虛,我有辦法給你一個確切的性別,是男是女,只要你願意……”

  展紫虛愣住了,竹塵飛的話宛如咒語一般回繞在他腦中,只要他願意,他就可以有一個確切的性別,是男是女……不不!他只想成為男的,這樣,他就有資格和機會給楓舞完整的幸福,他就可以沒有顧忌的對楓舞說出自己深藏在心中的話語。這一切對他來說,一直都是無法實現的奢望,他不敢去想,不敢去求,只要安於現狀就好,可是如今,他終於有這個機會了嗎?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這裡有人間僅有的兩顆捏胎果,一雌一雄,只要吃下一顆,就可以讓你成為一個男人或是女人,左邊的是雄果,右邊的是雌果,一切由你自己選擇……”竹塵飛從衣袖裡掏出兩顆不大的棕色果實放於掌心,果實表面若隱若現出一個成形胎兒的樣子。

  展紫虛痴然的看著那兩粒果實。不要相信他,不能拿,他只是在試探你!展紫虛的心不停的叫囂著阻止自己,可是腦中卻一片空白,手仿佛也有了自己的意識,緩緩地向前伸去。

  “展紫虛!住手!不要拿!”

  一個聲音宛如從天而降,猛然喊醒了展紫虛,展紫虛看著自己伸出的雙手,還沒來及收回,衣領後仿佛被什麼力量用力一拽,向後踉蹌的退了幾步,剛站穩,就看到幽雲羽居然站在了竹塵飛的面前,仰頭對望著,就在他剛剛站的地方。

  而竹塵飛掌心中的兩粒果實忽然燃起兩團小火焰,下一刻就被燒成灰燼,被風吹走。竹塵飛的眼眸頓時一黯,戾氣微露。

  “龍神,你非要和我作對不可嗎?!你大可悠閑的做龍神,為何非要管這些閑事!”

  “竹塵飛,我早就說過,我不會袖手旁觀,如今,你要動展紫虛,我當然不能不管。你說水生木,那火自然是克木,相生相克,你認為你的勝算還有多少?”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著,相衝的兩道氣流引起湖水波濤湧湧,冷風狂起。

  “龍神,你可不要誣蔑我啊。我可是好心想要如了他的願,何來‘動’之說?你把我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一雄一雌的捏胎果給毀了,你說說看,要怎樣賠我?”竹塵飛的聲音聽不出怒氣,反而帶著商量的語氣。

  幽雲羽知道竹塵飛是想要周旋,於是一個回身,丟下竹塵飛,走到展紫虛面前,沉聲問道,“你會這樣,完全是天意所定,如果你非要吃了那捏胎果,逆天而行,即使是要出賣自己的靈魂,你也願意?”

  展紫虛沒有注意到幽雲羽那不符合年齡的聲音,只聽到那有些嚇人的話語,逆天而行,出賣靈魂?他可完全沒有想過啊,展紫虛搖了搖頭,干笑了兩聲,“我剛剛只是鬼迷心竅,不是真的想要那個什麼果……”

  幽雲羽揚起唇角,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那好,你給我走遠些,不要妨礙到我。”

  “什麼?你這是在嫌我礙眼嗎?”展紫虛不高興的叫道。

  幽雲羽轉過身,一邊走向竹塵飛,一邊說道,“你不是礙眼……而是礙事!”

  展紫虛目瞪口呆,雖然他知道這個叫幽雲羽的小孩一向就是拽兮兮的,但是被一個小孩這麼冷酷的一說,臉面上還真是掛不住,剛想上前說個究竟,只見兩道身影一個閃身,就離開地面,不見蹤影,直到打鬥聲從上傳來,展紫虛抬起頭,滿是驚訝,不知何時,竹塵飛和幽雲羽在半空中打了起來,他的輕功已經算是上層,而這兩個人的輕功絕對在他之上,不禁神色一凜,仰頭看著兩人一來一往。

  “呵呵,龍神,你這算是和我撕破臉皮了嗎?”

  “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捏胎果到底是何物嗎?”

  捏胎果,乃是種於地府奈何橋邊的陰陽花的果實,是孟婆湯的主要原料,給投胎的鬼魂喝下後,不僅會忘記前世記憶,也可決定下一生的性別。但是,這捏胎果如果被凡人吃下,會造成陰陽顛倒,記憶部分流失,至於被沒有性別的人吃下,結果也可想而知。展紫虛或許可以成為一個男人,但是他某部分的記憶也會隨之消失。更重要的是,這捏胎果有和罌粟一樣的成分,鬼魂吃了自然不要緊,但是凡人吃了,就會立馬上癮,如果吃不到,就會痛苦難當,被逼入狂,竹塵飛分明是想借此來控制展紫虛。

  “看來你了解的還真清楚啊。怎麼,你是想要維護正義,為民除害嗎?”

  “不,如果你可以放過楓舞,我自然不會傷你。如果你一意孤行,就修怪我無情。”

  雖然兩人之間對話看似輕松,可是他們手上那來回的對招可一點都不輕松,招招打向對方死穴,又被對方躲過,忽上忽下,掠過湖面時,揚起一片水簾。

  一個本是仙,一個本是神,但是一個又已是一個凡人,一個又依附在小孩身上,兩人都有本身的牽制和弱點,只要一方松懈或是心軟,必定只會落得當場斃命的下場。

  忽然,竹塵飛眼角一瞥,一直冷肅的臉勾起一抹詭笑,說道,“龍神,你真以為你能贏得了我嗎?”

  幽雲羽皺眉,不懂竹塵飛為何意,只見竹塵飛倏然收回打向他的攻勢,就讓他的手掌直直打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一聲激動焦急的喊聲就在幽雲羽快要打到竹塵飛時猛然響起。

  楓舞送落兒回家後,剛想回來找竹塵飛問清一切,就見幽雲羽掌風凌厲的打向竹塵飛,下意識的就大喊出來。

  “楓舞?!”幽雲羽轉頭看向下面的楓舞,他沒想到楓舞會在這時出現,他不想讓她親眼看到弟弟死在自己的面前,手上的力道頓減,可是卻忘記自己已經送到竹塵飛面前。

  竹塵飛眼中閃過一抹陰狠之色,嘴角的笑變得更加詭譎,“龍神,你在亂看什麼啊……”

  幽雲羽身形一顫,眼眸猛然睜大,轉頭看向靠在身前的竹塵飛,張口想要說話,卻猛然噴出一口鮮血,低頭看向胸前,一只手已然穿透他的心口。一直觀戰的展紫虛張大了嘴巴,不可思議的看著從下打到上的兩人,竹塵飛一手從幽雲羽的胸前穿透到背後,一手握住幽雲羽的肩膀,讓他沒有立刻摔落下來。

  “龍神,你得好好謝謝我。我可是幫你擺脫了這幅牽制了你的身體啊……”說完,竹塵飛抽回自己的手,帶出一道血柱,另一手用力推開幽雲羽,然後向後飛身停在一棵樹的最高處。

  楓舞全身的力氣好像瞬間被抽光一樣,跌坐在地,看著幽雲羽宛如斷了線的風箏,摔落在自己面前,落地之時,在地上彈起了一下,發出沉沉的悶響,睜大的眸看向楓舞,眼中帶著謙然,好像在說,對不起,讓你看到了這麼可怕的事情。

  幽雲羽的口中不斷的冒著血水,楓舞的眼中一片紅色,“不————!!”

  凄厲的喊聲響徹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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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9:09

被那種用手直接穿透心髒的殺人手法駭住的展紫虛,聽到楓舞的叫聲後,猛然驚醒,一個飛身停在幽雲羽的身邊,伸出手想要抱起他,卻又不敢亂碰,幽雲羽的心口被掏出一個深紅色的大窟窿,鮮血宛如泉湧般流出,全身抽搐不止,展紫虛只能迅速的點下他的幾處穴道,希望可以暫時止住流血,可是,幽雲羽傷得太重,即使身上的幾處大穴已被封住,血依舊從心口不斷湧出。

  “該死!”展紫虛低咒了一聲,再這樣下去,幽雲羽撐不了多久,竹塵飛未免太狠,居然對一個孩子下如此重的毒手。

  楓舞顫抖的伸出雙手,按住幽雲羽的心口,血迅速染紅手的每一處,從指縫間繼續往外冒著,楓舞哭喊道,“不要流了!求你不要再流了!”

  原來楓舞想要用手堵住那不停流出的鮮血,展紫虛緊抿雙唇,這樣完全沒用啊,伸手想要移開楓舞的手,可是卻被楓舞打開。

  幽雲羽偏了偏頭,看著楓舞不斷的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淚,然後再繼續堵著他的心口,臉上血跡淚跡混成一團,看上去十分狼狽不堪。

  不要看,不要哭,不要害怕,不要緊的,不痛的,一點都不痛的,這個身體早就沒有任何感覺了。幽雲羽的嘴一張一合的想要安慰楓舞,卻發不出聲音,只是讓血更快的從口中流出。

  楓舞看到,分出一只手又堵住幽雲羽的嘴巴,另一手繼續按在他的心口上。

  “楓舞,你不要這個樣子……”展紫虛心疼得說道,而楓舞完全不理會,展紫虛猛然站起回身,對立於樹上的竹塵飛喊道,“竹塵飛!你為何要這麼做?”

  展紫虛的質問,讓楓舞猛然一震,僵直得抬起頭,看向竹塵飛,濕潤的眼眸中印出他那含笑的平凡面容。

  “為什麼……”楓舞低喃著,然後用力喊道,“塵飛!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殺小羽?!”

  “為什麼?”竹塵飛從樹上翩然落地,呵呵一笑,“姐姐,難道你只想問這一個為什麼嗎?”

  竹塵飛緩緩地走向楓舞,展紫虛移了一步,擋在楓舞面前,竹塵飛在不遠處停下,輕蔑的瞄了眼展紫虛,哼道,“就憑你,攔得住我嗎?”

  展紫虛還未開口,一個身影帶過一陣狂風從他身邊掠過,一道劍光閃過,竹塵飛向後一個翻身,連退了數步,定住,右臂上的衣袖從手肘處斷開掉落在地,血順著手臂流向指尖,一滴一滴打在枯黃的草地上。

  “加上我,又如何?”幽雲觴向下揮了一下劍,甩掉劍刃上的血,同時又是一道劍氣飛過,竹塵飛微偏了偏頭,閃過那道劍氣,身後的大樹應聲倒地,而竹塵飛的臉頰上也劃出一道血痕。

  陣陣刺痛從手臂和臉上傳來,竹塵飛垂眸自嘲一笑,原以為他已經不會對“痛”再有感覺,看來並非如此,這時才如此真實的感受到他已是一個人,會痛,會流血,會死的人。抬起眼,竹塵飛的視線掃過幽雲觴手上的劍,臉上一抹驚訝瞬間即逝。

  天河劍,蜀山明修長老在劍塚親自冶煉而成,由紫水晶和天河石混合打造,因此不僅有紫水晶的靈氣,還有天河石的鋒利和堅不可摧,這把劍已經遺失近千年,而他曾與此劍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如今,幽雲觴竟是它的主人。

  竹塵飛忽然仰頭大笑起來,然後說道,“幽雲觴,你不擔心那個手下的生死了嗎?”

  幽雲觴轉動了一下劍身,在陽光的照耀下,劍刃隱隱散發著幽紫色的冷光,印出幽雲觴勾著笑的冷峻面容。

  “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我從來就沒有擔心過我的手下……”幽雲觴冷然說道,他之所以沒有揭穿竹塵飛,並非妥協,而是靜觀其變,原來竹塵飛並沒有抓住流水,只是放出無風身在何處的假消息牽制住流水,所以流水才會遲遲沒有回來復命,不得不說,竹塵飛十分善於利用人的弱點去玩弄人心。

  “哦?看來對你來說,美色比手下要重要的多啊……”竹塵飛隨意說道,而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口中的美色指的就是她的親姐姐楓舞。

  幽雲觴握劍的手緊了緊,揚聲喊道,“行雲,流水,聽命!”

  “屬下在!”兩道身影同時從小樹林中穿出,單膝在幽雲觴身旁跪下。

  竹塵飛看到流水,雙眸一眯,笑道,“看來,是我大意了……”

  “你們速帶幽雲羽療傷,在我回去之前,務必要保住他最後一口氣!”幽雲觴毫不松懈地盯著竹塵飛,對行雲流水下命。

  “是!”行雲和流水帶著幽雲羽飛身離開。

  竹塵飛看著兩人離去的身影,忽然一道劍氣從他眼前閃過,這一次,並沒有傷到他,只是拉回了他的注意力,竹塵飛怡然自得的看向幽雲觴。

  “從頭到尾,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早就說過了,這個問題,我只會回答姐姐一人……”竹塵飛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本來還想再多玩幾天親情游戲,可是你們偏來打擾我。看吧?姐姐現在完全沒有心理准備,你讓我怎麼說的出口?”

  一直僵坐在地的楓舞終於動了,一手撐著地,站了起來,搖晃不穩的走過幽雲觴和展紫虛,在離竹塵飛還有十幾步的距離處停了下來,“為什麼?”單單只說出三個字,也是楓舞目前腦中唯一存在的三個字。

  “為什麼啊……”竹塵飛仰頭,伸出一手,向上攤開掌心,一朵殷紅如血的花恰時掉落在掌心,“我也很想知道為什麼啊……姐姐,你知道這是什麼花嗎?”

  竹塵飛將手掌伸向前,楓舞愣愣的看著掌心中的花,沒有絲毫反應,她從來沒有看過這種花,她說不出花的名字,可是,這又有何干?

  “看來,你真的是一點都不知道啊……”竹塵飛收回手,五指合起,將花握在手心,“這是蔓珠沙華。”

  蔓珠沙華?!幽雲觴心中一突,竹塵飛曾經和他提到過一次這種花,可是這到底和楓舞有何關系?而且,為何這裡會忽然飄下一朵蔓珠沙華?

  這個疑問剛起,又一朵蔓珠沙華從天而落,接著又是一朵,兩朵,三朵,四朵……越來越多的蔓朱沙華從天飄落,宛如一場花雨突然降臨。

  在這漫天的蔓珠沙華裡,一座八人奢華大轎由八個紫衣人扛舉著停在空中,竹塵飛提身,飛向轎子,“爹,是我命令木青去殺的。沈婉馨的死,也是我利誘她的女兒去做的。落兒的毒也是我指示鳳儀下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為你所設下的精心安排。楓舞啊楓舞,你把我忘得干干淨淨,而我,卻非得抱著那份記憶,無法忘記……你說,我該怎麼辦才好,我無法就這樣看著你,放任你忘記,所以我想看看你的真心,你要被逼到何處,才會想起那段記憶,想起你對我說的話,想起你對我的承諾……”

  竹塵飛坐在轎中,俯視著楓舞,身上那件斷袖的衣服不知何時已經換成紫色華服,聲音柔然說道,“從這一刻起,我不再是你的弟弟,而你也不再是我的姐姐,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叫做竹楓舞的女人,這幾個月的陪伴,就當是我還你九年的親情之恩。如果你想找我,就來瓊華山歸邪宮,我會在那裡等你。記住,這世上,只有你能殺我。不然,我會不斷不斷的逼你,直到你想起為止……”

  八人大轎開始緩緩移動,無數的蔓珠沙華還在不停飄落,展紫虛的身形猛然一顫,耳邊忽遠忽近的響起竹塵飛用隔空傳音之法傳來的低沉聲音,“展紫虛,如果你改變主意,就來找我,我會精心為你專門培育出雄性捏胎果,等你成為一個男人之後,你還怕爭不過幽雲觴嗎?不過,你可要快了,趁著在楓舞心中你的地位還比幽雲觴高,遲了,恐怕就……”後面則是竹塵飛低沉柔媚的笑聲,直到完全消失,而轎子也隨之不見了蹤影。

  不知過了多久,花終於停止飄落,整個草地上布滿了撒落的蔓珠沙華,殷紅的刺目,楓舞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後倒下,躺在遍地的蔓珠沙華之上,被血染紅的衣衫和臉,與蔓珠沙華的殷紅,相互映襯。

  意識消失前,楓舞聽到兩個急切地聲音喊著她的名字,楓舞。楓舞……這真的是她的名字嗎?為何聽起來,如此的遙遠,如此的陌生,她是否還有其他的名字?叫什麼……到底叫,什麼……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啦啦~~快回來呀,快回來,我在這裡等著你澆水~啦啦啦~”一個清甜軟軟的聲音正歡愉的哼著楓舞不知道的調子,楓舞看了看四周,除了黑,還是黑,她並不是一個膽小的人,她並不怕黑,可是到底是誰在唱歌?

  嘀嗒。一聲水滴聲響起,楓舞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一圈圈蕩起的漣漪,順著聲音尋去,黑暗中亮起一個小小的紅光,十分微弱,歌聲好像也是從那裡傳來。

  到底是什麼?楓舞緩緩地向那走去,明明看上去很近,為什麼走起來卻又很遠,不管走多少步,還是看不清那個紅光是什麼,楓舞繼續走著,沒有停下,這時歌聲卻停止了,一個身影在紅光旁蹲下,楓舞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到他嘴角那溫柔的笑意,帶著寵溺,又好像帶著……

  “楓舞!醒醒!”展紫虛滿臉焦急的拍著楓舞的臉。

  楓舞嬰寧一聲,緩緩地睜開眼,看到展紫虛擔心的面容,原來剛剛只是一場夢,可是為什麼卻又那麼真實?為什麼看到那溫柔的笑意,她會感到一陣心悸?

  展紫虛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你終於醒了……”

  楓舞直了直身子,才發現自己正坐在房間的一張椅子上,剛剛發生的一切變成一個個片斷飛快地從腦中掠過,最後定在幽雲羽躺在她面前的樣子,楓舞全身頓時變得冰冷。

  “小羽呢!”楓舞用力抓住展紫虛的手腕問道。

  展紫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讓開了身,楓舞看了過去,幽雲羽躺在床上,而幽雲觴則坐在床邊一手握著幽雲羽的小手,臉上表情凝重。

  “小羽!”楓舞松開手,飛撲到床邊,幽雲羽得衣服已被剪開,身上裹著厚厚的紗布,可是心口處還是能看到滲出的深紅血跡。

  幽雲羽轉過頭,眼神清亮,可是臉色和嘴唇都蒼白無比,“三嫂嫂,你醒啦。小羽,一直在等你醒來呢……”幽雲羽的聲音十分虛弱,但是卻能聽出和以往有些不同。

  幽雲觴抿唇皺眉,從幽雲羽醒來之時,他就發現幽雲羽變回了原來的“幽雲羽”,他那個膽小的小弟弟,現在,幽雲觴不得不相信青龍之說了。

  “小羽,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楓舞雙手放在幽雲羽的頰邊,只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溫度。

  幽雲羽微弱的搖了搖頭,“不,不是三嫂嫂的錯。其實,我早就死了,是龍哥哥讓我再回來,以完我未完的心願,我才好去投胎……”

  “小羽,你不要亂說!”楓舞只以為小羽是快要死了,才會出現幻覺,然後猛然拉住一旁的幽雲觴,“幽雲觴!你快想辦法啊!難道你就要眼睜睜的看著弟弟死嗎?”

  幽雲觴下顎一繃,他該怎麼說才好,經過之前的診斷,其實幽雲羽的身體早應該死了,流了那麼多的血,就算大羅神仙都救不回,如今真的只能說是“返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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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9:39

  “楓舞,你冷靜點!”

  “冷靜?都已經這樣了,你還讓我冷靜?!幽雲觴,你太冷血了!”楓舞氣極罵道。

  幽雲觴臉色一變,對於這樣的指控,他真是又痛又憐,痛得是自己,憐的是她。

  “不,不要怪三哥哥……”幽雲羽轉過頭,看向幽雲觴,“三哥哥一直都是我最崇拜的人,我一直都想做一個像三哥哥一樣強的人,可是我卻做不到……三哥哥,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能聽到你的一句表揚,你能實現我這個心願嗎?”

  幽雲觴一愣,從小他就在明爭暗鬥下長大,和親兄弟爭,和敵人鬥,親情對他來說,十分淡漠,要他怎麼開口對幽雲羽說出表揚的話。

  “小羽,你很堅強,有你這樣的弟弟,我感到很高興……”幽雲觴張開嘴巴,話就自己從齒間流出,幽雲觴自己都沒想到,他居然會說的如此流利。

  “謝謝你,三哥哥。也謝謝你,三嫂嫂……”幽雲羽嘴角向上翹起,勾起心滿意足的笑容,“我,終於可以去找娘親了。娘親一個人,一定很害怕……”幽雲羽的聲音越來越小,隨之他合起的雙眼,完全消失。

  “不要!小羽,睜開眼睛!不要死!小羽!”

  楓舞瘋一樣搖著幽雲羽的身子,一旁的幽雲觴再也看不下去,站起身,從後攔腰抱住楓舞,硬是將她拖離床邊,他沒想到楓舞會對幽雲羽有如此深的感情,就連他這個哥哥對他,都沒有如此深的親情,難道真的是他太過冷血,而這樣失去冷靜和理智的楓舞,不再那麼冷傲,不再那麼咄咄逼人,不再那麼城府算計,不再具有那麼懾人的氣勢,失去了這些的她,才更像一個女人,一個脆弱,需要保護的女人。

  展紫虛看著在幽雲觴懷中不斷掙扎的楓舞,耳邊回想起竹塵飛的話,又猛地搖了搖頭,大步走上前,點了楓舞的睡穴,楓舞身子一軟,展紫虛趁勢從幽雲觴手中奪去楓舞,幽雲觴看了看空蕩蕩的雙手,雙眉蹙起,張口欲言,卻被展紫虛搶了去。

  “我帶楓舞回房,你好好處理你弟弟的生後事吧……”展紫虛不等幽雲觴回答,雙手橫抱起楓舞,越過幽雲觴,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幽雲觴看著展紫虛的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回到床前,沉默的看著幽雲羽蒼白帶笑的小臉,臉上表情難辨。

  展紫虛抱著楓舞回到房間,小心翼翼的將她放到床上,蓋好被子,跪在床邊,深深凝視著楓舞,替她將零亂的發塞到耳後,然後雙手握起她的右手,放在嘴邊輕輕親吻,低喃著,“楓舞,如果有一天,我成為一個男人,你會給我做你相公的機會嗎?”

  話一出口,展紫虛才意識到說了什麼,有些驚愕自己的想法,竹塵飛的話,已經像種子一樣植入他的心間,而他卻還絕然不知。

  展紫虛放開楓舞的手,撫平她緊皺的眉間,輕聲說道,“楓舞,好好睡吧,至少在醒來前,希望你可以做一個好夢……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哪裡都不去,只,守著你……”

  此時,房間中央出現一道橢圓形青色光暈,慢慢的,光暈漸漸消失,一個挺拔的身影若隱若現,然後清晰起來,這是一個十分英挺的男子,不過長相和穿著卻異於常人,一身青色寬袖立領長袍,袍擺垂落在地,銀白色的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身後,垂至腳踝,炯亮的眼睛,卻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獸眸,上揚的雙眉,眉間有著一個菱形印記,過於蒼白的膚色,並沒有給人虛弱的感覺,反而散發著冷傲之氣,直挺的鼻下,略顯粉色的雙唇抿出一道淡淡的弧度,似笑非笑,最令人驚奇的是他右臉頰上印有青色奇異圖紋,一直延至纖白的脖子上,可是,這一點都不影響這張如幻的臉,反而更增加了他身上的奇異之氣。

  “幽雲羽的身子已死,而我自然就從那個身子中解脫,卻沒想到,會是以如此的方式。”低沉清冷的聲音飄緲不清,似真似幻,男子緩緩地嘆出一口氣,如今,他以龍神元靈而現身,顯然說什麼都沒用,因為凡人根本聽不見。

  “楓舞啊,你命中有三劫,親情之劫,友情之劫,愛情之劫,這第一劫,你已遇上,而後兩劫將在之後,並且是接踵而至。希望你能安然度過這三劫,我現在不能守護在你身邊,我要去找尋玄女的元靈,然後我會再回來,你身邊人的命運早已和你牽扯在一起,他們和你最後會如何,全看你的選擇啊……”

  又是一聲深深的嘆息,身影開始晃動,光暈再次浮現,就和突然出現一般,再次消失不見。

  三個月之後——————

  幽雲觴站在書桌前,研究著有些老舊泛黃的地圖,頭也不抬,帶著隨意的語氣說道,“事情都辦妥了?”

  一旁的管家恭敬回道,“都辦妥了。老爺也同意了,羽少爺和他娘的牌位今早已經放進宗堂裡了。”

  幽雲觴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從頭到尾,視線都沒有離開過那張地圖。

  管家弓腰後退,剛轉身抬頭,一愣,又連忙低頭,“見過大夫人。”

  聽到管家的招呼聲,幽雲觴的視線才從地圖上移開,看向門口,來人正是他的娘,閔霜,後面依舊跟著琴玥,管家詢問的看向幽雲觴,幽雲觴頷首,管家這才退了出去。

  閔霜一句話不說,走進屋子,自行落座,琴玥低頭站在一邊,自從當面拆穿琴玥,和閔霜撕破臉皮後,幽雲觴幾乎就再也沒有和娘說過話,就連見面,也是少之又少,不是他對親情太淡漠,而是完全看透了,今天,他的娘回來,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幽雲觴心中嘆了一口氣,語帶尊敬的問道,“不知娘今天來,有何事?”

  閩霜眉頭微皺,似是對兒子如此疏離的語氣有些不悅,冷著聲說,“娘來看看自己的兒子,都不行嗎?”

  幽雲觴挺直了腰,雙手負後,眼眸深處帶著諷意的看向閔霜,不發一語。

  “怎麼不說話?”

  “娘不是說要看看兒子嗎?我這不是在給娘好好的看麼。”

  “啪”的一聲,閩霜的手用力拍向椅子扶手,然後緊緊握住,揚聲道,“你非要這樣和我說話嗎?!”

  “娘,那麼你不妨直說,到底有何事找我。”幽雲觴語氣稍稍放軟,不再冷漠以對。

  閩霜緩了緩語氣,說道,“我昨天算算日子,楓舞進門已經要一年多了吧……”

  一年多了啊……聽到這個時間,幽雲觴心中一片悵然,過得真快,不過,他大概知道這次娘來找他是何事了,只是沉默著等她開口。

  閩霜看幽雲觴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就繼續說道,“可是,她到現在還沒有為幽雲家生下一個孩子……”

  生孩子?根本就還沒有洞房,哪裡能有孩子?幽雲觴自嘲著。

  “所以,昨天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是不是該給你再去一個側室了……”說完,閩霜細細觀察著幽雲觴臉上表情的變化,卻又完全讀不出什麼,心裡一下子沒了底,據她了解,楓舞這三個月好像身體不適,過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而幽雲觴好像並沒有十分焦急和擔心的樣子,想著他是不是已經對這個妻子乏了味,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迷戀,所以也就不會再拒絕娶側室一事。

  幽雲觴勾起諷笑,挑眉看向一旁的琴玥,娶她嗎?

  感覺到幽雲觴冰冷的視線,琴玥不自覺地就向後退了一步。

  閩霜連忙說道,“老爺說,是九王爺的千金,珠璃郡主。而且,還是皇上提起的。”

  “皇上提起的?!”幽雲觴心中一驚,這事皇上從來沒有跟他提起,為何會和爹忽然說起,但是表面還是毫無波瀾的說道,“皇上又要指婚了嗎?”

  “不,皇上只是讓老爺問問你的意思,也是關心你無子一事。”閩霜頓了頓,問道,“你意下如何?”

  “好啊……”幽雲觴揚笑說道,笑意不達眼底,果然看到閩霜面露喜色,然後話鋒一轉,“如果娘願意讓諸葛氏和諸葛雲雲進幽雲府的門,我自然也會同意娶側室。”

  閩霜臉色大變,一陣青一陣白,拍案而起,指著幽雲觴罵道,“這就是你對娘的態度?!”

  幽雲觴無視閩霜激動的反應,用手背輕輕拍了拍衣襟上灰塵,然後低頭一邊整理兩邊的袖口,一邊淡淡說道,“你就去這樣和爹說,這是我的答復,問問爹意下如何?”

  閩霜一手按著胸口,一副要昏過去的樣子,顫著唇,說不出話來。

  幽雲觴停下手上動作,斂去嘴角笑意,抬起頭,眼如冰霜,本來冷峻的臉,更像是刮過一陣寒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上一次,我已說過一次,希望不要讓我再說第三次。”

  “我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兒子!!?”閩霜氣得全身發抖。

  幽雲觴垂下眸,嘆息似的說道,“娘,自我懂事之時,你就跟我說,只要是自己認定了的東西,就要夠冷,夠狠,不顧任何感情,用盡一切手段得到。而楓舞,是我認定了的人……”幽雲觴抬起眼,直直的看向閩霜,“這,都是你教我的……”

  閩霜睜大眼,眼中閃過許多神色,最後沉沉閉上,“好,好……我教的,是我教的……我教你這些,是為了讓你在狼豺虎豹中生存下去,如今,你卻用此來對付自己的親娘。很好!很好!看來,我教養的十分成功啊……我老了,也管不了你,教不了你了。”閩霜把手伸向一旁,說道,“琴玥,我們走。”

  琴玥連忙上前扶住閩霜,走出房門,幽雲觴站得筆直,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呼出,一動不動,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叫喚,讓幽雲觴猛然一震。

  “二弟!”

  幽雲觴循聲看去,幽雲覺和落兒各抱著小紅之和小祭楓站在門外,不知來了多久。

  “怎麼站在外面,不進來?”

  幽雲覺和落兒這才走進門,幽雲覺說道,“剛剛落兒在外面叫了你幾聲,不見你有反應,好像石化了似的,我們也就不敢貿然進來。就怕你在練什麼功,打擾了你,讓你走火入魔了。”

  幽雲觴面露詫異,然後帶著玩味的神色說道,“不知二哥何時如此幽默了?”說完有意無意的瞄了一眼落兒,又看向幽雲覺。

  幽雲覺面露窘色,咳了一聲,瞥見桌上的地圖,正了臉色,“二弟還在找瓊華山?”

  幽雲觴點點頭,三個月前竹塵飛離開時說出歸邪宮所在地——瓊華山,可是,他找了許久,翻遍了各種地圖,都沒找到瓊華山所在,而今楓舞又……

  “我剛剛去看了小姐……她還是那個樣子……”落兒低頭看著懷中的小祭楓,想到兩個多月前,幽雲覺跟她說了楓舞和竹塵飛的事情,真是震驚不已,趕到幽雲府,看到楓舞那毫無生氣的樣子,心中就一陣恐慌,那時,就連愛笑的小祭楓都察覺到楓舞周圍那壓抑不已的沉悶氣流,嚇得大哭不止。她明明說過要做楓舞的支柱,可是如今她卻什麼都做不了,也幫不了。

  幽雲觴負後的雙手一緊,目睹幽雲羽被竹塵飛殺死,又聽到竹塵飛親口承認對竹家做的一切,楓舞醒來之後立馬崩潰,不吃不喝,整個人仿佛就要這樣死掉一樣,氣得他當場奪過飯菜,一手鉗制著楓舞的嘴,一手用筷子夾了飯菜就直接往她的嘴裡塞,楓舞反射性的就要嘔出,幽雲觴用力捂住她的嘴,咬牙說道,“如果你再不吃飯,那我每次就像這樣一口一口喂你吃!你想餓死自己,告訴你,我不准!”

  楓舞睜著空洞的眼眸,一眨不眨,在幽雲觴的大手下,嘴巴開始緩緩嚼動。

  為此,展紫虛還和他大打出手,他無心戀戰,結果就是狠狠地挨了展紫虛用五六成功力打來的一掌,雖然沒有吐血,但是也受了不輕的內傷,之後,楓舞總算不再絕食,但是依然一動不動,不是睡就是吃,要不就是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一處,更是惜字如金。

  幽雲觴輕咳了一聲,兩個多月過去,胸口偶爾還是會隱隱作痛,展紫虛的內力還真是不可小覷,他已經寫了一封信給竹家,希望“她”可以幫助楓舞解開一些心結。現在,楓舞想要重新振作起來,真的要靠她自己了……

  能試的方法大家都試了,可是楓舞一直無動於衷,大家只好作罷,可是,還有一個人沒有放棄,每天都不斷地找好玩的和新鮮的東西去給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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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0:59:54

   “楓舞楓舞,你為什麼悶悶不樂呢?”神似展紫虛的小布偶晃著兩個小膀子細聲問道。

  “當然是因為心裡難過啦。”神似楓舞的小布偶雙手捂著臉哽聲回道。

  “那,那要怎樣才能讓你不難過呢?”神似展紫虛的小布偶抱住神似楓舞的小布偶急切問道。

  “嗯……紫紫親我一下,我就不難過了……”神似楓舞的小布偶移開遮臉的小手說道。

  “好!紫紫親親!楓舞就不難過了!”神似展紫虛的小布偶一把把神似楓舞的小布偶撲倒在床褥上。

  話音停止,房間內,一片沉寂,展紫虛帶著些尷尬抬起眼,看向楓舞,楓舞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茫然的看著展紫虛左右兩手各套著的小布偶,眼睛許久許久才眨一次,展紫虛失望的嘆了一口氣,雙手一伸,半個身子趴在床上,剛剛他自己玩得很開心,但是楓舞卻一點反應都沒有,真是受打擊啊,今天一早去逛集市,展紫虛又搜羅了一些小玩意,都依依獻寶給楓舞看了,可是結果都是一樣,看不出任何情緒的變化。

  展紫虛坐起身,清了清嗓子,恢復成原來的聲音,重新振作道,“楓舞,我再說個笑話給你聽吧!是我今天出去買東西時聽到的。”

  楓舞依舊不說話,還是看著那兩個小布偶,展紫虛把布偶拿下來,放到楓舞手中,楓舞垂下眸,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手指撥弄著兩個布偶的臉,看不出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從前,有個小偷,看中了一個大戶人家中的一口大鐘,就趁夜想要偷了去,可是那個鐘,只要一碰,就會發出聲音,小偷又急又氣,然後忽然想到一個辦法,只要把自己的耳朵堵起來,不就聽不到聲音了嗎?於是小偷就喜滋滋的用布條把自己的耳朵堵起來,大大膽膽的把鐘弄了下來,卻不知道鐘發出很響的聲音,小偷自己聽不到,以為其他人也就聽不到了,可是,其他人的耳朵又沒被堵起來,怎麼會沒聽到呢?很快的,這家主人帶著家僕趕到,當場把小偷給抓住,送到官府查辦了!哈哈哈,這個小偷真笨,以為自己聽不到聲音,別人也就聽不到了,活該被抓!楓舞,你說是不是?哈哈哈。”

  展紫虛大笑著,笑到最後越來越干,越來越假,越來越僵,然後嘴上一直彎著的弧度消失,抿成一條直線,垂著頭,不再說話,只用雙手緊緊裹住楓舞的雙手。

  “掩耳……盜鈴……”楓舞緩緩張開雙唇,干啞的聲音微弱的吐出四個字,然後抽動兩下嘴角,呵呵笑了兩聲,只是這笑比哭還難看。

  或許,展紫虛說這個笑話並沒有其他意思,但是楓舞知道,這個小偷正如現在的自己,以為遮住自己的耳朵,遮住自己的眼睛,甚至就連心都遮住了,不去聽,不去看,不去想,就可以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是真相就放在自己眼前,自欺欺人而已。

  她可以不擇手段,她可以算盡一切,只為報復爹和沈婉馨對娘所做的一切,只為替落兒討回一個公道,到頭來,原來她自己也只不過是被別人算計利用,而那個人就是她的親弟弟,有著濃濃血脈牽連的親弟弟!

  楓舞又笑了一聲,是她害死了爹,害死了沈婉馨,害死了竹可瀟,害得聞向遲家破人亡,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她太自負,太驕傲,以為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她能拿什麼來還?自己的命嗎?幽雲觴說他不准……是啊,她這一條命能抵多少條命?所以,算了,罷了,誰想要就誰來取吧,她心甘情願,雙手奉上。她不再爭,不再算,只求一個了結。

  “楓舞?”展紫虛聽到楓舞的聲音,抬起頭,卻看到那染著絕望之色的冷笑,他的心宛如被扔進了寒天冰水之中,顫著手捧起楓舞的臉,“楓舞,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這不是你的錯,這不能怪你!你知道嗎?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也好難受,好難受……楓舞,求你,就當是為了我,振作起來,好嗎?”

  楓舞嘴上的冷笑消失,又恢復成那毫無表情的樣子,空洞茫然的眼中倒映著展紫虛悲傷柔美的面容。

  紫虛,紫虛……不要再管我了,我的身上背負了太多的人命,你是那麼的美好,不應該待在我的身邊,我不希望有一天,會背負上你的命。楓舞想要這麼對展紫虛說,可是她開不了口,因為她把自己的嘴也掩住了。

  楓舞把一切都遮掩住,只為偷這虛假的安寧,只為偷這苟且偷生。

  展紫虛把楓舞的頭放在自己的頸窩裡,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順著她披散在後的順直黑發,輕聲呢喃道,“楓舞,我知道,你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那好,你就好好休息,但是,請你快點休息好,你還有未走完的路,我會陪著你,直到你想繼續往前走,然後一直陪著你。我們從一開始就說好的。我不會忘,你也不能忘。 ”

  紫虛,你真傻啊。楓舞嘆著,她是累了,不想再往前走了,她找不到繼續往前走的理由。

  “楓舞,我再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展紫虛一邊說著,一邊將楓舞靠在枕頭上,然後拿過放滿各式糕點的盤子,“這些小糕點都是你愛吃的,如果餓了,就吃一點。我很快就回來!”說完,展紫虛站起身,打開一扇窗戶,讓房間更明亮些,也換換屋子裡的空氣,希望不要再那麼壓抑,然後看了一眼楓舞,轉頭走出房間。

  楓舞看了許久面前的糕點,伸手捻了一塊放進嘴裡,慢慢的嚼著,卻嘗不出味道,呆然的看向窗外初春的景像,絲絲冷風吹進,楓舞毫無知覺,她的世界再次一片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楓舞被門外一陣疾走的腳步聲吵醒,睜開眼,屋中已被人點亮油燈,入夜了。

  “讓開讓開!你們少爺寫信給我,不就是讓我來看人的嗎?你擋著我做什麼?”一個充滿氣勢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可是,三少爺說,如果竹小姐來了,先去他那裡一趟。”管家客氣的聲音分明毫無說服力。

  “我是來看我的姐姐的,又不是來看他的!讓開!”屋外的人好像是用力推了一下管家,管家沒了聲音。

  楓舞看著房門,她大概知道是誰了,沒想到幽雲觴竟會把她叫來。

  “砰”的一聲,房門被一腳毫不客氣的踹開,竹可湘大步走進,手上拎著包袱,臉上還帶著風塵僕僕,一看就是一下馬車就直奔這裡,只是那強悍的氣勢,哪裡還有在竹家溫婉貼心頗得人心樣子。

  竹可湘一眼就尋到靠在床上正看向房門的楓舞,四眼相望,竹可湘猛地一愣,手上的包袱掉落在地,然後大步走到床前,雙手環胸,她低頭,楓舞抬頭,對於她的出現絲毫沒有吃驚的表現。

  “喲~~看看這是誰啊?我們的竹大當家如今怎麼一副失了魂的喪家之犬的樣子!?”竹可湘揚高眉,諷意滿的都要溢出。

  楓舞收回視線,低頭,捻起一塊早已冷了的糕點放進嘴裡,竹可湘吸了一口氣,揚起手打了過去,楓舞以為是要打她,下意識的就偏了偏臉,等著那巴掌揮下,誰知掌風一轉,居然掃向她手中的盤子,“咣當”一聲,盤子碎裂在地,糕點滾落一片,四處散去。而楓舞就好像什麼都沒看到,什麼都沒聽到一樣,木然的嚼著。

  “呵,好啊,還知道閃,還知道吃,看來呆得還不是很厲害嗎~”竹可湘由諷變酸,心卻暗自抽動了一下,剛進門的時候,她真被楓舞那個樣子給嚇了一跳,她何時看到過那樣的楓舞?就好像一朵垂死的花,輕輕一捏,就能捏死一樣。前幾天,她忽然收到幽雲觴的信,信中並沒有說的太詳細,只是說了楓舞的情況,還有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竹家長子竹塵飛?楓舞一蹶不振的原因好像和他有關。

  竹可湘看楓舞對她的諷和酸都沒有反應,不由得火氣直冒,自己不分晝夜的趕過來,可不是為了看她這副德性,那個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說要不費吹灰之力奪走她竹家當家之位的楓舞呢?去了那兒?!那個把爹所有的禮物交給她保管,會叫她一聲妹妹的楓舞呢?又去了那兒?!

  “喂!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干嗎一副要死不死的樣子?”竹可湘又抬高了聲音,大的都讓燭火為之一抖,同時也嚇到了楓舞,還沒咽下的糕點卡在喉間,嗆得她一陣猛咳。

  竹可湘撇撇嘴,這都能嚇到?心裡雖是這麼說,但手還是伸出輕拍著楓舞的背,“好點沒?”

  楓舞抓住竹可湘的手,抬起頭,雙眼被嗆得通紅,還有被嗆出淚水,露出凄美一笑,嗓音聽起來有些粘潤,“你想知道是誰殺了你的娘嗎?我告訴你,好不好?”

  竹可湘皺眉,只聽楓舞繼續說道,“是你的姐姐,竹可瀟……是她親手殺了你的娘,你們的娘……”竹可湘雙眸陡然睜大,呼吸一窒。

  “你想知道是誰指使你的姐姐去殺你的娘嗎?我告訴你,好不好?”

  “不……不要說……”竹可湘想要用雙手捂住耳朵,卻被楓舞抓住不放。

  楓舞臉上的凄美又加深了幾份,字句清晰地說道,“是我的弟弟,竹塵飛……是他指使你的姐姐,去殺了你的娘,你們的娘……”

  竹可湘的腦中一片空白,意識霎時被抽空,楓舞將她的雙手移到脖間,“我再告訴你,好不好?你的姐姐竹可瀟在被我的弟弟竹塵飛利用之後,被他命人碎屍萬段,屍骨無存……”

  竹可湘喉嚨上下一動,眼睛看向自己握在楓舞脖子上的雙手,止不住地抖了起來,耳邊還聽著楓舞的聲音,“你一定想替你的娘,你的姐姐報仇吧?就跟我以前一樣……我給你這個機會……好不好?”

  那帶著懇求帶著期待的“好不好”三個字宛如雷電一般劈中竹可湘,也將她劈醒,楓舞告訴她這些是為了尋死?!楓舞是想要她殺了自己?!

  竹可湘的雙手猛然一緊,但是抓的不是楓舞的脖子,而是她的衣襟,竹可湘不知道自己那兒來的力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這麼做,在她回復意識時,最想做的就是一把將楓舞從床上拽起,拎到自己的面前,眼睛對著眼睛,鼻子對著鼻子,嘴巴對著嘴巴,就差幾寸就能碰上。

  竹可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爆發出十足的音量,吼道,“你以為你是秤砣嗎!?啊?你告訴我!你是嗎!?你是秤砣嗎?!”

  楓舞似是沒有聽明白竹可湘的話,剛剛那期待的神色換成失望,可憐兮兮的說道,“你為什麼不殺我?”

  “殺你?!我呸!”竹可湘毫不文雅的噴了楓舞一臉口水,在燭光的照耀下,點點生光,楓舞臉上一僵,竹可湘為什麼不殺她,還是根本不屑於殺她?

  “殺了你,我可就是殺人犯了!”竹可湘感覺楓舞的身體又向下軟去,也跟著加了幾分力,拉著她的衣襟,用力的晃著,“再說,就算我要報仇,也是要去找那個什麼竹塵飛!為什麼要找你?!你真以為自己是秤砣嗎?就算他是你的弟弟又怎樣?你為什麼要自以為是的背負一切?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還各自飛呢!弟弟又算什麼?!弟弟的罪,你做姐姐的憑什麼要往自己身上攬?你變成笨蛋了嗎?!啊?!”

  楓舞垂著的手顫了一下,是啊,為什麼呢?因為都是她的報復心太重種下的果,不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非要把人逼到決出才罷休,如果不是她,爹就不會搬出去,沈婉馨也不會去庵堂,竹可瀟就不會離家出走,那麼一切就不會發生,如果不是她,展紫虛就不會被軒轅瀚玷污,落兒就不會嫁給聞向遲,落兒也就不會中毒,聞家也就不會家破人亡。竹塵飛只是利用了她這一點,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呢?!他是她的弟弟,他為什麼要這麼對她?!想到這裡,本來平靜的心湖掀起小小波濤,她不甘,她不甘啊!她很想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一切,竹塵飛到底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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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0:08

  可是,就算知道了又怎樣,木已成舟,發生的事情都無法再改變,死去的人都無法再活過來。心湖的小小波濤被撫平,再次波瀾不驚,只剩下圈圈漣漪,慢慢的晃蕩。

  見楓舞眼中出現的小小光彩又消失不見,就連眼睛都干脆閉上了,竹可湘氣結,好啊!當她說的話都是白說的嗎?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竹可湘松開楓舞,楓舞癱坐在床,垂著手,低著頭。

  竹可湘向後退了一步,向楓舞伸出手,挑釁說道,“我看你這個樣子也沒有資格做竹家大當家了,那麼就把四守堂的令牌交給我吧,由我來接替,我想四守堂也不願承認你這個樣子的主子!”

  竹可湘知道四守堂的令牌是爹親手交給楓舞的,對楓舞來說,不僅是竹家權位的像征,也是親情的留戀。楓舞,拒絕她啊!快啊,拒絕她啊!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能給其他人?只要還知道拒絕,就還有救!

  楓舞抬起頭,不發一語,光著腳走下床,許久沒有走路,碰到冰涼地面的腳一軟,楓舞撐著床柱站定,然後搖晃不穩的走向櫃子,打開,一陣翻弄,雙手拿出四守堂的令牌,捧在掌心中盯了許久,轉過身,走到竹可湘面前拉過她的手,將令牌放在她的手中,輕聲說道,“給你。”然後又爬上床,蓋好被子,一動不動,眼睛無神的看著一點。

  竹可湘看了看手中令牌,又看了看楓舞,再看看手中令牌,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卻不是因為激動,拿著令牌的手猛然握緊,顫著伸出食指指向楓舞,“你,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我不管了!去你的四守堂令牌!”

  說完,便將令牌砸向楓舞的臉,然後掉落在她的手邊,被砸中的臉迅速浮現出一塊明顯的紅印,竹可湘狠狠跺了一下腳,憤然轉身,可是,就在轉身的一剎那,淚水決堤,邁著步子就往房門走去,一邊走,一邊用手背用力的擦著臉上淚水,嘴裡嘟囔著,“難看死了,竹楓舞,你真是難看死了!!”

  竹可湘一腳跨出門檻,另一腳卻被絆住,重心不穩,直直向下跌去,不動了,就那樣臉朝下的趴在地上,然後肩膀開始顫抖,嗚嗚的哭出聲,“為什麼……姐姐你為什麼要殺娘……嗚嗚嗚,為什麼……”竹可湘撐起膀子,移動身軀,在門外靠著牆,雙手抱膝,埋著頭大哭不止。

  楓舞看向門外,是啊,為什麼,她們都在問為什麼,可是到底誰能告訴她們答案。

  當幽雲觴趕來時,看到這幅場景,竟也是愣住了,上前想要扶起竹可湘,卻被她打掉,竹可湘不顧形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撫牆站起,進屋撿起包袱,不看楓舞一眼,就大步離開,走前撂下一句狠話,“她的事我不管了,如果她要這樣一輩子,就讓她這麼去吧。只是為你們這些人心寒。我勸你,早點放棄她吧,不然最後一定會被拖垮的。還有,竹家我就接收了,我可不敢保證會讓竹家變成怎樣,反正那個當家的又不在乎了。”雖然是對幽雲觴說的,可是竹可湘故意抬高了聲音,分明是想要說給楓舞聽。

  幽雲觴無奈的笑了一下,看著剛來沒有兩個時辰,就昂著下巴離開的竹可湘,搖了搖頭,走進房間,在床邊坐下,盯著楓舞看了許久,才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轉向他,“今天,娘跟我提了娶側室的事情,說,你到現在還沒有為我生下一個孩子……”

  楓舞眨著眼睛看著幽雲觴,臉上沒有波動,幽雲觴放開楓舞的下巴,手指宛如羽毛一般掃過她的額,她的眉,她的鼻,她的臉頰,唯獨沒有碰她的唇,然後手臂繞過頸後,手指逗弄著她的耳垂。燭光在地上印出兩人相擁的影子,顯得糾纏的曖昧不清。

  “但是,我拒絕了。楓舞,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獨一無二。你對我來說,就是獨一無二的,我不會發誓,只想告訴你,幽雲觴今生只有你這一個妻子。”幽雲觴的聲音沙啞深沉,宛如一潭深水,想要把楓舞淹沒。

  燭光在楓舞眼中閃動,卻依然空洞茫然,幽雲觴的視線在楓舞的唇和眼來回移動著,然後低下頭,在楓舞的唇前說道,“我知道,你聽見了。我也知道,你現在只是對自己判了刑,但是總歸會有一個刑期,我不相信會是一輩子,也不相信是一個死刑。給我一個時間,一個期限……”

  由於靠的太近,幽雲觴每說一個字,每動一次唇,都會似有似無的和楓舞的唇相觸,終於幽雲觴垂眸,視線在楓舞的唇上停住,然後吻住,蜻蜓點水般的吻巡回著他剛剛手指觸碰過的地方,從額,到眉,到眼睛,睫毛,鼻子,臉頰,留下溫潤的痕跡,最後再次回到唇上,楓舞沒有任何反應,一動不動,只是微微顫抖的睫毛透露了她的心並非毫無知覺。

  幽雲觴離開楓舞的唇,轉到她的耳邊,氣息略微不穩的吐在耳垂上,聲音比剛剛更加沙啞還有些粘膩,“我沒有太多耐心,我已經等了太久太久,如果刑滿了,你還不出來,我就強拉你出來,即使會弄傷你……”

  楓舞微張著唇,呼吸有些序亂,幽雲觴笑了,在晃動的燭光下,臉上忽明忽暗,本來冷峻神色變得有些邪氣,粗糙的拇指撫過略微紅腫的雙唇,然後將楓舞放倒在床,拉好被子,伸手蓋住她無神的雙眼,說道,“我會找到瓊華山……”

  手掌下的眼睛顫動了一下,幽雲觴知道這就是楓舞最大的心結,“找到竹塵飛,然後……”幽雲觴停下聲,感覺睫毛緩緩落下,閉上了眼睛。

  許久,屋內沒有一點聲響,幽雲觴站起,看著睡著的楓舞,現在就連睡覺也成了你逃避的方式嗎?幽雲觴吐出一口隱忍的悶氣,知道現在不能太逼迫她,便轉身熄了燭燈,悄然離開房間。

  房門剛合上,楓舞便睜開眼,或許,是該離開的時候了,然後又閉上,放任自己再一次沉浸在這片黑暗當中。

  又過了幾天,展紫虛坐在椅子上削蘋果,一連串的蘋果皮完好的掉落在地,走到床邊,遞給楓舞,楓舞不接,看了一眼果肉鮮嫩的蘋果,抬頭看向展紫虛,“紫虛,我想去天山族看一看,你帶我去,好不好?”

  手中的蘋果滾落在地,這恐怕是這些日子楓舞對他說的最長的一句話了,展紫虛點頭,彎腰橫抱起楓舞,說道,“好,你要去那兒,我就帶你去那兒!”

  楓舞雙手環著展紫虛的脖子,臉靠在他的頰邊,動著唇,卻沒有發出聲音,對不起,紫虛……

  她打算等展紫虛帶他出府之後,就想辦法離開他,去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也沒人認識她的地方,這樣,就可以斷了幽雲觴和展紫虛與她的牽連,她不能再和他們有任何羈絆,否則只會害了他們。竹塵飛說,除非她想起一切,不然會不斷不斷的逼她,雖然楓舞不知道竹塵飛到底要讓她想起什麼,但是她知道,竹塵飛若想要逼她,就一定會從她身邊的人下手,所以她必須離開。

  展紫虛抱著楓舞走出屋子,想要直接點牆躍出府外,可是剛剛跳過牆高,一個人影就飛身過來,伸手就要搶他懷中的人,展紫虛利落的旋身閃過,落在庭院空曠的草地上,穩穩抱著楓舞,沒有讓她動一下,隨後人影也在展紫虛不遠處落下。

  “你要帶楓舞去哪裡?”幽雲觴強壓著心中怒氣,沉聲問道。

  “楓舞想要離開這裡,我自然就要帶她離開!”展紫虛底氣十足的回道。

  “離開?!”幽雲觴揚聲,視線宛如利箭一般射向楓舞,難道她當他前些日子說的都是廢話嗎?!

  “是的,離開。不要擋著路,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展紫虛,楓舞是我的妻子,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吧。”

  “是你的妻子又怎樣?!我對楓舞的感情絕對不比你少……不!是絕對在你之上!我可以為了楓舞做任何事!你呢?你可以嗎?”

  “你那根本就是盲從!”

  “盲從又怎樣?我就是愛楓舞!那又怎樣!?”展紫虛脫口而出,完全沒有注意自己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懷中的楓舞一顫,展紫虛只以為楓舞是冷了,雙手更加抱緊了楓舞,將她攬在自己胸前,視線依然不離幽雲觴。

  幽雲觴眯著眼盯著楓舞,似是在探究什麼,然後轉向展紫虛,“看來,我們是非要動手不可了?”

  幽雲觴此話一出,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勢頓時展開,一觸即發,展紫虛將楓舞靠放在一旁的大樹邊,替她整理了一下微亂的頭發,“楓舞,你再等一下,我很快就帶你去天山族。”

  楓舞想要伸手抓住展紫虛,卻只能看著他的袍擺從指尖滑過,伸出的手無力的摔落在地,空洞的眼眸中印出幽雲觴和展紫虛全力打鬥,不分上下的來回身影。

  不要打,為什麼要打起來呢?她只是想要離開而已,難道她又做錯了嗎?楓舞移開視線,看到波光粼粼的湖面,眼神變得有些迷蒙,身體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扶樹站起,向那片湖水走去。

  耳邊傳來嘩啦啦的趟水聲,身子一下子變得沉重,然後下沉,眼前的景像模糊不清,卻能看到湛藍的天空,朵朵白雲,然後聽不見水聲,卻聽見了心跳聲,很重很重的心跳聲,好像在什麼時候也聽到過,到底是在什麼時候呢?

  一張上了妝,妖魅的臉從腦中一閃而過,接著是一個脖子上開出一朵花的身體停在腦海中,如此可怕的樣子,是誰?她到底忘了多少事情,忘了多久前的事情。

  楓舞沉沉的閉上眼,黑暗,是她這段日子以來,所接觸到最多的景像。

  失去意識以前,又聽到有人叫她————

  “楓舞!”展紫虛和幽雲觴同時向湖中飛奔而去,沒想到楓舞居然會投湖!!

  傍晚,天色灰沉的令人覺得壓抑。

  “少夫人只是嗆了些水,醒來後多喝一些姜湯驅寒,並無大礙。”大夫對幽雲觴說道。

  幽雲觴點點頭,命人送走大夫,展紫虛坐在床邊,凝視著楓舞,他不明白,楓舞為什麼會投湖,如果他們晚發現一些,他真不敢想像後果會是如何!

  “展紫虛,你還以為楓舞只是想去天山族嗎?”在楓舞昏迷的時候,展紫虛把楓舞想要去天山族的事情告訴了幽雲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楓舞想去那兒,我就帶她去那兒……”展紫虛頭也不會的回答道。

  “你!”幽雲觴被展紫虛的“盲從”氣的詞窮,“楓舞只是想要先離開我,然後會再想辦法離開你!”

  展紫虛猛地回頭,“不可能!她為什麼想要離開我?!”

  聽到展紫虛那好像兩人誓言不離不棄的語氣,幽雲觴極力壓制著自己,讓自己保持理智,“因為她不想我們成為竹塵飛下一個目標。難道你忘記他離開之前所說的話了嗎?他不會放過楓舞身邊所親近的人……”

  現在,竹塵飛對他們來說,宛如一場惡夢。

  展紫虛一僵,再次回想起竹塵飛對他說的話,難道竹塵飛下一個要對付的人是他?所以,竹塵飛才會騙他,可以讓他變成男人,然後挑撥他和幽雲觴之間的關系?是這樣嗎?

  幽雲觴看著展紫虛若有所思的樣子,思忖了片刻,說道,“展紫虛,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們……”

  “沒有!”展紫虛迅速回答道,但在幽雲觴眼中,卻成了心虛的表現。

  展紫虛只能裝做沒有看到幽雲觴投來的審視目光,轉過頭繼續看著昏睡的楓舞。

  而窗外,樹影斑駁,遮住了忽閃而過的黑影。

  “你是說,楓舞因為得知弟弟所做的一切後,一蹶不正,自暴自棄,然後投湖自盡?”一個聽不出喜怒的聲音不快不慢的說道,聲音的主人正一手把玩著一根已經顯得黑舊的銀釵,分明是沒有被好好的擦拭保存,被空氣腐蝕,失去原來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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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0:23

奢華寬敞的房間裡,薄薄的煙霧繚繞,彌漫著濃濃媚香,房內所有的裝飾幾乎都是朱紅色,特別是那張寬大的床,床頂掛著朱紅色的流梳掛珠床幔,床上朱紅色床褥凌亂,被褥下正躺著一個爬睡著的女人,黑發遮住臉的兩旁,看不清樣子,雪白的美背只被紅色被褥遮住一半,一紅一白,顯得格外的奪目,不知是紅襯托了白,還是白襯托了紅。

  而更令人不可忽視的是側躺在長椅上的修長身形,一身深紅單衣不整的穿在身上,腰間只是松松的系著腰帶,露出結實卻又顯得異常白皙的胸膛,一手慵懶的支在額側,一手把玩著手上的銀釵,在這皇城內,除了十三王爺軒轅灝以外,誰還會如此大膽的用著代表極高權貴的朱紅之色。

  跪在長椅前的黑色蒙面人,對於自己主子剛剛所說的話,不知該如何回應,他只是把自己近幾個月來在幽雲府查看的一切如實稟告而已,主子就得出這寥寥幾字。

  等了許久沒有聽到答復,軒轅灝並沒有露出不耐,只是有輕輕地問了一句,“是不是?”

  “是!”夜空——軒轅灝一手培養出來的夜影軍的得力助手,在聽到軒轅灝的聲音後,迅速回道,不再猶豫,他在軒轅灝身邊待了十幾年,對於喜怒難辨的主子,還是有幾分了解,至少可以猜到軒轅灝用什麼口氣時,是代表著不悅的前兆。

  “這樣啊……”軒轅灝垂下眸,看著手中的銀釵,楓舞是他看中的人,但是卻有人比他早一步動了她,而那個人居然是楓舞的弟弟,這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看來要改變原來的計劃了。不過,這新的計劃也許會更加有趣。

  “一蹶不正……投湖自盡……”軒轅灝玩味一般念著這兩個詞,手上的力道一重,銀釵鐺的一聲斷成兩段,掉落在地,軒轅灝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地上的兩端銀釵,似乎這支銀釵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一蹶不正的楓舞,投湖自盡的楓舞,會是個怎的模樣?和那個撞見他和皇上的妃子廝混還能冷靜自處的楓舞,那個假裝害怕他來混淆他視線的楓舞,會有怎樣的區別?想到此,軒轅灝低笑一聲,他還真等不急想要看一看了,但是,會讓她變成這樣的人不是他,這一點讓軒轅灝頓時又收起了笑,臉上閃過陰魅之色。

  竹,塵,飛。軒轅灝斂瞼品味著這個名字,看來他要去見一見他那親愛的皇兄軒轅瀚了,如果遲了,怕是又要被叫竹塵飛的人搶先了一步,楓舞可是他看中的人,除了他,容不得其他人動。

  軒轅灝起身,赤腳走向房門,攏了攏衣襟,對夜空說道,“我回來時,不想再看到床上的那個女人。”

  “是!”等軒轅灝走出房間,夜空才站起,走到床邊,合著被褥將昏睡的女人抱起,看到女人那張還顯稚氣的臉時,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不是……

  深夜,兩個家僕打開王爺府大門,軒轅灝身穿繡著龍鳳朝祥的朱紅色宮廷服跨出門檻,抬頭看了一眼亮黃色的明月,然後彎腰坐進轎子,“去御書房。”

  而此時,御書房內,燈火通明,軒轅瀚坐在案前,看著一本折子,小葉子公公候在一旁,隨時聽候差遣,案下幾步遠,一個穿著綢質天藍色書生袍的少年正低頭恭敬的站著。

  “愛卿,辛苦你了。這件事做得很好。看來,這一年,你適應的很快……”軒轅瀚合上折子,語氣中盡是滿意。

  少年這才抬起頭,眉清目秀的臉上帶著謙虛之色,“多謝皇上贊許。其實這都是大哥的部下,一直盡心輔助,臣才能如此迅速的接手州守一職。”

  這位少年正是幽雲府的五子,幽雲芝,在幽雲宮失蹤之後,接替幽雲宮的“一切”職務。幽雲芝在神貌和性情上與幽雲宮有五六成相似,雖然才十九歲,智謀已經過人,和當年的幽雲宮比起,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也是皇上看中他的原因,既然幽雲宮走了,那麼他就再培養出一個“幽雲宮”,只不過這個幽雲芝的心思藏得很深,想要完全掌握住,很難。這一年中,每當軒轅瀚覺得已經掌握住他時,便又會覺得並非如此,就好像水一樣,明明捧在手中,卻又輕易的從指縫中流去。

  “愛卿,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謙虛,太默默無聞。明明做了很多事,卻不讓百姓和其他人知道,怪不得常聽人說,這個新的十六州州守沒有上一任的盡責。”

  幽雲芝只是淺笑,不說話,眼中看不出認同還是不認同,也沒有絲毫給自己辯解的意思。軒轅瀚微微眯眼,隔著一段並不遠的距離看著幽雲芝,是的,就是這種感覺,明明站的很近,卻覺得他離得很遠,抓不住,碰不著,對於身為皇上的軒轅瀚來說,這種帶著難以預料和未知數的臣子,十分危險,可是他又舍不得放掉這麼一個大好人才。

  軒轅瀚和幽雲芝就這樣隔著案桌對視著,一個審視,一個坦然,直到一旁的小葉子公公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清咳,幽雲芝才斂眸拱手道,“是,臣,知道了。”

  這時,御書房外傳來通報聲,“啟稟皇上,十三王爺求見。”

  十三皇弟?這麼晚了,會有何事?軒轅瀚暗自思忖片刻,沉聲說道,“宣。”

  軒轅灝迎風走進房內,黑發向後飄揚,單單如此,空氣就放入融進了一絲蠱惑之氣,軒轅灝只看向軒轅瀚,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幽雲芝。

  “臣弟見過皇上……”軒轅灝一邊說著,一邊掀起袍擺就要下跪。

  “皇弟免禮!”軒轅瀚連忙伸手阻止道。

  軒轅灝也不矯情,不再行君臣跪禮,直身站起,軒轅瀚剛想說話,看了一眼幽雲芝,說道,“幽雲芝,你可以退下了。”語氣不再有方才的熱絡,換成對一般大臣的疏離和威儀。

  “是,皇上,臣告退。”幽雲芝彎腰行禮,向後退去,從頭到尾,沒有看一眼軒轅灝,就像軒轅灝也沒有注意到他一樣。

  幽雲芝退出御書房後,走在宮廷走廊上,仰頭看那滿天的點點繁星,露出一貫的淺笑,但從這笑中,卻看不出什麼,低喃自語似的說道,“呵呵,百姓……”

  御書房內,軒轅瀚和軒轅灝隔著一張矮桌並排而坐,小葉子公公端上一壺茶水,為兩人各倒了一杯,在給軒轅灝倒茶時,小葉子公公手指不住的顫抖,一年前晚上的偶遇,給他留下了宛如噩夢般的記憶,生怕軒轅灝一個心血來潮就把他要了去,軒轅灝抬頭看了一眼小葉子公公,看了半天,似乎才想起來這個公公,確切地說,是想起了一年前躲在他身後的楓舞那帶著半分狡黠半分嘲諷的笑顏。

  軒轅瀚揮了揮手,讓小葉子公公退下,小葉子公公如獲大赦一般叩首退出御書房,房內終於只剩下兩人。

  “不知皇弟深夜來找朕,有何事?”

  軒轅灝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說道,“臣弟聽說皇上有意給幽雲觴指婚?”

  軒轅瀚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這件事他只和幽雲陽私下談過,沒想到及時是這樣,都逃不過軒轅灝的耳目,他雖為皇上,但是他知道如果眼前的這個男人,他同父異母的弟弟,只要願意,動一動手指就可以把他從皇位上拉下,因為,這個位置本該就是軒轅灝的。

  “呵呵,指婚還不至於,只是九皇兄的千金不知什麼時候看到幽雲觴,似是十分鐘意,都說非君不嫁,九皇兄來向朕開口,朕也不好拒絕,不過還是得先問問幽雲觴的意思。”軒轅瀚喝了一口茶,狀似隨意問道,“皇弟為何忽然提起這事?”

  軒轅灝笑了一下,說道,“沒什麼,只是如果皇上指了婚,所會影響到的人,和臣弟好像有些關系……”軒轅灝說的含糊,任軒轅瀚去猜想。

  果然,軒轅瀚臉色微變,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楓舞,他沒想到軒轅灝居然會知道楓舞,兩人又有何關系?

  見軒轅瀚有些走神,軒轅灝便徑自問道,“不知九皇兄的千金叫什麼名字?”

  “珠璃。”軒轅瀚連忙回神道。

  “珠……璃……”軒轅灝愉悅的笑了兩聲,“這還真巧了,今晚給我侍寢的女人,好像正好也叫珠璃。”

  軒轅瀚心中一驚,放在腿上的手已然握緊,聲音干澀的說道,“皇弟這是何意?”雖然軒轅瀚知道軒轅灝喜好漁色之歡,甚至和後宮的妃子關系混亂,但是軒轅瀚只當欠他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沒想到他就連自己的侄女都不放過,這可是亂倫啊。

  “皇上不要介意,你知道臣弟的,臣弟一向不愛記人姓名,也許是臣弟記錯了,又或是同名同姓……”軒轅灝迂回說道,就是不願給軒轅瀚一個痛快。

  軒轅瀚放下茶杯,正色看著軒轅灝,“皇弟,這麼做,可是在替和你有關系的那個人出頭?”軒轅灝會對珠璃出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讓她失去賜婚的資格,不讓楓舞這正室之位被動搖。

  軒轅灝只笑不答,偌大的房間陷入一片沉寂,不知過了多久,軒轅灝忽然開口道,“皇上可還記得四皇姐軒轅夙?”

  燭光在燈罩下隨著軒轅瀚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方才不是還在說賜婚一事,為何會轉而提到在皇城中塵封已久的“四皇女軒轅夙”?!

  軒轅夙,他怎麼可能忘記。

  那高貴典雅宛如一朵獨綻的郁金香的四皇姐,曾是莫國盛極一時的一個傳奇,當時,在百姓心中軒轅夙的地位比皇上還要高,當年皇位之爭中,幾乎所有人都認定軒轅夙會成為下一任女皇,可是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會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跳牆自盡,而原因至今未明,也就是因此,所有支持軒轅夙的大臣和黨派忽然全部轉向支持在皇城中毫無勢力又默默無聞的小皇子軒轅灝,成為軒轅灝爭奪王位的強大力量,而軒轅灝在不久之後也失蹤了,直到軒轅瀚繼承了王位才又出現,成為了在朝中只手遮天的十三王爺。

  他為何會對軒轅灝如此放任?想到此,軒轅瀚心中不得泛出苦笑。軒轅灝的親娘,就是在他眼前被自己的母後毒死,又是後宮爭權鬥勢所種下的果,那時年幼的軒轅灝,失去娘後,幾乎被皇上遺棄,年少的軒轅瀚曾經親眼看過自己的兄弟姐妹們是怎樣去欺負軒轅灝,小小的身體承受了多少辱罵凌虐,所以,在他登上皇位,軒轅灝再次出現時,那翻天覆地的轉變令他震驚不已。

  “看皇上遲遲不答,恐怕是早就忘了吧……”軒轅灝說的似乎十分惋惜。

  “不,朕沒忘……朕只是在想,皇弟為何會此時提起四皇姐。”軒轅瀚直直的盯著軒轅灝,想要讀出他真正的想法。

  軒轅灝長長的沉吟了一聲,直接說道,“我只是覺得楓舞和四皇姐有些神似。啊,楓舞就是幽雲觴的夫人,皇上應該知道她的吧?”

  軒轅瀚沒想到他會如此好不忌諱的說出楓舞的名字,臉上還帶著曖昧不清的魅惑笑意,而軒轅灝接著所說的話,對他宛如五雷轟頂。

  “我曾想,如果神似四皇姐的楓舞可以代替四皇姐登上女皇之位,或許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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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0:36

  軒轅瀚拍案而起,怒瞪著軒轅灝,切齒道,“朕對你放任,不代表你就可以毫無顧忌的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

  對於軒轅瀚的怒氣,軒轅灝臉色未動,只是小抿了一口茶水,潤潤喉嚨,抬頭看向臉色蒼白的軒轅瀚,露出安撫一笑,“皇上何必動怒,這只是臣弟曾經的一個小小想法,而如今……臣弟有了新的想法……”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軒轅瀚的雙手猛然握緊,克制住自己想要把他拎起來狠狠的搖晃的衝動。

  “臣弟也想問一問,皇上可以為了你心中的那個人作到何種地步?”

  軒轅灝的話一出,一陣猛烈的狂風刮進房內,衝開所有窗戶和房門,也吹滅了所有燭燈,月光一傾而下,灑在御書房清冷的地上,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無語對望,誰也看不清誰此時臉上的真切表情,只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炯炯眸光,軒轅瀚滿眼的震驚,而軒轅灝則盈盈笑意,只是這笑帶著幾分譏誚幾分蠱惑。

  屋外,高掛的明月被流動的黑雲遮住,仿佛是想要幫誰守住不可告人的秘密,沒有人知道屋內的人正悄悄的進行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黑雲漸漸飄過,月光再次綻放光輝。

  軒轅瀚點亮房內的最後一盞燈,吹滅捏在指尖的火星,轉頭,軒轅灝一手撐著臉頰,手肘抵在扶手上,嘴角擒著愜意的笑,好像剛剛所說的話和談論天氣一樣簡單。

  “好,朕答應。”

  對於這樣的回答,似是早在軒轅灝的預料之中,神色不變,“皇上答應的倒是爽快,不用再考慮幾天嗎?”

  “你早就知道我會答應,何必再跟我周旋?莫國,本該就是你的,所以,最後到底會變成怎樣,你有這個決定權……”軒轅瀚不再自稱“朕”,而是以“我”的身份說道。

  軒轅灝垂眸站起,走到軒轅瀚面前,靠的很近,幾乎可以呼吸到彼此呼出的空氣,聲音低沉微帶沙啞,“看在你這麼配合的份上,我就告訴你,當年我為何放棄皇位。”

  軒轅瀚下意識就想要往後退一步,不習慣和一個男人靠如此近的距離,可是卻被軒轅灝牢牢抓住兩邊的膀子,更是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差一點就是胸貼著胸,軒轅灝在軒轅瀚耳邊吐息道,“因為,唾手可得的東西,我不稀罕,我……更喜歡……掠奪來東西……權勢是如此,人,也是如此……”

  “所以,皇兄……”軒轅灝微微離開了些,伸出一指順著軒轅瀚的臉側線條劃到鄂下,抬起他的下巴,陰柔笑道,“你不用覺得對我虧欠……”

  軒轅瀚的喉嚨上下動了一下,卻說不出話來,只能看著軒轅灝那弧度優美且濃密的睫毛,面對他如此親昵的舉動,覺得一陣燥熱又夾雜著絲絲寒意從心底冒出。

  軒轅灝輕笑出聲,溫熱帶著甜香的氣息若有若無的吐在軒轅瀚臉上,軒轅瀚下意識的屏息,瞬間覺得有些暈眩,雙眼和軒轅灝對視著,猛然察覺深藏在他的眼中的誘惑之色,恢復意識時,軒轅瀚已經掙脫軒轅灝,隔著幾步,眼神復雜的瞪著軒轅灝。

  軒轅灝莞爾一笑,笑中似乎還帶著惋惜,輕瞟了一眼軒轅瀚,然後拂袖轉身離去,看著軒轅灝消失在視線之中,軒轅瀚才往後踉蹌了一步,一手捂住嘴,胃裡翻攪著,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軒轅灝那極其強烈的誘惑之意,那種仿佛只要沾上了,就會深深淪陷進去,不可自拔的感覺,就像中了罌粟的毒一樣,誘人魂魄,惑人上癮。

  走出皇宮大門,軒轅灝在轎前停下腳步,仰頭望月,亮黃色的光芒印在深如潭水的眼中,好像閃著獸一般的眸光,輕聲呢喃道,“楓舞……我真等不及想要見到你了……”

  楓舞……楓舞……

  誰,又是誰再叫她?楓舞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身在一片荒涼的空地之中,徐徐微風時有時無的吹過,帶過幾許凄涼之氣。

  夢境?有人會在做夢時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嗎?楓舞自嘲一笑,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忽然覺得在變得輕松很多,現在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就連心,都覺得是空的,似乎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都不見了,好想就一直這樣,哪裡都不去,把一切就忘得一干二淨。楓舞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竟會逃避到如此地步。

  楓舞……楓舞……

  飄渺虛幻的呼喚聲夾在風中吹進耳中,楓舞心中一驚,對這有些悲涼的呼喚聲感到有些害怕,她變得膽小,為什麼會這樣?她以前應該不會如此膽小的,她在害怕什麼?不知是什麼力量催使了她,楓舞猛然回頭,徐風變成大風,吹亂了她的發,也忽然揚起漫天的花瓣,楓舞一手撫著發,一手向空中抓去,一片紅色細長的花瓣躺在手心之中,然後又隨風飄去,不知何時,這片空地變成一片紅的顯得十分妖異的花海,楓舞低頭看著這些花,眼熟到令她心驚,這是她第二次看到這樣的花,而第一次,是在何時?而這些花叫做什麼名字?

  蔓珠沙華。它叫做蔓珠沙華。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楓舞全身一僵,一瞬間無數的畫面,聲音,片斷宛如潮水一般向她湧來,將她淹沒。

  竹簫懊悔又疼寵的眼神,沈婉馨死前緬懷年少美好回憶時的懷念神色,聞向遲頹廢不堪的樣子,竹可瀟四分五裂的屍身,幽雲羽鮮血直湧的身體,最後腦中只剩下兩個畫面,竹塵飛帶著溫柔的笑意叫著她姐姐以及面無表情的跟她說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精心的安排,為的只是逼她,這兩個畫面不斷的在腦中來回跳動變換著,壓得楓舞喘不過起來。

  “不!不要!”楓舞拔足狂奔,她不要,她不要想起來,為什麼就連在夢中都不肯放過她,她已經什麼都不願去想,都不願去做了,誰可以來帶走她?讓她擺脫著一切?不管是誰,只要讓她可以不要再去面對這一切……

  嘩啦,嘩啦……

  直到陣陣趟水聲傳來,楓舞才喘息的停下狂亂的腳步,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步入一條河水中,河水流的並不急,反而像小溪一般靜靜的淌著,水也並不深,至少現在只淹沒到楓舞的腳踝處,卻看不清河底,河水似乎顯得有些混濁。

  楓舞向對岸看去,遠遠的又是一片妖異的鮮紅,這次,楓舞一下就認出來了,那是蔓珠沙華,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漸漸的,有稀稀疏疏的人影從花叢中浮現出來,就好像海市蜃樓一般,人影漸漸清晰起來,楓舞陡然睜大雙眼,對岸站著一排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竹簫,沈婉馨,竹可瀟,鳳儀,幽雲羽,他們各個面色清冷的看著她。

  楓舞,楓舞……

  又是那種飄渺虛幻的呼喚,原來是他們在喊她,楓舞了然一笑,這笑顯得凄然,是他們在叫她過去嗎?是的,他們本來就是因她而死,她當然應該過去陪著他們。

  楓舞邁出一步,兩步,三步……

  “小姐,不要過去!”伴隨著聲音,楓舞的一只膀子從身側被拉住。

  楓舞偏頭,看到眼前人的樣子,先是有些茫然,然後那晚失去的記憶全部回來了,艾小五也死在她的面前,而殺了他的人,正是竹塵飛。

  “小五!”楓舞激動喊道,“你也在這兒?!”

  此時艾小五的樣子和第一次相遇時一樣,只不過頭發披散著,身穿白色單衣,而聲音卻不似那晚沙啞可怕,是呀,那晚艾小五跟她正准備跟她坦白,卻被竹塵飛殺死,所以,他會在這兒,並不奇怪,因為他也是因她而死。

  “是的,我也在這兒,但是,小姐,你不應該在這兒……”艾小五搖頭說道。

  “為什麼我不應該在這兒,你們都在這兒不是嗎?你們都是……”楓舞還沒說完,艾小五就伸出一手捂住楓舞要說的話。

  “這裡是右岸忘川河,你會在這兒,只是不小心失去了你心中的一角,小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嗎?不管發生什麼,請都別迷失了你的心……”

  不管發生什麼,請都別迷失了你的心。這句話她記得,這本是艾小五前來跟她道別時所說的話,可是她的心早就在竹塵飛跟她說出一切時迷失了,找不回來了。

  艾小五笑道,“而我,還有他們會在這兒,不是因為在等你過去,而是因為要替你找回你的心……”

  “什麼?”楓舞一愣,不明白他是何意。

  艾小五收回放在楓舞嘴上的手,只見站在對岸的人影不見,變成一個個忽閃忽閃冥藍色光點,聚攏在一起飄進艾小五微微合攏的雙手之中。

  楓舞看著那藍色亮光,聽艾小五繼續說道,“小姐,或許你不能原諒自己,但是你不能永遠停足不前,死去的人無法再在你身邊,等著你的懺悔和歉意,可是還有活著的人呢,他們還需要你,不是嗎?活著的人比死了的人要更加值得珍惜,去保護。很多事情,沒有為什麼,但哪又怎樣,帶著你的真心去尋找,也許就能得到可以讓自己寬心的答案,這也就足夠了……”艾小五將雙手放在楓舞的心房處,冥藍色的光點穿過衣襟融進心中,楓舞頓時覺得心間充滿了溫暖之意,抬頭看向艾小五。

  “我替你找回了那部分迷失的心,下面就要靠小姐自己了……”艾小五伸手指向楓舞身後,“那裡是左岸記川河,那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從那裡你就可以離開這裡,小姐,回去後,請你一定要記住,千萬不要再迷失你的心,我只能幫你這一次……”

  楓舞順著艾小五所指的地方看去,左岸記川河,岸邊同樣也站著一排人,展紫虛,幽雲觴,落兒,幽雲覺,小紅之,小祭楓,還有竹可湘,他們正面帶期盼和微笑看著她,楓舞不覺得看痴了,他們一直都在支持著她,鼓勵著她,而她卻一直只顧著自憐自艾,只知道自己的痛苦,想到此,楓舞順著自己的意識就向那裡走去,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艾小五。

  “去吧,小姐,你要走的路還很長……”

  “小五,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艾小五點了點頭,揮手道別,楓舞轉頭,堅定的向她該去的地方跑去,艾小五看著楓舞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身影,嘴角的笑也隨之漸漸消失,閉上眼,宛如風雲變幻,所有的一切霎時消失,變成一片荒蕪,只剩下一朵開敗的人面花,而花中的人面正慢慢衰老,忽然,一只腳毫不留情的踩了下去,人面花化成點點星光消散不見。

  “我本好心留你元靈,悉心培育你,讓你有修成花精的力量,可是你居然利用我的一片心意做出這等好事來……”雖然是訓斥的話,但卻聽不出怒意,反而帶著贊賞,“看吧,現在你把所有的力量替楓舞結開心結,卻讓自己魂飛魄散,真是可憐……”

  一個身穿華服的人站在這荒蕪之地上,看著從遠處漸漸開始消失的幻境,嘴角浮出詭異一笑。

  楓舞睜開雙眼,心從來沒有如此平靜輕松過,她的刑滿了,她已經走出為自己所設的牢房。

  自從她落湖之後,幽雲觴一直派人寸步不離的看著她,就連展紫虛有時都用困惑的眼神沉默的盯著她瞧,如今,她要去跟他們說,她不會再消沉下去,她要去瓊華山,找到竹塵飛,去尋找答案,不是為了“為什麼”,只為讓自己寬心。

  “我該說是心有靈犀嗎?我剛來接你,你就醒了……”一個帶著沉笑的聲音在黑暗的房內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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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0:50

 楓舞一驚,猛然抱被坐起,剛想大聲問道是誰,就被迅速點了兩處穴道,一動不動,也發不出聲音,只能干瞪著眼前的朱紅色宮廷服,勾起她在皇城時不太愉快的記憶,她明明已經離開皇城一年有余,為何他還陰魂不散?!

  軒轅灝看著楓舞怒氣又懊惱的臉色,又笑出一聲,“本王的手下說你是一蹶不正,投湖自盡,本王一直在想,這樣的你會是怎樣,現在終於看到了,為什麼覺得並沒有本王想像中的那麼楚楚可憐,反而更加……氣勢逼人?”

  投湖自盡?!楓舞心中一嗤,所有的人都這麼認為,可是當時她真的只是亂了心神,就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軒轅灝走到床邊,抬起楓舞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不過好像,的確瘦了點……”軒轅灝借著昏暗的月光細細看著楓舞,時隔一年,再次看到她,滿心以為會看到一個消沉落魄的楓舞,一個和一年前在皇城相遇時完全不一樣的楓舞,可是,卻沒有,她依然全身充滿令他想要征服的挑戰力,而且似乎又多了些什麼,他還來不及去品析。

  他是該失望,還是心喜?他是該失望的,不是嗎?因為他是多麼期待可以看到總是昂著頭又自信滿滿的楓舞戰敗時的樣子,可是,他卻沒有,居然連一點點失望的感覺都沒有,反而覺得更加熱血沸騰,更加激起了他掠奪的欲望,她果然是他看中的人,只有他才會讓他沉寂多年的心狂跳不已。她沒有令他失望。軒轅灝冷笑一聲,多麼矛盾的心理。

  楓舞因為下巴上那不斷加重的力道而皺眉,卻又說不出話來,只能憑直覺觀察著軒轅灝眸底變換不定的眼神。

  你想做什麼?!楓舞眼神凌厲的問道。

  而軒轅灝則直接用行動來回答她,彎腰把楓舞從床上橫抱在懷中,很滿意的看到她臉上閃過的驚慌之色,然後轉身從房門毫不避諱的離開,在這幽雲府中來去自如。

  房內,一張寫著龍飛鳳舞而又霸道字跡的字條翩然落地。

  清晨,空氣有些濕潤,帶著些許霧氣蒙蒙的感覺,一個婢女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一手端著水盆,一手揉著睡眼朦朧的眼睛,然後敲了敲房門,“三少夫人,你醒了嗎?”

  屋內一片安靜,婢女似乎也是習慣了這樣回應,直接推門而進,“三少夫人,奴婢進來了。”

  婢女將水盆放在架子上,轉身看向床,卻是一片空空如也,被子一角搭在床邊,大半部分落在地上,婢女立刻大叫出聲,甩了一下膀子,不小心把身後的架子打翻在地,水嘩啦啦的流得滿地。

  “不好了!不好了!三少夫人不見了!”婢女驚慌的邊跑邊喊,迎面就撞上一個胸膛,捂著腦門向後退了一步,差點就要摔倒。

  “什麼事情如此驚慌?”幽雲觴伸出一手扶了一下婢女,讓她穩住重心。

  婢女喘了一口氣,又急又快地含糊說道,“三少夫人不見了!”

  本來正整著衣襟的手猛然一頓,全身霎時繃緊,眼露凶光的盯著婢女,“什麼?!把話說清楚!”

  被這麼一盯,婢女這次說的又顫又慢,也字字清晰,“三少夫人……她,不見了……”

  幽雲觴低咒一聲,推開婢女就向房間跑去,婢女往牆上一撞,還沒來及叫疼,展紫虛就舉著雙手伸著大大的懶腰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幽雲觴跑開的背影,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你們家三少爺慌成那樣?”

  婢女吞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說道,“三少夫人,她不見了……”

  只聽展紫虛腰間傳來小小的“哢嚓”一聲,伸懶腰的動作頓住了,顧不得腰間的陣痛,展紫虛邁足飛奔過去,帶過一陣狂風,吹飄起婢女的鬢發。

  幽雲觴跳跨進房內,看了一眼滿地的水,然後走到床邊,撿起地上的被子,凝視了稍會,又伸手摸了摸床褥上的溫度,涼的,看來楓舞離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拿著被子的手一緊。

  這時,展紫虛也跑了進來,掃了一眼房內的情況,“我去湖邊找楓舞!”說完,轉頭就要走,卻被幽雲觴一把抓住手肘。

  “你干嗎攔著我?!”展紫虛吼道,他現在心急如焚,生怕楓舞又想不開。

  幽雲觴偏了偏頭,展紫虛皺眉,順著幽雲觴的意思看了過去,一張紙條反攤在地上,幽雲觴松開展紫虛,彎腰撿起,上下看了一下,不發一語,展紫虛好奇地湊過去瞄了一眼,臉色一變。

  本王請尊夫人來府中做客一敘,時候到了,自當送還。十三王爺,軒轅灝。

  “十三王爺?!”展紫虛拔高的聲音有些走調,想起在皇城的一幕幕,心中的不安不斷擴大,他沒想到軒轅灝會追到這裡來,剛想轉身,就聽到幽雲觴冷冷的聲音。

  “就算你去王爺府,也未必能見到楓舞,更別說把她帶回來了。”

  “為什麼?”展紫虛不死心的問道。

  幽雲觴不答,只是把紙條折好放進衣袖,展紫虛被幽雲觴這漫不經心的態度弄得氣急,嚷道,“楓舞被帶走了,你還這麼不急不慢的,你是真的關心楓舞,喜歡楓舞嗎!?”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

  “不是坐以待斃,而是靜觀其變。”當務之急,要先把軒轅灝帶走楓舞的目的搞清楚,幽雲觴忽然盯住展紫虛,說道,“也趁著現在,你最好想清楚心中的困惑。可別扯後腿,不然到時,休怪我不留情面……”

  展紫虛愕住,沒想到他會察覺到最近自己心中的矛盾,然後看著幽雲觴離去,靜默的站在房中。

  十幾日後,皇城,十三王爺府。

  “王爺萬安。”一個正收拾著桌上碗碟的美艷婢女停下手上動作,屈腿行禮。

  “嗯……”軒轅灝漫應了一聲,看了一眼桌上的殘羹冷炙,所有食物都用了大半,看來有人胃口倒是不錯,視線尋到背對著他正在淨手的楓舞,勾起一笑,揮了揮手,示意婢女退下,婢女利落的將碗碟放進托盤中,然後轉身退出。

  “看來你這幾日適應的很好,本王還擔心你住不慣,看來是本王多慮了。”軒轅灝在椅子上坐下,手撐著下顎,看著楓舞纖細卻又挺得筆直的背部線條。

  楓舞輕輕吸了一口氣,將手從水中移出,拿起一旁的干淨白巾,細細擦拭著水珠,讓自己的心慢慢平復下來,就在婢女請安時,楓舞的心頓時一陣狂跳,自從被擄到王府,軒轅灝就把她安排在這個幽靜的居院,不聞不問,她不是沒想過逃走,只是經過她的幾次查探,發現這個王府的地形及各個房屋的安排居然十分復雜迂回,不按一定的方位來走,根本找不到出口。

  有一次,楓舞居然還在走廊的牆邊無意中發現一個秘道。她那天只是走累了,伸手扶了一下旁邊的牆,就推出了一個秘道的,走進去後,出口竟然是一個書房,最後還是在家僕的帶領下回到自己的居處,楓舞知道像這樣的秘道在這個十三王爺府一定還有很多。

  楓舞實在想不通軒轅灝把她帶到皇城的目的是什麼,而今天,他突然又毫無預料的出現,讓她想不驚都難。

  “王爺客氣了,王爺的待客之道讓楓舞住的十分舒適,真是樂不思蜀了。”楓舞轉過身,巧笑嫣然。

  “那也正好,本王也不想讓你回去,楓舞,你說,你以後就陪在本王身邊如何?”軒轅灝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楓舞,一直看著她在他的對面坐下。

  楓舞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避重就輕道,“那可不行,楓舞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一直留在這裡過清閑日子,王爺的美意楓舞心領了。不知王爺打算何時送楓舞回去?”

  “哦?是什麼重要的事情?”軒轅灝也學著楓舞避重就輕道,“告訴本王,也許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還記得一年前本王在梅花林跟你說的話吧……”

  楓舞晃著手中茶水,她怎麼會不記得,軒轅灝對她說,“如果有一天你想通了,就來告訴本王你到底想要毀滅什麼,本王會助你實現那個想法。在我對你失去興趣之前,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掌心。”

  毀滅?不,她現在什麼都不想毀滅,只想去找答案,然後再把她和幽雲觴之間的事情解決,再然後……楓舞抬頭,和軒轅灝深邃的眼眸相遇,一年了,他還沒有對她失去興趣嗎?所以,才會把她擄到自己的王府,幽禁她?這個想法,讓楓舞挑起柳眉。

  似是看透楓舞的想法,軒轅灝伸出一指從楓舞的指尖滑到她細嫩手背,楓舞全身一麻,下意識的就要抽回手,下一刻卻被軒轅灝牢牢按住,楓舞臉上毫無變化,可是眼中已有了怒色。

  “楓舞,你可不要小看自己的魅力,不然幽雲觴也不會為了找回你而你大費周章。”軒轅灝說的隨意,可是他這幾天卻花了不少功夫和幽雲觴周旋,所以才將楓舞暫時“冷落”一旁。

  楓舞瞪著那只在她手腕造次的手,軒轅灝的大掌按住楓舞的手背,還不忘伸出食指在她手腕上一下一下的畫著圈,惹得楓舞頭皮一陣發麻,但是如果此時發作怒氣,對她並無益處,也許反而會中了他的意,楓舞只能用另一只手端起茶杯一口喝盡茶水,硬是忍住滿口的不適,扯笑說道,“王爺,你這樣按著我的手,楓舞不好倒茶。”

  軒轅灝了然的點點頭,一副明理的樣子,收回了手,楓舞只覺得那只手好像變得不是自己似的,僵硬的拿起茶壺,略顯不穩的倒出茶水。

  “我聽說,你精通茶道,而且泡得一手好茶?”

  楓舞倒茶的手一頓,放下茶壺,看向軒轅灝,看著他那張宛如妖精一般的面容,不得不嘆,老天給了他這般的容貌,不知是否就是來讓他來禍害人間的?透過這張臉,楓舞想到了另一張化了濃妝的臉,心中一沉,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竹塵飛上妝的樣子,也是鬼魅異常,和他平常平凡的外貌簡直天差地別,一個人化了妝會有如此大的變化嗎?而軒轅灝卻不同,他完全不用依靠妝術,就是一張妖艷的臉,還有從他身上無時無刻散發出的蠱惑的之氣,如果讓他和竹塵飛站在一起,不知道會是怎樣的場景。想到此,楓舞連忙搖頭,把這個可笑而又荒唐的想法拋到腦後。

  “精通,楓舞不敢當,只是興趣而以……”楓舞說的謙虛十足。

  “那不知本王可有這個榮幸,讓你為本王泡一壺茶?”軒轅灝妖媚的眼底閃過一道不可察覺的光芒。

  楓舞皺眉,斟酌說道,“楓舞只泡茶給親近和交心的人喝……”意思就是,他不是她親近交心的人,所以她不泡!

  軒轅灝笑了,不是陰柔,不是魅惑,居然是帶著一些孩子氣,楓舞眨眨眼,如果不是覺得有些誇張,她真想再用手揉一揉,看看是不是眼花了,一個快要三十歲的男人,又是長得如此模樣,而且還性情難辨,不能怪楓舞會如此驚訝,而他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楓舞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這倒簡單,那麼本王就把從小的事情和皇城中無人知曉的秘密都告訴你,這樣就能算是親近和交心了吧……”

  軒轅灝的口氣毫無城府,不帶任何算計,讓楓舞不禁乍舌,對於這樣忽如其來的驚天變化根本無法做出任何回應,她可以用腦子和他“打太極”,可是對於如此直接的說法,她竟無法做出下一步的判斷,腦中只剩下一個想法,他真的那麼想喝她泡的茶嗎?

  軒轅灝一邊欣賞著楓舞呆滯的樣子,一邊像說故事一樣敘述起自己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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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1:06

 軒轅灝的娘景嬪並非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所以軒轅灝自然不會是皇上最寵愛的孩子,自小軒轅灝就和景嬪在這幽幽深宮中“相依為命”,皇上一個月至少會來個兩三次,所以,也並不能說景妃是失寵的,皇上偶爾也會關心一下軒轅灝,問他一些功課,而軒轅灝自小就長得可愛美艷,白皙的皮膚,細嫩的臉蛋,十分惹人疼愛,且又天資聰明,不過除了景嬪,沒有人知道這一點。

  軒轅灝不明白,娘為何跟他說,在父皇問他問題時,要故意答錯,即使是會的,也要說不會,看到父皇搖頭失望的樣子,幼小的心靈十分委屈,曾經哭過一次問娘為什麼要裝作不懂,他明明每一個問題都會的,可是那次,娘也跟著他痛哭不止,說,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他。軒轅灝當時並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就可以保護他了?

  所以,在每年一次,皇上親自出題考問所有皇子皇女的御科考試上,他當著所有的大臣,妃子,包括皇後的面答出了其他皇子皇女都答不出的問題。

  那年,他僅有八歲。

  當所有的人聽著稚嫩的童音說出那令人驚訝的答案時,整個大殿一片靜默,軒轅灝有些奇怪的看向自己的娘,只見景嬪臉色蒼白,似乎還在顫抖著,軒轅灝的心一涼,抿著小嘴,羞愧的正打算向後退回自己的位置時,高坐在上的皇上忽然爆出一聲歡愉的大笑,毫不避諱的大步走了下來,抱起他,洪亮說道,“朕一直以為你是默默無聞,原來是深藏不露!好!好!好!朕喜歡!”

  皇上當著滿朝文武說出三個“好”字,還有一句“朕喜歡”,改變了他們母子在後宮平靜的生活,皇上贊賞景嬪教子有方,立馬下詔,將她升為景貴妃,並且開始專寵後房,偶爾問一次功課變成了經常,而且越來越頻繁,但是他卻越來越少見到娘臉上的笑容,幾乎每天都過得膽戰心驚,宛如驚弓之鳥,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將他抱在懷中,顫抖不止。

  直到有一天,皇後帶著她的兒子軒轅瀚來到景貴妃的宮苑,念出那子虛烏有的罪行,與宮中侍衛有染,律當賜毒,軒轅灝被奶娘抱在懷中捂著嘴跪在角落,親眼看著娘喝下毒酒,全身抽搐的死去,而他的視線和軒轅瀚相觸,軒轅瀚一愣,便裝作什麼都沒看到,轉向一邊。

  皇後看了一眼死掉的景貴妃,低頭對軒轅瀚說道,“接下來的事情,母後就交由你來做。”

  “是!兒臣知道。”軒轅瀚拱手道,目送皇後離去,走到角落處,看著淚眼汪汪弱弱發抖的軒轅灝,然後轉身離去,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下任何命令。

  這一刻,軒轅灝終於明白娘當初的用意,如果沒有強大的勢力,鶴立雞群,出類拔萃,專寵後房,只會引來殺身之禍。

  那年,他十歲。軒轅瀚十四歲。

  從此,軒轅灝被整個皇城所遺棄,沒有人再管他,沒有人再去理睬他,仿佛他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樣。

  “打他打他!”

  “扔中他的人有賞!”

  一群孩子的嬉鬧聲穿過草叢傳來,一個全身髒污不堪,白淨的臉也滿是塵土的小身影狼狽的從草叢裡爬出,身上臉上青青紫紫,還來不及站起,就連滾帶爬的往前跑,可是還是被追他的人按倒在地,大大小小的石子迎面向他砸來,軒轅瀚咬緊牙,不叫不哭,他知道哭叫出來只會讓他們玩得更凶。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快住手!”一聲充滿威嚴的怒喝響起,可是盡管是怒喝,可是聲音還是十分溫潤好聽。

  所有的攻擊打罵瞬間停止,小僕們立馬戰戰兢兢的退到一邊,而一直指示僕人作威作福的皇子頓時沒了囂張氣焰,小聲叫道,“四皇姐……”

  軒轅灝抬起頭,微睜被打腫的眼,或許是因為被打中腦袋,又或許是太陽的光暈,看到眼前這個身穿紫色繡鳳宮服,高高在上,全身散發出一種令人折服氣勢的女子,竟讓小小的軒轅灝一陣暈眩。

  “看看你還有一個做皇子的樣子嗎?居然欺負自己皇兄!”

  “他不是我的皇兄,他是父皇不要的孩子……”被寵壞的皇子為自己辯駁道。

  “住口!父皇就是太寵你了,才會讓你成為這副德性!”隨著嚴厲的訓斥,一個響亮的巴掌聲響起,一陣陣抽氣聲此起彼伏。

  從來沒有被打過的皇子也不管娘曾說過“千萬不要得罪你的四皇姐”的囑咐,大聲叫道,“我要告訴母後,你居然打我!”

  “好啊!你回去就告訴琳妃,她的兒子,四皇女軒轅夙替她好好教訓了!有什麼不滿,盡管來找本宮!本宮也正想問問琳妃,她和陳大人的關系還可好?!”

  軒轅灝這才知道,這個長相高貴典雅,但是氣勢逼人的女子,是他的四皇姐軒轅夙,被嚇壞的皇子白著臉帶著自己的僕人轉身跑走。

  軒轅夙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真是太不像話了!父皇越來越……”後面的話只說在嘴裡沒有出口,軒轅灝趴在地上看著軒轅夙走近他。

  “自己站起來!還要我來扶你嗎?”

  軒轅灝默默地站起,拉了拉皺亂的衣服,剛抬頭,就看到她揚起手,以為是要打他,下意識的就閉眼偏頭,最後等來的卻是柔軟的碰觸。

  軒轅灝睜開眼,不可思議的看到軒轅夙居然蹲在他的面前用手帕給他擦拭臉上的泥土,“為什麼不反抗?”聲音不如剛剛那樣怒氣衝衝,變得溫柔如水。

  軒轅灝漲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搖了搖頭,擦拭的手停下,軒轅灝以為惹她生氣了,剛想道歉,就聽軒轅夙說道,“被欺負了,就要反抗回去,一味的躲避,只會欺負你的人變本加厲,你想就這樣被別人欺負一輩子嗎?”

  軒轅灝想了想,用力的搖頭,軒轅夙溫雅一笑,帶著深意說道,“你記住了,如果有人對你好,你也要對他好,如果有人對你不好,你就要加倍的還回去,這才是生存的辦法。明白了就點頭,以後你就跟著我,不明白,就搖頭,以後我也不會再管你!”

  軒轅灝毫不猶豫的點了頭,然後就被牽著手離開。

  那年,他十一歲,軒轅夙二十歲。

  之後,軒轅夙一直親自教養軒轅灝,在那次御科考試上,軒轅夙就注意到軒轅灝,那道題目就連她都沒有十足的把握,而年僅八歲的軒轅灝居然答得天衣無縫,他是一個可造之材,可是卻碰上了一個懦弱無能的娘,所以落得如此地步,她看得出來,如果軒轅灝加以培養,一定可以成為一個可以人上人,而軒轅灝從這一刻起也打心底崇拜著這位四皇姐。

  又一年過去,皇上病危,皇城中爭奪皇位的戰爭無聲打起,為首的三大勢力為大皇子軒轅洌,四皇女軒轅夙,十皇子軒轅瀚,但是在百姓心中,早已認定軒轅夙為下一任女皇。

  由於皇位之爭,軒轅夙冷落了軒轅灝,軒轅灝耍起了小孩性子,跑到御花園躲了起來。

  “小灝,你快點出來,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軒轅夙耐著性子哄道,多日來的明爭暗鬥,弄得她心神疲累。

  聽到軒轅夙說要生氣了,軒轅灝心中一驚,他最怕軒轅夙生氣,剛想鑽出草叢,忽來的聲音止住了他的動作。

  “四皇妹…還真是巧啊……”來人竟是大皇子軒轅洌。

  軒轅夙雙眸半眯,全身戒備的看著軒轅洌,向周圍看去,四處無人,心中暗覺不妙。

  “呵呵,四皇妹,你在怕?都快要是女皇了,這樣可不行啊……”軒轅洌語氣輕佻,不快不慢的靠近軒轅夙。

  “大皇兄,父皇還在,現在說這些太早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軒轅夙轉身就要走,卻被軒轅洌就面露猙獰的從後撲倒在地。

  “你做什麼!?”軒轅夙大叫道,伸手就要推他。

  軒轅洌將軒轅夙的雙手按在兩邊,眼中盡是暴戾之色,狠聲說道,“你以為有百姓的支持就可以穩坐皇位了嗎?我倒要看看,一個殘花敗柳,要如何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女皇!”軒轅洌不知道軒轅夙用了什麼法子,居然讓支持他的大臣和黨派不斷倒戈,轉向支持她,他被逼得快要走投無路,已經理智全失,只想狠狠得報復他身下的女人,忘了他的身份,也更忘了她的身份。

  軒轅夙雙眸猛然睜大,吼道,“你瘋了!我是你的親妹妹!”

  “那又怎樣!你總是一副清高不可一世的樣子!我要讓你知道,對於男人來說,你也只不過是一個無力的女人而已!”軒轅洌一邊說著一邊殘暴的撕扯著軒轅夙的宮服。

  軒轅夙倒吸一口氣,剛想使出所有力氣反抗,眼角瞥見了躲在草叢後瑟瑟發抖的軒轅灝,眸光一閃,頓時放軟了身子,不再反抗,只是偏頭看著遠處的軒轅灝,咬著唇,任自己的哥哥在身上肆虐。

  劇痛襲過全身,軒轅夙的美眸幾乎要瞪出眼眶,唇已被咬出血,鮮紅的觸目驚心。眸光也時而渙散時而炯亮,不時閃過一絲絲復雜的神色,羞辱,憤怒,恨意,還有藏得很深的算計之意。

  當時,軒轅夙到底在算計什麼?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軒轅灝雙手捂住小嘴,不讓自己發出驚恐的聲音,軒轅夙渙散的眼神看著軒轅灝,等到一切結束,軒轅洌如夢初醒般倉皇逃走,軒轅夙整理好衣衫,頭發凌亂的來到軒轅灝面前,拉下他的手,眸光冷冽,深不可測,冷然說道,“軒轅灝,你是十三皇子,剛剛的一切,你都看到了……你要牢牢記住!大皇子是怎麼對我的!你,一定要坐上皇位,為我報仇!”說完,軒轅夙轉身離去。

  軒轅灝只能張著嘴說不出話來,眼睛模糊的看著軒轅夙越走越遠,不久之後,全國就傳來四皇女軒轅夙跳下城牆,自殺而死,而一直支持四皇女的大臣和黨派同時接到密令,全力輔助十三皇子軒轅灝登上皇位。

  半個月後,大皇子死在自己房中,死相極其慘烈,被人用了宮刑,全身無數鞭痕,皮開肉斬,眼珠被挖出,鼻子被削平,嘴角被撕裂,耳朵被捅穿,手筋腳筋皆被挑斷,全身骨頭也被硬生生地折斷,查案的大臣推測,軒轅洌真正的死因應該是無法忍受極大的羞辱和刑罰而咬舌自盡。

  那年他十三歲。

  四皇女和大皇子的死,所帶來的最大結果就是新一輪爭奪皇位的戰爭重新開始。

  可是,就在軒轅灝剛剛適應這擁有強大權勢的身份並運用自己過人的智慧和心思在朝中大展身手時,被另一派爭奪皇位的勢力所雇用的殺手追殺,墜落山崖,遇到了改變他一生命運的人,武林中失蹤已久的孤毒姥姥,孤毒姥姥教他毒術,而他則要以身試毒,終身陪在她的身邊,照顧她,這是兩人定下的契約。

  孤毒姥姥用沙啞粗糙的嗓音跟他說,“唾手可得的東西有什麼好玩的,自己搶來的才更好。”所以,軒轅灝沒有離開,再去參加那爭奪皇位的鬥爭,繼續用自己的身體試毒,去學各種上乘毒術和武功,盡心照顧這位姥姥。

  就在孤毒姥姥想把自己最後一招交給軒轅灝時,軒轅灝用她教他的武功殺了她,一邊舔噬著手上的血,一邊帶著陰柔魅笑跟她說,“唾手可得的東西,我不要……我更喜歡自己掠奪來的……”

  這一刻,軒轅灝宛如一只破繭而出的毒蛾。

  他不再是八歲時單純可愛的軒轅灝。

  他不再是十歲時看著娘死在面前卻無能為力的軒轅灝。

  他不再是十一歲時任人欺負的軒轅灝。

  他不再是十三歲時就可以用盡殘忍之極的方法為四皇姐報仇的軒轅灝。

  他是由於長年以身試毒而失去了對七情六欲的感覺,只憑著直覺和認知去感受每一種“感覺”的軒轅灝。

  那年,他十六歲。

  也在這一年,他重返皇城,成為朝廷中只手遮天,妖魅而又善於蠱惑人心的十三王爺,並且有了屬於他可以和皇上的暗衛隊所抗衡的夜影軍。

  …………

  聽完整個故事,已是傍晚,楓舞站在窗邊一動不動,看著窗外昏暗的天色。

  軒轅灝還說,玩弄權勢對他來說已沒有絲毫意義,現在對他來說,她才有意義。

  軒轅灝還說,血緣對他來說,是肮髒的,毫無禁忌的約束和牽連。

  軒轅灝還說,她和軒轅夙很像。

  軒轅灝還說……

  “楓舞,你可以泡茶給我喝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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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1:20

楓舞沒有回答,依舊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不知道軒轅灝是何時離開房間,轉過身,看著冷清的房間,忍不住用雙手環住自己,一個失去了對七情六欲感覺的人,會是怎樣?楓舞這麼想著,那會是一種怎樣空虛的感覺?他會只手遮天,玩弄朝野,與女人男人甚至孌童太監關系不清,是否就是為了填補這無盡的空虛?

  楓舞不知道軒轅灝為何會把他的過去如此輕易的告訴她,而她居然因此對軒轅灝產生了一絲憐憫之心。

  如果這就是軒轅灝說出過去的目的,那麼,他,達到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中,楓舞完完全全的切身體會到“賓至如歸”的感覺,軒轅灝待她“體貼入微”,也不限制她的自由,她可以隨意在王爺府走動,不過楓舞知道他是料定她走不出這宛如蜘蛛網般布局的十三王爺府。

  軒轅灝每天都會來找她,不是談論詩書,就是討論天文地理,要不就是閑扯家常,從天氣扯到膳食,同時還會附帶各國特色小糕點,都是楓舞沒有吃過的,而且還吃得欲罷不能。楓舞只能帶著“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軟”的心情,一邊由衷佩服軒轅灝的學識淵博,一邊又對這過於“正常”的禮待而有些無所適從,就比如現在……

  楓舞低頭看了一眼臥在她大腿上假寐的黑貓琉璃,軒轅灝的寵物,一副舒適自得的樣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甩著尾巴,再時不時的用那小腦袋蹭她的肚子,再抬眼看看坐在對面的人,白皙無暇的肌膚,真的好像吹彈即破,左耳垂上掛著的紅色淚滴型耳飾,和第一次在亭子裡遇到他時戴的一樣,視線移到軒轅灝垂著的眼瞼上,濃密的睫毛就連作為女人的她都自嘆不如,但真正令她說不出話來的而是他們現在正在做的事——下棋。

  對,就是下棋。她和軒轅灝在皇城的接觸少之甚少,每次接觸都是不愉快的,她曾經甚至還握著銀釵想要取他性命,而如今卻心平氣和的面對著面專心致志的下著圍棋,楓舞心中忍不住有些無奈,幾乎真的以為自己只是在王爺府作客,還是一位貴客。

  “楓舞,該你了……”軒轅灝放下一粒黑子,收回手,手指輕撫著紅潤的下唇,眼睛盯著棋盤,似是在認真觀察棋局。

  楓舞訕然一下,執起一粒白子,掃了一眼棋局,穩穩落下。

  “一心二用,還能下得這麼好,真是心思敏銳啊……”軒轅灝語氣真誠的感嘆道。

  他果然知道她是在看他的。楓舞沒有露出被抓到偷看行為的尷尬之色,反而學著軒轅灝從容的觀察起棋局來,整盤棋已經下了大半,也下了一個上午,楓舞的棋藝並稱不上好,只是在還未出嫁,過著大家閨秀的生活時,實在無聊,拿著棋譜就這棋盤擺過幾次棋局,棋藝,她談不上精通。

  但是稍懂棋藝的人看了這盤黑白局勢,一眼就能看出,黑子並沒有刁難白子,與其說是周旋,不如說是在指導,楓舞看著軒轅灝那修長好看的兩指夾放下一粒黑子,更加確定軒轅灝是在跟她下一盤“指導棋”。

  所謂“指導棋”,就是棋師在教徒弟時所設的棋局,不是為了圍堵或是吃子,而是為了引導對方下一步該下在哪裡,從而以實戰的方式,傳授棋藝,這也是宮廷棋師在教皇子皇女棋藝時最常用的方法。

  “王爺謬贊了,應該是王爺指導的好……”楓舞說得淡然,在軒轅灝的“指導”下放下一粒白子。

  軒轅灝兩指執起一粒黑子,沒有立刻落下,手背抵在鄂下,抬頭看著楓舞的發旋,“楓舞,我們也朝夕相處了一個月了,以這樣的交情,本王想,你應該可以直接叫本王的名字,不用這麼生疏。”

  楓舞錯愕的抬起頭,視線正好落進軒轅灝深沉含魅的眸中,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軒轅灝這些日子的費盡心思,是為了拉近兩人關系,讓兩人顯得親近可以交心,楓舞不是沒有這麼想過,只是這樣的想法太過可笑和幼稚,她不認為軒轅灝會為了這樣的目的而這麼做,可是他剛剛說的話,不得不再讓她那樣“誤會”,但她總覺得這其中必定有著她不能觸碰的陷阱,是她太多心,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了嗎?

  “王爺,楓舞只是朝廷之臣的妻子,不敢越矩。”風舞說得有禮而生疏。

  軒轅灝垂眸一笑,放下指間的黑子,狀似不在意,但語氣中又有著不可忽視的傷感,“楓舞,你真懂得讓人感到挫敗啊,你讓本王覺得這些日子來的心思,都是白費的……”

  楓舞執子的手一頓,兩人間陷入一陣顯得有些詭異的沉默,忽然,一直安靜臥在楓舞腿上的琉璃抖動了下兩只敏銳的耳朵,半睜開閃著犀利光芒的貓瞳。

  “啟稟王爺,曹大人求見。”一個好聽清脆的男音適時地打破了這片沉默,楓舞偏頭看去,一個身穿黃衣,玉面且唇紅齒白的男子正微彎著腰恭敬站在敞開的門外。

  又是一個貌美的男子。楓舞心中嘆道。

  這些日子她發現這十三王爺府除了地形復雜以外,另一大特色就是,不管家僕還是婢女都是年輕貌美之人,有一兩次遠遠的看到過長相美艷的孩童,臉色偏冷,恐怕就是所謂的孌童吧,這也是楓舞第一次親眼看到孌童。不過有些奇怪的是,軒轅灝居然沒有一個妃子。

  楓舞自認為長得並不醜,但是看多了這些美得像畫一樣的人,偶爾也會對著鏡子自慚形愧起來,楓舞不像一般女子那麼在意自己的長相,所以她並不知道,她雖然不是一眼就讓人眼前一亮的美艷,但是看久了卻會使人不自禁的被吸引住,她的美宛如一杯濃茶,需要人去慢慢品味,品出味道之後,就會讓人難以忘懷。

  “曹大人?哪一個曹大人?”軒轅灝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門外的人聽到。

  黃衣家僕停頓了稍會回道,“是戶部的曹大人。”

  軒轅灝沉默片刻,才了然的“哦”了一聲,說道,“帶他過來吧。”

  “既然王爺有客,那麼楓舞就先退下了……”楓舞站起身,琉璃也隨之躍到地上,抖動了下全身黑亮的毛發,又輕盈的跳到軒轅灝的腿上,回到主人懷裡。

  “等等,這盤棋還沒下完。”軒轅灝拉住楓舞的手,笑著說道。

  楓舞皺眉,這軒轅灝似乎是真的忘了她是被擄來的,居然還敢讓她和他一起會見朝廷大臣,嘴中的不妥還沒說出,門外就又有了聲音。

  “王爺,曹大人帶到。”

  “讓他進來吧。”話是對外面的家僕說的,而軒轅灝的眼睛卻是看著楓舞,臉上的笑意擴大,妖魅之相盡顯出來。

  楓舞向上翻了一個白眼,現在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干脆認命的坐下,看看軒轅灝玩什麼把戲。

  “戶部右侍郎,曹番,參見十三王爺!”一個底氣十足的聲音響起。

  楓舞目不斜視,眼觀棋局,瞪著對面那只慢吞吞的放下一子的手,發現原來軒轅灝的官架子很大。

  而這位曹大人,軒轅灝不說話,竟也動也不動,深彎著腰,保持著行禮的姿勢,楓舞用眼角余光瞥去,看到半白的頭發,推算年齡大概有五,六十歲。

  “嗯……曹大人不必多禮。”軒轅灝視線依舊沒有離開棋盤,聲音帶著幾分慵懶,說道“曹大人請坐。來人,看茶。”

  曹大人這才直起腰,看到楓舞並沒有驚訝神色,一臉正色自行落座一旁,一個婢女很快的就端上一杯茶,然後輕聲退下。

  房間裡,只有斷斷續續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和曹大人偶爾喝一口茶水的聲音,氣氛說不上和諧,竟也不顯得怪異。

  “呵呵,和局……”軒轅灝直起腰,摸了一下腿上的琉璃,棋盤上已布滿黑白棋子。

  楓舞擒笑不語,默默地收著棋子,聽著軒轅灝說道,“曹大人,來找本王有何要事?”

  曹大人從位子上站起,來到屋子中央,拱手道,“王爺上次提的要求,微臣已經辦到,所以,想要來問一問,微臣的犬子何時可以正式上任。”

  “哦?”軒轅灝的視線終於移到曹大人身上,曹大人舉起雙手拍了兩下,掌音剛落,一個個大箱子沉沉的搬進屋內,打開,全是亮閃閃的黃金,而後跟進來一排人,在箱子前依次跪下。

  楓舞睜大了眼,看著眼前的場面,從左往右,跪著兩名美艷女子,兩名俊秀男子,兩名嬌嫩孩童,雖然樣貌都十分出色,但是和王爺府的人相比起來,就有些不足為奇了,楓舞偏頭看了看軒轅灝。

  軒轅灝淡掃了一眼幾箱子的黃金和美人,眼中有譏誚有不屑,但是嘴裡卻說道,“真是辛苦曹大人了,明日就可以讓令子去戶部總管那邊報道接任……”

  “多謝王爺!”曹大人大喜道,“那麼微臣告退!”

  “來人,送客。”

  楓舞看著曹大人面帶得逞笑意的離開,又看了看那幾箱子的黃金,和送來的人,忽然有些想笑。

  直到房中的箱子和人都被帶走,楓舞才諷笑道,“王爺讓楓舞第一次親眼見識到朝廷中的行賄受賄,真是大開眼見啊……”

  “不……本王要你看的不是這些……”軒轅灝的手輕柔得撫摸著琉璃的毛發,琉璃舒服的發出一聲喵叫。

  楓舞看向軒轅灝,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

  軒轅灝眸光柔和的看著楓舞,說道,“在朝廷中,人人都知道十三王爺對於行賄者來著不拒,也樂於受賄。楓舞,如果一個非你黨派的人,想要用行賄來實現個人私欲,你會怎麼做?答應,還是拒絕?”

  楓舞低眼看著棋盤變得兩盒黑白棋子,聲音沒有起伏的說道,“楓舞只是一介女子,不懂朝廷來往,所以不好回答王爺。”

  軒轅灝輕推了一下腿上的琉璃,琉璃也聽話的跳到地上,踱著優雅的步伐,躍出窗外,身形迅速敏捷。

  “剛剛那個曹大人在朝中已算是一個正直的好官,以前一直認為本王是朝廷的毒瘤,一直想著怎麼推倒本王,可是不久前他找到本王,希望可以給他的兒子開一道後門,在朝廷中謀求一職……而本王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這就是近墨者黑……這朝野本是黑的,容不得清廉的人,當然,也是需要一些清廉的人偶爾時不時地調節下這黑的純度…黑過頭了,皇上自然會插手,黑得正常,皇上自然也樂的旁觀,漁翁得利。”

  楓舞不語,眼觀鼻,鼻觀心,仿佛這些話對她來說毫無意義。

  軒轅灝笑了一下,抓了一把黑色棋子,又放下,重復著動作,繼續說道,“曹大人的兒子,本王見過。只是一個毫無頭腦而又生性貪婪的人,這樣的人進了朝廷做官,務必會迅速黑過頭,到時皇上查起來,他們全家也脫不了干系……曹大人這樣費盡心思,盲目的只想把兒子送進來,只是自掘墳墓罷了。”

  “難道王爺不怕受到牽連嗎?畢竟是你,把人送進去的……”楓舞看著那一粒粒的黑子從軒轅灝的手中落下,淡然問道。

  “受到牽連?不,當然不會。你忘了嗎?本王剛剛說了,曹大人一直想要推倒本王,而朝中大臣都知道,十三王爺不會放過得罪他的人,你認為,大家會相信十三王爺會去幫自己的敵人嗎?”

  “所以,曹大人只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一只笨羊而已……”他根本是把自己送到軒轅灝面前任他宰割,楓舞抬起眼,再次看向軒轅灝炯亮的眼眸,“而你,也毫不費力的排除掉一個異己。”

  “其實,如果不是他自己來找本王,本王根本懶得去對付他。他還不用本王花那個心思。最近朝廷中風平浪靜,可都是你的功勞啊。楓舞,本王的心思,現在可都放在你那兒了……”軒轅灝伸手就要摸上楓舞的臉頰,楓舞身子向後一仰,躲了過去。

  軒轅灝也不在意,慢慢的收回手撐在臉側,再自然不過的說道,“說了這麼多,有些渴了,楓舞,你可不可以泡一壺茶給本王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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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1:38

   泡茶?又是泡茶……

  楓舞將梳子放在鏡前,披散著過腰青絲,只穿著白色單衣,肩上搭著外衫,起身站在窗前,推開窗,夜風徐徐吹過,發絲隨之悠緩飄舞。

  或許,她真不應該提那句話——“楓舞只泡茶給親近和交心的人喝”。沒想到軒轅灝會如此執著,現在她終於明白,軒轅灝做了這麼多,真的只是為了讓她親自泡一壺茶給他喝。

  早知如此,她就應該直接泡茶給他喝,也許他就會放她回去,如今話已出口,反而不能就這樣泡了。但是,軒轅灝為何一定要喝她親自泡的茶?是想要證明什麼?還是……

  楓舞抬頭,看著懸在黑幕中的明亮圓月,不知是否是因為心情,覺得今晚的月色特別的冷,也特別的亮,亮得甚至隱隱透著嗜血的紅光,楓舞的心不由得慌跳了一下,不禁伸手按住心房,似是想要平復這莫名的心慌。

  房門,毫無預警的被推開,楓舞轉身,迎面撲來濃烈酒氣和女人身上的脂粉味,還有淡淡的異香,楓舞瞪著這步伐不穩,不請自入的人,不用想也知道他剛剛做了什麼。

  軒轅灝從來沒有在晚上來找過她,她以為他是尊重他的,可是又覺得今晚他似乎有些不對,但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可並不覺得害怕。

  楓舞剛要說話,只見軒轅灝身後跟進來一個婢女,將正小火燒著水的小茶壺、茶杯和精致的茶盒放在桌上,然後就退了出去,關合房門。

  軒轅灝在桌前坐下,醉眼迷蒙更顯得魅態十足,聲音比平常要低沉沙啞,“楓舞,你站著麼遠干什麼?本王看不清你了……”

  “王爺,時辰不早了,你應該回房休息……”楓舞特地強調了“回房”兩字,態度顯得冷硬。

  “楓舞,本王的頭好痛,你泡茶給我喝好不好?”軒轅灝痛吟著,兩手揉著太陽穴,好像真的很痛的樣子,說話的語氣還帶著些許撒嬌。

  楓舞抿了抿唇,走到放著盆的架子前,拿下干淨的白巾,浸了浸盆中的冷水,拎干,來到軒轅灝的面前,搭在他的額上,也蓋住了他的眼睛,“這樣會好些……”

  涼意頓是從額滲遍全身,軒轅灝的嘴角勾起,伸出手臂就要抱住楓舞的腰,而楓舞卻像早就料到一樣,輕盈旋身閃了過去,在軒轅灝對面的凳子上坐下。

  “本王差點忘了,你的輕功可是不錯……”軒轅灝拿下額頭上的白巾,醉酒的樣子好像清醒了幾分。

  “王爺,你這麼晚了還來找楓舞,到底有何事?”楓舞看著軒轅灝半醉半醒的樣子,心中的憐憫之心像水泡一樣串串冒起。

  “本王只是想讓你泡一壺茶……”軒轅灝凝視著楓舞,表情嚴肅而又認真。

  這一次,楓舞沒有立刻拒絕,看了一眼茶盒,打開,聞了聞味道,又瞅了瞅盒子裡的東西,是上等的柑桔茶,然後又把盒子蓋好,“不行,你剛喝了酒,不能喝柑桔茶,如果真要喝茶,不如讓人給你煮一杯解酒茶……”

  “不要,本王只想喝你泡的茶。”

  楓舞皺眉,對於軒轅灝的蠻纏顯得有些不滿,擺出一副“嚴母”的樣子,說道,“王爺,楓舞剛剛已經說了,你喝了酒,不能喝柑桔茶,這對你的胃不好。”

  這話取悅了軒轅灝,發出沉沉的笑聲,“楓舞,你這是在關心本王嗎?看來,這一個月來,本王的心思不盡是白費啊……”

  “王爺,你是朝廷重臣,理當好好愛護自己的身子……”楓舞放軟了態度,知道對於一個喝醉酒的人,不能硬來,只能以柔克剛。

  “呵呵,既然這樣,那你就泡茶給本王喝。”軒轅灝似是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喝上楓舞親手泡的茶。

  楓舞張大眼的瞪著軒轅灝,軒轅灝笑彎了眼,回望楓舞,終於,楓舞嘆了一口氣,拿起茶壺,直接到了一杯溫水遞給軒轅灝,好聲說道,“既然不喝解酒茶,就先喝一杯水,衝衝酒氣。”

  軒轅灝接過茶杯,看著杯中清透的白水,眼中有著說不出的深意,只是一剎那的猶豫,軒轅灝仰頭一口喝盡杯中的水,一幅乖孩子的樣子,把茶杯放在楓舞面前,“看,本王喝完了,酒氣也衝得差不多了。現在你可以泡茶了吧?”

  他當著是在調料嗎?喝一杯水就能把胃裡的酒都衝沒了!楓舞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近乎妥協的說道,“不行……如果你真的那麼想喝柑桔茶,明天……明天我再泡給你喝,好不好?你現在應該做的是回房好好睡一覺。”

  軒轅灝垂眸笑了一下,聲音很低,似是對楓舞說,又似是在對自己說,“恐怕……本王等不到明天……”

  楓舞沒有聽清軒轅灝的話,只聽到軒轅灝耍賴般的說道,“不好,本王,今晚,現在,就要喝……”

  被這不講理的話激怒,本該早就休息的她,為什麼要陪著一個喝醉酒,意識不清的人胡鬧?!楓舞不再好言好語,嗆聲道,“我都說了,你現在不能喝柑桔茶!你這麼想喝,難道不喝,就會死嗎?!”

  話一出口,楓舞就知道說的有些傷人,可是又說不出道歉的話,只能緊抿著唇,帶著懊惱神色瞪著軒轅灝。

  軒轅灝收起笑,表情從來沒有如此冷峻嚴肅過,楓舞心中一跳,抱歉的話剛要說出,卻見軒轅灝又露出游玩世不恭的笑容,“楓舞,就算本王的胃因此壞掉,也想喝你泡的柑桔茶,也許,喝不到你泡的茶,本王真的會因此死掉……”

  剛才心中的莫名慌意再次湧上,楓舞按住心房,細細的觀察著軒轅灝臉上表情,分明是在說“在開玩笑的,千萬別相信”,可是她卻在他的眼底看到了“別有深意”,他藏的到底是何深意?!

  楓舞緩緩抬起手,拿起茶壺,軒轅灝慵懶的搭著眼瞼,看著那汩汩白水從壺口流出……

  ——————————

  “謝謝你今晚的招待。”軒轅灝站在房門外,對楓舞說道。

  “王爺,你回去後最好還是喝些解酒茶,然後好好休息,不然明早一定會頭疼的。”楓舞眼中帶著擔憂,心中的慌意一直沒有消失。

  軒轅灝淡揚嘴角,“你對本王這麼擔心,是否是對本王動心了?”

  楓舞不理會他的調戲,伸手就想關門,卻被一雙臂膀猛地連帶她的膀子一起擁進溫熱的懷裡,沒想到軒轅灝會突然做出這樣的動作,楓舞驚慌失措的抬起頭,發現軒轅灝的臉正在不斷靠近,下意識的屏息抿唇,怒視著軒轅灝,指控他的輕薄舉動。

  許久,楓舞都沒有等到軒轅灝的下一步的動作,只看著軒轅灝那張絕美容顏停在自己臉的上方幾寸處,不再靠近,兩人靜靜地交換著呼吸,感到軒轅灝的視線不斷的游走在她臉上每一處,最後定在她的眼睛上,軒轅灝在楓舞黑亮的眸中看著自己,楓舞不知道他是何意,也不妄動,只覺得軒轅灝此時的樣子,是想把她牢牢記住,刻在眼裡。

  “楓舞……再見了……”軒轅灝用接近低喃的溫柔聲音對楓舞緩緩說道,然後松開雙臂,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

  楓舞呆愣住,看著那朱紅身影慢慢穩步走遠,他為什麼要那樣看她?他為什麼要用那樣的聲音跟她說話?他為什麼要跟她說再見?壓抑著叫住他的衝動,直到那朱紅色的身影消失在盡頭,楓舞才一點點地關上房門,回到房中,瞥了一眼桌上空空的茶杯,直走到床前,無力的躺倒在床上,拉上被逃避似的蓋住自己。

  窗外,冷黃色的月光中隱藏著的嗜血紅光又深了幾分……

  軒轅灝沒有回房,來到早上和楓舞下棋的房間,點亮燭光,桌子上的棋盤還在,只是此時放在上面的已不是旗子,而是七七四十九個酒杯,棋盤旁放了幾壺酒,軒轅灝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起一壺酒,挨個在酒杯中倒滿酒,直到每一個酒杯都斟滿,棋盤上的四十九杯酒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盈盈水光。

  黑雲緩緩地飄過圓月,一陣陰冷夜風從敞開的窗戶吹進房中,燭火頓滅,但只是片刻,燭火又自行亮了起來,軒轅灝聞風不動,房中也沒有任何變化,除了多了一個同樣穿著一身艷紅色華服的濃妝妖異男子。

  “本王終於見到你了,瓊華山歸邪教教主,楓舞的弟弟,竹塵飛……”軒轅灝正過身,臉上似笑非笑。

  “皇城赫赫有名的十三王爺,為了找在下,動用所有夜影軍部下,在下還能不賣這個面子來見王爺一面嗎?”

  兩個有著相近氣質的男子,一個坐著,一個站著,一個天賜妖魅容顏,一個上妝後妖異面容,沉默相望,是在觀察,是在揣摩,也是在算計。

  “你是楓舞的弟弟,本王想要見你一面,當然要全力以赴,如今一見……”軒轅灝拉長聲音,語中帶著笑意,“果然不同凡響。只是你臉上的粉,擦得不覺得稍顯多了些嗎?本王很想看看你妝後又是怎個樣子,和楓舞有幾分相似……”

  竹塵飛眼眸一黯,“王爺找在下,不會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吧。”

  “當然不是,本王只是想請你陪本王玩一個游戲……”軒轅灝放松的向後靠在椅背上,左手撥弄著左耳垂上的朱色淚滴型瑪瑙耳墜,用眼神示意竹塵飛坐下。

  竹塵飛掃了一眼棋盤上的酒杯,然後跛著腳在棋盤的另一邊,也是楓舞早上所坐的位置上坐下,“不知王爺想要玩什麼游戲?”

  對於竹塵飛的跛腳,軒轅灝訕笑了一下,轉過身,一手撐著下顎,伸出另一手摸了一下竹塵飛的臉,然後收回手輕吹掉指尖的脂粉,“本王實在忍不住想要摸摸看,是怎樣的脂粉能化出看上去如此好的肌膚……”

  竹塵飛眯眼看著軒轅灝這輕佻且又挑釁的舉動,身上的殺氣毫不掩飾的透露出來,陰冷說道,“王爺,還是說說看,想要在下陪你玩什麼游戲吧……”

  軒轅灝笑了兩聲,笑聲依舊充滿蠱惑的味道,“本王想和你玩一場以酒賭命的游戲……”

  竹塵飛挑了挑細眉,看向眼前的斟滿酒的酒杯,“游戲規則是什麼?”

  “規則很簡單。這裡一共有四十九杯酒,其中只有一杯是下了毒的。我們互相問對方想要知道的問題,問的人要喝一杯酒,而答的人必須以實回答。酒,當然是在這四十九杯中,隨便挑選,所以,很有可能,不小心就挑中了那杯毒酒……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本王……”軒轅灝詳細且又輕描淡寫的說出游戲規則。

  “毒酒?”竹塵飛視線掠過棋盤上的一杯杯酒,眼中帶著譏諷,“本以為王爺應該對在下有所了解才是……”

  “本王當然知道歸邪教以研制各種奇毒而享譽武林,可是,這毒,是本王親自調制出的,就連本王都沒有解藥……所以,本王妄想,也許你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毒,也更不會知道如何解毒……”

  竹塵飛的視線從酒移到軒轅灝的臉上,妖媚的眼陰沉深邃,然後露處今晚第一個笑容,“很刺激的一個游戲……”

  “那麼你敢不敢玩呢?”

  “既然王爺都提出邀請了,在下豈有不玩的道理?”

  一場以酒賭命的游戲,就此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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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1:54

  “既然你是客,本王就讓你先來。”軒轅灝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竹塵飛拿起最中間的一杯酒,仰頭喝盡,然後將杯子放到一旁,“楓舞如今在王爺府作客?”

  “是的,本王一直很欣賞令姐,所以,擅自就請她來府中一敘。”軒轅灝說著,在空出的一個旁拿起一杯酒,慢慢喝下,似是在品味酒香,“你用這一杯酒,問已經知道的問題,不覺得有些浪費嗎?”

  “當然不,游戲,就是要慢慢玩,才有趣。而且王爺不也是如此嗎?”竹塵飛用手指掃過一排酒杯,在最末段處停下,拿起,喝下,“王爺找在下來,是想殺在下,還是想和在下套一個交情?”

  “兩者都有。想殺你,是因為你動了本王中意的人,本王十分護短,看中的人除了本王誰也不能動,而想和你套一個交情,是因為本王嗜毒,知道你也是個制毒高手,英雄惜英雄,所以想交一個朋友。”軒轅灝這次拿的是眼下的那杯酒,不快不慢的喝下,“你對自己的親姐姐做出那麼多事情,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竹塵飛看著棋盤上的酒,片刻才回答道,“解脫。”單單兩字說得風輕雲淡,卻又有說不出的深奧,也跟著軒轅灝拿起眼下的一杯酒,喝盡,“如果在下也想和王爺您交一個朋友,並願意把歸邪教所有秘傳制毒經書給王爺,不知王爺是否願意把楓舞交給在下……”

  軒轅灝拿酒的手一頓,杯中的酒微蕩,拿著酒杯的手指開始微微發顫,似是要掩飾這不自然的變化,軒轅灝揚起另一手的袖子,遮住拿酒的手,仰頭喝下,然後看向竹塵飛,卻看到重影搖晃,緩緩地眨了一下眼,暗自調息,開口說道,“楓舞和毒……要本王選,還真難啊……不過,毒本王可以自己研制,而楓舞,只有一個……”說話間軒轅灝的氣息有著不可查覺得氣喘,心中自嘲一笑,沒想到這毒發作的會這麼快,第一次調制出的毒,毒性果然很難掌握。

  竹塵飛眼中閃過一道冷酷神色,說道“看來在下無緣和王爺交一個朋友了。王爺,你還沒說你問題……”

  “本王也覺得有些可惜……竹塵飛,你是人吧?”軒轅灝一邊說著,一邊看著竹塵飛伸出手,看著他拿起那只酒杯,看著他喝進嘴裡,看著他的喉嚨吞咽下肚,然後勾唇,笑了,一個蠱惑而又魅態十足的笑,一個奸計得逞的笑。

  “在下當然是人……”竹塵飛放下酒杯,詭譎笑道,“王爺,你是否已經中毒了?”

  軒轅灝忽然仰頭大笑,滿臉滿眼的笑意,就連聲音都充滿了笑意,“竹塵飛,這個問題,應該是本王問你吧……看來這個游戲到此結束了……”

  “什麼……!?”竹塵飛倏然站起,身形不穩,雙手碰翻了棋盤,清脆的酒杯碎裂聲連續響起,竹塵飛伸手就要抓軒轅灝,軒轅灝向後一退,從椅子上躍開。

  屋外月色正濃,屋內一片狼藉,竹塵飛向後踉蹌一步,嘔出一口鮮血,立刻用手捂住嘴,點住自己的穴道,他雖然帶著仙術轉世,但是他的仙術只對植物起作用,根本無法直接傷人,而他現在只是一個會受傷,會流血,會老,會死的人,沒想到軒轅灝的毒真能傷到他,可是,據他的觀察,軒轅灝的確也中毒了,這是怎麼回事?!

  “本王還一直擔心,如果你不是人的話,該怎麼辦,現在看來,是本王多慮了……”軒轅灝知道竹塵飛有著非常人該有的力量,他翻閱許多古書,得知原來那種力量被稱為仙術,如果竹塵飛不是人,那麼他再如何精心研制出的毒想必一定對他不會起作用,可是軒轅灝和自己賭了一次,看來這一次,他是賭贏了。

  竹塵飛看著軒轅灝臉上的笑意,猛然察覺到什麼,沉聲道,“你……你早就知道哪一杯酒有毒了!?故意誘我喝下……”軒轅灝運用下“指導棋”的方法,引導竹塵飛喝下那杯毒酒。

  “本王從來沒有說過,不知道哪一杯是下了毒的。是你大意了……”軒轅灝供認不諱,他一開始就故意設下陷阱,也玩了一個文字游戲,而竹塵飛竟也沒發現他所說規則中的漏洞。

  “你!?”竹塵飛剛想運功,口中又噴出血來,全身血液倒流,就好像要衝破血管噴出一樣,竹塵飛不敢再妄動,據他研毒經驗,此毒十分乖僻,但並非無藥可解。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直接自我了斷,二是等本王抓了你,讓你成為本王的藥人。看在楓舞的份上,本王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軒轅灝施恩一般的說道。

  竹塵飛哼笑一聲,側身就從窗口迅速飛身而出。

  “看來你還想玩一玩貓捉老鼠的游戲……”話音剛落,軒轅灝身影忽閃,屋內只剩下碎的一地的酒杯和醇醇的酒香。

  軒轅灝在草地上落下,妖魅的臉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蒼白無色,本來紅潤的雙唇變成不自然的深紫色,軒轅灝剛邁出一步,眼前就一陣劇烈搖晃,樹影重重,分不清虛實,腹部一陣火辣絞痛。

  “呵,這毒發作的還真是快啊……”軒轅灝扶住一旁的樹,“本王的老鼠,還沒有抓住呢……”聲音顯得虛弱和氣喘,軒轅灝背靠著樹干慢慢滑坐在草地上,仰頭看著隱隱透著紅光的冷月,嘴角溢出一道觸目的血跡,順著完美的線條流過鄂下,滴在朱紅的宮廷服前襟上,慢慢染成一片。

  楓舞,最後還是沒有泡那柑桔茶給他喝,又倒了一杯白水給他,柔聲跟他說,喝完這杯水,就去睡覺。

  那壺水裡,軒轅灝下了一種剛剛研制出來的毒,而解藥如今只有一劑,放在柑桔茶中,如果楓舞泡了茶,解藥和毒藥中和,那他自然不會中毒,但是之後呢?軒轅灝想著,眼中的明月漸漸模糊,意識開始渙散,之後他一定會對楓舞失去興趣,因為她也只不過如此,只要他用心溫柔對待,她就臣服於他,然後他就又會繼續承受那無邊的空虛。

  現在他要死了嗎?

  死,對他來說並不可怕,他曾經在死亡邊緣徘徊過無數次。可是,這一次,他還不想死啊。因為楓舞還沒讓他失望,他的心還在為她狂跳著,他想和楓舞面對面地好好的較量一次,他一定要讓楓舞心甘情願的臣服在他腳下,然後,親手泡一壺茶給他喝……

  不想死,不想死啊……軒轅灝的眼前忽明忽暗,不遠處的草叢忽然簌簌作響,軒轅灝偏頭,只聽到一聲在黑夜中顯得異常詭異的貓叫聲……

  “喵…………”

  “不要再叫了!”

  楓舞整個身子都臥在被子裡,雙手用力的捂住耳朵,從她上床開始,軒轅灝說再見的樣子不斷在腦中浮現,讓她無法入眠,剛剛又聽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貓叫,使她更加心悸。

  許久,楓舞小心翼翼的松開耳朵,一片寂靜,眨了下眼,掀開被子坐起,抹了抹臉,呼出一口氣,視線停在桌上的那壺水上,卻沒有注意到那精致的茶盒已然不在。

  赤腳下床,盯著水壺看了良久,覺得越看心裡就越不舒服,想到倒給軒轅灝的兩杯水,心又快跳了兩下,把自己無法睡著的原因幼稚毫無道理的遷怒到這壺水上,雙手捧起茶壺,走到窗檻上的盆景前,將水全部倒盡,呆愣的看著水慢慢滲入土裡,直到從足底冒起的涼意才驚醒一般,打了個寒顫,轉身想要去穿鞋子,身子卻猛然僵住,眼睛一點點的張大,張嘴發不出聲音,只見那盆盆景從根部迅速腐爛,最後攤在泥土上。

  “咣當”一聲,茶壺摔裂在地,楓舞不顧赤腳,奔出門外。

  為什麼,為什麼?!楓舞以為她不會再問為什麼了,可是軒轅灝再一次讓她問了為什麼,那壺水裡為什麼會有毒?他早就知道了,那他為何還要喝下去!?

  楓舞喘著氣,推開軒轅灝寢室的房門,沒有人,床上也沒有睡過的痕跡,楓舞又向其他地方跑去,心裡祈求著軒轅灝千萬不要有事,如果毒是他自己下的,那麼他一定也會有解藥,不會有事的,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奔跑的動作忽然停下,粗喘著氣瞪著虛掩的房門,那是早上她和軒轅灝下棋的房間,楓舞走了進去,看到滿地的狼藉,蹲下身,顫著手指想要撿起一塊碎片,卻被鋒利的尖端劃出一道血痕,抬頭看到敞開的窗戶,傾身用輕功躍出。

  楓舞在王爺府中一片小樹林裡快走著,不管自己是不是迷路了,只想快點找到軒轅灝,知道他安全無事,眼角不經意間瞥見一棵大樹旁的一灘血跡和一個紅色淚滴型耳飾,緩步走去,用手摸了一下,血跡已經干了,卻沒有軒轅灝的身影,楓舞將耳飾握在手心,軒轅灝說過,這個耳飾是他的四皇姐軒轅夙留下的,楓舞向四處迅速掃了一眼,視線被遠處的一個地方吸引住,仿佛有誰在呼喚她,喉嚨上下動了一下,強使自己平復心跳,起身向那個地方走去。

  穿過一個草叢,楓舞遠遠的看到一個紅色的身影正背對著她,不禁加快腳步,就在距離越來越近時,楓舞終於忍不住喊出他的名字,“軒轅灝!!”這是她第一次不顧忌諱的喊出他的名字。

  紅色身影轉過身,卻讓楓舞霎時全身冰凍住一般一動不動,伸出的手也在空中僵住,聲音堵在喉嚨裡,想要說話,但說不出。

  “楓舞,幾個月沒見,你就認不出我來了嗎?”竹塵飛聲音輕柔,像是怕嚇到她一樣,卻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已經完完全全震驚住楓舞。

  楓舞看著眼前化著濃妝,嘴唇卻顯得蒼白的臉,沒發現他紅色華服上的血跡,只看著他慢慢走近自己,下意識的就往後退了一步,看到楓舞這樣的排斥他靠近舉動,竹塵飛眼神頓時冷沉了幾分。

  “怕我?”竹塵飛的表情陰沉,但是聲音卻十分溫柔。

  竹塵飛每向前走近一步,楓舞就向後退一步,她的確是打算去找他,去找另自己寬心的答案,可是他這樣毫無預警的忽然出現在她面前,讓她始料不及,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軒轅灝,竹塵飛,滿地的碎裂酒杯,棋盤,血跡,在楓舞的腦中不斷盤旋著,終於,楓舞無處可退,緊貼著樹干,將耳飾不著痕跡的收進袖子裡,干澀問道,“軒轅灝呢?”

  楓舞的話,讓竹塵飛停下靠近的腳步,妖艷的臉隱匿在樹影之中,看不清表情,他剛剛吃了一顆解毒丸,暫且壓制住毒性,本想引誘軒轅灝過來,再用植物制伏他,沒想到卻等來了楓舞的“自投羅網”。

  “楓舞,這麼久沒見,你不問我好不好,卻問另一個男人,當真我不再把你當作姐姐,你就這麼無情嗎?”竹塵飛向前邁了一步,從樹影中走出,臉上帶著陰柔的笑容。

  “姐姐”兩字宛如利箭一般穿透楓舞的心髒,讓她呼吸一痛。

  想要逃。不能逃。兩個不同的聲音在心中掙扎著,抗爭著,較量著。楓舞沉沉的閉上眼睛,聽從心底的聲音,不能再迷失了,睜開眼時,眼中的迷茫,失措,驚慌混合成一團,沉澱到眼底,眼神變得銳利強硬。

  對於楓舞這轉瞬的變化,竹塵飛好整以暇,“看來你已經接受了我的出現……”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楓舞上前一步,主動拉近兩人的距離,但是即使只有幾步的距離,昔日的姐弟,此時看起來卻像隔著一條不可逾越的深壑,遙遙相望,各自為營。

  “我說我會等你來找我,可是卻遲遲等不到,所以,我就親自來接你了。”竹塵飛說的亦假亦真,軒轅灝的手下幾乎快要直搗他的歸邪宮,他不得不出來見軒轅灝一面,本打算輕松的解決了軒轅灝,然後帶走楓舞,可是沒想到軒轅灝比他想像中的要難對付,不過不管怎樣,他的最終目的還是達到了,那就是帶走楓舞。

  “好,我也有話想要問你,所有的事情,我也想知道個清楚明白。”楓舞說的很慢,但是字字說得清晰且又堅定。

  竹塵飛但笑不語,伸出一手,手掌向上,等著她的回應,楓舞看著那掌紋凌亂的掌心,緩緩地伸出自己的手。

  “楓舞!”

  一個聲音忽然闖入,楓舞一頓,循聲看去,就在此時一陣迷煙飄進鼻間,楓舞霎時失去意識,倒在竹塵飛的懷裡,閉上眼時,看到了一張焦急而又恐慌的臉。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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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2:06

 “幽雲觴,每次都是你來壞我好事。”竹塵飛摟抱著楓舞的腰,讓楓舞整個身子靠在他的懷裡,半側著身對著幽雲觴,話說得很緩慢。

  “把楓舞放開!”幽雲觴拔出天河劍,指向竹塵飛,臉上寒天冰霜,他好不容易擺脫了軒轅灝派來人的糾纏,剛探進王爺府,就看到他要帶走楓舞,楓舞可是他幽雲觴的妻子,怎能說帶走就帶走,這一個月的分離,已經快要把他引以為傲的冷靜給磨光了。

  “放了?你也看到了,楓舞可是自願跟我走的,你忽然出現,打斷了我們的相聚。你說,要怎麼賠償?”竹塵飛一手摟著楓舞的腰,一手撫著她披散的黑發,表現出親密無間的樣子,而楓舞早就昏迷過去,只能任他擺布。

  幽雲觴不再跟他多言,身形前閃,來到竹塵飛的面前,伸手就要奪竹塵飛懷中的楓舞,竹塵飛雖然中毒,動作稍微遲緩,但還是在最後一刻躲過幽雲觴的動作,移位到另一邊,而幽雲觴只來得及抓住竹塵飛留下的殘影,看著抓空的手,幽雲觴全身戾氣頓起,天河劍隨著主人心性的變化,發出嗡嗡劍鳴,可是礙於楓舞還在他的手上,也不敢輕易用劍,生怕劍氣無眼傷到楓舞。

  竹塵飛自然知道幽雲觴的顧忌,可是身上的毒不能再拖,也不願再和他周旋,身形向後一仰,躍上枝頭,冷凝了一眼幽雲觴,轉身就要離開,幽雲觴心中一急,破釜沉舟一般揮出劍氣,暗賭竹塵飛會念在姐弟之情,不會讓楓舞受傷,誰知劍氣還未碰到竹塵飛,只聽竹塵飛頭也不回的揚聲說道,“展紫虛,如果我死了,你的心願這輩子都沒人能替你實現了……”

  話音剛落,尾隨幽雲觴而來的展紫虛忽然出現在幽雲觴面前,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拿出自己的武器長玉棍,替竹塵飛擋下了那道雖不致命但也會使中招之人重傷的劍氣,劍氣被展紫虛擋到一旁,幾根斷裂的粗壯樹枝隨後掉落在地,而竹塵飛的人早已不見,只遠遠的留下那低沉又令人切齒的乖張笑聲。

  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展紫虛臉上的懊悔之色一閃而逝,握著長玉棍呆愣在地,直到幽雲觴毫不留情的一掌將他打飛離地面,手中的長玉棍掉落在地,身子沉沉的撞擊到樹干上,張嘴,噴出一口鮮血,仿佛不知道痛一般,展紫虛依著樹干面無表情的用手背將唇邊的血跡擦掉,才把手放下,臉上就迎來幽雲觴的一拳,臉被打偏一邊,又噴出一口血來。

  幽雲觴眼中盡是狂暴之色,睜大的眼眸滿是血絲,無處發泄的戾氣讓他完全失控,將劍向後拋去,天河劍在空中翻騰數圈,然後穩穩的插入地面,劍身紫色幽光瑩亮。

  幽雲觴一把拎起展紫虛的衣襟,用力的搖晃著,宛如獸一般發狂的吼著,“展紫虛!你知道你剛剛做了什麼?!你讓竹塵飛帶著楓舞逃走!你知道,他會對楓舞做什麼嗎!我們根本不知道瓊華山在那裡!我們也許再也找不到楓舞了!啊!?你知道嗎?!你為什麼要怎麼做!!”

  展紫虛咬著牙,不看幽雲觴,以沉默來回答幽雲觴的質問,幽雲觴松開展紫虛的衣領,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鉗制住他的下巴,強硬的將展紫虛的臉扭向自己,狠聲道,“展紫虛,我說過的吧,如果你拖了後腿,我一定不會手下留情的,我現在狠不得親手掐死你!”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幽雲觴收緊掐在展紫虛脖子上手的力道,“說!你到底隱瞞了什麼?!竹塵飛能替你實現什麼願望?!或者,你根本就是竹塵飛派在楓舞身邊的奸細?!”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就此了結了展紫虛!

  “不是!我不是奸細!”對於幽雲觴這欲加之罪,展紫虛終於出聲辯駁,他從來就是一心想要保護楓舞,他不能容人誣蔑他的真心。

  “那你是什麼?!你和竹塵飛之間到底有什麼秘密?!”幽雲觴不放棄的逼問道。

  展紫虛張口欲言,但最終還是閉合了雙唇,選擇沉默以對,幽雲觴眯眼怒視著展紫虛,由於情緒的激烈,胸膛不斷的上下起伏著,時間在兩人之間一點點地流逝。

  “好……很好……”幽雲觴怒極反笑,很慢很慢的松開對展紫虛鉗制,向後退了幾步,得到喘息機會的展紫虛猛烈的咳嗽著。

  “展紫虛,我們之間的牽連本來就只有楓舞而已,現在楓舞已經被竹塵飛帶走,我們也就毫無關系,我會用盡所有的辦法找到楓舞,然後,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你靠近楓舞一步,更不會讓你在看到楓舞一眼!”說完,幽雲觴轉身向幾步遠的天河劍走去。

  “不!你不能這麼做!”展紫虛躍到幽雲觴面前,攔住他的去路。

  幽雲觴冷眼瞥了下展紫虛,毫無起伏的說道,“你可以試試看,我能不能這麼做……”不理會展紫虛的阻攔,直接越過他,手剛要將劍從地上拔出,卻被展紫虛用力從後撲倒在地,對這意外的動作,幽雲觴還沒來及驚訝,就被展紫虛翻轉過身,展紫虛以十分曖昧的姿勢騎跨在他的腹部上,雙手抓住他的衣襟,將他微微拉離地面,如果不是姿勢不對,那就是和方才的局面完全相反,現在是展紫虛“鉗制”住了幽雲觴。

  “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那麼做,憑什麼不讓我靠近楓舞,憑什麼不讓我看楓舞一眼!難道就憑你是楓舞的夫君!就憑你是一個男人!而我卻是一個不男不女,連一個確切的性別都沒有的人嗎!?所以,我沒有那個資格?!”

  展紫虛露出因崩潰而瘋狂的表情,神色扭曲,不顧一切的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衝幽雲觴吼了出來,然後喘著氣,淚已濕了面,晶瑩的淚一滴一滴打在幽雲觴的臉上,此時展紫虛的樣子就像極了一個受了委屈而又惹人憐惜的女子。

  幽雲觴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展紫虛,腦中一片空白,意識也有些混亂,不知該作出怎樣的反應,但是展紫虛的話又不得不令他迅速冷靜下來,一點點消化他話中的意思,最後終於抓住了重點,“竹塵飛也知道你……這個秘密?”好像是怕刺激到展紫虛,幽雲觴斟酌的用詞道。

  “是的,竹塵飛也知道。他跟我說,他有辦法可以讓我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讓我擁有一個確切的性別,只有他能實現我這個願望,所以,他不能死!我不能讓你殺了他!”展紫虛抓著幽雲觴衣襟的手又用了幾分力,幾乎要把那整塊布料都要扯下。

  幽雲觴眼眸中精光一閃,竹塵飛居然利用展紫虛這個弱點,果然夠陰狠!展紫虛根本不是竹塵飛的對手,而且他也根本就不相信竹塵飛會那麼好心,展紫虛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能成為一個男人。

  “成為一個男人……”幽雲觴緩緩說道,扯出一抹嘲諷的笑,“然後呢?然後你想做什麼?”

  “然後我想做什麼?”展紫虛茫然的重復道,聲音沙啞低嘎,“當然是要把楓舞從你那裡搶過來!沒有人知道我有多愛楓舞,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可以愛她到怎樣的地步,你說我盲從也好,懦弱無能也好,我就是想要滿足她的每一個心願,我想看到她臉上隨時都帶著笑容,我想她活得輕松一點!可是楓舞卻無法理解我的感情,就因為我是這樣的身子,所以楓舞根本就不相信我!”

  “哼,展紫虛,你真可憐……”幽雲觴說的很冷很冷,但是眼神卻很深很深,看不清眼底的真意,“你口中的愛,在我看來,太膚淺,太無法理喻,也太讓人失望……”

  幽雲觴趁著展紫虛呆愣放松之際,用力將展紫虛推開,然後站起,整理著被抓亂的衣襟,俯視跌坐在地仰視他的展紫虛,眼眸依舊很深,聲音依舊很冷,“你說要把楓舞從我這裡搶過去?雖然我並不想承認,但是,對這樣的你,我不得不說,楓舞從來沒有屬於過我,楓舞嫁給我這一年多的時間,就連一天都沒有屬於過我,所以,你根本不用從我這裡搶走。相反的是,楓舞心裡沒有我,但是她的心裡卻有你,楓舞不讓我親近,卻容許你的親近……現在你還認為,你要從我這裡搶走楓舞嗎?”

  幽雲觴的一席話,讓展紫虛驚愕住,淚也不再流下,但臉上那梨花春帶雨的樣子,讓人心疼,或許是覺得低頭看他太累,幽雲觴一把將他從地上拽起,展紫虛幾乎是無力的站著,好像幽雲觴一松手,他就又會癱坐下去。

  “你以為,楓舞是因為你的性別才無法理解或是感受到你的滿滿愛意嗎?”幽雲觴故意把滿滿愛意說得嘲諷,“那麼,你對楓舞的認知太膚淺,也只不過如此。在我看來,你對楓舞表現出來的感情太唯唯諾諾,太曖昧不清,你對她的確表現出超友情的感情,就我這個外人看來,也只能感覺如此,更何況身在其中的楓舞?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懂這個道理吧。是你自卑自己這樣的身體,才不敢把自己真正的心意清楚地傳達給楓舞,居然還怪楓舞感受不到!簡直是無法理喻!而你,居然認為楓舞是因為在意你不男不女的性別,才無法理解你的感情,也真是讓人失望透頂!”幽雲觴推了一下展紫虛,松開手抓住他的手。

  展紫虛向後踉蹌了幾步,最後還是穩住了自己,臉上的表情蒼白,似是找不到是適合的表情來表達此時的心理,一時間他無法完全接受幽雲觴這難得的長篇大論。

  “展紫虛,等有一天,你拋開那可笑幼稚的想法,可以正視自己這樣的身子,敢當面好好的對楓舞說出你愛她時,你才有資格跟我來競爭。不過,也許你也等不到那一天,我就會讓楓舞屬於我,我也不會給你任何搶走她的機會!”

  幽雲觴側身斜睨了一眼展紫虛,不再理會呆滯的展紫虛,伸手拔出劍,揮出一道漂亮的紫色劍光,收回劍鞘之中,然後輕點足下,提身躍起,飛離十三王爺俯,幽雲觴的身影在曠野迅速的跳躍著,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

  “幽雲觴!你給我站住!”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幽雲觴還未來及停下,趕來的人影就向他胸前打了一掌,幽雲觴中掌,立馬穩住身子向後輕翻,人影輕巧隨後而至,又給了他臉頰一拳,力道雖然不大,但也讓幽雲觴咬牙忍痛,在地面上落下。

  “展紫虛!你這是什麼意思?!”幽雲觴怒喝道。

  展紫虛帶著偷襲成功的表情,臉上淚跡已干,哪裡還有柔弱女子的樣子,雙手環著胸,還不忘抖著一條腿,十足的小混混模樣,“這是還你剛剛打我的一掌和一拳!算是輕的了!剩下的,以後再還你!”

  幽雲觴翻了一個“你很無聊”的眼神給展紫虛,不發一語,繼續躍身趕路,感覺到身後的人靠近,嘴角微乎其微的揚起,就在展紫虛來到他的身邊時,那淡淡的笑也隨之消失,又變成一副冷然拒任意千裡之外的樣子。

  “幽雲觴,下面你有什麼打算?”展紫虛跟著幽雲觴或上或下,或點樹葉或著地面,也暗中相互較量著彼此的輕功和內力。

  “找到瓊華山,帶回楓舞。”幽雲觴回答的簡潔利落,仿佛剛才一下子說了很多話的人不是他一樣。

  “好,我跟你一起!等找我楓舞,我們公平競爭!”

  幽雲觴偏頭看了一眼展紫虛,然後繼續看向前方,只說了一個字,“好。”

  被拋在後面天色,漸漸泛白,黎明前的黑暗隱隱退去,似乎是要迎來真正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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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麟
大親王 | 2009-4-21 11:02:23

  ——楓舞,你泡茶給本王喝,好不好?

  ——也許,喝不到你的茶,本王真的會死掉。

  ——楓舞,你對本王動心了嗎?

  端著糕點的軒轅灝,教她下棋的軒轅灝,求她泡茶的軒轅灝,談論天文地理的軒轅灝,許許多多帶著不同的表情,做著不同動作的軒轅灝,宛如一張蜘蛛網,將楓舞牢牢罩住,無法動彈,楓舞只能站在原地,看著他們不斷的在周圍飄蕩著,最後所有的影子合成一個,在她面前停下,溫柔低喃的說道,“楓舞……再見了……” 隨著聲音不斷遠去,軒轅灝的身影也漸漸模糊。

  “不要——!!”在夢中,楓舞大聲叫出,而事實上,躺在床上還昏迷不醒的楓舞,聲音顯得細小而又支離破碎,斷斷續續的喚著,“不要……不要……”

  “若若,睡睡姐姐醒了,醒了……”一個女童稚嫩柔軟的聲音傳進楓舞的耳中,女童的話中帶著幾許似可察覺的痴傻。

  “噓,不要吵!她還沒醒。過來,你的頭發還沒梳好,不要亂跑。”另一個特地壓低了的男童聲也傳了過來,雖是斥責和命令的話,但是語氣卻格外的輕柔溫暖。

  “哦,好,丫丫給若若梳頭。”這次除了女童軟嫩的聲音,還伴隨著女童小跑的噔噔聲。

  “不是丫丫給若若梳頭,是若若給丫丫梳頭。”對於女童語序的顛倒,男童依舊用輕柔的聲音耐心改正道。

  “恩,好,若若給丫丫梳頭。”女童很聽話的改正自己的錯誤。

  這樣溫馨而默契的對話,讓楓舞忽然想哭,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她也給弟弟梳過頭發,那時他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痴兒,那樣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啊……

  楓舞嬰寧一聲,緩緩睜開眼,眨了眨眼中的濕潤,映入眼簾的竟是粉色奢華的紗帳,轉動了一下眼珠,發現自己居然睡在一個很大很柔軟的床上,腦袋陷在枕頭堆裡,身上蓋著輕如羽的薄被,而床頂和床柱的鏤空雕花更是精致無比,還有垂下的粉色流梳床幔和紗帳更是夢幻的讓人覺得那麼的不真實,有那麼一刻,楓舞有一種錯覺,她是不是睡在了一個公主的床上。

  楓舞掀被坐起,伸手撩開紗帳,環視了一下偌大寬敞的房間,每一處都張顯奢華,視線在鑲金梳妝鏡前停下,看到了那兩個聲音的主人,一個黃衫男孩正在給那個正低頭擺弄著布娃娃的小女孩梳頭,男孩看上去比女孩要大,男孩梳發的手法雖然熟練,但也稱不上老道,所以手中的發總是梳得不盡人意,而男孩神色認真,十分耐心,梳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是在做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

  小女孩不經意間抬起頭,從鏡中看到楓舞,頓時好像發現新奇事物一般,笑開了嘴,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小米牙指著鏡子叫道,“唉呀!睡睡姐姐醒了!”說著,就不顧男孩正在給自己梳頭發,就滾著小身子奔到楓舞面前,一個起跳,撲進楓舞懷中。

  楓舞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到詫異,她做了什麼,讓這個小女孩這麼喜歡她嗎?楓舞疑惑的看向還站在原地的男孩,眼睛一亮,這個男孩長得十分俊秀,發色偏淺,並不烏黑,似棕似金,灰眸中若隱若現著憂郁的神色,淡眉間略顯沉郁,只是沒有表情的臉上,給人一種陰森又難以接近的感覺,很難想像剛剛那溫柔的聲音,是出自這樣一個男孩口中。

  “哎?”楓舞輕吟了一聲,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錯,她有一瞬間居然感受到男孩有些敵視的目光,就好像她搶了他什麼心愛的東西一般,懷中小女孩發出嘿嘿的傻笑,楓舞低下頭看了一眼小女孩,女孩的頭發凌散,貼在兩頰,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像極一個香蘋果,讓人想要咬一口,樣子十分可愛嬌憨,然後又看了眼冷肅的男孩,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了然。

  “請問,這是什麼地方?”楓舞雙手自然的抱住小女孩,帶著幾分玩興,果然,男孩那敵視的目光又加深了些。

  “瓊華山,歸邪宮。”男孩回答的簡潔明了,哪裡還有剛才的溫柔,倒是十分凍人。

  男孩的回答也讓楓舞稍起的玩興頓時不見,才想起她答應和竹塵飛一起離開,還有昏倒前看到趕來的幽雲觴,想必他對自己的決定會十分氣惱吧,還有軒轅灝……想到軒轅灝楓舞下意識的就摸入衣袖,想要確定那枚耳飾還在不在,卻沒摸到,心頭一涼。

  “你找的東西,我放在枕頭下了。”男孩淡淡的說道。

  楓舞伸手摸向枕下,果然找到了那瑪瑙淚滴型耳飾,握在手心,看向神色陰森的男孩,覺得這個男孩並不簡單。

  “丫丫,過來,你的頭發還沒梳好。”男孩叫著楓舞懷中的女孩,似是在命令,但是語氣卻是溫柔,這讓楓舞不禁挑眉,然後看向賴在她懷中的小女孩。

  小女孩衝楓舞傻笑了一下,跳下床回到男孩身邊,乖乖坐下,讓男孩繼續給她梳發,男孩那陰森的神色頓時消失,認真地和那難纏的發絲奮戰。

  楓舞穿了鞋下床,來到男孩的身邊,才發現男孩的左手上戴著深棕色的皮質手套,所以梳發的時候總是握不好發絲,楓舞從男孩手中奪過梳子,不等男孩開口,搶白道,“丫頭髻要這樣梳……”說著,楓舞就慢慢的梳起女孩的頭發,男孩不發一語,只是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楓舞熟練的手法,認真地學著。

  楓舞看著男孩專注的樣子,閑聊似的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千時若。”男孩眼睛沒有離開楓舞的手,冷淡回答道。

  “那她呢?”楓舞梳好一邊的發髻,轉到另一邊,千時若看著那個圓飽好看的發髻,微微的點了點頭,好像是明白了要怎麼梳,但是卻沒有回答楓舞的問題。

  “你叫什麼名字?”楓舞改問乖巧的女孩。

  沒等女孩回答,千時若立馬開口道,“雅見,她叫雅見。”

  楓舞哦了一聲,瞟了一眼千時若,感覺這個孩子似乎對自己的事情不那麼在意,反而十分在意雅見的事情,她也看的出,他不喜歡雅見和他以外的人親近。

  “小若,你多大了?”楓舞擅自拉近兩人關系,決定再試探一次。

  “十歲。”回答的很迅速。

  “那雅見呢?”

  “……”果然又是沉默。

  楓舞梳好了另一邊的發髻,滿意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然後蹲下身子,看著雅見已經扔掉布娃娃,該玩自己手指,輕聲問道,“雅見,你幾歲?”

  而雅見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繼續玩著自己的手指,楓舞抬頭看向千時若,千時若則是帶著陰沉且得逞的笑意,楓舞再次轉向雅見,問道,“丫丫,你多大了?”

  千時若臉色一沉,雅見已經掰著手指,數道,“一,二,三……五歲……丫丫五歲了……”雅見很驕傲的將五根短小的手指豎在楓舞面前。

  “丫丫真乖!”楓舞真心贊嘆道,同時也暗自記住,雅見只對丫丫這個名字有反應。

  “你們是兄妹?”楓舞直起身,低頭看著千時若,千時若雖然只有十歲,但是身高也已經到她的腰部。

  “你問的太多了,按理來說,你現在關心的應該是自己,而不是我們。”千時若將雅見拉起,摟在自己胸前,雅見的身高正好到他的胸膛。

  楓舞玩味的看著千時若那濃濃的保護和獨占的意味,雖然只有十歲,但是眼前的這個孩子的心智卻十分成熟老練,而且把心藏得很深。

  “就是因為我剛到這個陌生的地方,首先認識的是你們,問問你們的情況,也等於是關心自己了。”這樣迂回的和一個只有十歲的男孩說話,讓楓舞覺得有些感慨,這個年齡的孩子不是應該十分天真可愛的嗎?

  “嗯?兄妹?”靠在千時若懷中的雅見偏了偏頭,抬頭看了一眼千時若,然後轉過身子,對楓舞說道,“不是兄妹,若若說,是相……公?新……新娘子?”黑亮的眼睛帶著困惑,她記不清是不是這麼說了。

  對於這樣的說法,楓舞倒是感到驚奇,一個十歲的男孩居然對一個五歲的女孩說這樣的話,難道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更讓楓舞驚奇的是,除了對著雅見,一直都沒有好臉色的千時若居然臉紅了,還有難掩的窘色,好像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被人揭露了一樣。

  “丫丫!不是跟你說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嗎?”千時若斥責道,聲音還是溫柔的。

  “可是,丫丫喜歡睡睡姐姐嘛……”雅見掙脫千時若的摟抱,投懷送抱到楓舞身上,兩只膀子只能抱到楓舞的雙腿。

  楓舞立刻接受到了千時若投來的陰森目光,楓舞只能干笑兩聲,聳了聳肩,擺明“我什麼都沒做,不要看我”,然後不畏那道強烈幾乎要射穿她的視線,彎腰將雅見抱起,雅見也樂得抱住她的脖子。

  “丫……”楓舞話剛出口,全身就猛地一顫,不是她多心,有一瞬間,她的心仿佛被什麼揪住一般,感受到強烈的殺氣,額角不禁冒出冷汗,只好改口道,“雅見為何叫我睡睡姐姐?”

  “……因為你被主上帶回來後,到今天為止,已經昏睡了大半個月。”千時若握緊雙手,本身帶著憂郁的眼眸變得十分冷沉。

  大半個月?!楓舞心中一驚,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這麼久。

  “主上讓我們好好照顧你,在你半睡半醒時,是我們負責你的飲食和沐浴。”

  楓舞咳了一聲,雖然對方只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但是想到自己讓一個異性服侍沐浴,還是覺得尷尬,只能吶吶說道,“謝謝你們了……”

  “你不是主上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千時若說的有些嘲諷還有些挑釁,楓舞知道他把自己已經當成假想敵了,也知道他誤會了她和他口中主上的關系。

  “你的主上上一次帶回來的女人是不是叫竹可瀟?”楓舞想到竹可瀟死前的話,幾乎是肯定的說道。

  千時若有些驚訝楓舞會說出那個女人的名字,也沒看到楓舞臉上出現嫉妒神色,反而是濃厚的憂傷,沉默著表示默認。

  “我叫竹楓舞,是竹可瀟同父異母的姐姐,”楓舞頓了一下,說道,“也是你口中那個主上的同胞姐姐。”

  楓舞的話讓千時若露出呆鄂的表情,還往後退了一步,他想過各種可能,卻沒有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會是主上的親姐姐。

  “你的主上呢?我想見他……”她現在只想快點見到竹塵飛。

  “你先把丫丫放下來,我再告訴你。”千時若伸起手,左手的袖口微微下滑,楓舞發現藏在衣袖下的左膀子上居然纏著繃帶,楓舞的視線若有所思地停在那只帶著皮質手套的小手上。

  楓舞把雅見遞給千時若,千時若有些吃力的抱住雅見,然後將她放下,握住她的手,說道,“主上從回來之後,就一直閉關,不見任何人。”

  “為什麼?那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他?”楓舞顯得有些焦急。

  “不知道,主上只說,他出來之後,自然回來找你。你可以在歸邪宮任意走動。”

  楓舞忽然覺得有些無力,不知心裡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害怕,她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如果不在這份勇氣還沒有一點點消散前見到竹塵飛,她怕自己還會想要逃走。

  接下來的幾天,楓舞在歸邪宮內繞了幾圈,發現這裡一點人氣都沒有,歸邪宮很大,但除了千時若和雅見,幾乎看不到其他人影,可是每當她走在外面時,總會覺得有許多道視線盯著她,讓她毛骨悚然,所以干脆也就不到處亂走,待在房間裡,和雅見玩,而她也終於確定,雅見是一個痴兒,她問過千時若為何會這樣,但每次他都一副沉默是金的樣子,嘴巴就像蚌殼一樣,撬都撬不開,還有千時若左手上的手套和左膀子上的繃帶,一直讓她很在意,總覺得在千時若和雅見身上隱藏了太多秘密。

  楓舞坐在矮桌前的軟墊上,從衣袖中拿出那枚耳飾,放在手心看著,腦子中卻是一片茫然。

  “楓舞,你看起來很無聊啊……”

  忽來低柔帶笑的聲音讓楓舞脊背猛地挺直,背後寒毛直豎,迅速的將耳飾塞回衣袖裡,僵直的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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