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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4-22 15:13:14

前言:

是他?!那個惡名昭彰、素行不良的臭男人!
長得帥就自以為是,一副公子哥兒花心風流的「欠扁」模樣。
她,司美寧才不會對他「客氣」咧!就算不為好友出氣,
她也要讓他知道——把女人當作「消耗品」,是會遭天譴的。
假如老天不長眼,那她就親自揪住這只色鬼「替天行道」……

老天!世間竟有女子美得令岳晨頻頻打寒顫、起「雞母皮」!
他強烈懷疑這女人是從北極來的,不然怎麼會如此冷若冰霜?!
瞧她不友善的態度和嫌惡的瞪視,他頓時感到一陣不舒服……
不給追也不用這麼跩吧!更何況他還沒對她伸出「魔爪」咧!
要是下次再讓他遇上她——呸呸呸!再遇見她做什麼?
想冷死的話,他倒寧願把自己塞進冰箱裡,也勝過被她冷眼。


第一章

  對於愛情,每個人都抱持著不同的態度,卻又同樣的自以為是。

  有人甘於犧牲,有人樂於奉獻;有人不惜為寇,有人非王不做。

  有人因它而幸福,有人因它而孤獨。

  有人因它而成長,有人因它而喪心病狂。

  尋找其間的平衡點,往往不是發現更多解不開的問號,就是被無數個驚歎號追著跑、打得滿頭包。

  她,司美寧,在愛情面前,可以為心愛的男人放棄純真、掏心掏肺,甚至鞠躬盡瘁,唯獨不能卸下的是——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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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別哭了。老是為那種男人哭,不累嗎?不膩嗎?」

  司美寧坐在床緣,手裡捧著一盒面紙,一連抽出了兩張,遞給坐在她旁邊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閨中密友左燕婷。

  她順手拍了拍淚人兒的背部,安慰的語氣卻顯得有點虛浮冷淡。

  也不是她刻意冷淡,或事不關己就不痛不癢,而是近一年來,她已經聽了太多左燕婷對於戀情不順遂的哀哀泣訴,早麻木了。

  天下男人多得是,何苦為了個花心男傷心流淚?

  她為左燕婷感到不值,及某種層面的不齒。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對方是個流連在女人堆、純粹以外貌取勝而無實質內涵的花心大蘿蔔。

  被這樣的男人愛到應該很倒楣才對,好笑的是,人家根本還不愛左燕婷呢!就左燕婷笨、作踐自己,一廂情願又甘於自陷在苦戀深淵。

  憑司美寧自傲又自尊心強的性格,哪能認同她的所作所為?就連給予這位傻瓜好友一些正面的鼓勵,都覺得沒什麼必要。

  良藥苦口,也要真心想活命的人才吞得下去。

  「為什麼他可以女人一個換過一個,我卻非得愛他不可?」左燕婷仍然無法停止哭泣。

  「你到底要浪費多少可貴的情淚在那位花花大少身上啊?」司美寧搖頭,實在不知道要用什麼方法才能敲醒她。

  「我控制不住自己……一想起他,我就忍不住傷心。」

  「誰都知道感情是世界上最不能勉強的東西,你愛他、他不愛你,有什麼辦法呢?」能去跪求他嗎?天下男人都死光了,也不用那麼沒尊嚴吧?

  司美寧講話一向直來直往,縱使好友正哭得死去活來,她也不會硬逼自己說些沒意義的好聽話來安慰她。

  「我愛他,我就是愛他!」

  「你要我拿刀去架著他、逼他來愛你嗎?抱歉,固然你是我多年好友,我還是沒那種熱心腸去為你做這些。」司美寧平淡無波,幾近冷酷地說。

  迷路的人需要別人為她指點迷津沒錯,但欠揍的是她老要堅持己見,完全聽不進別人的勸,無端浪費自己的淚水,也浪費別人的口水。

  幹嘛呀?!她愛鑽沒意義的牛角尖,司美寧可厭煩了一直在牛角尖裡撈啊撈的,就為了撈她出來!

  「美寧,我知道自己很沒用,但我就是情不自禁想著他……」

  「別告訴我什麼情不自禁,我真的聽不下去了。燕婷,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所嚮往愛情的權利,你全力以赴過,我都知道,只是當結局不如你想像時,你就該適可而止,而不是哭哭啼啼不能自已,你不要再看輕自己了!」

  天助自助者,她不振作、不看破,別人也救不活她。

  她要往死路裡去,別人擋也擋不住。

  愈想愈火大,司美寧超想翻桌子翻個過癮,然在思及自己如果為了逞一時之快而豪邁翻桌,將弄得自己房間亂七八糟,最後還要她收拾,就太得不償失了!

  為什麼她要任由別人的煩惱轉嫁到自己身上,然後心情欠佳?

  不,那太愚蠢了!

  於是她忍耐地放下面紙盒站起來,想去為兩人倒杯水,好讓自己降降火氣,也給左燕婷補充點水分,喝了再上……繼續哭。

  「美寧,你不要生氣……」左燕婷淚眼婆娑地拉住她。

  「我沒生氣。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倒杯水。」司美寧心軟地抿唇微笑。

  「不用了,我該走了,美寧你不要忙了。」左燕婷也站起來,仔細擦乾了淚。

  「真的要走了?你不要緊吧?」瞧她還抽抽噎噎的,司美寧挺不放心。就算沒安慰到她,總不能吝嗇去關懷她,司美寧還不至於那般冷血無情。

  「嗯,我跟人約好了。」左燕婷吞吐地說著,眼神怯怯地迴避司美寧。

  「跟誰約好?」司美寧直覺她所謂的「跟人約好了」一定有問題。

  「一……一個朋友。」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司美寧冷視她一眼,沒再追問。

  左燕婷畏縮的眼神,司美寧實在非常熟悉、也太容易解讀了。

  用膝蓋想也知道,左燕婷一定又不知道去哪兒探聽出來,那個花心男今晚將在哪裡出現,所以急著要去見他!

  好吧!閒事果然管不得。枉費她花了大半天的時間,結果好友心心唸唸的仍是奔向花心郎的懷抱。

  司美寧無言以對,以朋友當借鏡,她狠狠發下重誓,希望將來當自己遇見愛情時,千萬不要、也永遠不要因為愛而失去自尊、成了愛情的俘虜。

  要,就要當愛情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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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你早點回來,你倒每次都剛好回來吃早點,真給老爸我面子啊!」

  清晨五點半,岳遠山才在廚房熬好稀飯、弄妥幾樣小菜,正想坐下來休息,就瞧見那本該是俊俏瀟灑的三子岳晨,又頂著一頭亂髮及見鬼的死灰面容緩緩飄進廚房來,他不禁開口「噹」了兒子幾句。

  「唉,老爸,很冷耶!」岳晨拿了副碗筷逕自在餐桌前拉椅坐下。

  「一大清早當然有點冷,你不會加件外套喔?還是喝酒喝到身體出毛病,會畏寒?你喔,七少年八少年,要保重啦!」

  「老爸,我是說你的笑話很冷,又老古。」

  「咦?會嗎?我那天看電視『大家來肖肖』,好不容易學起來,剛好派上用場的耶!」虧岳遠山覺得這笑話很好笑說,刻意學起來以備不時之需,沒想到竟是個老古的冷死人笑話喔?

  枉費他那天在電視機前笑得肚子痛,口水吞不及差點噎死哩!

  難道他就這麼跟不上時代的腳步?難道孤單老人活該自己看電視看到「起肖」到頭來還被取笑?真可憐的老頭,噫噫噫……

  「老爸,不用垂頭喪氣、捶心肝,改天我去買幾本笑話大全給你參考,假以時日,你一定會成為講笑話高手。」岳晨平靜地拍拍老爸的肩頭。

  「真的喔!」岳遠山眼睛為之一亮,眼珠子又算計地轉了轉。「呃,買DVD好了,有人用演的,我才看得下去。」

  「好。」岳晨正經地回應,暗忖老爸真好拐。哪知正當他沒事似的埋首吃飯、以為老爸不會再叨念時,岳遠山冷不防地換了個話題——

  「話說,老三,從小到大,你女朋友應該也交過差不多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了,你好歹也選個溫柔賢淑孝順又可愛的回來給我瞧瞧?」

  「爸,你剛剛說我交過幾個女朋友?」真不知道父親是哪來的數據,還點九個咧?那剩下的點一個跑到哪裡去了?

  「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岳遠山一字不漏地複述。

  「請問老爸您是根據什麼統計出這樣的數字?」

  「根據你素行不良、喜新厭舊、一臉豬哥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超過三百天回來吃早點,隨機抽樣再隨便加減乘除胡亂算出來的。」總之就是不負法律責任,完全靠想像的誇張統計法,專門用來挖苦兒子的。

  「我哪裡一臉豬哥樣,人家有『隱疾』,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岳晨瞇起了眼,陰森地瞪著老爸。

  「還隱疾咧?是啦!天底下大概有百分之八十的男人,都很想得到跟你一樣夜夜春宵、換女人像換衣服的隱疾啦!」色就色,反正名聲早就臭了,也不需要留給別人探聽。

  什麼隱疾?就不知他花心浪蕩子一個,是唬爛故意裝低調、還是隨口胡說八道的。

  「在外風流是很累的,您瞭解吧?爸爸?」老爸不懂還愛亂講,岳晨挑挑眉,一副我也是不得已的模樣。

  「一點也不瞭解。」岳遠山不賣面子。

  「也對啦,你是忠貞不二的鰥夫咩!怎麼會瞭解你兒子紅粉知己滿天下的忙碌與無奈。」

  不像他這位風流倜儻的寶貝兒子,人在花叢身不由己,環肥燕瘦大家搶著要,每每應接不暇,忙死囉!

  「那就請可憐鰥夫孤獨寂寞的處境,不要剝奪鰥夫當阿公含飴弄孫的權利。」岳遠山狡詐地挑挑眉。

  「含飴弄孫?嘿!嘿……不會吧?老爸?」見岳遠山面露詭異,岳晨敏感地放下碗筷站起來。「不會吧?」

  「會怕喔?」岳遠山奸詐地笑著。「你還是有神經的嘛!」

  「廢話啦!老爸,我當然有神經!我跟你講喔,你別也跟我來什麼交換條件或掃我出門那一招,我不會答應的。」岳遠山連提都還沒提,岳晨就急忙搖手拒絕。

  開玩笑,他既不如大哥岳毅對於事業具有旺盛企圖心及遠大志向,也不同於二哥岳熙游手好閒、光吃不賺的頹廢死性子,非貪父親的錢財不可。

  岳晨任職於知名欣綠萊飯店集團總部,是參與決策與經營的核心部門中,相當受肯定及重視的一位經理級主管,福利與待遇之佳自是不在話下,生活無虞之外,向來也出手闊綽,更由於及時行樂的人生觀,使得他能在工作之餘抽空和女伴們玩玩鬧鬧,便覺生活順暢愜意。

  因此祖傳的財產在他心目中是那種「有當然好,沒有也沒差」,毫無指標性意義、也不具任何吸引力的東西。

  總之並不如上面兩位兄長有那般強烈的慾望,因此岳遠山若想以分財產來脅迫他就範,是不太可能達到目的的。

  但思及岳遠山最近很老奸巨猾,岳晨心裡仍難免有點怕怕的。

  「你放心,我不會趕你出去的。你本來就很少在家,只是常回來吃早點而已,所以趕你出去也沒有太大意義。」

  「講這樣就傷感情了,你看我多孝順,常常陪你吃早點。」分明是玩太累,回來剛好都很餓,老爸的清粥小菜又很道地,當然要吃。

  「孝順?你要真孝順,就娶個老婆、生些小孩,每天一家子熱熱鬧鬧地陪我吃晚餐,還比較實在。」

  「這任務就交給大哥啦,他快結婚了,老爸你的願望很快就會實現的。」

  「我可沒那麼樂觀!你沒聽說人家倪小姐還在慎重考慮要不要嫁你大哥嗎?連禮服都不去試穿,真是急死我了。」一想到岳毅愁眉苦臉的樣子,岳遠山就跟著哀怨不已。

  別告訴他那叫好事多磨,好事要是磨得出來就好,萬一磨不出來,苦主岳毅沒去跳樓,他這當老子的肯定先去跳井——讓井水醒醒腦。

  岳晨未接話,也怪不得父親煩惱,若是岳毅的新娘決心落跑,這對難得出現一次喜事的岳家而言,無疑是巨大打擊。

  岳遠山悲哭幾聲也許就雨過天青、又是一尾活龍,打壓兒子從頭來過,但岳毅就不同了。第一次愛得那麼深的他,怎麼可能受得了新娘不來的「失婚」之苦?

  「好啦,沒關係,阿毅是阿毅,他的問題只有他自己能解決,現在我是針對你的問題在做討論,是男人的話就不要閃閃躲躲。」

  「我哪有什麼問題?」幹嘛說得他好像有難治的疑難雜症。

  唉,的確啦,他是「隱疾」惱人。

  「阿晨,我苦口婆心跟你說,你千萬不要再流連花叢了,趕快娶個賢淑女子回來當老婆,免得遭逢不幸。」

  「爸,你怎麼詛咒起我來了?再說,你就沒別的品味喔?哪有人娶老婆一定要娶賢淑女子的?我喜歡火辣的說。」竟然對他和岳毅說同樣的話?

  他的眼光跟大哥可不一樣!

  大哥心存良善、願意愛國愛到底,但他可不一樣,他中意那種走起路來婀娜多姿、說起話來嗲聲嗲氣、笑起來讓人失魂的嬌艷美女。

  美女,光想就醉了——不過他醉過八百回,還沒失過身,倒是真的。

  「喂,取妻娶德咩,我有說錯嗎?」

  「嚴格來說是沒錯,但總少了那麼點致命的吸引力。」

  「致命的吸引力?!等你得病,你就知道致不致命了,還吸引力咧!呿,人家要是問起我,你是怎麼死的,我都不好意思講出來喔!但是我不講,人家隨便猜也都嘛猜得到你是怎麼死的!」岳遠山百無禁忌地愈說愈順口。

  「老爸您……」什麼時候毒性變得這麼頑強,竟讓向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岳晨感到有點招架不住,被父親「咒」得啞口無言。

  「年輕人,天國近了,趕快覺悟吧!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天國近了,還配阿彌陀佛,這也行?!岳晨吃癟地望著岳遠山,再度無言。

  「怎樣?更怕了厚?」

  「好好好,算你厲害。娶妻娶德,我知道了,也謹記在心。現在我吃飽了,爸您慢用。」岳晨剩下半碗稀飯也沒胃口吃了,只想趕快開溜。

  「等一下!」岳遠山喊住他。「我話還沒說完。」

  「還有什麼事啊?我趕時間,爸……」

  「免爸!聽老子我說就對了。」哼,壞人愈做愈稱頭,實在太有威嚴了!

  「您請說。」岳晨不是怕老子,是給他老人家面子。

  「帶賢淑的女朋友回來瞧瞧,怎麼樣?」發完父威,岳遠山改以柔性勸導。

  「有困難。」

  「想也知道有困難,誰教你專交一些不正經的。」用膝蓋想也知道,要在岳晨的女朋友堆中找出一位賢淑溫婉的,簡直就像在大海裡撈針一樣,難。

  「不是這個問題。」岳晨難得垮著臉。

  「不然是什麼問題?」岳遠山猜他又要找一些亂七八糟的借口了,不信任地瞅著他看。

  「女人很可愛,可是我還沒遇到真正喜愛的。女孩子好的、壞的都差不多,你教我選哪個好?」感覺是很重要的,沒有怦然心動、冒火花的感覺,就是不對勁。

  別看他經常混在女人堆中好似如魚得水,其實他也常怨歎,怎麼普天之下、女人之多,他卻遇不到一個令他非撲上去不可的。

  非撲上去不可?!是,是的。

  別以為他撲過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女人,事實上,一個也沒有!

  說到隱疾,就是他此生最大的痛處。

  好吧,他的難言之隱並非不舉,而是見過的女人一個個沒有什麼不同,摟摟抱抱、親親吻吻是滿開心的,但是到最後關頭卻總是他了無興趣,落寞走人。

  他是那種容易由熱變冷的男人,不同於一般被下半身控制的男人。

  天曉得他這麼個時常被紅粉知己圍繞,生得雄赳赳、氣昂昂的大男人,在風騷的表象之下,內心竟然是個保守又龜毛的「小處男」?!

  話說,龜毛不是病、龜起來要人命。他也不想沒事找事做、把龜毛功夫練得如此高超啊!他的龜毛是與生俱來、渾然天成的,除非上半身與下半身商量好、達成共識,否則誰想對他人為破壞,門兒都沒有!

  不過,他極力保持清白之事若是讓別人知道,他就算不立即被刊登在奇聞異事裡供人「瞻仰」,至少也會被當成笑料在無遠弗屆的網路上到處亂傳,不然也可能被一竿子熟識的酒色財氣哥兒們押去遊街示眾,讓人唾棄兼賞玩——

  所以他自我保密得很好,此鳥事萬不可張揚,或是被有心人士知道,要不然以風流鬼形象揚名的他,在這肉慾橫流、情色當道的花花世界,著實難以自圓其說。

  「你就用心去找,我給你半年時間,過年前你要是沒帶個像樣的女孩子回來,明年開始,我包準讓你每天照三餐相親、相到你找到喜歡的為止。」

  岳晨名聲不好沒關係,衝著他這個善良慈愛又家財萬貫的老頭面子,村裡多的是想當他兒媳婦的女孩家!

  光阿春嬸手頭排隊的名單,就足以繞村裡的魚池沒三圈至少也有兩圈半——

  好啦!他承認自己愈來愈誇張,不過,大排長龍總是事實,畢竟他是個響譽全村、有口皆碑的好老頭嘛!

  至於上梁有正,下梁卻自己歪去,他也很無辜。

  「唉,何必這麼狠。」岳晨輕歎一聲。

  「怎麼樣?歎氣代表同意我的建議囉?」岳遠山老眼為之一亮,嘴角也上揚,十分意外兒子竟如此好商量。

  可見他大刀闊斧整治不肖子有功,有老大、老二當借鏡,老三自然不敢囂張,一樣得乖乖聽話。

  「沒有,我歎氣是因為爸您真是太寂寞了,不如先替自己安排相親吧!」父親若有個老伴,就不會閒著沒事做,專找兒子的碴。

  「打你這不肖子!你說這話,對得起你死去的老媽嗎?」岳遠山忍無可忍,生平第一次動手打人,目標是兒子那顆渾圓飽滿、看似極有智慧的頭。

  「爸,你打我?!你竟然因為自己寂寞難耐就打我?!」

  「誰為了寂寞難耐打你,你胡說到哪裡去了!」岳遠山手一抬,二度往兒子那顆怎麼看都不像是笨蛋卻很冥頑不靈的頭殼招呼過去。

  「吼——又打頭?!」「帥頭」連遭兩擊,岳晨也忍無可忍,像噴火龍似的對老爸爆吼。

  「吼什麼吼?不然請問兒子你是怎樣?女朋友交來交去都交假的喔?不過讓你帶一個回來看看,有那麼難嗎?」岳遠山火氣比他更甚。

  「就交……」假的咩!「你都不知道人家痛在哪裡。」隱疾有那麼好治,他也很不願意一直當君子啊!

  表面風光,暗地裡不曉得多少次為了要何年何月何日才能貢獻出寶貴的第一次給幸運的佳人而感到無奈。

  不過無妨,他一向瀟灑自如的生活態度與方式,無論被指責為放浪形骸或遊戲人間,他都能夠接受啦!

  愛情可遇而不可求,來不來電他一切隨緣,若是愛情來了、彼此有感覺了,他自然勇往直前、追過去囉!

  沒火花、不來電,相親一千次、一萬次也是枉然。

  「管你痛在哪裡?我只知道打在兒身上、痛在我心裡,總之你就照我的話做,不然就等著過年後辭掉工作,專職相親——沒薪水。」

  說完,為了避免兒子再度囉唆,岳遠山索性自己先溜為贏。

  「竟然比我先落跑?!」岳晨望著老爸快閃的背影,沒什麼特別感覺的又坐回椅子上,繼續吃著涼掉的稀飯。

  女人,是他最愛搜集、賞玩的寶物,問題是硬要他挑一個擺心上、終身攜帶,他卻挑不出來。

  有什麼辦法呢?博愛又「潔身自愛」的男人,世間少有呢!

  大家都應該要愛護岳晨才對,而不是打他的頭。

第二章

  「爸,奶奶,我去市場囉!」

  晨間六點,司美寧穿上薄外套、提了購物袋,從屋裡牽出腳踏車,朝正忙著展開一天工作的家人說了一聲,便準備騎車出門。

  「車子騎慢點,路上小心耶!」頭上綁著藍格紋頭巾的司家奶奶,叮嚀著每天一早都要上傳統市場採買新鮮食材的孫女。

  「啊!等一下、等一下!」身材長得跟胖包子雷同的司老闆也正忙著,忽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喊住女兒。

  「爸,什麼事?」司美寧人已坐上腳踏車座墊,被老爸一喊,她立即放下左腳抵住地面撐住。

  「前幾天聽你說煞車線有點鬆,我忙得沒時間修理……」

  「我自己修好了,爸你放心,我走囉!」這等小事司美寧自己做得來,她微笑地跟老爸揮揮手,腳踏車踏板一踩,便沿著馬路邊騎走了。

  「注意安全啊!」司老闆不放心地又扯著大嗓門叮囑了一聲。

  「喂,司老闆,你們家美寧愈看愈漂亮,我記得她好像也二十六歲了喔?有沒有交男朋友?都沒見過她帶男生回來耶!」

  早起做晨跑運動的鄰居太太最愛打探八卦,每天經過司家胖包子店門前時,總不忘停下來哈啦個幾句。

  「二十六歲還年輕,哪急著交男朋友?不急、不急。」司老闆才捨不得女兒七早八早就嫁掉,就算不嫁,一輩子養在家裡,他也不反對。

  「是你不急?還是美寧不急?你可別把美寧留下來當老姑婆。女人青春一去不回頭啊,做老爸的你,可別耽誤女兒的終身幸福喔!」鄰居太太訕笑著。

  「當老姑婆總比結婚後婚姻不幸福當黃臉婆好。」

  司老闆手裡正捏起一塊又一塊揉好、醒好、桿好的麵團,用湯匙舀著肉餡,動作俐落地做著包子,對於別人的評論,他面露微笑,泰然處之。

  一旁忙著張羅材料、煮豆漿的司奶奶,對於別人談論孫女的婚事,也只是微微一笑而沒有發表意見。

  「唷,哪有當爸爸的這麼說?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司老闆你這樣是行不通的啦!」鄰居太太搖搖頭,司老闆疼愛女兒是這社區出了名的,但總不免給人感覺他護女兒護得太過頭啦!

  「唉呀,不急啦!總得要美寧先認識個好對象,然後通過我這關再說。」

  「瞧你一副嚴格品管的模樣!怎麼樣?我家大河擁有三高的條件,體型高、學歷高、薪水高,當你女婿夠格吧?」

  鄰居太太看司美寧從小看到大,愈看愈中意,如果能娶來當她的兒媳婦,就再好不過了。

  「你這不是為難我嗎?都老鄰居了,我敢嫌你家大河不夠格嗎?真是的。」司老闆四兩撥千金,笑呵呵地回絕了鄰居太太的好意。

  「好好好,當我沒說。」鄰居太太沒好氣地笑了笑,也不以為意。

  聽得出來司老闆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家大河還不夠格啦!

  不過,她倒是要等著瞧,司美寧有這等護女心切的老爸,將來究竟會不會變成一個一日比一日更沒行情的老姑婆。

  或者有幸嫁入豪門當少奶奶?

  總不至於「揀啊揀,揀到一個賣龍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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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徹夜狂歡,每每在破曉時分歸於平靜。

  岳晨隨著車內廣播頻道所播放的樂曲輕聲哼唱,並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方向盤上打著節拍。

  清晨的大馬路上,車少人稀,不同於以往猛踩油門狂飆到家的車速,岳晨今天忽然放慢速度,閒情逸致地欣賞起路邊風光。

  司家胖包子,吃巧又吃飽,吃了心情好。

  在諸多鐵門猶然深鎖的商店之中,他瞧見一面光看字就令人流口水的胖包子招牌,忽然想起岳遠山老是連諷帶刺地取笑他,不會早點回家、只會回家吃早點,那麼今天他就吃完早點再回家,讓囉唆的老爸沒話說。

  如此算計著,他益發想一嘗何謂吃了會讓人心情好的胖包子。

  於是,他緩緩將車子滑向司家胖包子店門口。

  怎奈車都還沒停妥,只見店家老闆朝他擺了擺手,大聲說著。「不好意思,還沒開始營業。」

  老闆的告知像盆冷水,無情地朝食慾正旺盛的岳晨頭上澆下去。他大失所望,也只能默默地離去。

  罷了,早餐店滿街都是,不吃胖包子,吃別的也一樣。

  可是,反常!此際他竟然莫名的只想嘗嘗那胖包子的味道。

  正狐疑著自己對包子莫名其妙的慾望,不經意瞥見前方一抹騎著腳踏車的纖細身影,那身影立即轉換了他的思緒。

  他慢慢駕著車跟在腳踏車後頭,基於男人本性,他開始猜測那個女人的年紀和長得美不美麗。

  前方不遠處正好有交通號志,他算好時間和距離,準備在紅燈亮起時「剛好」停在腳踏車旁邊,那就能仔細端詳她到底長啥模樣。

  不料,令他錯愕的小意外,竟然在他有此想法的一瞬間發生了——

  黃燈閃爍,眼看紅燈就要亮起,騎腳踏車的女人,不知為何竟然無故往路邊的一根電線桿撞過去,整個連人帶車跌得慘兮兮,她趴在地上的姿勢真是有夠難看。

  秉持見死不救非英勇的大男人風範,岳晨當即將車往路邊一停,下車關心她。

  「小姐,你還好吧?」唉,多問的,他又沒瞎,怎會看不出來她正不好得很!不好到連唉都沒力氣唉一聲。

  「我很好。」司美寧人還沒爬起來,冷靜到不行的聲音已從她口裡逸出。

  「很好?你很好?你真的很好?」岳晨不敢置信的連問了三次。

  聽聞到她那鎮定到彷彿沒有受到半點驚嚇的嗓音,比起剛才他親眼看見她跌倒時的危險景象,更教岳晨為之錯愕。

  天底下有哪個女人騎車跌跤不喊痛也就算了,還一臉鎮定的說沒事……至少閱女無數的他,就不曾見過。

  不,她——不正常。

  她該尖叫,並柔弱無助地拽著他、哭喊救命才對,但她沒有,所以她不正常。

  「說了沒事就沒事。」司美寧連頭都沒抬,逕自忍著痛撐住身子緩緩站起來。

  「我扶你。」岳晨見狀,欲伸出援手,不料遭她制止。

  「不用了,謝謝。」司美寧勉強站直了身,拒絕了他的好心,卻由於膝蓋發痛感到有點無力,只好先扶電線桿撐著。

  有感於她連道謝的音調都是冷冷的,沒半點起伏和溫度,岳晨眉宇不禁斂了一下,感到相當不解。

  她的樣子哪像有對人感激的意思?傻蛋才會有被她道了謝的感覺!

  「你腳受傷了?」岳晨忍不住瞧了瞧她穿著牛仔褲的長腿,發現她的膝蓋處磨髒、也磨破了,應該是跌得不輕!

  「沒關係。」司美寧應著聲,這才抬眼望了好心人一眼,然而在岳晨稜角分明的俊臉映入她眼裡、尤其一雙炯亮的眼睛也同時對準她時,她不由得渾身一凜,臉色變得更差,怒氣油然而生。

  天殺的!怎麼會……怎麼會是這個惡名昭彰的臭男人?!

  她是沒見過他本尊,但她看過左燕婷手機裡的相片,眼前這個男人的確是岳晨沒錯!那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近年來被她因為替好友打抱不平而臭罵過不下數百回的花花大少!

  該死、真是該死!運氣怎麼這麼背,半路撞電線桿,又撞見風流鬼。

  正當司美寧暗自惱怒衰運當頭時,岳晨也在神魂一記震撼之後,轉而默默凝視著她,不自覺在內心發出讚歎。

  老天!這女人……好美!卻美得好冷傲。

  白皙的小臉蛋明明搭配著精緻的五官,整體卻散發出一種淡漠的氣質,嬌小的身形罩著一層寒意逼人的冰膜,渾身上下充滿美麗與傲慢交相呼應的優雅,又冷又美,矛盾得令人不可思議。

  「真的沒關係?要不要送你去附近的醫院或診所?」在初次見面的美女面前,岳晨當然極盡所能地展現紳士風度。

  「不用。」此時司美寧更是板著張冷臉,冷冷地拒絕他。

  從頭到腳,她不僅語氣是冷的、眼神是冷的,連態度都是冷的。

  「你,你很奇怪耶!」他強烈懷疑這女人是從北極載冷歸國的,不然怎能冰冷霜寒至此,幾近沒人性了。

  害他在好好的明媚初夏時光,竟莫名其妙打起了寒顫。

  瞧她不友善的態度和不知為什麼讓他聯想到「嫌惡」兩字的眼光,他頓時感到胸口一陣不舒服。

  「沒你的事,你快走吧!」司美寧逞強地俯下身,牽起前輪和龍頭都撞歪了的腳踏車,幽歎一聲。

  唉,都怪她將煞車線絞得太緊了,剛剛才會在緊急煞車時突然斷掉,失控撞上電線桿。

  車毀人傷,菜市場去不成,她打算先牽腳踏車回家再說。

  「你明明很需要幫忙,又有幸遇到我好心肯幫忙,為什麼卻不要我幫?」岳晨握住她的腳踏車龍頭,不甘心就這麼任她走掉。

  「不是你。」司美寧瞪著他,不到兩秒隨即又將視線調走——對他萬般嫌棄。

  「不是我?言下之意是你需要幫忙,但又不想讓我幫忙?」岳晨詫異反問。素昧平生,他與她無冤無仇,何以她對他像有偏見似的。

  「知道就好。」司美寧拍掉他的手,自顧自牽著腳踏車困難的往回走。

  「喂!能不能告訴我原因?」望著冷漠的背影,岳晨頓時住嘴。

  是怎樣?他好心想幫忙,倒惹得酷美人厭煩了?!

  算了,算了!這世上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不要下車管她,趕緊飛衝回家吃老爸的早點還比較實在。

  只是他很不解,她到底在跩什麼?長得美也犯不著那麼高傲嘛!

  女人溫柔點不是很好嗎?呿——

  要是再有機會遇上她,他一定要把她抓起來問個明白。

  呸呸呸!冰山大美女,再遇見她做什麼?想冷死的話,他寧願把自己塞進冰箱裡結凍,也勝過被她冷眼掃得渾身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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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

  差點讓新郎岳毅等無愛人的結婚典禮上,宛若仙女出塵的新娘倪予諾提著又長又蓬的裙擺衝進了禮堂。

  所有賓客的目光全聚焦在新娘身上——唯獨岳晨。

  他的視線在倪予諾的臉上停留不到一秒鐘,立即被那位跟在她後頭幫忙提婚紗裙尾的女人給吸引了過去。

  這女人穿了件樣式極其普通、色彩也極其素雅的小洋裝,冷淡的神情絲毫看不出有一般伴娘的粉嫩喜氣。

  然而當她的視線不經意飄向他這邊來……漆!就在這一瞬間,陌生的電流從他的四肢百骸直撞進他的心坎裡。

  是她?!幾天前他在路上親眼瞧見、騎腳踏車撞電線桿的酷美人!

  竟然又遇見她了!岳晨內心升起一股不對勁的複雜感覺。

  有點喜,又有點懊惱,還有一些他無法立即解釋的情緒。

  不知所以然的,他先是與司美寧對望了兩秒,然後當她視若無睹地又飄然將視線調離後,他仍是在這空間的某一處,像千年惡棍夜路走多終於遇到鬼或著了魔似的,無法克制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片刻不肯錯過。

  彼端,岳晨盯著美人盯得出神,這頭,由於新娘子倪予諾以很快又很猛的速度奔向新郎,原本被司美寧抓提在手裡的裙尾就這麼曳地尾隨著主人而去,徒留她兩手空空地待在原地。

  望著新娘拖著白紗裙向前奔跑的背影,司美寧的粉唇微微笑了笑,想起自己這個臨時被倪予諾抓來的伴娘已無用武之地,於是她默默且輕悄悄地移到場中最角落的位置去。

  幾乎不曾出席過場面如此盛大的婚禮,在新郎俊、新娘美,賞心悅目至極的誘因下,促使了原本想趕回家幫忙做生意的她留下來觀禮。

  在眾多賓客之中,她瞥見了剛才與自己有過短暫眼神接觸、卻被她刻意「視而不見」的臭男人正從座位上站起來,她有預感——他八成是要向她走來。

  司美寧唇角微扯出個弧度,冷笑。

  這臭男人,一如傳說中的俊朗瀟灑,偏偏就是掩蓋不了一副公子哥兒花心風流的欠扁模樣!

  「大哥婚禮就快要正式開始了,你要去哪裡?」被逐出家門已一段時日、卻不忘出席大哥婚禮的岳熙,轉頭問著準備離開座位的岳晨。

  「抽根煙就回來。」岳晨隨便給個理由後,逕自離開座位,低調地拐往場地邊緣走道,再朝後頭角落美女所在的位置而去。

  岳毅的結婚典禮進行得如何,岳晨根本無心理會,總之新娘來了,大家都安心了,沒道理他大哥的婚禮還會出現波折。

  而在他盯著酷美人瞧了那麼久之後,若沒趕緊上前去算算前帳,那也非他向來有恩必報、有仇也不能光只記在牆上的作風。

  於是,他靜靜地來到司美寧身旁,站定。

  刻意再挺直了原本就已經英挺偉岸的身軀,岳晨以為她會馬上發現他的存在,沒想到在靜待幾分鐘之後,她仍裝作渾然不覺身旁來了個他這位意圖不軌的男人。

  相較於她的淡然,岳晨深受她吸引的感覺倒愈來愈明顯。

  她唇邊漾著一抹輕笑,像是勾勒出人類最嚮往的夢幻美景,也勝過了他所看過的任何一位熱情美人的容顏。

  「又見面了,你竟然是我大嫂的伴娘?請問你怎麼稱呼?」鼻端不時吸進她秀髮的淡香,岳晨在醞釀好進攻的情緒之後,終於開口搭訕。

  豈料,司美寧非常入神地觀賞著前方正濃情蜜意貪望著彼此的新人,非但沒對他的詢問做任何回應,連天生長翹的兩扇眼睫眨都不眨一下,身子更是未動分毫。

  「喂,我在問你叫什麼名字……」他加大了音量,並稍微將他的臉湊過去,藉此引起她的注意並拉近彼此的說話距離。

  時不我與,他一張俊臉還沒來得及映入她瞳眸,話也沒能一口氣說完,全場已因為新郎、新娘深切的熱吻而響起如雷掌聲,淹沒了他的嗓音。

  無奈地笑了一下,岳晨重新抬頭挺胸,遙望著甫許下誓言、願意一輩子相親相愛互相扶持的新人,不禁瘋狂熱烈地為大哥鼓掌喝采。

  新人的吻持續了多久,掌聲就響了多久,瞧大哥那副急色鬼上身、無畏眾目睽睽,對新娘愛不釋吻的模樣,岳晨是既訝異又覺得好笑。

  「新郎是我大哥,我叫岳晨,請問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岳晨笑得很開心,下意識想將這難得的喜悅與身旁的「她」一同分享。

  不料,待他轉過頭時——

  「偶叫李阿枝,偶素新娘的大姨婆的表妹的鄰居。」穿金戴銀、白髮蒼蒼、微駝著背的老婆婆,似乎是倪予諾遠到某個邊疆地區的遠房親戚,亮著滿口金銀牙,又操著台灣國語,一臉笑嘻嘻的回答岳晨的「搭訕」。

  哇咧!媽呀,喜氣洋洋的婚禮上,他竟活見鬼似的讓對方給嚇了一大跳。

  原以為是美人在身旁,沒想到轉過頭竟是個臉上紋路縱橫交錯的老太婆,岳晨一個沒防,嚇得倒退了好幾步。

  「少年耶,啊你素看到鬼喔?偶有長得那麼恐怖嗎?」老婆婆顯然覺得岳晨在見到她之後,他本能表現出的「倒彈」動作很沒禮貌,於是抓住他,直率地抗議。

  「哞,哞,哞。」這會兒帥哥變成了一頭哞哞叫的牛,嘴裡說沒有,其實他沒發覺自己拚命在點頭。

  「哞?啊哞你一仙郎跳那麼大一下,系咧跳火大的喔?啊現在又一直對著偶猛點頭,系中猴喔?」老婆婆不客氣地以瞇瞇老眼瞪著他。

  「喔,不素,素難得見到像你這麼親切慈祥又古錐的伯母,我太興奮了……」

  興奮?分明是嚇死了吧?!不然怎麼連他也開始台灣國語又語無倫次起來。

  「素這樣厚?大家都說偶老來俏咧!」老婆婆仍是咧著嘴笑。

  很好、很好,老當益壯、老來嬌俏,保持年輕的自信心值得讚賞、表揚,但是岳晨現在只想趕快逃跑。

  「素喔,看得出來你年輕的俗候一定是大美女……歡迎並感謝你來參加我大哥的婚禮,我有事先走一步了。」說完,岳晨隨即閃人。

  並非他嫌棄老人家,而是他急著尋找原本站在他身旁、現下已不知去向的酷美人蹤影。

  一雙凌厲眼睛如雷達般在禮堂上四處來回地搜尋掃射,然而在黑壓壓一片人頭鑽動中,他始終沒能如願覓得美人芳蹤。

  找不到她,理當不礙事,非但不礙事,相反的也將他被氣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點。

  詭異的是,她的容顏竟已蓋章似的烙印在他心口上,痕跡或許輕淡,卻令他無法忽略或遺忘它的存在。

  教他尤其不敢置信的是,那驚鴻一瞥,她眼底幽冷的光芒竟非常誇張地讓他彷彿撞見了世間永恆的火花一般,自此再也忘不了他曾被那道不知會將人引往何處的光芒給迷眩過。

  費解啊!她的身材、臉蛋都比不上他那些紅粉知己,態度又令人火大的傲慢,她卻莫名挑起了他的興趣,這到底是為什麼?

  他這是被電到的感覺嗎?

  他竟然被一個看起來冷冷淡淡、連笑容都看不出有任何溫度的女人給電到?

  記不得有多少女人膩在他懷裡尋求更進一步接觸時,被他笑笑地、不當一回事的推開,她們一個比一個熱情如火,卻始終沒有能令他燃燒的能耐,然而……

  那個冰冰冷冷的女人,又是怎麼令他動心的呢?

  不,太離譜了。

  他不相信自己在「孤家寡人」那麼久之後,竟然因為一個短暫如流星劃過的眼神交會,就讓他大步邁向了愛情的契機。

  若是如此,他的生命裡等於出現了與天方夜譚一樣怪誕的奇事,太扯了。

  不可能,他絕不可能如此輕易動情的。

  罷了!她只不過是個與他之前所見過的女人,氣質稍稍有所不同而已,他壓根不必在此多做思索與推敲。

  或許某一天,他熱血奔騰、心血來潮,不小心就愛上了某位主動投懷送抱的女人,從此破除他的隱疾——

  他實在犯不著為了一個對他存有敵意的女人傷透腦筋。

  灑脫一笑,他當下放棄了繼續尋找酷美人的念頭,毅然走回座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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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4-22 15:15:10

第三章

  「請問你們兩個,有沒有看到我的朋友?」

  婚禮告成,倪予諾才想起臨時被她抓來當伴娘的司美寧,她找了整個喜宴會場都找不到人,於是在撞見岳熙和岳望時,心想他們對美女的動向應該會比較清楚,所以她很客氣的詢問他們。

  「大嫂的遠親近鄰來了不下二十桌,人那麼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位朋友?圓的、扁的?愛國的、還是不愛國的?我們怎麼會知道?」岳望不正經地耍嘴皮子。

  「就剛剛我跑進來的時候,跟在我後頭幫我提婚紗的小姐,臉蛋小小的、皮膚白裡透紅,頭髮很長、長得很漂亮的那一位。」倪予諾仔細地形容司美寧的模樣。

  「對!就是那一位!」岳晨突然從後面一左一右地撥開擋路的岳熙和岳望,竄到倪予諾面前。

  「岳晨,你知道?你有看見她坐在哪一桌嗎?」

  「沒有,我反而要麻煩你告訴我,她是誰?是你的朋友嗎?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住在哪裡?」岳晨顧不得禮數,抓住大嫂的纖纖手臂質問。

  看來他全然忘了自己幾分鐘前才瀟灑地說要作罷的決定,正興致高昂地打探起司美寧的消息。

  「她叫司美寧,我跟她雖然不頂熟,但她算是我的朋友沒錯。」

  「不頂熟的朋友也可以拉來當伴娘?」在場的兄弟三人異口同聲,直覺倪予諾還真不是普通的粗線條。

  「是啊,因為我早上去買包子時,突然想通我應該要跟岳毅結婚才對,正巧看見美寧從店裡走出來,我就靈機一動,請她陪我去婚紗公司試穿禮服,順便做我的伴娘。」倪予諾尷尬地笑著說。

  思及自己考慮這麼多天都沒去試穿禮服,急煞了一竿子人,而她卻在最後關頭才想通要嫁給岳毅,時間自然窘迫,伴娘也只好隨便拉一個囉!

  幸好司美寧不介意她的唐突,不然她還真是覺得不好意思呢!

  「你說她的名字叫司美寧,那麼,她到底是什麼來歷?」岳晨追問。

  「是沒什麼特別來歷,不過她家在賣包子——很有名的『司家胖包子,吃飽又吃巧,吃了心情好』,你聽說過嗎?是超級好吃的包子喔!」倪予諾不忘替料多味美的司家胖包子打打廣告。

  「胖包子?好像有印象。」岳晨瞇著眼睛回想。

  對了,幾天前沒吃成的包子,招牌上寫的正是「司家胖包子」!

  原來她是司家胖包子的人!

  該不會就是那天跟他擺手說還沒開始營業的胖老闆的女兒?

  好啊、非常之好啊……如此一來,他不趕緊找個機會登門啃它幾個包子,再順便會會酷美人,怎麼對得起自己一連碰了兩次釘子的不痛快哩?

  「你好大的膽子,敢欺負你大嫂?」岳毅顯靈似的從背後敲了岳晨的頭一記,並把心愛的新婚妻子擁入自己的懷裡。

  「我哪敢欺負美麗的大嫂,我只是跟她打探一點消息。」岳晨翻了下白眼。

  「打探消息就打探消息,你像審犯人一樣抓著她做什麼?沒禮貌。」岳毅寶貝的將倪予諾深深擁住,不客氣的斥責沒大沒小的三弟。

  「不會吧?連弟弟的醋也吃?!你要知道我的品味可跟大哥完全不同,大嫂才不是我的菜,你擔心什麼?」岳晨不以為然的說。

  「我愛她,當然就會擔心她。」岳毅沉聲正色地說。如此情意深重,倪予諾感動得淚光閃爍,情不自禁偎進他的懷裡。

  「唉,是大哥你——才有那麼偉大的愛國情操,我可沒有。我喜歡的是禍國殃民的絕世美人……」

  「什麼禍國殃民?是傾國傾城吧?」又不是找死,還喜歡禍國殃民的女人咧!

  「不都一樣?總之大嫂愛國,你從容就義,我無法跟隨你偉大的情操啦!」岳晨仍不知死活地大聲明志。

  大哥與大嫂鶼鰈情深當然是好事,可他就莫名其妙看不順眼,所以講話不夾槍帶棍、隨便亂找碴,就很不痛快。

  「再說,就轟你出去。」情人眼裡出西施,倪予諾在岳毅眼裡是不可多得的可人兒,他寶貝萬分呢,怎麼能容忍弟弟的詆毀。

  哼,癡情漢遇到風流種,有理說不清。他的專情與癡心,不是岳晨那種朝三暮四的臭傢伙會懂的啦!

  「唷唷唷,新郎倌脾氣這麼暴躁,是怎樣啊?我看你跟大嫂也別吃飯了,趕緊回洞房炒飯去吧!」岳晨不服輸,繼續冷嘲熱諷。

  「不必你多管閒事。」岳毅將倪予諾緊緊摟著,轉身離開。

  怎樣?!他就是想炒飯又礙於賓客滿堂,他忙得沒能趕緊去炒,所以心情爽不起來啦!怎樣……

  「等一下,大嫂,我話還沒問完。」事情還沒問個清楚明白,岳晨急忙喊住倪予諾。

  「你還想繼續囉唆?」岳毅臉色鐵青,超想一把掐死岳晨。

  「沒關係,讓他問嘛,我也正好有事要麻煩他。」倪予諾笑著安撫新婚丈夫,並和氣地對岳晨說:「你想認識美寧,是嗎?」

  「也沒那麼想認識啦,就順便想知道一下而已……她有男朋友嗎?」他風流歸風流,對於橫刀奪愛的戲碼可沒興趣。

  「據我所知,應該沒有。」看穿他的心意,倪予諾挑眉笑了一下。「你想追她啊?」

  「大嫂不要自作聰明。」岳晨一口否認。

  「對了,我可以請你幫個忙嗎?我應該包給美寧一個伴娘紅包,不過我想她可能已經走掉了,所以能不能麻煩你找個時間幫我把紅包送去給她?」

  倪予諾明的是請求岳晨幫忙跑腿、補救一下被她疏忽的禮數,實地裡是想幫他製造追求佳人的機會。

  總之一石二鳥,做好事準沒錯。

  「岳晨是摧花大盜,你把不頂熟的朋友送入他的虎口,不太好吧?」岳毅不由得替老婆日後的人際關係捏把冷汗。

  「是不太好。」一旁很久沒插嘴的岳熙和岳望終於附和了一句,隨後皆一副「你們看著辦」、「不想蹚渾水」的表情,連袂離開。

  「你們別盡破壞我的形象。」岳晨抗議完自家兄弟後,又一臉「施恩」地轉向大嫂,說道:「送紅包的任務就交給我了,沒問題。」

  當然沒問題,他岳晨一出手,沒有什麼做不到的——通常只有他「不想做」的問題。

  哪怕對方是個態度傲慢又冷若冰霜的酷女人,他也胸有成竹。

  他想征服她,不願去細想其中有著什麼複雜的原因,只消一個前提就夠了——習慣接受女人們愛慕眼光的他,不甘心被她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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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

  朝陽下,微微罩霧的空氣中,將車停在路旁守株待兔的岳晨,從後照鏡看清目標物終於接近時,原本閉抿的唇陡然扯出個弧度,似笑非笑。

  那抹笑唯一的意義就是相由心生,他正邪念滿盈。

  昨晚當岳晨從大哥的婚禮上離開,驅車趕往司家胖包子店時,招牌燈已熄、店門也已經拉下,再度使他敗興而歸。

  不,說敗興太嚴重,他根本是活跳跳的繼續呼朋引伴、尋歡作樂去也,直到黎明才解散。

  然後,他刻意守在前幾天她出事的地點附近——也就是她可能經過的地方。

  至於為什麼不直接去司家胖包子店——依他與無數女人調情過的經驗,相識初期,最好不要有太多閒雜人等在一旁礙手礙腳。

  選她落單的時候準沒錯——

  說得他好像化身為清晨之狼一樣……非也,非也,這不過是他長年累月所歸納出來的追女絕招之一罷了。

  警察先生們可別想太多,他岳晨好歹也是個奉公守法、誠實納稅的良民,頂多是花心了點、風流了點、不正經了點,其他沒什麼大缺點。

  「早!」

  在司美寧差點撞上他忽然開啟的車門,而緊急停下腳踏車時,他還能一派瀟灑地閃著一口亮白的牙齒問聲早。

  「早你個頭,你差點害我跌倒,你知道嗎?」司美寧明明嚇得魂都快飛了,卻仍一臉平靜,處變不驚的功力很深厚!

  「害你差點跌倒是我不好,但是你非得一大早就板著張冷臉給我看嗎?」聽她罵人的口吻非但沒半點力,連情緒都沒有,一味地冰冷,冷得教他不火大都不行!

  「天生就是這張冷臉,不行嗎?」

  「你……」就不能好好當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的溫體人類啊?!

  罵人嘛!就要中氣十足,即便不青面獠牙,至少也要青筋暴跳或臉紅脖子粗,如此氣勢才夠威猛呀!

  然而,他在她淨白的臉上始終感覺不出一丁點屬於人性的反應。

  令他意外的是,她的冷靜看起來竟然比任何人張牙舞爪的模樣都來得恐怖。

  「我怎樣?」司美寧平淡無波地問。

  「你——換新腳踏車了喔,還挺好看的,以後要小心點騎!」本想罵一罵她,沒想到在接收到那不怒而威的冷凝眼光時,他莫名其妙變成了「卒仔」。

  按理說,生氣的人眼裡是該燃著怒火的,司美寧美麗的眸子則像是一泓無波深潭,平靜、沉滯……而且陰冷!

  老天爺,除了冷,她就不能來點別的、比較生動討喜的情緒嗎?!

  坦白說,他感覺有點怕怕的。

  啊——可惡啦!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怕這個小女人做什麼?!

  「不關你的事。」司美寧冷掃他一眼,不屑與臭男人為伍,她無情地將腳踏車龍頭一轉,越過他,準備走人。

  「別走!」岳晨擋在她前面。

  「你到底想幹什麼?」

  「有事,有事找你就對了!」一整夜,他不斷幻想著胖包子的美味,不斷思忖著究竟要運用什麼方式才可以成功地融化她的冷漠。

  在見到她之後,面對她美麗卻冷絕的容顏,他更沒頭緒了,心情亂得可以。

  「有何貴事請快說,我趕著去買菜,沒閒工夫陪你耗。」司美寧話說得很快,溫度仍維持在零度以下。

  「哇!」岳晨驚呼一聲,訝異得不得了。

  「你『哇』什麼。」司美寧瞇眼看著眼前反應超不正經的臭男人,還好她沉得住氣,否則早胡亂賞他一拳了。

  左燕婷自作多情固然活該,但是岳晨這種專門招惹女人的花花公子,也罪無可逭、值得誅罰。

  「你剛剛總共說了二十個字,是我們見過三次面以來你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二十個字?!也真虧他數得出來。

  司美寧不相信他真將她說的話數得那麼清楚,於是她默默數了自己剛才說過的話,還真是二十個字。

  可是這有何值得大驚小怪的?

  只不過剛好交談對象是他這個臭風流鬼岳晨,她才句句吝嗇、懶得對牛彈琴,否則當她訓起左燕婷來,或是批判起任何她看不順眼的人事物時,她可就滔滔不絕連螺絲都不吃一個。

  「廢話少說,正事呢?」她真的懶得理他啦!她按捺胸中的浮躁,一貫地冷顏以對。

  「紅包,拿去啦!」岳晨從口袋抽出倪予諾托付的紅包,略微粗魯地抓起她的手腕,將紅包往她手心裡塞。

  「為什麼給我紅包?」司美寧望著無預警出現的紅包,疑惑極了。

  「伴娘紅包,我大嫂托我帶給你的。」哼,真好笑,本來計畫落跑的新娘沒落跑,反倒是伴娘落跑了。

  「我知道了。」司美寧理解似的應了聲,赫然發現自己應該先譴責他這只拽住她手腕的髒手才對!「把你的手拿開。」

  「呵!」岳晨冷笑一聲。

  縱使她的語氣仍然冰冷得要命,可他好不容易才在她的眼中捕捉到一絲驚慌,邪惡的他怎麼可能就此收手?

  不,無論如何,他都不願意、也不允許自己再碰她第三次釘子了!

  來陰的、用強的,他都在所不惜。

  反敗為勝的方法何其多,最簡單直接的就是在肢體動作及說話氣勢上壓倒她!

  「你笑什麼,請拿開你的髒手。」司美寧沉著臉命令。

  「沒什麼。」吊胃口,他也會。

  岳晨唇際勾著邪佞的笑意,滿是挑釁意味的眼神像噴煙火似的中和了司美寧緊繃的冷顏。

  天殺的!他帥得過分,難怪左燕婷等一票女人會對他眷戀、癡迷。

  司美寧惱怒地咬緊牙根,幾乎分不清此刻的自己,到底是在笑那些傻女人沒智慧,還是氣這位魅力四射的男人該死的有本事迷醉人!

  抑或……她驚駭於自己竟然因他而心跳加速?

  她真的分不清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連話都不說了?」岳晨將臉湊近她因生著悶氣而不自覺漲得粉紅的小臉蛋,語氣輕佻,表情曖昧。

  「走開。」在他魅惑的男性氣息下,司美寧沉聲喝斥,力圖將自己失序的心跳穩住。

  「不要。」惜字如金,他也會。

  「我再說一次,走開。」

  「要我走開,可以。不過麻煩你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岳晨提出條件,準備一刀一刀刨掉她的冷若冰霜。

  慢慢凌遲最教人感覺到刺激,欲擒故縱的遊戲他玩得可通透、樂此不疲。

  「我為什麼要接受你的威脅?你本來就應該無條件地放開我。」司美寧扭著手腕,試圖掙脫他的掌握,但是壞男人當然不肯輕易罷休。

  「我就威脅你。」岳晨不但沒放開她,相反地靠她更近。

  「你不可理喻。」天殺的、該死的!司美寧連續暗咒他不下五、六次,但終究對他沒半點殺傷力。

  「你真瞭解我。」岳晨一笑。

  「卑鄙、無恥。」可恨啊,她快氣炸了,他竟還笑得出來!

  「知我者莫若司美寧。」

  「你,你有什麼問題快問,問完趕快放我走!」司美寧語氣不穩,足見她被逼急了。終於受不了他的噁心,決定讓他稱心如意!

  「呵!好,我盡量長話短說。」岳晨厚薄適中的性感方唇又勾起一道狡黠的微笑。

  哼!他就知道氣勢是身為男人絕不可或缺的欺敵元素。

  司美寧由少言變無言,沒來由地落在大壞蛋手裡,怎麼想、怎麼覺得委屈。

  「告訴我,為什麼昨天在我大哥的婚禮上,你明明瞧見了我,卻故意裝作視而不見?」

  「婚禮上人那麼多,我根本沒注意到你,更何況……」她討厭他!看一眼都覺得污染了視覺,哪還肯多瞧幾眼?她向來鞏固牙齒、保護眼睛,從不自虐。

  「何況什麼?」岳晨挑眉,興味濃厚!明知她在說謊,他卻沒戳破她,他就要瞧她怎麼自圓其說。

  「何況,我跟你又不認識。」最好她不認識他、最好她沒聽過跟他有關的任何風流韻事與傳聞,否則她也不必一見到他,就怒火中燒,莫名其妙感覺不爽。

  「那,為什麼當我站在你身邊,跟你打招呼時,你卻裝作沒聽見?」

  好,當時兩人距離遙遠又不認識,這理由他勉強任她過關;再來第二個問題,當時兩人簡直近到並肩靠在一起,諒她也無法再以同樣的說詞解釋吧?

  「我的注意力全放在你大哥、大嫂的結婚儀式上面,根本沒發現到你。」

  吼——這女人打定主意裝瞎、裝聾、裝糊塗到底就是了!

  「真懷疑你有沒有神經。」岳晨也不知道該怎麼駁斥她的說法。

  「現在,請放開你的髒手。」

  「我的手哪裡髒?」沒禮貌,什麼髒手?他這雙可是男人溫柔多情、想將她擁入懷裡的手——她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不要亂說。

  嚇!奇怪的是,他怎麼沒預警地思起淫慾來了?

  一雙手緩緩抱住她的纖腰——光想到就覺得……哎唷,好刺激。

  「碰過那麼多女人,不髒嗎?哼!」司美寧冷哼一聲,輕蔑、不齒的神情,這下子可在俏臉及雙眸間展露無遺。

  「碰過那麼多女人……你怎麼會知道?」他的名聲真有如此響亮喔!

  「風流鬼的腐爛事,不怕沒人到處傳。」

  「咦?!」岳晨驚詫,黑色瞳仁浮現一抹質疑。「這麼說來,你根本就聽說過我的事、認識我嘛!你還想裝傻。」

  「這……」真糟!竟然說溜了嘴。司美寧將臉別過去,乾脆來個相應不理。

  「不打自招了厚!」

  「放手啦!」她都不講話了,他猶兀自糾纏,司美寧惱羞成怒,用力扭著被他掐痛的手腕,努力想掙脫他的掌握。

  「司美寧,你知道嗎?其實我有……」有件天大、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對你說!岳晨突然正色起來,欲言又止。

  「先放手,不然我不再聽你講任何一句話。」

  「司美寧!」才剛正經起來,岳晨又突然暴躁地吼著她的名字。

  喔,誰能告訴他,他是怎麼了?竟然、竟然寧願冒著被她大肆取笑的可能,想跟她解釋,他為人根本不如外界所傳言的那般淫亂。

  相反的,他是個百分百「清白」的男人,世上再也找不到幾個同他一樣理性,又堅守「動心至上」理念的男人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再不放開我,我就要大叫了。」路上行人是不多,但她總有其他求救的方法——如果他真的對她心懷不軌的話。

  「我其實沒有碰過很多女人。」

  低沉的嗓音從岳晨口中逸出,他一點也不想放開她的手,但為了不再增加兩人之間的對立,他終究還是放手了。

  「喔!」講那什麼鬼話,他沒碰過很多女人?天曉得在他的認知裡,何謂多、何謂少?

  花心就花心,風流就風流,開放的年代,飛蛾撲火的女人又多如過江之鯽,彼此你情我願享受肉體之歡,做了就做了,他又何必矯情撒謊以自清?

  更何況是對著她說咧?!

  他碰過多少女人,關她什麼事啊?!只要他別再糾纏她,她什麼意見都不會有。

  「你的反應一定要這麼冷酷嗎?」無動於衷也罷,偏偏她的眼底總少不了對他的蔑視,真教他傷透了心。

  可是,事情太詭異了,詭異到連他自己都感到心悸。

  怎麼、怎麼她的態度愈冷淡,他的渴望就愈火熱;她的眼神愈淡漠,他的心跳就愈熾烈;她的笑意愈輕蔑,他的慾望就愈濃厚……究竟是為什麼呢?

  「不然我還要對你這位敢做不敢當的風流鬼多熱情?」若不是殺人得償命,她早就選擇替天行道,閹了他!

  司美寧嗤笑著,掙脫他之後,將腳踏車牽穩、跨騎上去,頭也不回地往傳統市場飆去。

  岳晨望著快速踩動腳踏車的倩影,悶悶漲漲的胸口卻又同時感覺很空虛。

  她在晨光微風中飄揚的柔細長髮,像數不清的絲線搔惹著他長年蟄伏的感情,也纏繞著他已然不設防、被她撼動了的心。

  威猛氣勢終究在她的冷絕之下,徹底落敗了。

  敗了也罷,他還眼巴巴望著揚長而去的勝利者,抱著一絲期待,她會突然大發慈悲對他回眸一笑、揮揮玉手……

  吼!他覺得自己快爆炸了——

  理智爆炸、情緒爆炸、思考能力爆炸,連慾望都快要爆炸了!

  到底誰來告訴他,他是被她下蠱了,還是怎麼了?!

第四章

  一連三次,花花公子在酷美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和滿頭釘,吃癟吃到渾身不舒服,男人自信心嚴重受創。

  不行,橫豎他都不想再輸了,被女人踩在腳底下的感覺實在有夠差的。

  本來以為一對一是最好得手的,現在他的想法不一樣了。

  所以,他改變策略了。

  而這策略自他實際施行以來,他已經連續吃了整整兩個月的胖包子當晚餐,有時甚至連午餐也以胖包子打發。

  是的,有了三次慘敗的經驗,之後每一次,當岳晨出現在司美寧面前時,他的身份不再是好心沒好報的路人,也不再是半路攔截搭訕的壞人,而是司家胖包子熱烈歡迎的客人。

  但很不幸的,他在司美寧眼中仍是個不折不扣的花心大蘿蔔。

  「咖哩鮮肉包,兩個。」岳晨往司家胖包子攤位一站,大聲地對準了正低頭忙祿的司美寧說道。

  「奶奶,我去洗手間。」司美寧光聽聲音就知道來者何人,於是她轉頭對坐在一旁的奶奶說了一聲後,就直往屋內走。

  「喔,好。」司奶奶笑容和藹地接手工作。「年輕人,你又來啦?」

  「對啊,吃你們司家的胖包子會上癮耶,每天吃也都吃不膩。」才怪啦!再好吃的東西吃多了也會反胃!若不是看上司家的酷美人,他早就望包子而生畏了。

  司家胖包子,吃飽又吃巧,吃了心情好——那也要有美人的好臉色當佐料,他吃起來心情才會開心嘛!

  「你真是為了包子而來的?」原本對客人總是客客氣氣、笑容滿面的司老闆,忽然從後頭冒出來,一臉陰森的低聲問道。

  面對一個每天上門買包子、一雙色眼又老是盯著女兒瞧的男人,要說這男人沒不良企圖,司老闆可還真不相信,所以防著點總是好的。

  「不然司老闆以為我是為了什麼而來?」這話題太敏感,岳晨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因此狡詐地將球拋回給司老闆。

  「為了我女兒。」

  哇!司老闆胖歸眫,腦筋相反應倒很快。

  「如果真如司老闆所料,我是為了你們家美寧而來,司老闆你會怎樣?」岳晨試探地問。

  沒想到他每天出現,不只讓司美寧愈看愈討厭,連司老闆都跟他諜對諜起來。

  「喔,也不會怎樣,可能就用我店裡所有的胖包子,像打狗一樣將你轟出去而已。」司老闆微笑且平靜地說道。

  「嚇!司老闆手段一定要這麼激烈嗎?」岳晨嚇得臉上青筋浮出來跟司老闆的滿臉橫肉熱烈地打招呼。

  「嗯,還好啦!所以,請問年輕人,你到底是不是為了我女兒才來買包子?」

  「呃……」岳晨語塞。司老闆來這招也未免太狠、太直接了吧?

  肉包子打狗是有去無回,要知道他既不是狗,也不是輕易打發就有去無回的,他堂堂一個有擔當、充滿熱血的大男人,怎樣也不可能輕易就屈服在司老闆強權恐嚇威脅之下!

  「怎麼樣咧?是不是呢?」司老闆又笑裡藏刀、狀似溫柔地詢問。

  「當、當然不是。」玩笑開不得,皮也沒在癢,這時候再怎樣,岳晨也一定要昧著良心說不是!

  留著肉包在,不怕美人不青睞,他戒急用忍先羅!

  不過有件事可以確定,那便是他的運氣仍然持續不好中。

  無論與她一對一「釘孤支」,還是有旁人在場,他都屈居劣勢。

  「不是就好,嘿嘿嘿。」司老闆胖胖的臉終於笑開來,挾起三顆包子。「來,今天優待你,買二送一,歡迎你每天為了包子而來買包子。」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是為了追求他女兒而來買包子,那麼他岳晨就是想找死。

  「謝謝司老闆,你人真好。」岳晨接過包子,笑笑地回答,暗咒在心裡。

  還買二送一咧?真大方啊司老闆!

  改天惹他岳晨不爽,他就拿炸彈來丟司家胖包子店,一樣買二送一!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讓司老闆知道,他才不喜歡吃什麼司家胖包子,他只肖想他家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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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燕婷,你想去找他,那你就去吧!我從來也阻止不了你,該說的我已經說了很多,再說下去,肯定會愈來愈不中聽,你聽不進去,也只會更難過而已,我現在真的很忙,客人很多,沒辦法繼續跟你聊了,再見!」

  司美寧匆匆掛斷左燕婷煩人的電話,急忙跑到攤位前。

  「奶奶,您去休息,我來。」先是俐落地替司奶奶幫一位客人找了錢,然後司美寧帶著一氣呵成的燦笑繼續詢問下一位客人。    「你好,請問要買什麼包子呢?」

  哪知她一抬起頭,又驚見那張教她欣賞也不是、唾棄也不是的俊臉!

  剛剛左燕婷才在電話中吵著說要去找這個臭男人,結果這個臭男人就在這兒顯靈,真是有夠晦氣,害她超想拿起桿面棍打得那張俊臉最好是腫得跟胖包子一樣!

  「這次要換換口味,麻煩來個『融化了的冷若冰霜天寒地凍包』,如何?」渾然不知司美寧對他很有怨氣和意見,岳晨兀自耍嘴皮子。

  幾乎吃過了司家所有口味的包子,就是還沒榮幸嘗她司美寧一口,慾望一天比一天更濃烈,休怪他出言不遜。

  「什麼鬼東西?沒賣!」司美寧對他講話的語氣和態度從來就只有更差,沒有更好。

  「有,你有賣,趕快拿出來。」岳晨雙臂交抱在胸前,瞼上掛著閒適的笑。

  「你存心找碴,是吧?」

  「你的笑不就是『融化了的冷若冰霜天寒地凍包』嗎?麻煩你為我笑一個!」趁著司老闆不在店裡,岳晨覺得自己應該沒有破肉包子丟的疑慮,於是不知死活地硬要跟司美寧抬槓。

  「你找死。」好大的狗膽,竟敢把她當成包子!

  還對他笑?她哪笑得出來?根本是見他一次、就想劈他一次。

  劈他的意念實在太強烈,司美寧默默抓緊擺在攤位旁的一支桿面棍,差點真的舉起來就要往他頭頂劈下去。

  只是,礙於客人大排長龍,她若與他槓上,破壞了多年來在別人眼中是個柔順的鄰家好女孩形象,那就太划不來了——總要加減留點給別人探聽的嘛!

  「不找死,只找你。」

  「不買包子趕快走開,沒人有空理你。來,大河,你要什麼包子?」司美寧趕人的同時,視線越過岳晨的肩膀,轉而招呼起鄰居太大的兒子周大河。

  「喂,司美寧,我先來的耶!不可以讓別人插隊。」岳晨馬上抗議,魁梧的身形整個擋在周大河前面,硬是不讓他跨向前。

  岳晨蠻橫,周大河也不甘示弱,於是兩個大男人便一個要過、一個不給過,半推半擠地對峙了起來。

  「你不買包子,佔位子做什麼,快讓開啦!」周大河大聲地嗆岳晨。

  「岳晨,你就快點走開,別鬧了。」司美寧也不耐煩地再度趕他走。

  「誰說我在鬧?」啊——生氣啦!竟然像趕野狗似的趕他,沒禮貌。

  岳晨來勢洶洶地將幾張千元大鈔擺在攤位上。「全買了!今天你司家胖包子所有的包子,不管生的、熟的,我全買下了。」

  「你!」司美寧與周大河一同指著他,氣結無語。

  「喂!年輕人,你講什麼『肖話』?!包子你全買了,我們買啥?」不用司美寧

  抗議,一票排隊等買包子的客人就群起圍剿岳晨了。

  「你們去隔壁買水煎包。」岳晨不以為忤地回答。

  「我們為什麼要去隔壁買水煎包,而不能買胖包子?」周大河反駁。

  「就是說啊!你是哪來的貪吃鬼,只有你能買包子,我們都不行喔?我們的錢不是錢嗎?」其他客人也跟著附和。

  「不是不行,而是隔壁水煎包阿婆眼巴巴望著你們去給她捧場,難道你們都沒看到啊?」岳晨反倒教訓起客人。

  「為什麼我們就要聽你的話?你以為你是誰啊?」瞧岳晨明明長得人模人樣,周大河就不懂他何以專幹些無恥又無理取鬧的事來,愈看他、愈不順眼。

  「我是司家胖包子的忠實顧客。」岳晨從容自若地說。

  「再怎麼忠實,也不能這麼野蠻啊!」客人們又繼續指責他。

  「我沒吃胖包子會睡不著覺,你們會嗎?」唬爛的啦,正確的說法是,他每天沒來見司美寧一面就睡不著!

  「你『騙肖』,怎麼可能不吃就睡不著……」客人甲粗聲斥責,才不信岳晨的鬼話連篇。

  「不然你們今天都不要買胖包子、不要吃胖包子,回去試試看睡不睡得著。」岳晨煞有介事地提議。

  「耶?這年輕人說得有道理!不如我們回去試試看?」客人乙考慮接受他的提議。

  「那萬一真的睡不著,一夜失眠的痛苦我們找誰賠去?」客人丙勉強維持住自己可是專程前來、非買到包子不可的理性。

  「對啊、對啊!我們千萬不要被這個年輕人給唬住了,大家一起圍攻他吧!包子一個也不要留給他。」

  客人們各自捍衛買包子的權益。

  「是啊,是啊!只准他買、不准我們買,豈有此理。」周大河趁勢吆喝。

  正在你一來、我一往地指責岳晨的客人們,一聽到周大河登高一呼,便紛紛響應、爭先恐後地往攤位擠過去,現場好不熱鬧!

  司家胖包子自開業以來生意就很不錯,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人聲鼎沸。

  司美寧哭笑不得,望著被岳晨搞得一團亂的店面,只覺得自己快發瘋了。

  「哎呀,發生什麼事,怎麼亂成一團?」司老闆從店後頭跑出來。

  「司老闆,你看,不知哪跑來的怪傢伙,說要把包子全買下,不給我們買,我們當然得先下手為強了。老闆,我要十個鮮肉包,趕快幫我裝起來!」客人紛紛告起岳晨的狀,也趕緊告知自己要買的包子數量。

  「好的,好的,我馬上幫您包起來。」司老闆笑呵呵地安撫客人,並賞了岳晨一記白眼。

  那傢伙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衝著他們家美寧來的,回頭有空,他非與岳晨打開天窗說亮話不可,鄭重地告訴他——別來惹我女兒,否則要你吃不完兜著走!

  「你還不走?」周大河幸災樂禍地瞟著岳晨,隨後也搶著去買包子。

  「你真要害我們生意做不下去是不是?別鬧了,你快走吧!」混亂情勢已稍微被老爸控制住,司美寧趁機走出攤位,將岳晨一推,推得老遠,都快推到馬路上去了。

  「我沒有要鬧你,是真心想要買下所有的包子。」岳晨順手扶住她的肩膀,並努力為自己辯駁。

  「包子是賣給大家的,絕不獨惠你一人。」司美寧將他的手給用力拍掉。

  「那麼你的笑容呢?你的笑容肯免費放送給大家,卻獨獨吝嗇給我?」

  「這……」沒料他有此一問,司美寧倒為之語塞。

  「答不出來了厚?」

  「誰說的?!我不對你笑,是因為……你讓我笑不出來。」

  「我長得就這麼不討喜?」原來是自己顧人怨唷?以前都沒人跟他說,不然他為人處世就會低調、謙虛一點。

  「不是長得討不討喜的問題。」司美寧翻翻白眼。

  自大又自戀的臭男人,真不曉得他是哪一點可愛,怎麼有那麼多女人為他癡、為他狂?她慶幸沒被他的外表給迷惑,倒是討厭他的行為、討厭到幾乎要除之而後快。

  「不然是什麼問題?」

  「是你的個性問題,你花名在外,專招惹女人,又不肯給承諾,害女人為你傷心流淚,飽受單戀之苦,你卻不痛不癢……我超想扁你一頓的。」

  「呃,你真的很注意我的動向厚?你是不是也暗戀我?否則怎麼會說得好像你是受害者一樣?」

  「你不要臉啦!誰暗戀你,我又不是頭殼壞去。」臭男人自說自話的能力一把罩,司美寧簡直快昏倒。

  「可是你分明就很瞭解我。」岳晨饒富興味地探究她的表情,希望在她漾著清冷的眼中找到一絲對他的好感或善意,但是誠如他所料——找不到。

  「我之所以瞭解你,是因為我有個朋友這一年來,不斷在我面前哭訴,說她愛你愛得有多苦、說你對她有多無情。」

  聽聞他的風流韻事,聽得她都快可以替他造本花名冊了,煩!

  「你的朋友?哪一位?」

  「左燕婷。」

  「喔!左燕婷。」左燕婷真是個很死心眼的女人,他都跟她表明了幾百次,說他不可能跟她在一起,她仍然到處追尋他的足跡,死不肯放棄,被如此窮追不捨,他也很不願意啊!

  「吃干抹淨後就相應不理,你真好意思?!」

  「我沒有吃干抹淨她呀!」天曉得,他根本沒有吃任何女人的慾望,除了最近認識了她司美寧,莫名其妙使他像吃了泡菜、開了胃一樣,忽然食慾大開。

  曾有多少溫潤女體在他身邊徘徊,但他始終發乎玩心、止乎不來電,未曾落實過赤裸裸的男歡女愛。

  如今,在有張絕麗臉龐卻不肯為他展開笑顏的冰山美人司美寧面前,他經常得防範不聲不響便來襲的渴望。

  每當心潮狂掀、幾乎淹沒了自己一向最自傲的理智時,他都得費好一番勁才能遏止對她的遐想。

  「是啦!你大可去跟天神告解,說你從來沒有吃過左燕婷。」呿,意思不是一樣?沒吃過左燕婷,總有吃過別人吧?

  橫豎是只餓色鬼啦,不然怎麼會朝三暮四,換女人像小嬰兒換尿布一樣,一天換了好幾個?

  若非怒氣正盛,司美寧不發飆不痛快,否則她才懶得跟他多說哩!

  色鬼走到哪裡都是色鬼,永遠成不了君子的。

  「我沒吃過她,也沒吃過任何人。」岳晨正經八百的說。

  「是啦、是啦!最好你是個長年吃素的純情處男啦!」司美寧愈說愈沒耐心,嫌惡地朝他擺擺手,轉身想走回店裡,卻被他一把攫住了手臂。

  「我的確是。」

  「啊!是什麼?」剛才司美寧有口無心,壓根忘了自己上一句對他說過什麼。

  「是……處男。」

  「呵!你如果是處男,那我不就是……」處女了!咦?何必拿自己來做對照?司美寧深覺不恰當而及時住嘴。

  「我說是就是。」

  「你知道嗎?這真是我聽過的、天底下最誇張的笑話。」司美寧嗤之以鼻,古時候都不時興處男了,更何況開明奔放的現代?

  這年頭處女不值錢,處男身價就比較高嗎?沒有嘛!那他還拿那兩個字來當說詞哩!笑死人羅!

  「誰跟你說笑話了?」岳晨抓緊了她,忿怒地說。

  他的一片赤誠都被她給踐踏了,這女人真是可惡!

  場面如此難堪,他本該拂袖而去,本該對她回以一記深惡痛絕的表情,但他沒有。

  他沒有讓自己本性中的高傲氣息流露出來,也沒有以犀利無禮的言語反駁她的倨傲。

  他像傻瓜似的,眼神隨著她流轉,心思跟著她飄動,久久無法回神。

  他肯定自己真的被她電得神智錯亂、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就很好笑啊!」向來對他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司美寧,竟然輕笑出聲。

  「不要笑!司美寧,我說了我是處男,我就是處男,如假包換的處男!」

  周圍幾公尺之內的客人與行人,在聽見岳晨大聲的「告白」時,都不約而同將眼光投在他身上!「啊!處男?是處男還敢講那麼大聲?!」

  「喂!二十八歲處男的神聖堅持,不是你們一般用下半身思考的凡夫俗子能體會的啦!不懂就不要亂笑!」岳晨強而有力地喝斥著一旁看熱鬧的閒雜人等。

  不過,處男的氣勢挺威猛的咧!一干閒人果然立刻噤聲不語,光拿眼睛靜靜觀賞一出難得上演的好戲——片名叫做「處男的神聖堅持」好?還是「處男之天下奇觀」比較好呢?

  「你……」司美寧為之一愣,笑了出來。

  唉,處男這玩意兒又不能驗明正身,說什麼如假包換哩?再說,處男就處男,他也沒必要到處張揚嘛!害她都替他不好意思起來了。

  「你看,為了你,我犧牲這麼大,你要賠我名聲。」岳晨將臉湊向她因他而備覺羞愧的小臉,順水推舟要她負責。

  都是她將他的心情攪得一團亂,才教他連自己是處男的事,都在大庭廣眾之下情急衝動地宣佈了出來。

  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他當然要趁機追究責任。

  「你……」瞧他神情凝重而正經,司美寧眉目間的傲慢不自覺收斂了不少。反思她到底說了些什麼激烈的言語,才激得一個大男人不顧一切當著她的面,坦承他個人的隱私?

  天啊!她覺得自己好殘忍。

  「我怎麼樣?」事已至此,岳晨也不太冀望她說出多動聽的話來。

  「你……怎麼可能是處男?」最後,司美寧像被點到了笑穴,竟然當街捧腹、大笑不上。

  「喂喂,一知道我是處男,你就這麼興奮喔?」瞧她一反冰冷的態度,笑得整個人花枝亂顫,岳晨簡直歎為觀止。

  就不明白她的笑聲是什麼意思,他聽起來怪不舒服的。

  「不,我只是懷疑……你有問題。」司美寧笑到控制不了,說出口的話又是那般意有所指,一點情面也不替他留。

  「司美寧,你不要太過分喔,我正常得很!」手裡拽著她、嘴裡怒吼著她名字的男人氣到咬牙切齒,恨不得即刻將她當成肉包子,一口吞進肚子裡!

  在她的笑聲中,他狠狠發下重誓,這輩子,他不打算放過她了——而且她必須馬上為了知道他的秘密而付出代價!

  「我怎麼會知道?」司美寧仍一副不將他看在眼裡、無所謂的模樣。

  「我會讓你知道。」司美寧分明就是想激怒他、看他出糗。

  很好,她辦到了,她那句「我怎麼會知道」確實刺激到他了!

  那麼,就休怪他不擇手段!

  要出糗,他絕對會拉她一起下水。

  岳晨唇邊泛起一絲詭異的笑容,不顧旁人十幾雙眼睛正在盯悄,也不管待會兒司老闆是否會真的用肉包子來丟他這只色狼,他不由分說地一把將司美寧小小的身子扯入懷裡。

  在她驚慌的黑瞳裡,他清楚看見了自己的慾念,那一小簇火光如同引信般,煽動著他的渴望與企圖,他立即俯首貼近她,吻住她的甜美唇瓣……

  「哇!司老闆,你女兒被那個怪傢伙給親下去了耶!」圍觀者嘩然。

  「什麼?!」司老闆在忙碌中抬起頭來,驚見女兒竟然在一個男人懷裡,被吻得不能喘氣,他隨手抓起兩顆熱騰騰的胖包子,氣呼呼地往外疾走。

  暮色灰沉的天空之下,眾目睽睽的街道旁,岳晨蠻橫的奪吻無疑是踩了司美寧的禁區、侵犯了她最自傲的尊嚴。

  她腦中呈現一片空白,無法思考,但卻又飛快地在幾秒鐘內恢復理智,然後給了他最直接且痛快的一擊。

  啪!隨著一幕限制級畫面及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掌摑聲,在場所有人都嚇得目瞪口呆,其中當然也包括護女心切、卻來不及將手上兩顆大肉包子往岳晨頭上砸的司老闆。

  女兒……他的女兒果然也不是好惹的!

  司老闆很欣慰,女兒看似纖細柔弱,卻絕不允許自己受欺負。

  很好,不必他丟肉包子,她就能將那傢伙給整得灰頭土臉。

  呵!真是大快人心啊!

第五章

  真是超級可惡!

  一整晚,司美寧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論她如何逼迫自己數羊或數包子,她就是睡不著。

  眼睛一閉,岳晨那欠扁的俊俏臉龐就會竄進她的腦裡四處搗亂,她甚至還能聽見他時而嚴肅正經、時而俏皮挑逗的聲音。

  眼睛一張,他那該死的奪吻更如同在她眼前進行一樣,煽惑的畫面使得她心浮氣躁,片刻不能平靜。

  她用手胡亂抹著自己的唇,真要氣死了。

  怎麼會被他吻到了呢?該死!討厭的經驗和遭遇!

  即便痛賞了他一巴掌,也抹不去他在她唇上留下的溫度、觸感與記憶。

  老天啊!她的初吻,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一個花名狼藉的風流鬼給污奪了,這教她情何以堪!

  一想到他那張嘴不知道碰過了多少女人,她就覺得噁心、氣到想吐。

  不要笑!司美寧,我說了我是處男,我就是處男,如假包換的處男!

  每次只要思及他的吻,他的「處男宣言」就跟著一併傳入耳際,司美寧搗著耳朵,連甩了好幾下頭,但任憑她怎麼甩,都擺脫不掉岳晨已深入她思緒及記憶裡的捉弄。

  「該死的處男!竟敢佔我便宜?」司美寧一翻身,伏趴在床上,拿起枕頭重壓住自己的頭,終於扛吼出聲。

  再不宣洩出來,她相信自己絕對有可能在一夜之間發瘋。

  不過,在她吼了兩句之後,罵聲就頓然卡住了。

  為什麼她要罵他「該死的處男」,而不是「該死的風流鬼、該死的大色狼」之類的?

  難道她……將他的處男宣言給當真了?難道只因他有著處男之身,舉凡他所有的風流放蕩、齷齪無恥的行為,就值得被原諒?

  喔,不不不,司美寧,你給我正經一點,一個時常流連花叢、女人換過一個又一個的臭男人,再怎麼樣都不可能是個處男,你別破他騙了,也不可以因此而對他改觀!

  處男又怎樣?清白的肉體擁有淫亂的靈魂,不是更令人作嘔嗎?!

  惡!惡!惡!就這樣,司美寧因為想起岳晨那個噁心的男人而失眠了一夜,既漫長又難熬的一夜……

  直到天色微亮,她才在半夢半醒、極度不安的睡眠中,被父親急如星火、透過一道道門板所傳來的慌張叫聲給驚醒。

  「美寧、美寧,快來幫忙!你奶奶跌倒了,快來幫忙——」

  「奶奶跌倒了?!」她飛快地跳下床,往父親發出聲音的地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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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晚時分,岳晨駕車甫從集團總部辦公大樓的停車場開出管理閘門,尚未完全駛離車道,便瞧見臉上掛著討好微笑的女人站在車道旁,朝他不停地揮手。

  又是她?!這次竟然直接堵到停車場來了!

  岳晨暗叫一聲不妙,雖不樂於與左燕婷為伍,卻也不至於失禮到視若無睹,直接將車子加速駛離。

  他緩緩將車子在車道旁停下,僅降下副駕駛座的車窗,未解開中控鎖。

  「岳晨。」左燕婷低下身子,將美麗的臉探入窗口,十分熱絡地喚著他。

  「你好,怎麼這麼巧,在這裡遇見你?」說著多餘且無意義的話,岳晨很忍耐地保持著一絲笑容。

  「你有空嗎?一起吃晚餐好嗎?」左燕婷眼底裝滿企盼,卻也帶著幾分緊張。

  為什麼他不行行好,邀請她坐進車內呢?

  為什麼他永遠都對她保持著生疏的距離,不同於他平時與其他女人相處時,開朗且熱情的互動模式呢?

  「喔,最近我實在太忙了,時間都安排得很緊湊,連吃飯都隨隨便便打發,所以沒辦法跟你一起吃飯,真抱歉。」

  「是這樣嗎?」眼底的企盼照例換來一陣失望,左燕婷甜美笑容也變得晦暗。「一個鐘頭都挪不出來嗎?一個鐘頭就行了。」

  「真的很抱歉,燕婷,我挪不出時間。」別說一個鐘頭,他連半個鐘頭都嫌麻煩了。

  他打心底覺得天下的女人無不可愛,但不可諱言,每個可愛的女人背後,或多或少都擁有一些令人無法忍耐的可恨或可厭之處。

  一個人,同時擁有多種面貌和性格也無可厚非。每當面對不同的人時,將自認為最美好的那一面呈現出來,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若完全不顧對方的感覺,也不考量對方是否消受得起、擔待得起,一味地自作多情、源源不絕地付出,那只會使人感到壓力,避之而唯恐不及。

  很不幸的,左燕婷就是將此類壓力一廂情願地加諸在岳晨身上的女人。

  導致他一旦面對她,腦中充斥著的念頭就是:能愈快擺脫掉她愈好。

  「你真的沒有時間?」顯然左燕婷對於他的忙祿之詞頗為質疑,又不敢貿然戳破他,於是在難過與怨恨之間,淚水又悄悄盈滿她的眼眶。

  「真的,我很抱歉,我有事先走了,再見!」岳晨揮了揮手,起步的同時,將車窗按了上來。

  別說風流鬼就沒有選擇的權利或堅持的原則,也莫怪處處留情的花心男獨獨對她無情。感覺不對,別說有緣了,就連逢場作戲玩一玩,他都覺得興致缺缺。

  所以羅,既不來電,又何必讓她誤解、心存幻想的空間呢?

  換個角度想,冷淡以對是為了讓她死心,讓她別再將感情放在他身上,讓她趕緊去追求更適合她的男人,這對她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冷淡以對是為了讓她死心」,這句話若套用在他與司美寧身上……

  司美寧總以冷淡的態度對他,是否也是為了讓他死心?!

  一思及此,感覺還真是有些糟糕呢!

  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物克一物。

  不管了,就算他被司美寧克得變成一隻小螞蟻,踩在腳底下蹂躪,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必定翻山越嶺,努力攀爬到她的心頭,纏著她,直到他滿意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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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司奶奶跌倒摔斷腿,緊急住院開刀,司美寧與司老闆一整天都在醫院裡忙進忙出,直到司奶奶開完刀、住進病房,一切安置妥當後,父女倆緊張擔憂的心情才稍微鬆懈下來。

  根據司奶奶的恢復狀況及看護需要,父女倆商量出一個對策——

  白天由司美寧來醫院照顧奶奶,司老闆照常做生意,晚上包子店打烊後,父女倆才交換班,司美寧回家睡覺,並如往常般一早上市場買菜,然後再來醫院和司老闆換班。

  如此一來,包子生意可繼續做,父女倆休息的時間平均,也不至於疏忽對司奶奶的照護,更不會因為一個意外而打亂了原本的生活秩序。

  若要說因應對策有缺失的地方,那就是包子店裡裡外外全由司老闆一人獨撐,確實忙不太過來。

  司奶奶住院的第二天,司家胖包子繼續正常開門做生意。

  一早司老闆正忙著和麵粉、絞碎肉、切菜等準備工作時,一道高大的身影自半開的鐵門下鑽了進來,並輕聲呼喊著。「司老闆,司老闆——」

  「是誰啊?」司老闆從屋後走了出來,一見是岳晨,臉色隨即垮了下來。「一大清早,沒包子可賣,你還來亂,是什麼意思?」

  「司老闆,您怎麼這麼說呢?」岳晨乾笑,只怕自己的惡形惡狀已經留給司老闆太深刻的印象了。

  有機會,他一定要想辦法扭轉司老闆對他的觀感。

  「不然我請問你,面對一個當街抓住我女兒、二話不說,就給她親下去的臭男人,我要對他說什麼才好?」

  「呃……」

  「無話可說了厚!」司老闆懶得與他抬槓,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走。「我忙得很,沒時間招呼你。你要買包子就晚點再來,如果是要找我女兒,那你最好以後都不要再來。」省得看見他,司老闆就生氣。

  「司老闆,我只是來關心司奶奶的狀況。」

  「咦?你知道奶奶發生意外?」

  「是啊!我昨天晚上有來過,見你們沒有營業,鄰居跟我說司奶奶住院了。」本來岳晨想立刻前往醫院探視她,但不巧他臨時被頂頭上司叫回去處理急事,直到處理告一段落,時間也晚了,所以他只能一早再來。

  「喔!奶奶現在住在醫院裡有美寧照顧,一切都很好,謝謝你的關心,關心完了,你可以走了。」司老闆跟司美寧一樣,說完話不忘要趕人。

  「不要急著趕我走啦,司老闆,既然我都一大早出門來了,離上班時間也還有兩、三個小時,不如我留下來幫你的忙,美寧和奶奶都不在家,你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吧?」岳晨熱心的提議。

  聞言,司老闆倒是沉默了半晌。

  既然這傢伙甘願自討苦吃,他也正好缺人手,好吧,就讓他留下來幫忙打雜,不無小助。

  「好,就讓你留下來幫忙吧!但是先說好,沒工錢的。」

  「當然、當然。」誰要你的工錢?答應讓我追你女兒,我倒很樂意。

  「也別動我女兒的歪腦筋。」見岳晨一臉色相,眼神發光似在做什麼不可告人的盤算,司老闆機警地隨後補上一句。

  「唉,司老闆這樣講就不夠意思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們美寧長得美麗又賢慧,男人看了就想追,這很正常的嘛!」

  「你不是君子,所以休想追我們家美寧。」司老闆不客氣地打他一記回馬槍。

  「我……至少是個好孩子啊!」純情處男耶!好歹將這給列入評分標準,拉提一下好感分數嘛!

  「廢話少說,幹活兒吧!」司老闆領他進入廚房,在他頭上綁了條乾淨的白毛巾,請他戴上衛生手套之後,交給他一桶機器攪拌過的麵團,吩咐他。「再給它按摩按摩,這樣才會更Q。」

  「喔……」望著那一大坨麵團,岳晨呆住了。

  幫麵團按摩按摩喔,他倒比較想撫摸司美寧那看似有絕佳彈性、實際觸感不知如何的白嫩肌膚。

  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實際探訪、親身體會……

  二十八歲熱血純情處男,一遇見冰山美人,慾火竟一日比一日燒得熾盛,真可謂費解又克制不了的詭異現象。

  「一大早思淫慾,你給我正經一點!」司老闆見岳晨忽然從一臉色相變成癡呆樣,就知道他一定又在胡思亂想,而且意淫的對象正好是他司老闆的寶貝女兒,桿面棍就控制不住地敲上了岳晨厚實的肩膀。

  「是是是……正經、正經,我正經。」岳晨應聲,埋首乖乖地幫麵團抓龍、按摩,可他心裡最想給她又揉又捏的人,依然是司美寧。

  一想起前天的吻,他就心癢難耐,也不知是奪來的吻比較甜,還是司美寧本來就滋味特別好?

  總之那吻教他念念不忘,有機會,他一定要給她多偷幾個來。

  不如利用中午休息時間,以探望司奶奶的名義,去醫院見見她、逗逗她?

  也許她會同他一樣,正懷念那一吻懷念得緊咧!

  雖然她甩了他一記好響亮的耳光,令他嘴角流出血絲、面子盡失,當下更做足了厭惡他行為的表情,但他堅信——

  在四唇相接的剎那間,她一定也有迷醉沉淪、心神蕩漾的感覺。

  因為他聽見了她躁動的心跳及慌亂的喘息聲,就跟他當時的反應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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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岳晨果然「禮輕心意重」地買了水果和一小束鮮花,前往醫院探視司奶奶。

  「司奶奶,我來看你羅,你感覺還好嗎?」

  一走進病房,明知司美寧正張著大眼睛,半狐疑、半憤怒地望著他,岳晨仍是笑笑地跟司奶奶打招呼。

  「年輕人,你怎麼來了?還讓你破費,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很好,謝謝你來看我。」司奶奶看見前天在司家店門口引起公憤,又被恰北北的孫女兒給刮了一耳光的岳晨,竟然還敢來醫院探望她,訝異之餘倒也挺開心的。

  「一點也不破費,司奶奶,祝您早日康復。」岳晨將帶來的鮮花拿掉包裝紙後整束插在櫃子上的一隻空花瓶裡,回頭問司美寧。「要裝些水嗎?」

  司美寧不語,拿了個寶特瓶去浴室裝水出來,慢慢倒在花瓶裡,並以手指沾水灑了幾滴在花瓣上。

  「司奶奶,你的笑容就跟這些小花一樣美麗動人。」

  「年輕人,你這句話應該是要稱讚美寧的吧?我都『老叩叩』了,哪還會美麗動人。」司奶奶笑著說。

  「不,司奶奶,我是真心讚美你的,美麗的笑容是不分年齡和長相。」說著,岳晨目光半瞟著司美寧,語氣酸溜溜的說:「不像有些人,明明長得漂亮又迷人,偏偏愛板著臭臉,笑也不肯笑一個。」

  「你這話,肯定是在罵我們家美寧的吧?」司奶奶又呵呵笑了起來。

  她早就看出岳晨相司美寧兩人互不對盤,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如果兩個年輕人就此鬥出了感情火花,她老人家倒也樂觀其成,她才不像司老闆要將美寧留在身邊不給嫁哩!

  只是話說回來,一個女人無論嫁與不嫁,當事人自己覺得幸福,那才是最重要的。

  司奶奶老歸老,思想可也相當開明。

  「不敢、不敢,司奶奶,我哪敢罵你們家美寧。」又不是找死!岳晨裝無辜。

  「你不敢?不敢卻明著罵我?指桑罵槐倒很好意思。」司美寧冷瞪著他。

  別說他老是很沒立場的抱怨她不對他笑,光想到自己被他奪去了一吻,她就很想拿掃把轟他出去。

  不過,算他好運,病房裡沒有掃把。

  「不然你送我一個跟這些花一樣美麗燦爛的笑容給我,我就收回剛才對你不敬的話。」

  「免了,你儘管不敬沒關係,我才不在意。」當他是在放屁就行了,跟他計較那麼多,只會無端把自己給氣老了。

  「美寧,來者是客,這年輕人也是好意,你就別跟他鬥了。」

  「奶奶,我的名字叫岳晨,您喊我阿晨就行了,這樣比較親切。」

  「好啊!」司奶奶點點頭。「那麼阿晨,能麻煩你帶我們家美寧去吃午飯嗎?我剛吃完藥,想睡一下。」

  司奶奶當然也明白這傢伙不可能專程前來探望她這個老太婆,她那貌美如花的孫女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奶奶,我不餓。」餓不餓是另外一回事,跟岳晨出去吃飯她才沒興趣咧!

  基於有被奪吻的慘烈經驗,司美寧可不覺得跟他一起去吃飯是件明智的決定。

  萬一不小心,他這個絕種的處男色性大發,張口把她給吃了,那該怎麼辦?

  她已經吃過一次虧了,那個大虧可不是她甩他一巴掌就討得回公道的,根本連撫平她的怒氣部還嫌不太夠。

  「去吃飯吧,美寧,奶奶想休息一下。」司奶奶打了個哈欠,狀似困極。

  「那您就躺著休息嘛!我坐在旁邊又不會吵到您。」

  「你不吵我,可是阿晨會吵你啊,那不就等於吵到我?」司奶奶推了推司美寧一把。

  「可是燕婷說要來看您,也許她等一下就來了。」司美寧仍繼續找理由推辭。

  「你都說燕婷是來看我,又不是來看你,你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司奶奶又笑了。「去吧,去吃飯吧!等燕婷來了,我多留她一會兒,等你回來不就行了。」

  「這……好啦!我很快就回來。」

  深知奶奶的心已經被岳晨的一束鮮花和八顆蘋果給收買,她再說什麼都沒用,司美寧於是幫奶奶蓋好被子後,提起包包、轉身……冷不防撞進守候在她背後的男人懷裡。

  「你好大的膽……」竟敢當著奶奶的面擁抱她,就算奶奶的眼睛閉上了沒有看見,他也不能如此輕浮啊!

  「噓!吵到奶奶了。」

  岳晨狡猾地睨了奶奶一眼,司美寧馬上噤聲,卻無法不伸手推他。

  她使勁推他,當然岳晨並沒有那麼好打發,於是兩人在你拉我扯、半推半就中黏著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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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病房,礙於醫院內不能大聲喧嘩,岳晨才甘心放過司美寧。但短暫的近距離接觸,一股清淡卻不應該在他身上出現的味道,引起了嗅覺靈敏的司美寧質疑。

  「為什麼你身上有麵粉的味道?」

  除了麵粉,似乎還有絞肉、蔬菜、咖哩、奶油、紅豆等等,司美寧再熟悉不過的司家畔包子內餡的味道。

  「是嗎?我已經在公司洗過澡了,還會有味道?」岳晨舉起手臂聞了聞袖子,才知道是衣服沒換的關係。

  「你……幹什麼去了?」司美寧難掩好奇心。

  「我早上上班前,在你家打雜了兩個多小時。」

  「什麼?!」

  「對,你不必這麼吃驚啦!我也只不過是幫忙揉了一大坨麵團,剁了幾顆高麗菜,削了幾十顆馬鈴薯和紅蘿蔔,煮了一大鍋咖哩、熬了一大桶豆漿和奶茶,然後又依照司老闆的吩咐,將廚房及前庭、後院打掃乾淨而已,根本沒幫上什麼忙。」才怪!還說沒幫上什麼忙?他簡直居功厥偉。

  黑心的司老闆根本只會出一張嘴和一雙手在那邊輕鬆舀餡料、捏包子,而岳晨雖名為打雜的,卻是重頭要角,什麼粗活都嘛他在做。

  「你……為什麼去自討苦吃!」司美寧面露不悅。

  「你和司奶奶不在家,你爸爸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我好心幫忙,你怎麼反倒不高興?」

  「不用你多管閒事。」

  「在我心目中,你的事不是閒事。」

  「就算你講得再好聽,我不會感激也不會感動,你省省吧!」

  「好啊,你要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雖然我的確奢望你的感激和感動,但顯然我弄巧成拙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傻人有傻福,在你奶奶出院之前,我會繼續當個拙夫。」岳晨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就算心裡不是滋味,也只能默默忍受,逐一消化。

  在他每天一步步、一點點、一滴滴,確定了自己想更深入地瞭解她、接近她的念頭之後,早就有心理準備接受她的任何挑釁及折磨。

  他的一見傾心,對照她的冷漠態度,一場注定不公平的愛戀追逐已經開始,而通往司美寧內心深處的這條路,絕不會是一條平坦好走的路。

  因為那路上佈滿了偏見以及冷漠的石頭,他踩著它們,卻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盡頭,敲開她冰封密閉的心扉。

  「不知道你是不是吃飽太閒!哪有人每天玩到天亮,一早又自告奮勇跑去當打雜工,緊接著又去公司上班,到了晚上……你應該還是照常去花天酒地吧?你都不用休息、睡覺的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4-22 15:17:50

第六章

  並非司美寧忽然變熱心、關懷起他來,或是突然變得健談、喜歡與他哈啦,而是面對岳晨這種長年風花雪月又膽敢自稱是純情處男的人,反差如此之巨大,她的好奇心當然會愈來愈旺盛。

  「不,我現在每天下班買完包子就乖乖回家睡覺耶!很乖厚?」岳晨亮著白牙笑嘻嘻地說,一臉討好地望著司美寧,期待她給他摸摸頭、稱讚個幾句。

  「唷,轉性了喔!」怔了許久,司美寧才吶吶地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對於我的良性轉變,你的反應竟如此冷淡?」虧他全是為了她,靡爛的生活才整個徹底大翻轉呢!

  當然,他的改變發自內心,而不是司美寧對他做了什麼利誘或者嚴苛的要求。

  她根本懶得理他,因為他在她眼底,是何等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呀!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對他有所求,那代表她並非絕對的冷漠無情。

  而他即使是天生的壞胚子,只要不索他的命,他願意為她改掉一切壞習性。

  「難道還要我替你鼓鼓掌嗎?!」司美寧冷沉卻閃耀著晶亮光芒的眼珠子瞥向一旁,不將他放在眼裡,嫌惡又不耐煩的表情一次做足,超不給他面子。

  「如果你願意,我當然希望聽見你的喝采。」他表現得若無其事,司美寧哪裡知道自己的冷絕已再度劃傷了他感情漸濃的心。

  「很抱歉,我不願意。」司美寧臉色更難看了。

  「你氣我那天吻了你?」

  「何止氣。」簡直恨得想縫了他的嘴巴!

  「需要我向你道歉嗎?」固然他不是真心想為一個吻道歉,不過為了與她和平共處,必要時做做表面工夫,他並不排斥。

  「不必。」

  「你真的很……討厭!」被拒絕多次,風度再好的人也會變臉,更別說岳晨本來就是狂傲之人。

  「是啊,我討人厭,那你還來纏著我,不是很奇怪嗎?」

  「現在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纏著你,偏偏……」偏偏他克制不了自己,沒事就想來纏她!岳晨暗自咬牙,氣到說不下去。

  「那你還不走?!」司美寧此生第一次被罵討人厭,還拜一個聲名狼藉的臭男人之賜,她也真要氣炸了。

  她招誰惹誰了?她到底還要衰多久才會出運?

  「我是該走了。」

  「走啊!」誰攔他了?誰留他了?臭男人滾得愈遠愈好,省得惹她心煩、看了就倒彈!

  「我不走。」他是該怒然地拂袖而去,但來自內心真實的聲音與渴望卻不允許他就此放棄與逃脫。

  深凝著她側轉過去的臉,他眼巴巴的希望她能行行好、將她淡漠的目光朝他跳躍著火焰的眼眸看過來……

  望他一眼吧!他的眼底有著百年難得一見的柔情光芒,只盼她肯凝視過來。

  岳晨無聲地吶喊,企盼司美寧聽見他心底的呼喚。

  「別跟我耍無賴了,我煩死了。」司美寧態度仍未軟化,語氣依舊冷硬。

  他有多可惡啊,得了便宜還賣乖也就罷了,現在還嫌她是個討人厭的女人。

  是她先討厭他的好不好?!他在搶什麼頭香啊!

  「司美寧,你知道嗎?有時候很喜歡一個人,在得不到對方青睞的時候,就會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那個人超討厭的、沒什麼了不起。」

  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笑鬧過後,她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實質得到過什麼,他也從沒失去過什麼,一切都是隨興所至、逢場作戲,他不曾動心過。

  他不明白,何以在她目中無人之下,他反而對她興起了難以磨滅的渴求?

  可笑的是,他竟然覺得在司美寧冰冷無情的晶眸中看見一道曙光。

  什麼光?就是那個光——讓他因為心動而願意落實感官情慾、終結處男之身,成為一個真正男人的光。

  這軟他如何是好?他迷戀她……沉迷到無法自拔。

  「不予置評。」司美寧丟下了一句話,旋即往樓梯方向疾走。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一陣悵然,想哭。

  一向堅強的她,竟然被他剛才那段話給觸動了緊繃的心弦?!雖然她表面平靜無波,卻清楚地聽見並感受到那弦音在她心裡激起了極大的震撼。

  明明他是個壞蛋、明明他是個臭男人,為什麼她要因為他的幾句花言巧語而覺得心煩,還想哭咧?!

  她一定吃過他的口水、中了他的淫毒,情緒才會隨他起舞!

  不,不能被他蠱惑。

  她絕不能被一個曾經讓她從頭到腳嫌得一無是處的男人給撼動或影響。

  一直以來,她是如何警告、教訓左燕婷,別為他著迷、別再為他傻下去,回想自己每一次的義正詞嚴,句句犀利、針針見血,如此義憤填膺,她又怎麼能允許自己明知不可以,卻盲目地踏入錯誤的迷情陷阱裡?

  心煩意亂,司美寧疾行中回首看了一眼,確定岳晨沒有跟在後頭,她稍微感到放心地停留在樓梯間的一扇窗口前。

  「不會有事的,司美寧,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望著窗外,她按住自己因為心慌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聲聲的為自己加注信念。

  「真想知道你到底怕發生什麼事,才需要這樣一再的安撫自己?」岳晨悄悄站在她背後,對她的喃喃自語充滿了好奇。

  「你不是走了嗎?幹嘛不聲不響站在人家背後?!」膽子很大的司美寧竟然被他突如其來的說話聲給嚇了一跳。

  司美寧一回身,便出掌用力推了他一把,然後——

  她觸及他胸膛的手還來不及收回,就被他的大手掌給用力壓住,任她怎麼抽都抽不回來。

  「我們還沒有吃飯,就算你再怎麼討厭我,我再怎麼覺得生氣,可是奶奶交代的任務如果沒有完成的話,我不但對不起她,還會良心不安……」

  岳晨緊握住掌中的纖嫩小手,語氣平緩,看似寬宏大量,實則怨念甚重,眉宇間暗藏一絲憂鬱,與平常的嘻皮笑臉超不搭調的,但仍是俊得不像話。

  「別拿我奶奶當擋箭牌,我會自己填飽肚子,不勞你費心,請放開我。」

  「不放。」要他放他就放?他從來也沒那麼好商量。

  「為什麼每次都要抓著我?你這樣很討厭耶,你知不知道?」司美寧終於大發脾氣,冷沉的表情起了大轉變,整張小臉漲得通紅,眼眶裡甚至顫動著淚光,咬牙切齒,一副要與他拚了的模樣。

  莫名的,岳晨因為她激烈的情緒而感到內心一陣快意,好似他已經等待這一刻很久了。

  很好,她並不是麻木不仁或冷血無情的女人,這對他而言十分重要。

  「我抓著你,是不想讓你調頭就走,因為你常常那樣對我。」

  「面對一個壞蛋,我當然選擇調頭就走,不然還自投羅網、主動送死嗎?」她又不是左燕婷。她懂得什麼時候該進、什麼時候該退,更明白什麼時候該防。

  她絕不放任自己喜歡上任何一個——危險的男人!

  危險的男人?

  天啊!對他的感覺,竟然已經「進化」到只用危險來形容他,而不再是風流色鬼、無恥下流的臭男人。

  還有——喜歡?!她剛剛真的想到了這兩個字嗎?

  不,不行。她不要自己變成口是心非的人,她不能喜歡他,否則以往對他所做過的批判,究竟算什麼?

  「在你眼中,我一直是個壞蛋就對了?」

  司美寧靜止不動,沉默不答。

  「你回答我啊?!」

  「在我眼中,你是怎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你不要一直纏著我,世上的女人何其多,你大可不要來招惹我,就好像全世界的包子店開得那麼多家,你不必非得來我們家買胖包子不可。」

  「是啊,世上的女人何其多,詭異的是,我現在眼中只看得見你一個。司美寧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是怎麼一回事?」岳晨冷然失笑,曾幾何時,左右逢源、追女無往不利的他,竟落得只為她司美寧瘋狂癡迷。

  玩遍女人堆,沒真正愛過誰,如今為她心動,卻被她在心口留下一道極深的傷痕,一片真心換來傷情,悲哀啊!

  「別說得好像你有多癡情。」天曉得他是怎麼一回事?她對他的態度始終惡劣無情,從沒給他好臉色看過,他還犯賤一直來糾纏她;遭她冷漠以對,他卻甘之如飴,只能說是他自作孽。

  「我不敢說自己是世間難得的癡情漢,但司美寧,你絕對是世界上最無情的女人。」

  「謝謝你的恭維。」能對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展現出最無情的一面,表示她非常厲害、非常行!若換作是別人,還做不到呢!她該慶幸自己對他有抵抗力。

  「你……」被她氣得無法言語,岳晨牙關咬得死緊,剛毅俊美的臉部線條因此變得有些扭曲猙獰,直到他發現自己竟握緊了掌中的小手,有那麼一瞬間,他真想捏碎她。

  「放開我,如果你想偶爾當個好人,就不要老是逼我說出這句話。」

  「不必了,我沒興趣當好人,當你的男人倒很樂意。」

  「別說廢話了,我不想聽。」司美寧將臉撇開,眼睛甚至閉了起來,顫動的濃睫顯示她正承受著一種只有她自己知曉的愁緒。

  是的,她愁,因受不了他老是說一些曖昧的話來挑弄她的意志而愁。

  「你不想聽……總不會是因為我正好說中了你內心的渴望吧?」

  「請問,我有做出任何讓你誤會我喜歡你的行為嗎?如果沒有,就請你別再自作多情。」

  「如果我說有呢?」瞧她神情苦楚,必定是內心很掙扎,這絕對不是他這個情場老手的錯覺。

  「你眼花、看錯了。」司美寧武斷地低吼。

  「我可以立即證明給你看。」

  聞言,司美寧好奇地將視線調回他臉上,還沒來得及問他是要如何證明,他已經鬆開了原本握得她死緊的手,微笑著,將她輕輕拉入懷裡。

  他輕擁她入懷的動作令司美寧感到意外,在她背部那雙手的力道簡直溫柔到彷彿棉羽飄落,輕盈卻又充滿存在感。

  他那份溫柔,跟之前奪吻時的蠻橫霸道,筒直判若兩人。

  司美寧的冷靜很快地被他溫暖及灼熱的男人氣息給蒸發了,然後很要命的,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快得超乎她的想像。

  面紅耳赤的她,從頭到腳都燒燙燙的,全身彷彿要燒了起來。矜持僵硬的手不自覺環上了他的腰際,隨著真實的意念,她徹底落實了這個擁抱。

  無人經過的樓梯間,靜謐得讓溫存的情境更加地醉人心魂,司美寧完全耽溺在他的柔情陷阱而不自知。

  偎在他懷裡,她甚至舒服得閉上了眼睛,腦袋放空。

  此時此刻,什麼事都被她拋到九霄雲外,此際她只想專注地用心去感受這愉悅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她感覺岳晨的手在自己身上游移,她的理智才乍然驚醒。

  正想著是否該做些什麼來嚴防他的鬼祟動作,不料才睜開眼睛,什麼都還看不清楚,耳際已閃過一記清響——那是按快門的聲音?!

  「罪證確鑿,你想賴都賴不掉。」岳晨高舉著手機,狡獪的笑。

  「你?!」這壞傢伙竟然偷拍她?司美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中了他的「仙人跳」!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哪忍得下這口鳥氣!

  勃怒地推開他,她大聲地命令。「刪掉它!」

  「我不要,你看,你的表情這麼陶醉又這麼唯美,我的英姿這麼俊朗又這麼柔情似水,我們簡直是天生一對,注定要抱在一起。」岳晨得意的亮出畫面給她看。

  司美寧忍不住瞥了一眼,沒錯,畫面中的他們,親密的動作既自然又協調,儼然是相戀多年的親密情人。

  她小鳥依人,美得不可方物,而他俯首深情凝望著她,將男人的癡情魔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兩廂意亂情迷,的確是郎小女貌,的確是天作之合,的確是琴瑟和鳴!

  問題是……那只是假象,她是被他勾引的,她不小心上了大色魔的當!

  「刪掉!快刪掉,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愈想愈氣,司美寧終於披他激怒得臉紅脖子粗,不只嗓門無限量加大,就連秀拳也握緊得快要出汁了。

  「不要,這是你也喜歡我的最佳證明,我絕對不刪掉它。」

  「刪掉,你給我刪掉,刪掉、刪掉……」

  司美寧一把抓起他的衣襟,連吼了十幾次刪掉,渾然不顧淑女形象,平常說要留給別人探聽的矜持,瞬間化為烏有。

  「別吼了,司美寧,一張照片而已,犯得著氣成這樣嗎?」雖然是偷拍,但又不是淫照,她反應幹嘛那麼激烈!

  「刪掉,你聽見沒有?快刪掉它!」司美寧狠得跟街頭女打仔沒兩樣,朝他又搥、又踢、又抓的,每一拳、每一腳都不留情。

  「不刪,掐死我,我都不刪。」岳晨也惱了,態度愈來愈強硬。

  「那我就掐死你!」腎上腺素激到極致,司美寧像吃了神藥,攀住他的肩膀,一躍便躍到他身上去,雙腳靈活地往他腰際一纏,雙掌同時朝他頸項一掐,「給他好看」的魄力驚人。

  「喂!你……」這下岳晨被掐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掐死你,死壞蛋、臭男人,我掐死你!」

  正當司美寧對岳晨痛下毒手時,樓梯上方有道人影靠近。

  「有人來了。」不知來者何人,但既然有人來了,或多或少都能對司美寧起一點阻嚇作用。岳晨低聲恫嚇著,沒想到司美寧依然不肯罷休。

  「有人來了正好,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面善心惡的大壞蛋、卑鄙無恥的偷拍狂!」司美寧的手掌收得更緊,掐得他舌頭都快吐出來。

  「喂,不要說什麼偷拍,那是我倆為彼此心動的證明,是個很好的紀念……」

  「你再說!都快斷氣了,你還不閉嘴。」司美寧狠歸狠,卻也不是真的完全喪失了理智,非要掐死他不可,她不肯罷休不過是為了洩憤。

  與其說氣他沒經過她的同意而拍下她為情迷亂的證據,倒不如說是她氣煞了自己竟粗心大意上了他的當。

  她不該破他誘惑的!她應該在一開始接觸時就推開他,而不是柔順地偎進他懷裡,造成了一連串難以收拾的錯誤。

  「你不會真的掐死我,你只是惱羞成怒,我能諒解你的心情。」

  「你……你真有本事氣死我!」司美寧悻悻然放手,還他脖子自由、也還他呼吸自由,自己仍撫平不了內心慍怒而狂烈顫抖著。

  「你們……發生了什麼事?」

  一句話,讓旁若無人、爭執中的岳晨與司美寧,雙雙將視線投向說話的人。

  「燕婷!你怎麼會在這裡?」司美寧被左燕婷出其不意的出現嚇得倒退一步,這一步使她的後背撞到了岳晨的胸膛。

  岳晨從後面握住她的雙肩,雙手明顯加重的力道,彷彿是為了安撫她的驚慌。

  「我剛剛不是跟你通過電話,說要來看奶奶?」左燕婷臉色微怔,完全沒預料到會同時撞見岳晨與司美寧,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交情似乎不單純。

  「喔,是、是,我是說……」你怎麼不搭電梯、要走樓梯?司美寧嚥下了這個無聊的問題。

  「岳晨,好久不見。」左燕婷不理會司美寧怪異的談吐和舉措,轉而與岳晨打招呼,不同於面對司美寧時的面無表情,她刻意露出甜美的笑容。

  「是啊,好久不見。」有好久不見嗎?他怎都不覺得,反倒是經常被她忽然出現而搞得很尷尬。

  說實在的,他認識的女人很多,一起吃喝玩樂過的玩伴也多得難以計數,鮮少遇見像左燕婷這種死纏爛打的女人。

  不要說他人在花叢裡,竟不懂得安撫女人心,而是他壓根連安撫左燕婷的心思都不曾出現過。

  重點是,他沒主動招惹過她。

  初識她之時,他一眼就看穿左燕婷是個黏性超強、一沾就很難脫身的女人,而這一向是他與女人交往最大的忌諱,所以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絕不碰她。

  多年來,他可以「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是沒有道理的。

  除了他「潔身自愛」是其中一項私密原因;向眾女友挑明了「逢場作戲,不留真情」更是不可忽視且一貫到底的最主要原因。

  只要有人不遵守他的規則,就休想參與他的成人遊戲。

  左燕婷偏偏是少數不肯遵照規則來走、又硬要進入他戲局中搶女主角來演的一位難纏女。

  對她,岳晨自是避之唯恐不及,任憑她再熱情如火投懷送抱,他都敬而遠之。

  玩不玩得起,與想不想玩,兩者間的分際他拿捏得很清楚,他不願意,誰都別想靠近他。

  反之,若他願意,沒有人能阻止。

  「你怎麼會跟美寧在一起?」左燕婷笑得不安好心眼且虛偽。

  「我們……」

  岳晨正想趁此機會說實話,一方面希望左燕婷從此對他死心,一方面正好強迫司美寧「認清事實」,但是卻被司美寧給打斷了。

  「你先放開我。」

  司美寧轉頭低聲喝斥,拍掉他置在她肩上近似擁抱又像是護衛的箝制,直接跨到左燕婷面前,故作輕鬆的說:「燕婷,沒什麼事。我是不小心遇見了他,兩人有點意見不合,發生了一些爭執。你知道的,我有多討厭他。」

  岳晨扯唇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但是我不知道你和岳晨有熟到……可以產生爭執的地步。」左燕婷怔愣地問她,直覺司美寧與岳晨之間,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最近,聽說岳晨愛上了某個女人,還聽說他為了那個女人改掉出入風月場所的習慣,嚴格要求自己與其他女人保持距離,從此沒有任何女人能成功約他出來,也沒有任何女人再接過他的任何一通電話……

  她還在猜,究竟是怎樣的女人有那麼大的魅力相能耐,將他收得服服貼貼?

  難道……那傳說中的厲害女人,就是她的好朋友司美寧?

  為了這一點,左燕婷驀地黯然神傷,深覺被司美寧給背叛。

  尤其剛才他們纏鬥不休的畫面,怎麼看都像是在調情而非起爭執。

  她的胸口燃燒著一股怒氣,一股衝著司美寧而來的怒氣。

  「當然不熟啊!如果不是你,我哪會認識這種人?燕婷,我們別理他,我帶你去看我奶奶。」司美寧強勢地想終止話題,用手往左燕婷的背部一推,亟欲帶她離開這裡。

  「美寧!」左燕婷忽然嚴厲地喚了她一聲,並停住腳步不肯動。

  「呃?」在她面前,司美寧向來是強者,今天在愧疚之下,被左燕婷猛地厲聲一喚,她不禁愣住。

第七章

  「你沒對我說實話。」左燕婷執拗地想問個明白。

  「那麼實話由我來說,燕婷,是這樣的——」

  岳晨不想見到司美寧因為他而為難,於是主動說明,反正他無愧於心,也沒有其他不必要的疑慮。

  「不瞞你說,我和美寧最近經常碰面,每次碰面都吵得不可開交……」

  「你閉嘴行不行?」司美寧喝止,哪知再也堵不住岳晨那張八卦的嘴。

  「我說的是實話,沒半句虛假、更沒有任何誇飾。」

  「那麼,你們為什麼在樓梯口爭吵不休呢?」左燕婷不解地問。

  「凡事皆可吵!試問,她從你口中得知了我的負面傳聞,怎麼可能不對我心存成見?又如何能不討厭我?在她恨之欲其死,花心男卻仍活得好好的情況下,又怎麼壓制得住火爆脾氣?她是你的朋友,想必你很瞭解她的個性,對吧?」

  這下可好,岳晨一口氣罵了兩個女人。

  既指左燕婷暗地亂吐口水、發牢騷、毀他「名譽」;又指司美寧聽信讒言,但憑一己之惡,對他的真心真意視而不見。

  視而不見也罷,還大加撻伐他,他才悶哩!

  陳述的諸多罪狀中,至少有一半以上是令岳晨覺得冤枉的,所以他能不悶嗎?

  司美寧被堵得啞口無言,礙於左燕婷在場,她也不願繼續與岳晨糾纏不清,愈辯只會讓事情愈複雜,所以只好選擇沉默。

  她的心好亂,有預感左燕婷一定會打破砂鍋問到底,絕不會輕易放過她。

  而現下若再不走,天曉得岳晨會再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搞不好他連大街上那一吻的事,都會像開水龍頭似的全說出來,甚至連剛才彼他拍進手機裡的那張「淫照」都亮出來……

  到時她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不行,在東窗事發之前,她一定要趕快將岳晨當瘟疫一樣,先隔離再說。

  司美寧愈想愈激動,反觀左燕婷倒是一愣一愣的,除了用迷濛的大眼睛眷戀地望著岳晨,什麼話都沒有再說。

  於是司美寧當機立斷,拉了左燕婷就走。「好了,燕婷,我說了沒事就沒事,個要在這邊聽他胡言亂語,我們走。」

  「可是美寧,我好不容易遇見岳晨,我想跟他多說一些話。」左燕婷仍依依不捨,頻頻回首。

  「沒什麼好說的,跟那種人有什麼好說的。」

  是啦!左燕婷跟他沒什麼好說的,自己就好意思跟他三番兩次、一鬥再鬥,鬥得天翻地覆。

  司美寧,你完了,你已經由是非黑白分明的境界,墜入灰色地帶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懊惱地往病房走道埋首直走,她恨不得自己從來沒交過左燕婷這樣的朋友,沒說過任何一句岳晨的壞話,更恨不得從來就不認識岳晨是何方人物。

  管他是風流鬼、花花大少,還足秉持著神聖堅持的純情處男,都與她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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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司美寧當然沒掐死岳晨,無論左燕婷有沒有出現,她都不可能成功地掐死岳晨。

  只遺憾沒能從他手中取得手機,刪掉那張「毀她名節」的照片,扼腕、悔恨,都怪自己一時方寸失守,才會上了賊人的當。

  口口聲聲說討厭他,卻甜蜜地偎靠在他懷裡,被他捕捉到她一臉愉悅幸福的模樣……她正義凜然的形象早已蕩然無存。

  那天之後,面對左燕婷對她與岳晨之間的質疑,她一律避重就輕、裝傻帶過,左燕婷雖沒再緊迫盯人地追問,卻預留了改天再好好談一談的「追訴權」,帶著一份對她的不諒解離去,司美寧自責難過不已。

  不習慣無病呻吟的她,曾多次與岳晨鬧得不快而變得極度哀怨,現在連與左燕婷的友情,她都無法客觀以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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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教自己與閨中好友的暗戀對像……搞曖昧?

  此三角關係,岳晨或許尚可自稱無辜,但司美寧明知故犯,豈能原諒?

  「怎麼了?悶悶不樂的?」司奶奶拍拍已發呆了好半晌的司美寧一下。

  「奶奶,我沒事。」司美寧回神勉強笑了笑。「奶奶要上廁所嗎?」

  「不用。」司奶奶說著,司老闆正巧推開病房門走了進來。「你爸爸來了,美寧,你回去好好休息,可別因為照顧奶奶而累壞了身子。」

  「奶奶你放心,我壯得跟牛一樣。」

  「是脾氣倔得跟牛一樣吧,瞧你瘦的咧!」司奶奶撇著嘴微笑。

  「虧美寧有這副牛脾氣,不然早被欺負了,你說對吧?美寧。」司老闆倒覺得女兒的牛脾氣生得好。

  「就是啊!誰敢惹我,我這對牛角就先鬥垮他。」分明前不久才吃過悶虧,司美寧在老爸面前,也只剩一張嘴可以逞強。

  唉,牛脾氣有什麼用?體力不如男人,打架要不吃虧都很難。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點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司老闆拍拍女兒的肩膀,關心的叮囑。「路上小心。」

  「知道了,爸爸、奶奶,我先回去羅!」司美寧與兩位長輩道別後,一走出病房,一下午窒悶的情緒終於整個崩潰。

  糟糕,又想哭了!她何時變得如此脆弱、敏感?

  岳晨!罪魁禍首肯定是他!

  倘若他不來招惹她,她依然是那個俯仰無愧、正氣浩然又堅不可摧的司美寧,而不是現在這等徬徨無助、心事重重又晦氣罩頂的司美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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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搭便車,好嗎?」

  這天,從醫院急診中心的小門走出來,司美寧從包包裡找出鑰匙,甫蹲下身去打開腳踏車的馬蹄鎖時,岳晨的嗓音由上往下傳入耳際。

  她整個人一愣,望著他的鞋尖,思忖著該不該再理這個人,萬一又一言不合與他起衝突怎麼辦?

  她能一次又一次的全身而退嗎?哼,船到橋頭自然直,難道她怕他不成?!

  遲疑了好一會兒,她總算抬起頭來,以一雙毫不熱絡又乖張的眼神睨著他,好像在告訴他——怎樣?誰怕誰?

  「我有腳踏車,你沒看見嗎?」

  「有啊!」岳晨雙手閒適地插在長褲的口袋裡,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那我還需要搭你的便車嗎?」沒事找事,八成是吃飽閒得慌才來尋她開心。司美寧逕自打開鎖頭,起身後順手將它往車籃子一放,人就跨坐上去。

  「是我要搭你的便車。」每次要阻止她前進,岳晨就會用手抓住她的腳踏車龍頭。「下來、下來,我載你。」

  「什麼?」司美寧驚訝過度,愣愣的被他趕了下來。

  「我載你啊!不然你哪載得勁我?」岳晨跨上腳踏車,指了指後座,暗示她上車。

  「你的車呢?」司美寧面無表情的問。

  「借給我弟了,他最近車厄不斷,已經連續撞爛家裡的三輛車了。」岳晨一臉稀鬆平常地說著,彷彿撞爛的是西瓜,而不是動輒一百多萬的高級轎車。

  「那你還敢把車子借給他?」有錢人對奢侈品都是這種無關痛癢的嘴臉嗎?

  「自家兄弟嘛,撞得再爛也要借,不然說不過去。」

  不是岳望駕車技術爛,而是運氣太差,明明遵守交通規則,好端端開正路上,從不超速也不闖紅燈,偏偏就有人開車不長眼,硬是要與他對撞,害他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惡人,短短一個月之內,已經去收驚了好幾次,簡直無辜到了極點。

  所以啦,岳晨對於弟弟的見鬼際遇抱以同情,自然不去計較借他車子最後可能只會換回一堆破銅爛鐵。

  「最好是不要出事。」司美寧繼續面無表情的說。

  「唉,這不重要啦!」沒時間管阿望的事了,眼前是岳晨自己難過美人關,傷透腦筋,看來是該下重藥的時候了……

  朝司美寧挑了一下俊眉,他再度指著腳踏車後座說:「來吧!皓月當空、涼風徐徐,且讓我倆共乘一騎,在這迷人夜色中順風而行,相信必定愜意不已。」

  此情此景,光想就讓岳晨覺得萬分詩情畫意,贊!

  司美寧聽得渾身雞皮疙瘩全肅然起敬,她暗呿一聲:卑鄙小人裝什麼風雅啊!

  「感動厚?」岳晨又挑挑眉,煞是得意自己附庸風雅得真是時候。

  哪知有人已從暗地反胃,變成快要明著吐出來了。

  「你好像忘記我們有筆帳還沒算清?」司美寧沉著臉提醒。

  「沒概念。」    一皮天下無難事,他從小就靠一個「皮」字闖蕩江湖,無論遇上多大的麻煩,只要皮到底,從來沒有不安然度過的難關。

  對付自作多情、主動撲上來的女人,這招尤其好用。

  「最好你沒概念。」他沒概念,她可記恨得比自己穿幾號鞋還清楚。

  「來!暫且放下心中的怨念,坐在這裡、攬著我的腰……」岳晨硬是拉著她,坐上腳踏車後座,又極其親密地用手扯住她的雙手,強制性地讓她環上他的腰。

  「我不要啦……」司美寧想抗拒又覺得多餘,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意志竟然鬆動了。

  「如果你很累,就靠在我背上閉眼休息,出發羅!」他才不管她會不會選擇跳車,逕自將長腳一蹬、踏板一踩,往前馳騁而去。

  頓時清風拂面,司美寧感到一陣快意,仲夏之夜,黏膩的肌膚相浮躁的心情也漸漸舒爽起來,唇邊不覺漾起愉悅的笑容。

  月兒明亮,風也清涼,因為家裡包子店的生意,向來只有清晨上菜市場、沒有夜晚休閒時光的司美寧,第一次領略到夜的美麗。

  如此夜色下,她竟躲在一個被自己厭惡了很久很久的臭男人背後,偷偷享受著有依靠的感覺。

  她會不會遭天譴?她是否不該眷戀他的溫柔與多情?

  先前勸左燕婷別為岳晨想不開,現在她自己卻與他結下不解之緣,深深地被彼此吸引,被彼此迷惑。

  怎麼辦?她如何說服自己,說她心裡對岳晨並沒有任何一絲正面的情感?

  「你冷不冷?」不知騎了多遠或多久,岳晨撫著她輕置在他腰際的手,柔聲詢問。

  「大熱天的,哪會冷?」司美寧拍掉他的手,才不白白給他吃豆腐咧!

  「對你噓寒問暖也有錯喔?」岳晨的語調在夜風中更顯哀怨。

  「噓寒問暖可以,吃豆腐不行。」司美寧瞠怒地說。

  「早上當打雜工,晚上又辛苦的當店小二、吆喝賣包子,沒打賞工錢,做心酸的也就罷了,現在連想吃幾塊嫩豆腐,都沒這口福喔!」何苦來哉啊!

  「你晚上還去幫我爸賣包子?」司美寧愕然。

  「嗯,我每天一下班就過去,你不知道嗎?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是自願勞役的。」自願勞役是真的,說出來邀邀功更是故意的,只希望她加減將他的好意放在心裡、別忘記。

  「我爸都沒跟我說。」這些事司老闆連提都沒跟她提一下,她懷疑老爸並不想讓她與岳晨有太多的交集。

  是啊,如果她動了想談戀愛的念頭,而對象是岳晨,那麼她將有兩個大阻礙:一是迷戀岳晨到幾近病態的左燕婷;二是護女心切、不願女兒受委屈的司老闆。

  「你爸擔心你被我拐走。」岳晨笑說,語氣中沒有任何責怪,倒有些許諒解。

  「哼,你拐得走我嗎?」司美寧冷哼一聲,免不了自問:他真拐不走她嗎?

  她的心都已經懶得理自己在想什麼、快要一面倒向他那邊去了,若說這還不算被他給拐去了,她還真懷疑。

  不承認,只是因為死鴨子嘴硬、自尊心作祟、不肯坦然面對現實。

  原來,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勇敢。

  「有人披拐走了還不承認,我出只好配合演出。」

  「你不要太過分。」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無須說明。

  司美寧從背後推了他一把,豈知她這一推,促使腳踏車失去平衡,歪扭了好幾下。

  「抱緊、抱緊。快摔車了,小心!」岳晨愈吼,車子抖扭得愈厲害。

  「你當心點,小心別摔跤或撞電線桿了!」她可跌怕了!

  司美寧當真環抱得死緊,前頭的岳晨忽然仰首,朗聲大笑了起來。

  「你故意的?」聽聞他縱聲狂笑,司美寧驚覺上當,一氣之下不斷拍打著他結賈的背部,充滿力道的「啪」聲不絕於耳。

  「啊!別打、別打,這次是真的、真的要擰啦——」

  岳晨吼叫的尾音還沒正式結束,承載著兩人的腳踏車嚴重失去平衡,逐漸往一處宅院圍牆外的花圃傾跌過去!

  由於司美寧是側坐又沒扶牢的關係,所以很悲情地以四腳朝天的豪放姿勢跌進一片紫色花圃裡。

  岳晨的臨危反應就是飛快伸出右腳,踩住花圃的水泥邊緣,藉此恢復腳踏車平衡,並小心避免連人帶車壓到司美寧。

  無奈事與願違,他的腳不但踩了個空,高大的身體更以巨石殞落般的重力,狠狠壓在司美寧身上。

  腳踏車橫躺在花圃旁,車輪猶似羅盤般轉個不停。

  糗大了!

  柔和月光下,種滿紫色夕霧草的花圃裡,岳晨在上、司美寧在下,他的雙手又很不巧地放在她的胸部上,下半身也很該死的貼近她的兩腿之間……

  事發突然,四目相望的兩人皆驚駭不已。

  兩具熱燙的軀體像卡榫般緊密貼合,這副德性要他們裝作若無其事、不要想入非非都辦不到。

  「你手拿開,不要亂動,快站起來……走開。」摔得難看,眼前這張俊臉更教她心慌,司美寧趕緊將視線調開,一動也不敢動,低聲要求著。

  「我沒動。」不,他撒謊,他不該動的地方根本就突然動起來了,但他仍聽話的將手從她胸口移開,卻又隨即反悔地放了回去。

  「你做什麼?」司美寧一驚,雙手僵直地抵住他的肩頭,身子本能地縮起來。

  「坦白說,我想要你。」終結處男的第一夜,在花香撲鼻的花圃裡,無限浪漫又詩情畫意,他情緒高昂、心湖澎湃,好想就這麼辦!

  「別胡說!」想也要看時間和場合,這是人家的花圃,他在胡思亂想什麼?!

  「我真的想要你。」岳晨吐納著邪氣的唇在她耳邊贈了贈,發出一聲輕歎。

  美寧比花還香,他好愛!好想愛!

  「你再說,我就不理你了。都摔在別人家的花圃裡了,你還滿口不正經。」司美寧聲音持續壓得低低的,生怕被人聽見、看見。

  「這裡沒人。」岳晨隨手拔了一株夕霧草的花,在她微顫的唇邊搔了搔,極盡挑逗。

  「沒人也不行!快起來,我真的要生氣了。」司美寧趕緊撇開臉。

  該死!她一定中毒極深,否則怎麼一點想積極反抗的意念都沒有!

  「至少一個吻,一個吻就好,忘我的吻一次,我要求的不多。」岳晨不打算放過她,他沒能失身,至少也要討個小慰藉才肯罷休。

  「不,不要。」司美寧虛軟地應聲,拒絕得很沒力。她多希望自己能凶悍地再狠打他一耳光,可是她做不到。

  她的冷漠已在他的柔情似水中淹沒了。

  「我要。」趁機讓她領教他的固執也好,這次他不想用搶奪的,若能讓她心甘情願,那麼吻的滋味和美妙必定更令人陶醉。

  「我不要……」司關寧執拗的搖頭,亟欲以堅定的拒絕冷卻彼此緊貼著的身軀所擦撞出來的火花,然而卻適得其反。

  她愈想拒絕,愈覺得無能為力。

  終於明白世間男女為情沉淪、為愛迷亂的無奈及無可控制。

  「我要。」只消一個前進他就能吻住她,但他不這麼做,在五公分不到的距離之間,他願耐心地等待她。

  「我……不要,真的不要。」司美寧迴避他惑人的氣息,依然不肯直視他。

  她好生羞愧,怎麼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的自己,竟然跟他玩起這種「要不要」,爭議性極高的遊戲來了?

  「可是我要、我要……」

  「死小孩!人家小姐說不要就不要,你還硬要給人家騎!有沒有人性啊你?!」

  啪!一記打屁股的聲響俐落地銜接在岳晨最後一個「要」字之後,同時還伴隨一位老者見義勇為的喝罵聲。

  司美寧登時被嚇得粉臉泛得比月暈還白,岳晨則駭然回首。

  一瞧見那道熟悉的人影時,他立即身手矯健的跳了起來,惱火地轟了回去。

  「吼——老爸,你吃飽不趕快去睡覺,是來攪什麼局啦?破壞兒子的好事,你良心過得去嗎?!」

  「你要強暴人家良家婦女,我不趕緊出來阻止行嗎?!你看看、你看看,把人家小姐嚇得臉色比殭屍還蒼白,連我辛苦種的夕霧花都給壓得東倒西歪,超想打死你這個壞……」小姐臉色發白是嚇破膽,岳遠山一時也救不了她,可這些夕霧花是他對去世多年妻子的熱烈思念,莫怪他要哭天搶地了!

  「我哪有要強暴良家婦女,你亂說什麼啦?!」他頂多是誘拐而已!

  聽見那對父子你來我往地嗆聲對罵,司美寧羞得簡直想當場咬舌自盡。

  她什麼時候被載到岳晨家來了,她都不知道!

  果然!岳晨的確很有誘惑女人的能力,她防了老半天,都白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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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岳晨這個男人,司美寧算是徹底敗給他了。

  在每一次的交手過程中,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是她稍佔上風,其實當她再也抗拒不了、或者打心底不想再抗拒他的任何要求時:心底防線節節後退,她就知道自己慘了、失守了,真的……畋了。

  慘敗後所產生的戀愛跡象,還被左燕婷給輕易戳破及看穿。

  從她深沉的注視及言語刺探中,司美寧才真正意識到,左燕婷依然堅守在戰場邊,伺機而動。

  「你說什麼?」詫異萬分地望著左燕婷,司美寧的嗓音有些激動。

  「你喜歡岳晨!」向來柔弱且歇斯底里的左燕婷,面對此際全身籠罩著粉紅戀愛光芒的司美寧,反而顯得沉著、鎮定。

  「你……怎麼知道?」

  「就憑你反問我這一句『你怎麼知道』,我更加確定你是真的喜歡上岳晨了。」左燕婷笑得含蓄又近乎陰沉。

  司美寧喜歡岳晨!否則當她這麼問時,依司美寧的個性,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嚴正駁斥,而非以一句近似不打自招的問句來反問她。

  「我……」

  「你不敢承認嗎?美寧?」左燕婷輕笑,眼中有道令人費解的幽光。

  「是不敢。」司美寧誠實招認。

  「為什麼?因為我也喜歡岳晨?因為你曾不斷地在我面前說岳晨這人有多壞、又多壞,只要是女人,最好離他遠遠的,能不沾就不要沾,沒想到,到頭來你自己卻喜歡上他、沾上他了?」

  「是,都被你說中了。」固然左燕婷使用的「沾」字令她聽起來怪不舒服,但事實確是如此,她也不能強辯。

  沾就沾吧!沾上了他,對他,她心裡有痕跡、有烙印、有感覺了,確切屬實,洗也洗不掉、忘也忘不了。

  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打死不承認,可是在左燕婷面前,她反而不願意說謊。

  坦然面對一切,正是敢做敢當、真實的司美寧。

  「美寧,你知道嗎?若以岳晨的感情歸屬和意願為前提,或許你構不上橫刀奪愛的罪名,可是在我心目中,你已經從一位敢直言勸諫的好友,降格為……」

  原本浮在左燕婷唇邊的笑意忽地一隱而去,溫婉柔弱的嗓音轉為陰森冷沉,令司美寧寒意油然而生。

  「燕婷?」司美寧神情一怔,直覺感到她接下來所說的話不會太好聽。

  「出爾反爾、不守誠信、滿口仁義道德、表面上義憤填膺,背地裡卻為了一己之私,拿刀子往朋友背後捅的……賤人!」

第八章

  賤人?!

  「你……」司美寧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是的,她感到相當驚駭,怎樣也沒想到左燕婷竟然動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說她。

  「沒錯,美寧,你現在給我的感覺就是這樣,除了這個字眼,我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形容你。」

  「你這樣指責我,並不公平。」

  「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永遠都在追求所謂的公平。可是你明明知道,世上沒有所謂的公平!即使一塊大甜餅拿尺拿秤來量好,準確的切成兩半平分給兩個人,那還是不公平,因為你不知道誰分到的那半塊比較甜!」

  是,左燕婷說得沒錯。

  司美寧永遠在追求公平正義,然而最後她卻成為最不懂得公平正義,放任公平正義傾斜失衡的元兇。

  她曾多次嚴厲地告誡左燕婷,千萬別愛上不該愛的男人,如今自己呢?真的愛對了人嗎?

  縱使她沒有承認自己是在戀愛,但內心充滿喜悅與激情,這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她真的愛對了男人嗎?她是無愧於心的嗎?

  一連串的疑問,司美寧無法立刻找到答案,心亂如麻。

  「無話可說了吧?美寧,你不僅生了一張利嘴,還擁有一副毒心腸。」

  「何苦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我說的只怕還不及你送我的十分之一。」

  「隨你怎麼說好了,我不偷不搶,只是正好遇到、得到,我沒理由不要。」

  「虧你還敢這麼大言不慚!」左燕婷陡然咆哮起來。

  「燕婷,我無心傷你,可我說的全是事實,當問題不在岳晨身上時,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就是、就是……」岳晨追求的是我,不是你。

  不,她說不出口,那麼殘忍的話,她現在說不出來!

  「你是不是想說,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在於……我就算倒貼岳晨、他也不屑,而你卻得到了他的積極追求。是嗎?美寧,是嗎?!」

  「你根本不需要如此貶低自己,只要換個角度……」司美寧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給截了去。

  「不然我該怎麼辦?你和岳晨在一起了,我還能怎麼辦?」

  「我不知道。」司美寧垂下眼睫,表情變淡漠了。

  面對自己的正義失衡,她已經不知道該再拿什麼樣的忠告來訓斥這位在情路上迷失的朋友。

  「你怎麼可以用一句『不知道』就想打發我?」

  「如果你要我說實話,我只能說——也許你應該放棄。」

  惦念著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是女人最常犯的錯,沒人能治這種病,只有當事人選擇放棄,才可以讓受挫的心靈獲得解脫。

  司美寧沒能耐拯救左燕婷為愛情茫然的靈魂,唯一能做的就是勸她放棄,換作是別的旁觀者,也沒人樂見她單戀得這麼辛苦。

  「司美寧!我受夠了你的自私和虛偽,你勸我放棄?你憑什麼勸我放棄?」說著,左燕婷舉起手欲甩上司美寧的耳光,司美寧機警地往後退,因此她撲了個空,險些跌倒。

  剎那間,兩人同時定格,對望的眼睛裡燃著同樣的怒火。

  「有話為什麼不能好好說,而要動手?」

  「因為我說不過你、也罵不過你!」左燕婷憤然收回手,挺直身子,一臉高傲狀。

  「你真是客氣了,你只是深藏不露。」司美寧冷笑。

  「對付你這種臭女人剛剛好而已。」平常都是她在挨罵,司美寧則扮演發表高見、曉以大義的人,現在形勢完全相反,她趁機還以顏色並不過分。

  「好吧!你高興就好。」司美寧收起沉冷的笑,選擇沉默了。

  「高興?我怎麼可能高興得起來?」現在又換左燕婷冷笑了。「不,美寧,我並不高興。」

  司美寧這才發現,一直以溫婉柔弱形象出現的她,帶著恨意冷笑的模樣,竟比任何妖魔鬼怪還要來得恐怖。

  「那要怎麼樣你才會高興?」司美寧本能地回以一句無意義的話,沒想到這話被左燕婷當真了。

  「把岳晨讓給我。」態度之自然,像在跟朋友借衛生紙或鉛筆。

  「呃?!」司美寧張口結舌。

  「既然你喜歡岳晨,就表示岳晨沒有傳說中那麼壞,所以你才看得上眼,那你應該不會再罵我有眼無珠了吧?不然就等於打了你自己耳光一樣。如果你還是以前那個肯為我兩肋插刀的好朋友,就幫我得到岳晨,讓我跟他在一起!」

  「燕婷?!」她臉皮厚成這樣?!

  莫怪司美寧心裡的OS太直接,而是她真的被左燕婷的要求給嚇到了。

  她鍥而不捨到這種程度?願意接收從別人手中施捨而來的愛情?

  不,就算左燕婷願意,她司美寧也不認同這種愛情模式。

  更何況,那不是愛!

  慈善是一種愛的表現,但無論如何,愛情不是慈善事業,並不能隨意割捨或捐讓。

  除非真有人那麼偉大,除非真有人願意貶低自己的價值、接受施捨。

  再說,岳晨會做何感想?強勢固執如他,又怎麼可能因為司美寧的禮讓,就乖乖聽話,轉而去愛左燕婷?

  他說不愛就不愛的真性情是出了名的,從沒人能左右他,即便是司美寧,也別想。

  要愛左燕婷,他早愛了,何須司美寧來為他熱心做推薦。

  「怎麼樣?」左燕婷神情一凜,再問。

  「很抱歉,這不是我讓不讓的問題,而是岳晨愛不愛你的問題。」

  好,算左燕婷運氣不好,沒遇上善心人士——司美寧不願割愛。

  「司美寧!」左燕婷咬牙切齒、連名帶姓地吼了她一聲。這附帶惡狠狠目光的一吼,形同將兩人多年的友情給吼得四分五裂。

  「燕婷,你能不能理智一點?愛情不是可以隨便讓來讓去的東西,也不是可以大家一起玩、一塊分享的玩具。」

  不願意割愛,不代表她小器,也不表示她沒有慈悲心,因為她要為自己的心意負責,同時也要讓左燕婷明白,愛情不是「你含冤贈送、我開心笑納」這樣來的!

  愛情可追求、可憧憬、可嚮往、可放手一搏,橫豎不是拿友情來威脅,或期待對方孔融讓梨。

  「我沒有要跟你分享,我只要求你讓給我!」

  「你還是不懂!」司美寧失笑,發覺自己幾乎已經無法和她溝通。

  愛、不愛,簡單的二分法,其間的差距卻難以實地估計丈量,尤其當每個人所使用的單位與量器都不盡相同時,只有默契才是最重要的依據。

  岳晨和左燕婷之間,是不可能有默契可言的,這任誰都看得出來。

  「我是不懂,不懂你這臭女人的心理。」

  「枉費你我朋友一場,竟如此不瞭解我。」司美寧只好順她的話說。

  「我只知道,我喜歡岳晨比你久,沒道理得不到他,我不相信自己得不到他。美寧,我給你時間考慮,當我再來找你時,希望你給我滿意的答覆。」說完,左燕婷轉身拉開司美寧的房門,頭也不回的離去。

  司美寧無奈地在床上坐了下來,幽歎一聲。

  愛要心甘情願、兩情相悅,不光是一遍遍唱著獨內戲就能引起對方的共鳴,當對方心思不在時,演什麼、唱什麼,都是白忙一場。

  為什麼左燕婷總是不明白?等車搭車、生病掛號、買票看電影等,都是有先來後到、需排隊遵守的秩序問題,但是愛情哪來的這些規則?

  先馳得點大有人在,落於人後能怪誰?後來居上又何罪之有?

  情路上,端看愛人的心向著誰,而不是像龜兔賽跑,誰先到就由誰奪標;氣喘如牛跑得要死,但他的視線始終鎖定在後頭悠哉漫步的人身上,能奈他何?

  唉,愛情真麻煩!

  司美寧輕歎一聲,望著窗外,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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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風的時節。

  「喂!臭小子,我媽老早就出院、會跑會走了,你還每天來打雜,是沒別的事做,非來我店裡混不可嗎?」

  司老闆一見到每天大清早就來報到的岳晨,明明有感受到他的用心,卻硬是不肯給他好臉色看,講話既尖酸又刻薄。

  不過,他不給岳晨好臉色看沒關係,竟然還邊嫌邊指東指西的交代一堆差事給他做,自己則蹺腳、喝茶,悠哉地看報紙。

  「我喜歡來這裡勞動。」岳晨照樣嘻皮笑臉,完全不在意司老闆的嫌棄。

  「少來這套!誰會看不出你真正的目的其實是我們家美寧。」司老闆瞇著眼,一副「知你一肚子壞水、我慎防小人」的表情。

  「司老闆準備要用肉包子打我嗎?」岳晨斜睨著他,又開始上演諜對諜。

  「我仔細想過了,用肉包子打你,太浪費了。」司老闆賊賊地笑。

  「是啊、是啊!太浪費了,不如作罷。」岳晨正欲放心,孰料……

  「我後來發現用桿面棍比較好。」光想像亂棍齊飛的樣子,心情就high了。

  「桿面棍哪裡好?!司老闆你手段一定要這麼刺激嗎?」

  「我女兒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來愛她,不夠格的男人來一個、我打退一個。」

  「美寧當然值得世上最好的男人來愛她,但我卻是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臭小子,你這麼精,敢打包票!」司老闆指著他的鼻子,看似罵他,其實是服了他。

  他沒辦法否認岳晨,因為那兩句話不但讚美了他引以為傲的女兒,也同時壯大肯定了岳晨自己的聲勢與優勢。

  岳晨的氣魄,令司老闆無話可說。

  「你們兩個,又一大早就吹鬍子瞪眼睛了,在聊什麼,氣氛這麼僵?」司美寧從廚房端了鍋餡料出來,看見兩張陰森對立的臉,就知道那一老一少又在鬥嘴了。

  想想岳晨也真是自作孽,一天到晚跑來跟司家父女鬥個沒完。吃虧的時候多,得賞的時候少,他猶樂此不疲,人家說的皮在癢,指的大概就是岳晨這種人。

  「美寧,看能用什麼方法讓這臭傢伙以後別再來了,要混去別處混,不然礙手礙腳又礙眼,看了就心煩。」司老闆啐了一聲。

  「是喔、是喔,我礙手礙腳又礙眼,司老闆你還把什麼事都交給我做,真奇怪咧!又要嫌棄、又要差遺,你真好意思喔!」岳晨不客氣地回嗆。

  「我是在考驗你的體力和耐力。」天曉得這個二十八歲的處男是不是身體有問題。

  幸好長久以來的苦力考驗,一次又一次地證明岳晨孔武有力、雙肩能挑、雙手能提,還可以啦!日後女兒的「性福」應該很有保障。

  呃!怎麼會想到那裡去?!司老闆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司老闆你根本就很信任、依賴我,只是不好意思說嘛!」岳晨早看穿了他的心思,發覺司老闆和司美寧矜持的個性簡直一模一樣,是親生父女絕對不會錯。

  「鬼才信任你、依賴你。哼!」司老闆惱羞成怒地扭頭就往廚房走,沒幾秒卻又聽他扯嗓門大喊。「還不趕快來揉面,要等麵團變水泥塊你才高興嗎?」

  司美寧噗的笑了,老爸過河拆橋又丟炸彈,臉皮比牆壁還厚!

  「他真是你爸喔?」岳晨也笑了起來,轉頭揶揄地問。

  「呃……暫時裝作不認識。」司美寧收起笑容,丟臉得連父親都不認了。

  「我進去幫忙了。」岳晨準備往屋後走,忽想起一件事又折了回來。「對了,今天晚上我要去台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欣綠萊台中水晶會館正式開幕營業,集團總部的各部門高階主管,每個人都奉命以度假之名行視察之實,輪流前往體驗住宿服務,於是岳晨打算趁此機會,假公濟私一下,希望與司美寧共度一個香艷刺激的夜晚。

  假如運氣好,終結處男生涯就有望了。

  「你明知道我要幫忙做生意,不可能跟你去。」

  「可以等店裡打烊後再走沒關係,如果你擔心司老闆,我負責去跟他講。」就將那老頭交給他處理,哪怕是破司老闆斷手斷腳,岳晨也一定要爭取到底。

  「不只是我爸的問題。」司美寧打斷他。「還有……我也不想跟你去。」

  「為什麼?我以為……你不那麼討厭我了。」他以為她感受到、也接納了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用情和用心,難道這全是他的錯覺?

  「我不討厭你。」她的感情,早在看見他的付出與轉變時就逐漸確定了,縱使這段期間,她內心非常徬徨與矛盾,然而在他家牆外花圃那一跌,卻像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絕佳契機,一股腦兒將她的心意給傾倒了出來。

  她怎麼可能還討厭他?

  不,早就不討厭了,取而代之的是,喜歡他、想愛他。

  雖然她任何一句情話也沒對岳晨說過,但她的行為、態度已充分說明了一切。

  「那就跟我一起去,我想有個伴。」岳晨俯首追尋她因習慣迴避他的眼神而老是調往別處的視線,期盼她能點頭應允。

  「我只是感到很不安。」她的心態和立場已不似以往,當地對岳晨情感愈深,相對的,對左燕婷的愧疚就愈重。

  縱然她已言明不願割愛,但不能否認的,左燕婷確實是她心中最大的顧忌。

  左燕婷的悲戀或許是自作自受,可是俗話說:「人可以為朋友兩肋插刀,卻絕不能拿刀插朋友」。

  司美寧由先前的討厭岳晨,轉而變為喜歡,如此巨大的逆轉,確實就如左燕婷所說的,像是拿把利刀住她背後捅一樣。

  自己真的是個罪孽深重的人嗎?司美寧輕聲自問。

  按理說,她根本不必多心憂慮,畢竟男女感情之事無法勉強;可是道義上她仍覺得過意不去,只能說,她或許還不夠自私。

  「告訴我,沒關係,我不會勉強你。」

  「燕婷仍對你念念不忘,據我所知,她一直在等待你有一天會愛上她,你難道都不知道她的心意嗎?你對她沒有任何感覺嗎?」

  「坦白說,我知道。我唯一的感覺就是,很無辜。我從來就沒有招惹過她,沒錯,是曾經在一夥兒同行的人當中,跟她同桌吃過幾次飯、聊過幾句話。如果不是她經常找機會出現在我面前,我根本不會對她有印象,難道你認為我應該為這樣的女人負責?」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我懂了,你在意左燕婷。」

  「我能不在意嗎?她是我朋友,一個非常信任我的朋友,我現在卻跟她喜歡上同一個男人,而這個男人之前還被我罵到……」罵到臭頭!

  「很高興聽見從你口中說出你喜歡我。」乍然聽見她的愛語,岳晨喜出望外,當下立即聽見自己歡欣鼓舞的心跳聲,他雀躍地擁她入懷。

  「小心等一下被我爸看見。」司美寧緊張兮兮的推開他。

  「被看見最好。」之前的吻是他土匪搶奪來的,此刻的擁抱可是兩情相悅,乾脆讓司老闆眼見為憑,徹底面對自己女兒已被他這臭小子拐走的事實吧!

  「喂!正經點。」岳晨才壞心的打著如意算盤,肩膀就冷遭司美寧粉拳一擊。

  「好啦!我正經,現在我非常正經的跟你說……」岳晨收起戲謔,正色道:「美寧,你喜歡我,跟左燕婷喜歡我,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

  「我知道,但我就是覺得怪怪的,感覺很悶。」都怪自己先前太愛發表意見,憑的又僅是左燕婷的片面之詞,以及一些亂七八糟的道聽塗說。

  「關於左燕婷,我沒有要自認清高,也不想在你面前誇大事實,我願意跟你坦承,我與她的熟悉度真的遠不及其他女孩子。我曾親吻過不少女人、也曾經對不少女人說過甜言蜜語,然而左燕婷並不在那些女人的行列。我絕不刻意或惡意貶低任何女人,可是如果說『玩』過就要負責,那我要告訴你,她還輪不到我來負責,你信不信?」

  「我當然相信,只是……」司美寧自己也不知該說什麼,因為她的良知與感情產生衝突,正義與友情的關係也早在上次的「談判」中破裂了。

  「難道你希望我跟左燕婷在一起、對她『負責』?」司美寧要敢說是,他絕對二話不說拎起她好好打一頓屁股!

  「老實說,我的確曾經那麼想過。」

  在她完全認識岳晨之前,她確實曾在勸解左燕婷無效之後,真心祈求上蒼——就讓岳晨愛上左燕婷吧!別再折騰那個可憐的女人了!

  「不,這不是你的本意,這絕不是我所認識的公平正義、就事論事的司美寧。我拜託你,不要跟別人一樣鄉願。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義正詞嚴、理直氣壯的樣子,別為了一時的婦人之仁,就想……犧牲我。」

  「我沒有要犧牲你,我說了是曾經、曾經這麼希望過,不是現在!你沒聽清楚就不要亂發飆。」司美寧倒是笑了起來,沒想到他會這麼緊張。

  「我不管!在你真正接觸我之前,你就知道我並不喜歡左燕婷,而你之所以對我有意見,也只是因為我的『不良』素行惹你不順眼,你唾棄的是流連花叢的我,而不是不愛左燕婷的我,對不對?所以,以後請你別再那樣想了,那會讓我很難過的。」

  「有那麼多人愛你,你難過個什麼勁?」司美寧好玩地以食指住他胸膛戳了一下,仍是笑著。

  「你不瞭解人緣太好的痛苦,我深受其害,好想只被你一個人喜愛。」他抓住了她調皮又滿足調情之意的手指,一瞼肅穆,心卻浮躁了起來,超想再用力地將她抱入懷中、痛快地吻一次呀!

  「瞧你委屈的咧!」司美寧又笑了。因為他而笑,對他的感情,已經到了氾濫的地步。

  好想只被你一個人喜愛——聽了這句話,她怎能不笑呢?她一直不懂自己究竟有何魅力,教那個有如「過街王子、人人喊追」的男人獨為她鍾情?

  「總之,你別再讓我難過。」純情處男容易受傷,需要情人掛保證才心安。

  「是,我不會再讓你難過。」

  「嗯,那就好,你剛才真的嚇到我了。」

  「我必須說你的確很瞭解我,我覺得很驚喜。」被瞭解、被懂的感覺竟然這麼贊!司美寧彷彿此生第—次碰見知音,心情忽然激動起來。

  「那是當然的啦!你腦袋瓜裡想什麼、在意什麼,我都感應得到。」

  「最好是這樣啦!」給三分顏色就開起染房來了。男人喔,果然誇不得。

  司美寧從他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指頭,改戳了他的額頭一下。

  「我再次好心提醒你、熱切叮嚀你,別盲目地做善事,善事有分很多種,管道也很多,你不要莫名其妙想將我推給別人。開玩笑也不行,懂嗎?」

  「懂了。」據為己有都戰戰兢兢了,還把他推給別人咧?她又不是傻子。

  司美寧笑容燦爛,柔情盡在美麗的雙眸中。

  「融化了的冷若冰霜天寒地凍包,滋味真好。」岳晨將手搭在她細小的肩上,俯首與她一掃陰霾、明朗光亮的眼眸相對。

  「你真有口福。」若非曾被他奪走了一吻,被他握有她為他動情的證據;若非看見他的好,知道他對她很用心;若非那夜共乘一騎的順風而行,在夕霧草花圃跌個兩體相貼、心心相印,她不會知道自己已經因為愛情而陶醉。

  「喂,臭小子!麵團要變水泥塊了,你還不快來?!是想罷工喔?」

  正當岳晨與司美寧想不顧一切,來個熱情的大擁吻時,就聽見司老闆煞風景的鬼吼聲。

  「我去幫忙,不然等一下桿面棍就丟過來了。」惹誰都行,就是別惹到手中握有武器的司老闆!

  岳晨匆匆在司美寧唇上一啄,隨即拔腿往廚房奔去。

  司美寧淺淺地笑,那碩長英挺的身影,順風而行時給她溫暖與幸福的倚靠,她希望這輩子當她需要時,能環著他的腰、將自己的臉貼在那片厚實精壯的背上,甜蜜的微笑。

  一輩子,在他的柔情裡,享受當女王的樂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4-22 15:19:56

第九章

  自從岳晨跟司老闆提出,想和司美寧去台中度假兩天的那一刻開始,直到晚上店裡打烊、做完最後一項清潔工作,司老闆始終繃著一張臉。

  一旦不小心與岳晨或司美寧碰頭了,他立即下巴抬得高高的,慍怒地將視線調開,氣極時還會「哼」一聲免費大放送。

  「情況不太樂觀,我還是不要跟你去了,尤其……」尤其還要過夜。儘管司美寧對岳晨已經有足夠的信賴感,仍深覺不妥。

  「我要你去,我要你跟我一起去。十點阿望才會把車開來還我,我們還有一個鐘頭的時間可以說服你爸。」

  岳晨語氣堅定,無論颳風下雨、閃電打雷,或是司老闆拿斧頭來劈,他都一定要帶司美寧同行,絕不允許浪漫的計畫泡湯。

  「可是你看我爸氣得臉都紅了,再氣下去只怕你在劫難逃,我插翅也難飛。」

  「一切罪過由我來擔。」今天他非要拐她出遠門不可。

  司老闆!識相點,別壞我好事,也別誤了你女兒的青春呀!

  「你們兩個保密防諜啊!交頭接耳的,家裡沒大人啦?!真是成何體統!」司老闆偷瞄欲「雙宿雙飛」的小倆口,忍了一天的火氣終於爆發。

  「爸,我不去了……」司美寧倒也不是有多怕爸爸,而是再三思量之後才這麼決定。只不過她的決定未先與岳晨達成共識,所以一說出口,立即引來他的抗議。

  「都說好了要去,怎麼又反悔了?」要反悔也得等最後關頭失守時再反悔還來得及,為什麼司老闆未舉刀,她就先低頭咧?!

  「氣氛愈來愈僵了,總不能為了跟你出去玩,搞得家裡烏煙瘴氣。」

  「你對別人都那麼輕易妥協,唯獨對我,總是硬邦邦的,不公平!」果然司美寧的強硬只專門對付岳晨一個人,他真是榮幸之至啊!

  「當然不公平,他是我爸,不是別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是別人羅?」

  「你本來就是別人!」司美寧睨了他一眼。

  「你……」岳晨語塞。

  「好了,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司老闆喝斥了起內哄的兩人一聲,雙手負在背後,臉色凝重。「美寧,你跟我來!」然後往屋後廳房走去。

  「喔!」司美寧乖乖跟在司老闆後頭。

  「我也去。」

  「你留在原地,別動。」人家父女密商,這偷他女兒心、盜他女兒情的土匪,是來插什麼花?司老闆回頭粗聲下令,內心卻悵然不已。

  司美寧朝他使了個稍安勿躁、且待後續發展的眼色,岳晨也只好雙手一攤,待在店門口,轉身拉了張板凳坐下。

  仰頭望著夜空,深秋意濃,他的美人兒……怎還不入懷來咧?

  辜負浪漫時節,可罪該萬死啊!

  「你真的愛上那臭小子了?」司老闆開門見山,一問便命中要害。

  「至少已經不討厭了。」司美寧有所保留的「據實以告」。

  「唉,爸爸也不像別人所說的那樣,非要把你留在身邊,不讓你交男朋友、不允許你嫁,只是……」捨不得,捨不得從小拉拔大的獨生女,就這麼拱手讓人。

  因為她是他的掌上明珠啊!

  當岳晨出現,並有意無意展露出對司美寧的意圖時,司老闆就知道自己不是岳晨的對手。

  至於女兒,也只是個表面強勢的紙老虎,在岳晨心機重、又肯為愛付出的攻勢下,她內心的溫柔也難免被他一點一滴的勾了出來。

  防不勝防啊,女兒終究被岳晨那小子給拐到手,而司老闆也只能放手了。

  「爸,我不跟他……」

  「去吧!度個假而已,我沒那麼老占板,而且我相信你,從小到大不論你做什麼決定,都會為自己的事負責,爸爸沒什麼好擔心的。」嗚嗚嗚……不擔心才怪。

  他努力在學習試著放手,可是心好痛喔!他柏信今晚自己一定會睡不著覺。

  一想到純淨無瑕的女兒,今晚百分之一千會被岳晨給生吞活剝,尤其岳晨還是處男來著,要嘛不是技術欠佳委屈了女兒,要嘛就是猛龍過江壓搾女兒過度……他這護女心切的老頭,哪還睡得著?嗚!哀怨啦!

  「爸的意思是,答應讓我跟岳晨去台中?」

  「是啊,不然咧?能強留你嗎?硬是不讓你去,岳晨那傢伙肯定不饒過我。」說不定親事八字還沒半撇,未來岳父與未來女婿就先拿桿面棍互槓了。

  「可是,我真的可以跟他一起過夜?」保守老爸忽然變開明,司美寧不敢置信地問。

  而且,老爸答應了,她反而受驚嚇了——岳晨一雙色狼眼,已經在她腦中閃爍著淫光。

  「是啊,過夜,你晚上睡覺時記得蓋被子。」嗚!其實司老闆要叮嚀的是另外兩句。

  一是「記得穿好衣服」,二是「衣服穿不好時,記得做好防護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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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望,都十點十分了,你怎麼還不把車子開過來還我?」

  好不容易司老闆大方成全,岳晨以為只要司美寧打包好簡單行李,他們就隨時能比翼雙飛,豈料竟然被岳望給耽誤了時辰。

  「抱歉,我正在加油……」手機裡傳來岳望氣喘如牛的聲音。

  「加油?!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加油』?趕快把褲子穿起來!」岳晨聽見岳望噁心的喘息聲,不禁吼得更大聲。

  「我是真的在加油啦,呼呼呼!」又傳來岳望邊喊冤邊喘氣的聲音。

  「加油喘成這樣,你騙誰?哼,別跟我說你是在追油罐車。」

  「不是啦,車子開到半路,竟然沒油了,我只好徒步找加油站,現在正扛著一桶汽油要走回去。」

  「車子開到半路竟然沒油?你都沒在看油表嗎?就算要加油,你不會攔輛計程車比較快嗎?還走什麼路?你當自己還有時間散步啊!你腦袋裝什麼的啊——」岳晨長吼,氣得想發功隔空掐死他。

  「趁機運動一下,挺不錯的嘛!」岳望還振振有詞。

  「你……你馬上把車子開過來還我!」岳晨氣急敗壞的掛電話,回頭想去跟司美寧說明一下岳望遲到的原因,卻發現她不在屋裡。

  「美寧跟燕婷出去了。」司老闆坐在門口一張高凳子上抽菸。

  「出去了?怎麼沒跟我說一聲就出去了?」

  「怎麼了?我們家美寧出門前還要跟你報備啊?你別忘了她是我女兒,姓司,不姓岳。」司老闆故意擺出「老子最大」的架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司老闆,你不要故意找我語病。」

  「哼!懶得理你。」女兒都向著你了,臭小子你還不滿意?分明不把我放在眼裡!

  「哼!多說無益。」女兒都要跟我走了,老頭子還想耍賴,簡直幼稚!

  岳晨往旁邊一張矮凳坐去,有樣學樣,「哼」了司老闆一聲。

  人家是「丈母娘看女婿,愈看愈有趣」,司老闆和岳晨則是「高凳對著矮凳、大眼瞪小眼,愈看愈有氣」。

  罷了,就等等吧!反正岳望車子還沒開來,他有的是時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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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家胖包子店附近的紅磚道上,司美寧與左燕婷一前一後的走著,各懷心思的兩人似乎都在等對方先開口說話。

  「美寧,你考慮得怎麼樣?」

  司美寧當然明白左燕婷所指為何,但她訝異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別跟我裝糊塗。」

  「我不是裝糊塗,我無法理解你的想法,你真的認為感情可以禮讓?」

  「為什麼不行?我不乎在過程,只在乎結果。請你把岳晨讓給我,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就算我願意讓,但岳晨是人,他有思想、有主見,怎麼可能任我擺佈?你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天真。」

  「你別跟我說大道理,也別跟我說岳晨不可能任你擺佈!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他有多喜歡你、有多聽你的話,你怎麼可能說不動他?你可以,你可以的,你明明可以!」左燕婷抓住司美寧的雙肩,激動且不住地搖晃她。

  「你冷靜一點……」

  「只要你一句話,他絕對唯命是從。美寧,我求求你,只要你跟他說,請他來愛我,他一定會聽的!」左燕婷持續抓著司美寧,由於她的情緒愈來愈激烈、抓扯的力道愈來愈重,司美寧幾乎穩不住自己的腳步而不斷被她往馬路邊推。

  「燕婷,你住手!」

  「算我求你,只要你行行好,跟他說一聲,他會聽的、他會來愛我的,美寧我求求你……」左燕婷瘋狂嘶吼著,淚水像潰決的堤防狂洩不止,哭花了她妝點得美艷的臉龐,也模糊了她卑微哀求的尊嚴。

  「你什麼時候才學得會尊重自己、也尊重別人的意願?燕婷,你這個樣子,有多教人難過,你知道嗎?」自始以來,司美寧最不想看見的就是左燕婷為愛自苦自貶、執迷不悟,又充滿悲情的容顏!

  追求愛情是人性需索,乞求愛情……這算什麼?

  「我爭取我想要的,有什麼不對?你現在可以如此強悍的護衛你的愛情,為什麼我就不能積極爭取我想要的愛情?」

  「沒有人說你不能爭取,但你要認清事實,有很多事是任憑你再努力也爭取不來的。『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這句話耳熱能詳,你都沒領悟出這個道理嗎?」

  「哈哈哈——」左燕婷突然仰天大笑,隨後狠狠將司美寧往外推。    「好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司美寧你是在教我認命嗎?」

  「燕婷,請你冷靜,放開我。」司美寧反手推她,卻不敵她失控的蠻力,反而被她逼得連退好幾步。

  「回答我,你是在教我認命嗎?你說我活該命苦、活該得不到愛、活該要認命是不是?是不是?」

  就在左燕婷的咆哮聲中,一輛計程車按著喇叭,從兩人身旁疾駛而過,嚇得司美寧頓時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她、她、她們兩個正在險象環生的馬路中央拉拉扯扯,隨時可能命喪車輪下!

  隨著司美寧意識到危險而害怕得渾身顫抖時,左燕婷反而目露凶光、嘴邊呈現一抹邪惡的笑。

  才不信什麼「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狗屁道理,只要讓司美寧死,她左燕婷就有幸又好命了!

  「燕婷,你冷靜下來,放開我。我們不要站在馬路邊,這裡很危險。」司美寧用雙手推阻著她。

  就在不祥感覺達到最高點時,一道渾厚的車輛引擎聲由遠處傳來,似乎下一秒就會飆過她們身旁。

  司美寧倏地回頭,只見那輛在夜色中依然明亮奪目的白色車子,如飛彈般瘋狂呼嘯著在她們眼前瞬息放大。

  她緊急抱住左燕婷,亟欲一同往馬路邊逃,豈料左燕婷竟用力將她一推——

  而這一推,將她推入了既黑暗又空白的世界。

  司美寧的眼簾像舞台上謝幕的布幔緩緩蓋下,左燕婷轉身離去的背影,是她眼睛裡最後的殘像。

  不想死、不能死、岳晨還在等……

  與岳晨的比翼雙飛之約,是她失去意識前唯一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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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死!竟然逃走?是沒政府了啊?!」岳望啐罵著,大腳將油門一踩,狂追肇事逃逸的白色車輛而去。

  正聚精會神地飆車追人,手機又催命似的響,他掏出放在胸前口袋裡的藍芽耳機,掛上耳朵。

  「麥擱卡啦!我很忙,你知不知道?」

  「你在忙什麼?還不趕快把車開來還我!」岳晨一接通電話,劈頭便罵。

  除了等岳望等到不耐煩之外,連司美寧也不知道什麼緣故一直不接電話,害他急得快要瘋掉,一顆心始終無法平靜,總怕有什麼壞事要發生。

  「忙著追兇手。」

  「你沒事追什麼兇手?警察沒追你,你就該偷笑了,你還去幫忙人家追什麼兇手,限你五分鐘之內把車子開到我面前,不然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三哥,我是說真的啊,我剛剛目擊一輛車撞到人,卻加速逃走,我現在正忙著追……」

  咦?那個被撞到的人也不知死了沒?他竟然只顧追車、不先救命?

  岳望想想不對,旋即大轉一個彎,迅速回到車禍現場。

  「岳望!」岳晨在電話裡暴吼,然而已得不到岳望的任何回答,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好,回頭再跟你這個臭王八蛋算帳!」

  掛斷電話,轉而繼續撥打司美寧的手機號碼,鈴聲一響再響,卻一再地轉入語音信箱,就是無人接聽。

  「司老闆,我好悶啊!美寧到底跑到哪裡了,都不接電話?」那頭,岳晨一肚子火無處發洩,只好找司老闆訴苦去。

  「不瞞你說,我胸口也悶悶的。」司老闆也開始覺得很不安。

  一老一少面面相覷,無言,莫名其妙互拍了拍彼此的肩膀,繼續無言。

  而這頭,車禍現場,許多路人保持著距離,圍觀傷重倒地的女人,議論紛紛。

  「你們聽,她的電話好像在響耶,要不要幫她接?」

  「可是她傷得這麼重,我覺得還是等警察和救護車過來比較好,不要隨便移動她。」

  「救護車真慢耶,再不來,只怕這位小姐大概連最後一口氣都要沒了……」

  就在路人七嘴八舌地討論時,岳望在司美寧身旁蹲了下來,審視許久,他愈看愈覺得這後腦鮮血直冒、面白如紙,且悲情地掛著兩管鼻血的小姐很面熟。

  「電話還在響,先生,不如你替她接一下,也許正好是她的家人打來的,你幫匯告知一聲也好。」路人提議。

  「好,我接。」岳望點頭,隨即小心地從她的牛仔褲口袋裡抽出手機。

  來電者——純情處男?!

  這年頭還有這種動物?需不需要保育啊?!

  哇,歎!一瞧見手機螢幕顯示的來電者名稱,岳望笑了出來,但仍抿唇努力憋著,正經的接起電話。

  「喂,美寧,你到底在哪裡,打半天電話為什麼都不接?」岳晨心急如焚,電話一接通後,他安心了,口氣卻忍不住暴躁了起來。

  「三、三哥?!」聽見熟悉的聲音,岳望這會兒可驚嚇得下巴差點掉下來!

  「阿、阿望?!怎麼又是你?」難道自己按錯鍵又打給了阿望?岳晨狐疑地看了看手機,嗯,他沒打錯呀!

  「三哥,哇!你就是純情處男喔?很不要臉耶,敢取這種綽號。」岳望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道現在並不是討論岳晨是否為處男的適當時機,但他就是忍不住。

  「你在講什……」岳晨在另一頭翻白眼。

  「啊!老天爺,不會吧?老天爺!」岳望又大叫。「三哥,你剛剛叫她美寧?難道這個小姐就是在某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被老爸逮到你和她兩體相貼在花圃玩『要不要』遊戲的那個家裡賣胖包子的司美寧?」

  只要丹田有力、中氣十足,逗點這玩意兒是專門留給作家用的,人講話時不一定要理會它的存在。

  「你到底想說什……」岳晨腦中似塞滿了一堆渾沌凌亂的雜草,不知岳望說了一長串,重點到底在哪裡。

  「就車禍啊!完蛋了,三哥,你的司美寧被車撞了,現在躺在這裡……呃,我看看喔,她人仰躺成大字形,目前頭破血流、渾身是傷,昏迷不醒、七孔有兩孔在流血,也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呼吸……」岳望認真做起血腥實況轉播。

  夠了,夠了,拜託別再說了——岳晨在另一頭緊張得心臟狂跳。

  緊接著,救護車來了,火速將傷者送走,岳望看著他們大喊。「喂!你們要抬她去哪家醫院先告訴我一聲呀!吼,三哥,她被抬走了……」

第十章

  司美寧受到嚴重撞擊導致顱內出血,需要即刻開刀救治,初步估計手術成功機率為百分之五十。

  醫院,手術室外,岳晨、岳望,以及司老闆,三雙眼睛同時怔滯地盯著「手術中」的亮燈,皆不發一語。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兩個鐘頭、三個鐘頭,不知幾個鐘頭過去了,始終沒有任何好心人從裡頭關閉那盞令人一顆心高懸在半空中的燈,或是走出來報告手術成功的好消息。

  時間每往前推進一格,便更加矛盾的煎熬著岳晨的心,誰知道下一秒是要迎接她的重生,還是接收她的死訊?

  沒人有把握能還他一個完好如初的司美寧,連正在操縱她生死的醫生都不敢妄下斷言。

  他想殺了醫生!他將心愛女人的生命鄭重交付到醫生手上,他們怎麼可以像在談論今日的天氣和股市一樣,不痛不癢的說出--我們會盡最大力量去救她,但我們也只是上帝跟前的助手,她的命運仍得交由上帝來裁奪--那種鬼話來?

  準是個機車醫生,但機車也罷,只要醫術高超、救得了她,將她可能香消玉殞在手術台上的百分之五十機率降為零,那麼就算是重型機車或坦克車都沒關係,他只求能救得回她!

  「如果我們家美寧活不了,你……」司老闆終於開口,嗓音充滿疲憊和乾澀。

  「她回得來。」岳晨繃著臉,看也沒看司老闆一眼。

  「我是說如果……」

  「我不想討論這樣的如果,司老闆,我們不會失去美寧,絕對不會。」

  「到目前為止,你是唯一讓我願意將美寧交付給他的男人,你的答案對我這個做父親的來說,有非常重要的意義,所以請你回答我,如果我們美寧活不了,你會怎麼做?」

  「不管美寧活不活得了,司老闆,你們家美寧,終究會成為我們家美寧,她是我的美寧,她是我的。」嗓音逐漸沙啞,失去她的恐懼終於逼出他的男兒淚。

  他要她活著,他只是個凡夫俗子,他想要與她長相廝守,而不是殘缺的結局。

  幸福的終點站還遠得很,他絕不讓她中途下車,絕不!

  上帝,拜託把她還給我,別跟我搶。

  「有你這句話,夠了。」司老闆粗糙的手按在岳晨肩上,紅了眼眶。

  「司美寧的家屬,請問司美寧的家屬在嗎?」手術室外的對講機傳來醫護人員的叫喚聲。

  「是,在這裡。」岳晨與司老闆大步跨上前,對著對講機齊聲應答。

  「司美寧顱內手術即將完成,約莫再過半個鐘頭,醫生就會出去為你們詳細說明狀況,請你們千萬不要離開。」

  「是、是。」無盡的等待突然有了著落,也不知結果是好還是壞,岳晨吶吶地應著聲,神情複雜。

  數個小時都熬過了,剩下半個小時,反而更覺漫長而難捱。

  緊張的情緒終於在冰冷的手術門開啟後,有了釋放的出口--

  「手術算完成了,接下來三至七天是觀察期,若無其他併發症,就可以轉入一般病房,但仍需要細心看顧。」

  「我們沒有失去她?!」岳晨忍住內心激動,啞著嗓子問。

  「沒有。」

  聞言,岳晨回頭與司老闆欣喜若狂的擁抱在一起。

  「司老闆,你聽見了嗎?我們沒有失去美寧!我說過了,我們不會失去她,我們不會失去她!」

  「是啊,是啊!美寧一向堅強勇敢,她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從來沒有。」

  「可是,司老闆--」正當岳晨與司老闆這對準岳婿抱得正親熱,從頭到尾陪在一旁、很識相沒說話的岳望終於忍不住,冷不防地插起嘴來。「你敢說,當你發現你們家可愛的美寧,竟然愛上我們家花名遠播的三哥時,你沒有一丁點失望?」

  「呃……」司老闆退開與岳晨的興奮擁抱,摸了摸光禿禿的頭乾笑。

  「你不用太尷尬,我瞭解,我瞭解你身為美寧父親的心情。」以後我要有個像美寧那麼美麗可人的女兒,我也不希望她愛上「花名遠播」的臭男人。

  岳晨拍拍司老闆的背部,笑容和神情都有些恍惚。

  反正旁人說什麼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美寧回來了!

  等待的痛苦,熬煎成充滿希望的靈藥,濃縮出最滋補的幸福味道。

  「那麼請問醫生,她什麼時候會醒?」岳晨緊急地再追問。

  「該醒的時候她自然會醒。」

  當岳晨聽到醫生這樣回答時,他確定了一件事,這位赫赫有名的腦科權威,果然是機車醫生--而且是重機組的。

  「醫生,那我們現在可以進去看她嗎?」司老闆急忙追問。

  「可以啊,一次進去一個人,時間不要太久。不過,病人已經剃光頭,又捆得像木乃伊一樣,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別嚇著。」

  「你機車可以再騎快一點沒關係!」岳晨咬牙切齒。

  大家都急得快瘋了,那位醫生還有心情騎機車,兜風喔?!

  「喔,她差點被汽車撞死,我這機車騎士卻救活了她,你覺得如何?」醫生雙手一攤,又是那副不痛不癢的神情,轉身踩著輕鬆的步伐往走道另一頭走去。

  「動了那麼久的手術,還這麼有活力,體力真好!」岳望第一次見識到這麼愛耍酷又機車到極點的醫生,不禁嘖嘖稱奇。

  岳晨氣結無言,卻也同時想到現在不是跟醫生抬槓的時候,還是進入加護病房探望司美寧要緊。

  就在岳晨搶先想進入加護病房時,他及時停下腳步,將司老闆輕推上前。

  「司老闆,雖然我心急如焚,想第一個進去看美寧,但你是她的父親,你的擔憂絕不在我之下,所以請你先進去看她,我可以再等一下。」

  司老闆點點頭沒說什麼,眼裡閃爍著感動的淚光,對岳晨的認同已加深一層。

  他只有美寧一個獨生女,或許將來多了個像岳晨這樣的半子,應該也很不錯。

  「三哥,如果我沒看走眼,你的美寧好像是被人給推到馬路上去讓車撞的。」

  好幾個鐘頭下來,礙於司老闆在場及岳晨情緒低落,岳望避諱提及事發當時的狀況,直到司老闆進去加護病房後,他才慎重的提起。

  「有人推她?是誰?」岳晨萬分震驚,隨即一個名字浮上他的腦海。

  左燕婷,是左燕婷?

  昨晚司美寧的確與她一起出門,難道她們起了爭執,才導致這樁車禍意外?

  「我不知道是誰推她,不過確定對方也是個女生。我當時遠遠看見兩個人影在馬路上拉拉扯扯,然後其中一個將另一個往馬路上一推,就給車子撞上了。」

  「那麼,把美寧推去撞車的人呢?長什麼樣子?」雖然左燕婷嫌疑最大,但他仍不太願意相信推司美寧去撞車的人就是她。

  畢竟她們是多年好友,再怎麼吵架或意見不合,都不太可能採取這種激烈的手段來懲罰對方。

  除非……除非一方積怨已久?

  「那人當然逃跑了!我急著追肇事車輛,根本沒看清楚她長什麼模樣。」

  「昨晚在警察局做筆錄時,你有照實跟警方提到這一點嗎?」

  「一定要講的,如果事情真如我所看到的那樣,那就是謀殺耶,我是目擊證人當然要據實以告。」

  岳晨沉默不語,臉色凝重。

  司美寧跟左燕婷是多年的好朋友,按照常理,著實不可能有什麼深仇大恨,非置她於死地不可。

  總不會是因為他,而爭風吃醋吧?!

  岳晨被自己突然出現的想法嚇了一跳。不,不會!

  但是,為什麼不會呢?

  左燕婷對他示好了無數次,猶得不到他的青睞,司美寧卻只消幾個冷漠的眼神就把他迷得神魂顛倒,之間的差別真有如糞土與黃金,左燕婷絕對有十足的理由嫉妒司美寧!

  「交給警方處理吧!」岳望說。

  「目前也只能這樣。」總是得等司美寧醒來,才能知道真相。

  岳晨抿唇點點頭,各種情緒蜂擁爬上他原本就已混亂不堪的腦袋。

  如果可行,他真想請那位重機醫生像抽取司美寧腦內血塊一樣,開個刀,幫他把所有凝結、敗壞的思緒,一一疏通、去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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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醒的時候她自然會醒!

  就為了重機醫生講的這句話,岳晨又開始陷入悲情的等待。

  幾天過去了,她依然沒醒。

  無論他在她耳畔呼喚過幾百次,她的眼簾硬是不打開一下。

  「司美寧,拜託你別再整我了,趕快醒過來吧!大好時光要拿來談戀愛,不是讓貪睡蟲給佔據,你說對不對?

  你不可以在說了喜歡我之後,卻不當一回事的在這裡貪睡,夢境有我陪伴或許很好,但我怎麼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在你的夢裡呢?

  除了你在開刀的那幾個鐘頭裡,我因為無法確認你是生是死而難過、害怕得掉過幾滴眼淚之外,在等待你甦醒的這幾天,我都沒有再哭過,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醒過來,我知道你還沒被我愛夠,你還沒被我愛夠對不對?

  相對的,我也覺得自己被你愛得太少,所以你要趕快醒來,好好的愛我一次,你欠我的比翼雙飛之約,我不可能忘記,也絕不讓你賴掉。

  大家都在等你,尤其是我,你應該知道最熱切等著你的,除了我,還是我,因為我是世界上最愛你的人,雖然你很凶--

  說到凶,我不得不說,在我交過的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女朋友當中……喔,美寧,你放心,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是我老爸不負責任胡亂統計出來的,絕對跟事實柏差十萬八千里,是要害我名譽雪上加霜的概數,我本人沒那麼缺德啦!

  別忘了我是世間難得的純情處男,雖不能說碩果僅存,但絕對是稀有動物,這你也知道的。好吧,話說回來,在五千六百七十八點九個女人當中,我真的沒有見過比你更凶的!」

  說到此處,岳晨彷彿受盡委屈般,情緒激動了起來。

  「說到你的凶,既不是潑婦罵街,也不是張牙舞爪那種,只要你一雙冷眼照過來,粉粉薄薄的嘴唇隨便扯出個陰森的冷笑,我就會嚇得半死!

  真不知你這冷功是去哪學的,不可能是無師自通的吧,極可能是遺傳了你爸。不過,我看來看去,發現你這一身冷似乎專門拿來對付我,我該說是榮幸或不幸?

  坦白說,我真的挺怕你的。人真的很奇怪,愈怕愈愛,真不可思議!原來相愛的感覺竟處處充滿不可思議,美好又吸引人。

  既然相愛最好,那麼美寧,你就快點醒來吧!不然你躺在這邊,我除了不停地對你說話、讓你聽見我的聲音外,我什麼事也不能做。

  我好想跟以前一樣,親親你、抱抱你,可是不行啊,你現在從頭到腳裹得跟木乃伊-樣,我親哪裡都不對,而且萬一不小心害你感染了細菌,那就槽了。哎!美寧,我超悶的哪--」

  吐出一口長氣,岳晨展開雙臂,伸了個懶腰。

  「阿晨……」

  「嗯,啥事?」陪病人真是辛苦,做個轉身運動好了。

  「你……怨念真多。」

  「沒辦法啊,愛上一個冰、冰……美寧?!」岳晨駭然將身子轉回正面,睜大眼睛,視線與病床上的人兒對個正著!

  「阿晨。」司美寧張著迷離的眸子,聲音微弱地打招呼。

  「你醒了?」怎麼要醒也沒通知一聲。

  「嗯。」

  「你是清醒的?完全清醒的?一眼就認出我是誰?」他戴著口罩,遮去了一大半的臉哩!

  「你又不像我……裹得跟木乃伊一樣,為什麼我會認不出你呢?更何況,你的眼神和聲音,我都太熟悉了。」司美寧虛弱地笑了,吃力地說著話。

  他說她裹得像木乃伊,現在的她肯定丑爆了吧?司美寧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好笑。

  「那個重機醫生說過,你可能會有記憶受損或智力減退之類的後遺症。」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記憶受損或智力減退,總之我認得你,純情處男。」

  她的夢裡全是他的身影,耳畔儘是他的聲聲呼喚,她或許會忘卻所有的事,但勢必忘不掉他這個人。

  「那就好、那就好,太好了!」岳晨想將她抱個滿懷,卻不敢貿然行動,一雙手緊張得不知該往哪擺,倒是司美寧抬起柔弱的手,主動放在他手心裡。

  「你怕我?」

  「比起怕你,我更愛你。」

  「可是你好大的膽子,總愛說我壞話。」還趁她昏迷不醒時,滔滔不絕的說。

  「我愛你。」

  「即使我現在是個木乃伊?」

  「那無損你的美麗。」他倒是很好奇繃帶拆掉之後,她光頭的樣子。「不過,親愛的美寧,我能不能同你打個商量?」

  「嗯?」

  「快點好起來,履行我們的比翼雙飛之約,終結我的處男生涯,然後把你手機裡我的暱稱改一下……」

  改成老公啊,honey啊,或是達令之類的,什麼都好,即便是餓色鬼都好,橫豎都比純情處男好。

  純情處男是很珍貴,但是讓別人知道了,總是亂沒面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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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過了幾天,司美寧病情持續好轉。

  移到普通病房後,探病親友團便開始絡繹不絕,送走了這批又來了下一批。

  每批都不約而同追問她事發當晚的真相,而她,選擇絕口不提。

  直到有一天,警方通知說,逮捕車禍肇事者到案後,另一個關鍵人物左燕婷,竟然主動到警局自首坦承罪行。

  這天,司奶奶替司美寧帶來一封左燕婷的親筆信,岳晨這才以強硬的態度逼問司美寧事情的始末。

  司美寧知道事實已經瞞不住,只好將發生經過全盤托出。

  「感謝你自始至終都沒答應她,你的決心對我而言非常重要。」岳晨握緊了她的小手。

  「我說過了,我絕不再讓你難受。最重要的是,我明白愛情或許無法永恆,但也不可能公平,至少在相處的過程中,要盡量取得平衡點。

  燕婷不顧一切的愛你,這麼強烈的決心卻注定是個悲劇,因為你從來就不屬於她,是她自己無法認清事實。破不對的人深深愛著是一種折磨,我不想你有被折磨的感覺。」

  岳晨跟左燕婷之間的天秤傾斜度相差太多,根本不成比例。他輕得像雲朵要往天上飛,左燕婷則重得令人不想提起。

  司美寧不想陷岳晨於不義,也不想讓他無端捲進兩個女人的戰爭;這場戰爭固然很莫名其妙,但左燕婷執意要打,司美寧想避也避不掉。非但避不掉,還差點喪了命。

  「左燕婷在信裡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說她很後悔自己竟然良心泯滅推了我一把,說她事後想通了,願意為自己的錯誤行為負責。」

  「你原諒她了嗎?」

  「沒什麼不能原諒的,愛情本身沒有對錯,只是她用錯了方式去愛人。身為她的好友,我救不了她,是我能力不足;我愛上了你,因而使她對我怨妒交加,是我處理態度過於強硬,全是我不好,脾氣不該這麼直。」

  說好聽是大是大非,說難聽是傲慢驕矜,對於友情,司美寧也上了寶貴一課。

  「美寧,我很感激你的堅定,這是我第一次感覺到你……真的很愛我。」被左燕婷多次羞辱,她連提也沒提過,只為了不增添他的苦惱。

  愛就是適度的為對方著想,縱使尺度不易拿捏,但只要兩心相契、願意誠實面對,就能在彼此眼中看見最滿意的微笑。

  「在你幫我爸揉了那麼多麵團之後,我怎能不愛你?」

  「我的功用就只有揉麵團嗎?好淒涼喔!」

  「別哀怨了。」

  「每天看木乃伊,哪能不哀怨?」

  「誰教你死心眼,天底下熱情主動的女人那麼多,你不愛,偏偏愛上我這個木乃伊。」司美寧大笑,一點也不在意被他嫌棄。

  俗話說:「嫌貨才是買貨人。」她也曾經嫌他嫌得一無是處,到頭來還不是愛上了他,所以無所謂羅,偶爾立場互換、均衡一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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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年

  仲夏之夜,風兒輕輕,月光柔柔,岳宅夕霧花盛開的花圃傳來一陣窸窣聲響及輕細的耳語。

  「快點起來,不然等一下你爸又殺出來揍你了。」司美寧捶著急色鬼的胸膛,對那直湊在她唇上的濕潤唇瓣欲拒還迎。

  「你是他的準兒媳婦,他才不會又跑出來揍我。」偷窺倒是很有可能。

  「你要確定才好,我們現在可是在蹂躪這片花圃喔!」

  「美寧,你知道我老爸為什麼特別喜愛這夕霧花?」岳晨指間又夾了一小株夕霧花在她耳邊輕輕搔弄,挑逗她細緻的感官。

  「不如你告訴我。」司美寧被搔得心癢癢,身子不禁蜷縮了起來。

  「它代表我爸對我逝去母親的熱烈思念。」

  「所以夕霧的花語是熱烈的思念?」司美寧勾住了他的頸項,在月光下凝視著他的雙眼,被他灼熱眸光給包圍著、寵愛著,真是一種極致的享受。

  「不只是這樣。」岳晨輕笑,溫柔吻住她的唇。

  「那還有什麼?快告訴我。」司美寧朝他追問。

  「還有我對你的……一往情深。」

  是,一往情深,從初見到現在,情感無一日不往上加。

  「謝謝你的一往情深,我愛你。」司美寧捧著他的臉,將三字愛語透過兩人輕柔糾纏的唇舌,傳達至他的內心深處。

  受到鼓勵的男人將這吻加深,一雙大手也益發不安分起來,大玩煽情的遊戲。

  「吼,又來了、又來了!你們兩個就不能找別的地方親熱去,一定要在我的花圃裡滾來滾去就是了?!」

  岳晨與司美寧在熱吻裡笑得差點岔氣,硬是不管岳遠山又在那邊煞風景地鬼吼鬼叫。

  喂,老爸啊!情人間你儂我儂,月光已經足夠明亮,何須再來顆大電燈泡?您若識相點,就乾脆把這座花圃讓出來,省得一天列晚抓賊似的巡邏再巡邏。

  「啊!算了、算了,現在年輕人都說不聽。」吼了半天沒人理,還真是無趣。岳遠山搖頭歎氣,雙手背在腰後,轉身走開了。臨走前,他又多事地瞄了限制級畫面一眼,賊兮兮地笑了。很好,總算又搞定了一個兒子。弄亂一片花圃,換得一位兒媳婦,划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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