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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3 18:11:56

前言:

上帝,禰有罪!
罪狀一,為什麼把她生得天使的臉孔、魔鬼般身材,
男人見一個迷倒一個,見兩個暈一雙,
罪狀二,為什麼讓她的父母那麼早蒙主恩召,
讓她不得不接受女魔頭姑姑的「壞女人成長營」,
上帝,禰真的有罪,放任她這種愛情的毒瘤趴趴走,
勾引他妹妹的男友,十人次全被她的狐狸眼電到高唱背叛,
他這做人家哥哥的怎麼能不跳出來主持公道呢?
對她這種小女生撂兩句狠話,她應該就會怕到叫不敢吧──
呃,她竟問他有無女友?當然有,他可是醫界三高男,
論及婚嫁否?快了快了,要喝喜酒請早入席,
她竟滿意的宣佈她搶定他了!嗤,有本事就出招呀,
大庭廣眾吻他還挺得住,可去PUB跳脫衣舞他實在受不了,
連忙帶回家好好「教訓」,唉∼上帝,這下連他也有罪了……


楔子

  十三歲的年紀,該是初探到青春的滋味,懵懵懂懂,酸甜參半。

  在那個黑色星期六前,她以為自己是幸福的,有愛她的爸爸媽媽、還算和樂的弟妹,還有一個她暗戀了一學期、剛跟她告白的三年級帥氣學長,她快樂得覺得連空氣聞起來都是甜的。

  但是,一場車禍無情的奪走她父母的生命,一個圓滿家庭眼看要四分五裂,身為長女的她懂了死亡的意義卻不知如何面對,只能摟著不住啼哭的弟妹、僵冷表情,面對一干親戚貪婪的嘴臉。

  無助的她更在星期一到校時,無意間撞見自己喜歡的人正跟班的班花告白,說的台詞還一模一樣,「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到睡不著,我真的很喜歡你……」

  打擊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恍恍惚惚的過著日子,不理會弟妹投向她的茫然眼神,父母的後事也任憑外人處理,叫她拿錢她就拿出父母的存折印章,叫她簽名她連文件都不看,手機械性的動作。

  直到那個人出現——

  「姑姑」

  窩在床上哭泣的女孩聽到開門聲,擦了擦淚眼抬起頭來。

  唐冰喻一臉好夢被擾的不耐,沒好氣的走上前掀開蒙住她的被單,「三更半夜的不睡覺,哭什麼哭!」

  「我……」唐迎晞可憐兮兮的扁扁嘴,「我想念爸爸媽媽……」

  「人死都死了,想破頭他們也活不過來。」她眼底精明的睿光一閃,「還有呢?」

  不想告訴姑姑那個「負心人」的事,她倔氣的說:「沒有。」

  聰敏如唐冰喻當然看得出來侄女仍有所隱瞞,但她也不多言,丟下句,「不要再哭了,吵得我睡不好。」便退出門外。

  這小妮子不說,她自己就查不出來嗎?

  隔兩天,剛放學回來的唐迎晞瞠目結舌的瞪著客廳沙發椅上,互相依偎調情的一對男女。

  「你……你……姑姑,這……」

  「迎晞,你、你怎麼會在這?」男孩也傻眼了。

  她不理他,逕自望向那個看著自己指甲油顏色、一臉似笑非笑,舉手投足展露無限風情的女人。

  唐冰喻懶懶的抬頭迎向她的視線,「搶得動的男人,沒有真心的。」

  就從那天起,小女孩長大了,不只外表蛻化得益發美麗,內在也成了個真正的女人,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是的,她有時候還是不免會偷偷嫉妒姑姑完美得不像個正常人的容貌和性格,但大多時候,她服氣她服氣得要死,她欣賞姑姑處世的態度,就算有點……好吧,是「很大一點」的離經叛道,然而很迷人,就連同性的自己,也崇拜她如同膜拜一個神——

  或說,一個撒旦。

  她是唐家第二隻黑羊,頭腦聰明、外表妍麗,對愛情沒興趣——因為還未遇到個好男人,姑姑說世界上沒有真正的好男人——她很同意,所以對那些壞胚子們還客氣什麼呢?

  有人說(通常是那些被她搶了男朋友的女孩),她最愛勾引人,不分男女,沒有性別,讓他們為她神魂顛倒,不可自持,尤其以拆散別人口中的神仙眷侶最樂,表示她的魅力無人可擋。

  這是一個大誤解啊,她的魅力還需要別人證明嗎?那她何必每天那麼辛苦的扮丑,去當明星漂漂亮亮的唱唱歌、跳跳舞,有一狗票粉絲不是更可以證明她魅力無敵?

  她要勾引人也是有挑過的,並非來者不拒,爛人她看多了,最見不得人家把爛貨當成寶,姑姑曾笑過她,說她實在是正義感氾濫——雖然表現在如此「特別」的一面,可正義感就是正義感,跟所謂的道德標準不相牴觸。

  姑姑教得好,現在人人提起她是又愛又恨,她,唐迎晞,唐家二號惡魔立志肅清全天下的愛情劈腿男,想讓她檢驗你的親密愛人嗎?歡迎、歡迎——

第一章

  「杭醫師、杭醫師,六○二室病房有狀況,請盡快前往……杭醫師、杭醫師,請改到頂樓,有你的病人要跳樓,情況非常緊急……」

  轉角的擴音器不斷傳來急切的召喚,一聲又一聲迴盪在白色走廊,恍若透明的潔窗有光照入,青石色地磚走道倒映一格一格田字型暗影。

  一雙船形的黑色皮鞋踩破一條條晃影,橫紋一般地落在白色長袍上,飛揚的衣擺因風而外翻,白底藍字的名牌也跟著左右翻動。

  一道挺拔的身形穿梭光與影之中,看似從容卻有一絲急迫,步伐沉穩地朝走道盡頭的電梯走去,神情泰然地跨進鋁門大敞的電梯。

  直上頂樓的燈號不停的變化,數字越多樓層越高,光可鑒人的內壁鑲著一面十尺見方的大鏡,鏡中反映出清晰可見的名字。

  心臟科醫師杭縱天

  「杭醫師,你終於來了!」

  抿著唇,眼神顯得冷酷的瘦高男子冷視前方一團混亂,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指數偏低,不太樂意接觸非專業以外的瑣事。

  「現在是什麼情形,情勢控制住了嗎?」盡會給他找麻煩。

  「病人的情緒很不穩定,直嚷著要見你最後一面,不讓醫護人員靠近一步。」令人十分頭疼。

  「既然要跳下去何必攔他,叫他直接往下跳不就得了。」太平間的空位率有七成,不愁一床難求。

  「杭醫師……」皺著眉的護理長一臉責備,對他的冷漠態度感到不悅。

  「醫生負責救人,但不救想死的人,他的問題應該找精神科汪醫生,與我無關。」嫌他不夠累嗎?

  「可是他是你的病人呀!」怎會和他無關聯

  「難道要我二十四小時看著他,他的家人全死光了不成。」他可不是全天伴護,替人把屎把尿兼當小丑。

  「杭醫師,醫德呀!你怎能說出這麼冷血的話。」護理長特意壓低聲量,怕站在女兒牆上、搖搖欲墜的病患聽見。

  他不屑地一嗤,「要真冷血我會推他一把,助他早日榮歸極樂。」

  現年二十九歲的杭縱天是醫界少見的醫學天才,他十六歲便考取南加大的醫學院,在五年內完成所有課程,並為當地的醫療所延攬,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醫師。

  兩年後他載譽歸國,在某知名大醫院擔任外科醫師,一年不到又背起行囊往落後國家行醫,最後才在女友一再地要求下決定回國,落腳「仁心醫院」。

  他專精在心臟部位,對肝、肺、脾等器官也小有涉獵,唯獨對腦科他是碰也不碰,甚至迴避。

  據他的說法是腦部構造太纖細了,稍有差池便會造成病人終生的遺憾,一場手術下來往往耗費太久時間,拖泥帶水的繁複問題會拖垮他少得可憐的耐心。

  杭縱天從不遮掩的直言不諱,他選擇醫師為職業絕不是因為一心為人的仁心仁德,而是他有這方面的才華,加上醫師是最賺錢的行業之一,並受人景仰和尊敬。

  說穿了就是名利雙收,比起政客和市儈商人乾淨多了。

  「杭醫師,你少說兩句,護理長都快被你氣哭了。」

  一名看不過去的實習醫師低聲說道,深恐病人沒救著先壞了醫護關係。

  醫師再怎麼厲害也要有護士的全力配合,單憑一方的力量是無法給予病人妥善的照顧。

  「那是她EQ低,怪不了人,一點小事就哭哭啼啼能成什麼大事。」

  「杭醫師……」

  實習小醫師還想開口說兩句,一旁柔美纖致的女醫師伸出纖細的手,要他先退到旁邊。

  「美女學姊,你要勸勸杭醫師,病人為重。」總不能真等病人跳下樓再來搶救吧?

  「我曉得了,你不用擔心。」明媚動人的關潔兒苦笑地點點頭,繼而走向她一向任性的男友。「你這頭牛能不能不要固執,先把病人勸下來再說。」

  他們交往七年,前三年是聚少離多,談的是遠距離戀愛,後四年才比較有相聚的時間,不過兩人都很忙,真正相處談心的機會並不多,一有休假只想休息,鬆弛連日來的緊繃。

  兩人在外人的眼中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只差進禮堂那一步驟,但真實的情感進展,只有當事人心知肚明。

  「我為什麼要?」別人的死活不歸他管,想死趁早,省得他還得費心思治療。

  「因為你是救人的醫生,而非殺人的劊子手。」一條人命捏在他手中。

  杭縱天聞言,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隨即沉著臉走向想自殺的病人,人潮紅海似的因他而分散。

  他真的不想救那種不把生命當一回事的笨蛋,救了等於白救,有自殺念頭的人會一再重複想死的意念,直到死成為止。

  心臟科醫生醫的是心臟而不是心病,輕生不在他的專業領域內,病人該看的是精神科,他最討厭的一件事便是傾聽別人的心事,當別人的心情垃圾桶。

  「杭醫師,我是不是沒救了,你老實告訴我,不要隱瞞我。」開口的病人相貌異常清秀,長發過肩我見猶憐,雖是男兒身卻常給人女孩的錯覺,眼眶泛紅猶似需要人呵寵的菟絲花。

  偏偏他遇上醫術重於醫德的杭縱天,那份柔弱反而讓他更厭惡,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一副林黛玉的模樣有什麼出息。

  「要跳快點跳,我沒時間陪你瞎攪和。」他晚上還有三床刀等著,不到凌晨是沒得空閒。

  一陣抽氣聲驟起,紛紛指責他的無情、見死不救。

  「你……你要我死?」他、他怎麼忍心……病人的眼眶紅了,泫然欲泣。

  「你不是說要見我最後一面,現在你瞧見了,可以往下跳了。」他絕不阻攔。

  想活的活不了,想死的死不了,徒增負擔。

  一聽他無情的話語,病人氣呼呼地向前走了一步,引得眾人提心一呼。

  「你……你討厭我……」他雙眼噙著淚,要流不流的泛著淚光。

  「非常討厭。」

  對於杭縱天的實話實說,承受不住的病人踉蹌了一下,差點往下跌落,引得在場的人又是一陣捂胸的驚呼。

  「縱天,他要的是你的開導,而不是鼓舞。」撫著額感到頭疼的關潔兒在他身側低語,希望他別再打擊病人。

  「哼!」他為什麼要開導用死威脅別人的人,要不是殺人有罪,他肯定第一個動手。

  「葉先生,你先下來好不好,有事咱們再商量,死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你的病真的還有得救……」只要換心。

  二十出頭的秀氣病人完全聽不進關潔兒的勸說,眼巴巴地望著理都不理他的酷醫師。「杭醫師,只要你來抱抱我,我就不死了。」

  這一剎那,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尋死尋活的病人是個Gay,他愛上全醫院最有男人味的杭醫師。

  「休想!」杭縱天毫不遲疑的拒絕。

  「杭、醫、師——」關潔兒不喊他的名字,直呼醫師,要他記住自己的身份。

  他挑起眉,冷然的一瞟,「真要我救他?」

  廢話,難不成真要眼睜睜看病人跳樓身亡。她用眼神回道,責難的視線中帶著對他自身職責的要求。

  她是仁心醫院院長的女兒,也就是說誰娶到她誰就是下一任的院長,不少人摩拳擦掌想登上院長女婿寶座。

  可是她鍾情的只有叫人眼紅的杭縱天,任何人在優秀的他面前很難不失色,縱使有心也敵不過人家超強的魅力,未出手就失敗下陣,暗自飲恨。

  不過不死心的人還是居多,雖然他們的好事十之八九是定下來了,但人生難免有意外,誰能擔保旁人沒有趁虛而入的機會呢!

  「是,我是醫生。」杭縱天表情不豫的看向高踞牆頭的病人,目光冷冽凌厲。「你,下來。」

  「我不要。」他搖頭。

  「不要是吧!」他勾起唇冷笑,轉身向樓梯口走去。「那你快跳,我到樓下等你。」

  「嗄什麼?」

  大家為之傻眼,對他的突來之舉感到錯愕無比,連想死的病人都呆滯當場,不敢相信一心愛慕的醫生竟棄他而去,毫不在乎他的死活。

  滿心懷抱救人熱忱的實習醫師趁病人怔愕的一剎那冒險撲上前,將危在旦夕的病人給拉下來跌在平台。

  想當然耳,一番激烈的抗拒是免不了,大吵大鬧的病人仍滿口尋死尋活的,怪天怪地、怪救他的人,明明心臟不堪負荷還是拳打腳踢,口中嚷著杭醫師。

  不用說他的結局是被抬下樓,過於激動的情緒導致心肺功能急速衰竭,一個氣上不來兩眼翻白,昏厥不起。

  「你喔你!缺德事做多了小心有報應。」泌尿科醫師方宏新笑笑地往杭縱天肩上一搭。

  「我只是醫生不是神。」他人的生死不由他主宰。

  「唉!這麼說實在傷感情,你沒瞧見咱們的關大美女直皺著眉,玉顏難歡,你的罪過不可說不小。」誰說醫生做的是非神的工作,他們得從閻王手中搶人。

  「你乾脆直說她對我漠視病人的行徑十分不滿,恨不得瞪穿我的良心。」真是莫名其妙,病人覺得人生無趣關他什麼事,非要拉他一蹚渾水。

  「良心?」方宏新仰起頭大笑。「你還有那玩意兒嗎?我以為你是天生的鐵石心腸。」

  見死不救才是他的本性,偏偏他是個執刀救人的醫生,令人感到諷刺。

  「少囉唆,討伐我惡行的不只你一人。」論起排行榜他還墊後。

  「嘖!真有自知之明呀!要不是你醫術過人,恐怕早被踢出醫院了。」不合群的醫生也是醫院的困擾,而他是箇中之最。

  「怎麼,流言又改了嗎?沒說我憑著裙帶關係佔著肥缺不拉屎。」想捉他的小辮子要有點本事,無的放矢的暗箭傷不了他。

  「你……哈哈……我看是關大小姐巴著你不放,怕你這條大魚溜走……」一間醫院若沒幾個像樣的大牌醫生撐著,哪能永續經營。

  「我跟潔兒的事值得你這麼開心嗎?」誇張。

  「非也、非也,我是看你們一路走來無風也無浪,感情穩定中求成長,我想問何時能討杯喜酒喝喝?」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杭縱天微微聳肩,不太熱中的說:「潔兒成天老在我耳邊講結婚的事,若沒意外的話,我明年應該空得下時間吧!」

  一陣手機鈴聲響起,他一接之後眉間打了個死結,低聲地說句「他會處理」便掛掉。

  「又是你那個一年談十三次戀愛的妹妹」方宏新猜測道。會讓杭縱天露出這種寵溺又莫可奈何表情的人,非她莫屬。

  「別這麼說她,她只是太寂寞了。」想找個人陪她。

  而他總是太忙了,忙得沒空照顧她。

  「真無聊就去找些事做,看是要打工還是學些才藝,你就是太寵她了,才寵出她一堆毛病。」有人把交男朋友當消遣嗎?三天兩頭的換。

  「不是她的錯,聽說她學校有個女生專愛搶別人的男友,和她在一起的男孩全被搶走。」少有例外。

  「真的嗎?真是厲害的小女生……」兩道白眼一送,他呵呵地乾笑。「我是說你妹妹也太倒楣,居然碰到惡劣的同學。」

  真想瞧瞧是什麼樣的壞女孩,能讓眼高於頂的丹虹妹妹連連敗北,氣不可遏的打電話哭訴。

  杭縱天想了想,「我去她學校走一趟,晚上第一床刀前會回來。」他得找到那女孩談談,別老破壞妹妹的戀情。

  雖然他並不贊同她小小年紀便和男孩子攪和在一起,可是每回一瞧見她失戀的淚眼汪汪,多少有些於心不忍,畢竟他能陪她的時間並不多。

  也許他真的該早點娶潔兒進門,多個嫂子傾聽她的心事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真是搞不懂小女生的心理,愛情到底有什麼魔力讓她一頭栽入呢?

  活了近三十年,向來是別人癡戀著他——包括潔兒,他得承認,他從不識愛情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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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妹妹、唐妹妹,你走慢點嘛!等等心愛的哥哥我,別一逕往前衝。」

  椰林大道下的身影走得並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慢條斯理地散步,她步履緩慢地踩在綠茵兩旁的碎石路上,時而微笑地一戲春風,時而嗅聞空氣中飄來的青草香,神情安逸地享受片刻悠閒。

  以外觀來看,她絕對不是令人驚艷的大美女,至少在寬大的方框眼鏡遮掩下的容貌並不出色,猛然一見並無特別令人動心的地方。

  但是那雙靈燦燦的眸子藏著慧黠,不時閃動著魅惑人的惡念,別以為她只是文靜的書獃子,完全無害,殊不知若露出本來面目,多少少男熟男傾倒在她牛仔褲下。

  別信大伙謠傳的說她本性邪惡如蠍,見不得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她只是對愛情的觀感另類了一點,套句她常掛在嘴邊的話,如果是真心相愛,任誰也拆散不了,反之若愛得不夠堅貞,她也算是做好事,幫盲目中的男女看清楚彼此心目中的公主、王子是何德行,早日分手才不會日久生恨,相看兩厭惡。

  「蕭瘋子,你沒事窮嚷嚷個什麼勁。」想破壞她雙面人的快意生活嗎?

  「是蕭鋒梓啦!你不要老喊我的外號,還有我有事找你。」呼!呼!追得他喘吁吁的,腿長也不用這樣,下課鈴聲尚未響完就不見蹤影。

  「有事?」

  「我缺個女朋友,我爸六十大壽上,幫我。」他要是一個人出現,肯定會被眾家飢渴的千金小姐撕得屍骨無存,連渣都不剩。

  「沒興趣。」唐迎晞修長玉腿一跨,便想邁步往前走。

  他急忙跑上前,對她求爺爺告奶奶的哀求著,「拜託拜託啦!我上得了 面的朋友並不多,你就可憐我對你的一片真心,讓我安然地渡過一劫。」他雙手合十的乞求,模樣甚為卑微。

  「不幫。」沒好處又沾一身腥,不符合她的原則。

  「唐妹妹,你沒那麼狠心吧!看在我暗戀你多年的份上,好歹給我一條生路走,我把你當菩薩三餐供著。」三牲素果不斷。

  長相俊帥的蕭鋒梓是蕭氏藥廠的小開,他家的事業版圖擴及海內外,一些昂貴的藥品便是蕭氏獨家代理,再轉賣給各大醫院,藥物的利潤可觀,每年數十億的消費額形成一塊醫藥大餅,蕭氏藥廠便是首屈一指的大廠商。

  而他因一時無知愛上唐家大女兒,以為人美一定心也美,錯把惡魔當天使苦戀一番,非常癡心地跟前跟後,滿眼滿心充斥著她的倩影。

  直到有一回傻呼呼地跟她回唐家,他才驀然夢醒,原來他們都不是人,全是可怕又邪惡的撒旦信徒,他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呀!

  雖然愛慕心還在,但他可不敢癡心妄想,他命只有一條,禁不起折騰,為了想多活幾年,帶刺的花朵還是少碰為妙,她連花瓣都淬了毒。

  「等我死了你再拜。」煩吶!沒點新鮮事好打發時間嗎?

  「哎呀!別說些折壽的話,你知道我爸媽一向喜愛你,有你當我的擋箭牌我起碼少被剝一層皮……」一想到那些豺狼虎豹似的女人,他突地打了個冷顫。

  「擋箭牌?」

  「呃,失言、失言,是保命符啦!有你這位艷驚八方的大美女在,四方小鬼哪敢靠近吾身。」換言之,他需要她的「美色」來保護。

  「少來奉承,那種沉悶至極的宴會一向是我的天敵,我不想被悶死。」要她整晚拘謹地微笑以對,她準會悶得氣血翻騰。

  唐迎晞像一頭充滿侵略性的母豹,狂野又放浪,不受困於禮教之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毫無一絲女孩子該有的矯情矜持。

  她姑姑說過她像是一團火,來自地獄深處的烈焰,凡是她看不順眼的一律燒成灰燼,寸縷不存地盡為荒蕪,燒得人心如鬼魅般竄動。

  而她也有股令人無法不愛她的魔性,不帶邪氣的眼波輕輕流轉,不論男女都會為之屏息,為她魔魅的美癡迷成狂。

  不過,這世上還有她誘惑不了的男人,挑逗的下場是被狠狠痛斥一頓,她被念了五個小時後不支倒地,嘴角抽搐高呼准姑丈萬歲。

  沒錯,那人就是小魔女最懼怕的大惡魔,她姑姑唐冰喻的親親男友范丹提。

  她衷心的為姑姑送上祝福,姑姑的男人拐不動、搶不了,姑姑注定要幸福一輩子了。

  「呿!你有那麼老實嗎?把一池春水搞得天翻地覆不是你最拿手的」有她在的地方就不可能有平靜。

  她眉毛一挑,笑得十分可惡地反勾上他肩膀。「你要我毀了蕭爸的壽誕?」

  這一點都不難,而且順手得很。

  「啊!這……呵呵……還是不要的好,我也怕被我爸媽剝一層皮。」親生兒子不如草,他們準會將他的頭擰掉,埋在樹下當花肥。

  「沒膽。」她一啐。

  「是,我沒膽,我孬種,我是卒仔,妹妹你就勉為其難幫我一回……咦,你在看什麼?」太失禮了,大帥哥在面前還花心。

  「那輛車。」流線優美,車體色澤很鮮艷,合她挑剔的胃口。

  一輛火紅色的保時捷跑車在校門口漂亮的甩尾,優雅地停進白線內的停車格,一氣呵成。

  「你姑姑不是也有一輛,金主送的。」他口中的「金主」指的是委託人,所有捧著大把鈔票等她姑姑打官司的人都叫金主,但聽在旁人耳中是什麼含意就不得而知了。

  唐迎晞悶悶地埋怨,「她不借我。」

  超小氣。

  「呃,這個嘛!換了是我也不借,一、兩百萬的跑車……」撞壞了可心疼死了。

  「四百八十五萬。」不含車險和配件。

  「什麼,四百……八十五……萬……哇!快扶著我,心臟無力……」嚇死人的高價,他家雖然有錢也不會這般奢靡,兩百多萬的賓士老媽已肉疼得哇哇大叫,足足三個月不准他碰一下。

  「別沒見識了,要是你瞧見我家那輛一千三百多萬的頂極休旅車……」自私的姑姑說了,想要一部好車自己賺,別指望她。

  「唐迎晞,你這個魔女,存心要我的命是不是」天呀!他的心……好痛。

  受不了刺激的蕭鋒梓大聲高喊,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雙手放在左胸前做出捧心的動作,痛心疾首的神色宛若剛被女友拋棄,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他唱作俱佳的表演算是司空見慣了,在校園中不時上演,同學們早就看得無動於衷,大家都曉得企管系大四的瘋子學長非常愛現,而且自從法律系大三的學姊入校後,他變本加厲地把操場當舞台,極盡瘋癲之舉。

  但是看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他的演出可說是空前成功,失心男子的純情表現得淋漓盡致,讓人先入為主的認為他身側的女孩並非好女孩。

  「你是唐迎晞?」

  身後傳來男子低沉的嗓音,原本打算要去書局逛逛的唐迎晞停下腳步,側過身睨了睨叫住她的人。

  「有仇,請到他那裡領號碼牌,有怨,麻煩先登記,以上皆是允許你優先插隊,哪天我有空再約出來算一算。」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嘻皮笑臉的蕭鋒梓面色一肅,真的從口袋取出一張繪有骷髏頭和百合圖樣的紙片,上面的數字是七百二十九,也就是說她起碼得罪七百二十八人。

  怔了一下的杭縱天微擰起眉,「我只是想找你談談,和你無怨也無仇。」

  這女孩的態度真古怪,一點也不像大學女生。

  「無怨無仇就請便,我目前無勾引人的慾望。」她的目標是成雙成對的戀人,不打孤雁。

  一聽,他眉頭的皺折又多了兩條。「勾引?憑你?」他蔑然的打量她。

  銀鈴般的輕笑聲從唐迎晞口中流洩而出,「不要逼我證明我有這能力。」

  他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揮去在聽到她笑聲時心底深處那不尋常的震動。「這種口氣不適合你。」她該是乖乖地,窩在圖書館看一整天的書。

  「你是我爸?」

  「當然不是。」他的年紀還沒大到當她父親。

  「我的監護人?」

  「不是。」這是什麼怪問題。

  「我的男朋友?」

  「……」他瞇起眼,當她是怪物一般的瞪著。

  唐迎晞推推鼻樑上的眼鏡,兩頰往上揚地露出親切笑臉。「既然不是我作古的爸,又非我陰險狡詐、吃人不吐骨頭的監護人,而且與我無男女朋友的關係,來自白堊紀末的恐龍先生,你憑什麼對我說教?」

  「你……你真是怪女孩……」口齒伶俐得叫人招架不了。

  「多謝讚美。」不想浪費口舌的唐大小姐轉身就走,不理會突然冒出來的怪叔叔。

  「等一等,我話還沒說完。」真沒禮貌的眼鏡妹,一點規矩也沒。

  一雙轉為銳利的美眸往下瞧,盯著手腕上多出的大掌。「阿叔,我可以以你現在的行徑控告你性騷擾,你要有身敗名裂、傾家蕩產的準備。」

  一旁的蕭鋒梓幸災樂禍的添上一句,「她姑姑是知名律師,從未敗過。」

第二章

  「性騷擾阿叔?」

  比起那一句性騷擾的指控,眉頭皺得足以夾死蒼蠅的杭縱天更在意「阿叔」這個稱謂,他才二十九歲,大她沒幾歲,怎麼就成了叔伯輩?

  他應該沒那麼老吧!成熟穩重又不失俊挺,氣質沉著有品味,和時下愛玩的男孩是有些許的差距,但也不致產生深如海溝的距離。

  到底是這個時代變了,還是他太少接觸這年齡層的「孩子」,他們的想法和行為已超過他能理解的範圍。

  瞧瞧眼前姿色算是普通的女孩,他實在很難把她和妹妹口中的破壞者重疊在一起,厚厚的鏡片遮掩下,連五官、輪廓都看不清楚,她有什麼本事能讓男孩們為她傾倒?

  不是他自賣自誇,承襲母親美貌的丹虹是個美人胚,尖尖的下巴生就巴掌大的瓜子臉,微微上揚的丹鳳眼散發迷人的婉約氣質,笑起來還有甜甜酒窩,怎麼看也比眼前女子強上許多。

  除了牙尖嘴利外,他真的看不出她有何過人處,相信有眼睛的男人不可能因為她而放棄臨江顧盼生姿的水仙。

  「你真是唐迎晞本人?」

  唐迎晞的嘴角抖了一下,似嘲似誚。「我相信在大校園中,沒第二個同名同姓的唐迎晞,別無分號。」

  無人敢仿冒。

  「你和丹虹形容的不一樣,你……讓人很困惑。」害他準備的一堆說詞全派不上用場。

  「有困惑才能成為話題人物,人就是要保留一點神秘感才有引人探秘的慾望,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因為不瞭解,所以才來瞧一瞧。

  「不,我的動機純粹是為了丹虹而來,並非探索你這個人。」他只想和她談談,希望她別再做損人不利己的事。

  杭丹虹是杭縱天唯一的手足,打從他有記憶以來,父母間的爭吵不曾停過,動輒打打罵罵是常有的事,鮮有安寧的一天。

  雖然不致遷怒年幼的兒女身上,但多多少少會留下陰影,他年長幾歲尚能調適父母不和的爭執,可當時才兩、三歲的妹妹始終不懂他們為什麼要吵架,大打出手互吼重話。

  沒幾年兩人離異了,各自婚嫁又生下新家庭的孩子,他們兄妹倆如同皮球般被踢來踢去,誰也不願接納,彷彿他們是燙手山芋般急於脫手。

  後來是看不下去的表姑婆收容了這對無依兄妹,終身未嫁、膝下無子的她悉心照料,他們才有今日的成就。

  但是杭丹虹總害怕有一天她愛的人不愛她,她不斷地在不同的人之中找尋她想要的愛,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讓他無法不心疼父母所帶給她的傷害。

  他明白她是想要真心愛一個人,卻又怕付出如流水,一再落空,徘徊愛與不愛當中,她的心已經扭曲了,欲藉著一段又一段的愛情來告訴別人,她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嘖!嘖!嘖!千萬不要用太武斷的說法,你要說得自私點,不然我們壞心腸的唐妹妹肯定不會讓你太好過。」無心弄皺一池春水,他還能全身而退嗎?

  不到巫山不識仙,不下地獄怎知魔猖狂,這男人實在太不解人性的黑暗面,以自個對唐家的認識,他的「冒犯」已經達到不可饒恕的地步,再不謹言慎行,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深受其害的蕭鋒梓忍不住要提醒下一個受害者,不希望他死得太難看。

  杭縱天越聽越糊塗。「我們之間應該沒有所謂的代溝,為何我完全聽不懂你們的話?」

  只覺得眼前飄來一陣白霧,他越想撥開霧越濃,茫茫地置身五里霧中。

  因為太驚訝了,打亂了他既定的計劃,原本他想嚴辭厲色苛責害妹妹傷心的「第三者」,冷言冷面的嚇走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少有人不畏懼他刻意板起的酷臉。

  可是……

  唉!全都亂了,精明妖媚的狐狸精哪去了?換了一隻無殺傷力的眼鏡猴,他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根本沒辦法指責對方的不是。

  除非有第二個唐迎晞,否則他很難不懷疑她有多大的魔力,能輕而易舉搶走妹妹的男友。

  「阿叔,那是你的年代久遠,跟不上我們年輕人的腳步,我們已經進化到火星。」他得乘太空梭才趕得上。

  表情為之一猙的杭縱天沉下音,朝唇畔上揚的怪女孩一瞪,「我姓杭,杭縱天,是個醫生,你可以喊我一聲杭大哥,我才二、十、九歲。」特意強調自己很年輕,絕無老化現象。

  「喔!看得出你疏於保養,我一直以為你是杭丹虹的叔叔,故意假冒她兄長找我麻煩。」唐迎晞不見血的射出一箭,傷人於無形。

  「你……」他咬著牙,差點把手中的咖啡杯毀碎。「我不是找你麻煩,而是想和你談一談。」

  「談判」當然要找人少的地方,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的可不好看,在「年輕人」的建議下,他們來到位於大附近的歐式複合式餐廳。

  不過兩個年代的人真的搭不上軌道,杭縱天一遇上說起話來暗藏玄機的唐迎晞,當下有人已老、心已衰的疲累感。

  「談?」不知有心或是無意,唐迎晞似有若無的輕撫腕間一圈指壓的紅瘀,男人的指痕清晰可見。「用暴力來談是吧」

  歎了口氣,他無力的搔搔耳,「很抱歉,我絕非有意,只是想拉住你而已。」

  他哪知道她皮薄肉細,輕輕一扯就留下痕跡,讓他頓時氣弱地落了下風,不好口出惡言。

  「嗯,幸好你只是拉住我『而已』,要是你想施加毒手,我大概只有等死的份,感謝杭哥哥的手下留情。」她說得很輕,但手的動作仍不停撫摸腕間瘀痕。

  這叫無言的控訴,殺人不用刀。

  姑姑,這招盡得你真傳,我可沒丟了你的臉吧!

  小孩子的模仿力最強,唐迎晞有很多手段都是由她卑鄙的姑姑身上偷學來,身教重於言教,唐家的純樸善良家風因一頭不受教的黑羊而毀之一旦。

  「為什麼我覺得你在諷刺我?」他不笨,聽得出來小丫頭的冷嘲熱諷。

  她立即微笑回道:「那是你心眼小,胸襟狹隘,老是曲解別人的善意。」

  「你……」忍住、忍住,不過是個毛沒長齊的小鬼,用不著動怒。「我想我們可能沒辦法溝通。」

  他放棄了,地球人確實是沒辦法和火星人溝通。

  「嘩!感謝老天,他終於覺悟了。」也浪費了她不少時間。

  不過……也無所謂啦,難得平靜的生活出現點樂子,有人自願送上門讓她玩。

  白眼一翻,杭縱天仰頭一歎。「你有必要這般驚喜嗎?好像最後一頭恐龍滅絕在你手中。

  唐迎晞得意地一揚眉。「在我看來,你的確是碩果僅存的恐龍先生。」

  會為了妹妹的男友被搶而出頭,感情的事他能插手幾分,現代人的愛情觀合則聚不合則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虧他還一副聰明樣,感情卻沒她看得透徹,他該約束的是他妹妹的男友而非她,若是男人見了另一面的她而不動心、沒感覺,她還搶得成嗎?

  「你的家庭教育出了問題,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幹麼要去搶人家的男朋友?你的父母沒教好你。」他犯了自以為是的錯,認為孩子行為上的偏差歸咎於父母的放縱。

  噢喔!他完了。悶著頭不敢出聲的蕭鋒梓以眼角斜瞄臉色微變的惡魔學妹,暗自祈禱她別玩得太過火,波及到他。

  唐迎晞幾乎是百無禁忌,笑罵由人,可一旦牽扯到家庭成員,那可是踩不得的地雷區,她非常愛她的家人,以及處處壓搾他們的姑姑,誰都說不得一句風涼話。

  「我的父母在天堂享福,改明兒你上去以後不要忘了打聲招呼。」早死早超生,不用留戀。

  「嗄?我……我不曉得……」杭縱天聞言一臉歉意,為自己一時的失言感到困窘。

  「沒關係,我原諒你,反正你很快就會去和他們作伴,我這杯水果茶祝你一路順風。」人要有大量才有福報,寬以待人。

  「……」他咬牙忍耐,無言以對。

  他該說多謝她的體諒,還是狠瞪一眼,怒責她不馴的言語?

  原諒?請先原諒她的口是心非吧!看著他一臉不認同的表情,她突然不想讓他太好過。

  「對了,杭大哥,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嗎?」她明亮的眼眸閃了一下。

  沒受過教訓的杭縱天不覺有何不妥的回答,「有個交往七年的女友。」

  「論及婚嫁?」她的雙眼特別閃耀。

  「差不多,若無意外,明年春天……咦,等等,你問這些做什麼?」他的私事不需要向不相干的人報告。

  唐迎晞眨了眨眼,笑得好不……詭異。「也許我會是那個意外。」

  「什麼意思?」他眉頭一皺,像是有蟲在背上蠕動,不痛卻發癢。

  「杭大哥,要不要跟我打個賭?」一個非常有趣的遊戲。

  「打賭?」她的語氣過於興奮,讓人不由自主地打心底發毛。

  「賭你七年的戀情不但不會開花結果,而且你會火速拋棄現在的女友,琵琶別抱地愛上你意想不到的人。」男人是很好勾引的,只要搔到他們的癢處。

  姑姑說了,得不到的愛情最可怕,那會讓人喪心病狂,欲死欲生,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要擁有它。

  「你在胡說什麼,我們的感情一向很平穩……」不可能出大亂子,何況是移情別戀。

  杭縱天自認是冷性的人,對感情向來抱持著不冷不熱的態度,他和關潔兒之間從來就不是熾狂的愛慾,他知道潔兒很喜歡他,他也享受那種被拱在手心中的感覺,但他從未想過要對等的對待對方。

  他從不明白,感情是種交流,需要回饋平等的愛意。

  「意外呀!杭大哥,平穩不代表你不會變心,愛情要來的時候,誰也擋不住,你有過為愛燃燒的激奮嗎?」上等的獵物,她心癢難耐。

  瞧她以舌一舔唇上的果汁,他頓時心一熱。「你說的意外不會是你自己吧!」

  為什麼會這樣,平凡無奇的她只是舔舔舌,竟然勾起他體內澎湃的慾望

  她勾唇輕笑,捻著一顆櫻桃放入口中含吮。「你不想知道令妹的男友們為何瘋狂的愛上我嗎?我有什麼魅力令他們神魂顛倒。」

  說著說著,她將打結的櫻桃梗吐出,輕輕地放在手心撥弄。

  「親身體驗勝過眾說紛紜,沒玩過火的人怎知被火燙灼的痛?讓生活加點味道不是更有滋味。」

  「你……」

  杭縱天的黑眸倏地睜大,不敢相信她居然膽大至此,居然在人來人往的咖啡廳內起身俯下,毫無羞怯地……吻了他。

  太過吃驚了,他竟忘了推開她,任由粉嫩的小舌滑入口中,挑情地勾住他的唇,與之交纏吮吸,甚至讓他起了反應,不自覺地回吻。

  乍然的抽身,他驟然驚覺自己的失控,這個吻……很不一樣,過往他從未嘗過如此令人耽溺的吻。

  天,他是怎麼了?那怦然失序的心跳是代表什麼?

  「杭大哥,你輸定了,因為你已是一隻飛蛾了。」奮不顧身的撲火將是他唯一的選擇。

  看著她自信滿滿的神采,杭縱天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語,他有種想摘下她那副醜陋眼鏡的衝動,看清她臉上的神情是何等飛揚跋扈。

  或者,一如她熱情如火的唇,讓男人甘願為她奉上性命,只求她回眸一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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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姑,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

  她看了很多,卻參不透。

  許多人愛得死去活來、生死相許,但只要她一介入,那愛就像烈日下的融冰,消失得無影無蹤,連漬痕都沒有,讓她很懷疑這世上真有真愛的存在。

  但家中的那一對,又讓她不得不信愛情的力量,瞧瞧準姑丈此刻忙進忙出的疼寵著未婚妻,怕她餓、怕她冷的噓寒問暖,忘了自己的需要,甜言蜜語不斷膩得人頭皮發麻。

  唐迎晞迷惑的問出心中所想,然而實際上想問的是——她能不能也擁有這樣一個讓她甘心付出一切的愛人呢?

  正在修腳指甲的唐冰喻看了坐在旁邊椅上的侄女一眼,拿起銼刀磨呀磨,「愛情它不是個東西,它會傷得你遍體鱗傷,也會讓你如吃了蟠桃仙果,飄飄欲仙。」

  「真的嗎?」

  「那是因為你的春天還沒來,百花綻放的盛況無緣得見。」冬盡春就來,不會直接跳過吧!

  頓了頓,唐迎晞表情變得有些難看,笑得很假。「姑姑,我不是貓狗。」

  「所以……」

  「我不會發春。」她的智商還算中等,不致聽不出話中玄機。

  「喔!我更正,那叫發情。」果然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

  「姑姑,你的指甲油顏色太淡了。」好想往她臉上倒下去,可是……她沒膽。

  唐冰喻掀了掀眉,笑得有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小晞,你都二十一了。」

  聞言,她毛骨慄然,警覺地凝起眉,「姑姑,我還小,你用不著在我身上打主意。」

  這個小姑姑的惡劣行徑她再清楚不過,玩別人也玩自己人,全憑一時興起,出手快准狠,讓人休想從她的算計下逃脫。

  她被姑姑暗算過最慘的一件事,是被激得同時劈四腿,那陣子忙得她焦頭爛額,還被四個「元配」合謀反擊,差點沒被潑硫酸——放火倒有,不過那四個女人敢犯到唐家來,當場被姑姑「曉以大義」一番,再也不敢來惹事。

  後來是姑姑出面幫她擺平心有未甘的女人們,先是動之以情的勸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再來聲色俱厲的訓示「女人當自強」,聽完後眾女甚至還起立致敬加鼓掌。

  事後她還被姑姑嘲笑一番,敢放火卻沒本事滅火,讓她發憤找人「練習」,勾引到人後還要照顧一下「受害者心理」,表示她們是同一國的,敵人是意志不堅的男人們。

  「嘖!嘖!小女孩長大了,智慧也開了,姑姑我嘴巴還沒開,你先望進我喉嚨口,孺子可教。」看來她後繼有人了。

  其實姑侄相差才六歲,由外表來看根本無輩分之別,若不言明,人家只當她們是一對感情甚篤的姊妹,沒人想得到兩人不同輩。

  身為律師的唐冰喻曾有一段輝煌的放蕩期,雖是女兒身,能力卻不輸男人,若非兄嫂突然過世,必須扛下照顧一家子遺孤的重責大任,她的成就將不僅於此。

  而她種種不羈行為深深影響到四個侄兒,再加上特異的教育方式,使這些唐家的下一代出現一些偏頗的怪症,對人對事的想法異於常人,被誤解成壞心腸。

  「姑姑,你少調侃我了,我念法律系絕不是因為你的緣故,而是我覺得這行業很酷。」她沒辦法忍受笨蛋,這是天性,法庭上的鬥智、針鋒相對能提升她的戰鬥力。

  「酷?」唐冰喻停下擦指甲油的動作,微惑地偏過頭。

  「我喜歡贏的感覺嘛!暢所欲言不受拘束,為人辯護讓我有高高在上的成就感。」所有人都得屏氣凝神聽她口若懸河的說話,讚揚或憎恨都是對她能力的肯定。

  唐冰喻瞭然地會心一笑。「小晞,你變壞了。」

  而她毫不懷疑是出自自己的功勞。

  「顯然還不夠壞,小巫老是鬥不過巫婆。」深感遺憾,邪惡程度有待加強。

  「呵呵……想贏過我再修個三、五十年吧!等我兩腳一伸埋入土裡,你就出頭天了。」果然還很天真,傻氣得很。

  「什麼嘛!姑姑,我才不要勝之不武。」和死人比哪有樂趣。「對了,我最近遇見一個男人。」

  她挑眉,「你哪天身邊沒圍繞一群將你當女神供奉的男人?」

  有些事她沒過問不表示並不知情,年少輕狂誰沒過,只要不玩出問題來,基本上她可以是全盲,看不見幾頭小豬背著她搞起花樣。

  「這個人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春天到了呀!

  「他……」唐迎晞思忖了一下才說出心中的感受。「他讓我想摧殘他。」

  「喔!有點意思。」的確是唐家的子孫,心眼裡藏有破壞傾向。「小晞,看準獵物就出手,若是你的菜就一口吞了不用客氣,反之,不合你胃口就一腳踹開,你給過他愛你的機會,他該心滿意足了。」

  「姑姑,你真是我人生的明燈……」引導她走向墮落的深淵。

  「冰喻,你又在亂教小孩子什麼?說過幾次別用你那些似是而非的謬論荼毒小輩,你怎麼老是講不聽?教育的方針是導正孩子錯誤想法,以仁為本,以德化人,寬恕存善,以禮待人……」

  從事教育工作的范丹提端著盤水果從廚房走出來,一聽見未婚妻說著令人搖頭的理論,立即頭痛地打斷,不希望她的壞榜樣成為學習的典範,教出一個個古靈精怪的小魔頭。

  「迎晞,千萬別聽你姑姑那番混話,感情的事要兩情相悅,不要硬搶,人家若有相愛的對象就要成全,是好是壞由他們自己承受,你不是神。」

  「可是姑丈,我有個小小的疑問。」

  「你說。」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只要她聽得進孜孜教誨。

  唐迎晞一副乖寶寶的模樣,虛心求教。「姑丈,你好像也是被姑姑搶來的,而且聽說幾乎快論及婚嫁,為什麼會愛上罪大惡極……噢!好疼,我改口啦!你別用橡皮筋彈我。」什麼姑姑嘛!欺負「幼小」。「我是說姑丈的道理完全不通,你明明就是一個見異思遷的男人嘛!」

  臉上浮現三條線,尷尬不已的范丹提困窘得說不出話,想想自己也還真沒什麼立場說她一句不是。

  「范先生,范理事長,你怎麼不說了,難道是害臊了?」被人一腳踩在痛處,肯定是很痛呵。

  看著心愛女子一臉嘲弄的神情,他實在很沮喪。「遇到你們這一家子,我所有的教學理念全不管用。」

  「可憐喔!你一定十分痛心。」做人要認命,別硬要將直竹折彎。

  他笑著擁住最愛的人。「教育者最多的是耐心,不怕失敗,先感化你,再導正孩子們偏差的思想。」

  「可能嗎?」唐冰喻蔑笑的回應。

  「事在人為,吾愛,我都能因愛上你而背上罪名,總有一天你也會累得沒力氣使壞。」他眼露深情地親吻白玉耳垂。

  「我們要不要找張床呢?還是試試沙發的彈性。」她將手搭上他的肩,雪足如蛇地勾住他的大腿,以最柔軟的部位磨蹭他最剛硬的熱源。

  「有小孩子在……」范丹提極力克制,維持他岌岌可危的教育家形象。

  「我沒看到,真的,你們繼續,當我是空氣。」有人要示範愛的第一章,她當然要好好的觀賞一番,從中學習。

  「小晞。」

  「啊!什麼事,姑姑。」要開始了嗎?她要不要自備瓜子和飲料?

  「去拖地。」

  「啊?」

  「從一樓到三樓,順便把我的車子洗一洗,要是有一粒灰塵,你會知道姑姑有多疼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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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3 18:14:02

第三章

  「噢!喔……我不行了……噢!縱天,我快承受不住了,你……慢一點,慢一點……別……別再來了,我真的不行……」

  濃烈的情慾味道瀰漫一室,奔流的汗水如雨,滴濕了兩具交纏的軀體,揚灑著火一般的熱氣,幾乎迷濛了雙眼。

  夜,很漫長。

  男子像即將出征的戰士奮戰不已,即使身下的女子已累得沒法回應,他依然孤軍奮勇地掠奪,不耗盡最後一絲氣力誓不甘心。

  不,應該說他身體累了,可心卻仍不滿足,好似總缺少那麼一點點,明明他快捉住那種感覺了,一剎那間又錯過了,一回又一回需索反而更空虛,怎麼也找不回那抹溫度。

  釋放最後一絲精力後,他逕自往旁一躺,大口喘著氣。

  累得已閉上眼的關潔兒嬌懶的問:「你最近是怎麼一回事?似乎特別煩躁。」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抹了抹臉上汗漬,杭縱天翻身下床,走向浴室。「沒什麼事,你多想了。」

  「不,絕非是我的錯覺,你沒發覺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改變嗎?」

  感覺到床墊輕微的震動,她睜開眼,看著他健碩的背影走向浴室。

  不知怎地,她有很深的不安感,望著毛玻璃後的男子身影,她覺得他好像越來越模糊,正飄離她的世界。

  對於感情,女人的直覺一向很敏銳,稍有一絲不對勁便能嗅得出來,他異常的舉動絕不是因為愛她,而是出自內心的不確定。

  身為牛津大學心理系畢業的高材生,她擁有英國政府頒發的心理醫師執照,並在自家醫院擔任了三年的心理咨詢師,有些事不用說出口也能看出端倪。

  他太急躁了,渾身緊繃得恍若找不著出口的熔漿,她總覺得他是想從她身上找到什麼,可是又十分失望地發現她不是他要的。

  一個人的肢體語言反應出內在的情緒,他在氣憤,他在惱怒,他在為她所不清楚的理由自厭中,甚至藉由身體的交合來發洩。

  以前,他對做愛這件事是有些漫不經心的,不是說他應付,而是他在享受性愛的愉悅、放鬆,偶爾尋求刺激,不像現在這樣感覺似乎是全心投入,卻也讓她碰不著他的心。

  他的心呵……她不禁苦笑,她明白在兩人之間,關係、承諾,都是自己勉強他而得來的,她明白他或許答應娶她,但是那一句「我愛你」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沒關係,她有得是耐性,她會等。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哪有變。」他不可能因為一個無舉足輕重的吻亂了心神,早就忘了,忘了……該死,他居然忘不了。

  她遲疑著,考慮要不要把自己的擔心說出口。「縱天,你是不是認識別的女人?」她不想懷疑他,但種種跡象顯示有他人介入。

  正在刮鬍子的杭縱天手偏了一下,左頰上多出一道血痕,他低咒地用水沖掉血漬。「該死!」

  「怎麼了?」她也下了床。

  來到他身邊,看到他頰上的血痕,她不捨的用舌舔去,「你還沒回答我。」

  她感到他表情一僵。

  「我不想說謊,我是有事在煩,但你別擔心,對方根本不重要。」他避重就輕的回答。

  關潔兒深思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好一會,突然幽幽的說:「如果有一天你愛上別人了,請你一定要告訴我。」

  他回視著她,「如果有那麼一天,你能放我自由嗎?」

  她心一窒,驀地擁住他,任憑本來裹在身上的被單掉地也不在意。「我放不掉、放不掉,所以,別愛上別人好嗎?」

  回應她的,只有一室沉默,這份承諾沉重得根本讓杭縱天說不出口。

  承諾上坐著一個名字——唐迎晞。

  這個名字莫名地在腦海中浮現,一個張狂又絕對自信的女孩,如一道迎著晨陽的晞光射入他心湖,鬼魅一般盤旋不去。

  他困惑地搖著頭,想將腦中不該存在的影像甩掉,提醒自己即將結婚了,而且對方是愛他極深的好女人,他不能辜負她。

  「縱天,你怎麼了,頭疼嗎?」臉色看起來很難看。

  他不自覺地躲開撫上額頭的手。「沒事,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

  「不愉快的事?」手心一縮,關潔兒有些受傷地將手往身後藏。

  「沒什麼,一個討厭的人。」讓他如坐雲霄飛車,心情起伏不定。

  她試著接近他的心。「能不能告訴我?我是樂於傾聽的好聽眾。」

  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杭縱天傾身在她面頰上落下敷衍一吻,「晚了,我該回去了。」

  一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關潔兒獨居的豪華公寓,完全忽視她伸出的手,任由她留在原處,凝視他逐漸遠去的背影。

  光和影,永遠在追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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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你看起來很寂寞,需不需要有隻兔子來陪你,共度孤寂春宵?」

  一隻兔子……

  嗯,不要懷疑,確實是一隻穿著毛茸茸兔子裝,有一對滑稽長耳的兔子小姐,而且她還非常盡責,一蹦一蹦地跳到正在角落獨飲的男子身側。

  這位可愛的兔子小姐非常俏,鼻頭抹黑畫上幾根長鬚,兩顆裝上去的大門牙特別顯目,遠遠一瞧就能看見反光的白牙。

  她的左手拿著擺滿各式甜點的托盤,明明供應酒精類飲品的宴會,她卻神通廣大的多了杯百分百現搾的柳橙汁,還有果粒浮在上頭,光聞味道就甜得膩人。

  「我有女朋友了。」目光一遠,望向正處於藥商之中的曼妙身影。

  「哎呀!有女朋友就不寂寞嗎?你沒瞧見那些有老婆的人懷裡抱的可不見得是他們的黃臉婆,嗯,左邊的黃董稱簡小姐為他的秘書,右邊的張副總很開心地介紹說那是他表妹,那位地中海石先生帶的是乾妹妹,但是誰不曉得那是情婦的別稱。」

  男人呀!都一樣,吃在嘴裡,看在碗裡,若能把中意的菜都夾在一塊就再好不過了,老婆是防颱風壓屋頂的,真正能讓他們開心的是養在外頭的小女人。

  聽著如數家珍的聒噪聲,覺得無趣的杭縱天勉為其難地看了一眼烏唇。「我不希望有人打擾我。」

  「啊!那個人一定不是指我,沒人不喜歡兔子小姐,我是吉祥物。」兔子做出討喜的動作,將雙掌往下巴一擱,露出舉世無雙的大笑臉。

  「我討厭兔子。」她一定要來煩他嗎?

  「嗄」她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十分驚訝地往嘴裡塞了一塊餅乾。「嗯!嗯!反社會族群症候症,你不快樂……嗯!嗯!性生活不協調,你有嚴重的大腦不平衡毛病,需要看醫生。」

  「我就是醫生,而且我的性生活很協調。」怪了,他幹麼跟一隻煩人的兔子說這些?

  「喔!醫生呀!難怪看起來心事重重,好像被拋棄的孤兒。」嗯!根據兔子小姐的診斷,他還有救。

  杭縱天的臉一陰,冷冷地吐出,「別煩我。」

  「耶!三個字吶!你要不要試著用最短的句子表達出最貼切的想法。」呵!好期待。

  「滾。」

  兔子怔了一怔,接著大力鼓掌。「好,有氣魄,捉到精髓,果然是荒野一匹狼。」

  咦,瞪兔子?眼神裡殺氣騰騰的說我想吃兔肉。嘖,他有那麼討厭兔子不成?

  不過沒關係,她一向能化腐朽為神奇,讓他對兔子的印象徹底改觀,轉為愛不釋手。

  「滾這個字聽不懂嗎?」不請自來的搭訕最令人厭惡。像

  她驚訝地掀掀無辜羽睫,「你不知道兔子是用跳的嗎?我們不用滾的。」

  「那就跳遠點,遠離我的視線。」他已經很煩了,不必她火上添油令他更煩躁。

  杭縱天從沒喜歡過上流社會的宴會,甚至是厭惡的,他打心底排斥觥籌交錯的歡樂氣氛,總覺得有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置身於浮華的世界中,他只想隱藏自己,不願和醫界的朋友打招呼,要不是女友一再的請求,說參加宴會一定要偕伴同行,他根本不想出席名為壽宴,其實是私下較勁,醫、藥掛勾,看誰能拿到較多的回扣。

  偏偏眼前這隻兔子一點也不懂得看人臉色,明明要她走卻死賴著,一張大花臉像在取笑他的故作姿態,讓他隱忍多時的悶氣在胸口竄動。

  「哇!中氣十足,參加大聲公比賽不成問題……喂!喂!喂!你要去哪裡?」真沒風度的男人。

  陽台的風景會比較動人嗎?都市的夜晚看不到滿天繁星,他抬頭一瞧也只有滿眼的黑。

  「不要跟著我。」

  非常有骨氣的兔子小姐停下腳步,雙手環胸,嘴角勾起一抹愉快的笑意。

  「阿叔,你拒人於外的態度真叫人傷心吶!要不是我這個人還算堅強,早被你傷得不支倒地……」喝!他是鬼嗎?動作真快。

  一句「阿叔」讓杭縱天倏地回身,快步走向她。「你叫我什麼?」

  「阿叔呀!還是你嫌我把你叫老了?」二十九歲看起來像三十五歲,他還真悲哀。

  「你是……唐迎晞」

  她想彈彈手指喊聲賓果,卻發現兔掌彈不出聲音。「喔!恭喜恭喜,你終於恢復記憶了。」

  「你真的是那個眼鏡妹?」他一臉難以置信,再三打量。

  「咳!咳!什麼眼鏡妹,很傷感情的說法,少女的芳心非常珍貴,傷不得。」她眨了眨眼,模樣俏皮。

  「你沒有近視?」

  唐迎晞搖搖笨重的兔首,像是可愛的不倒翁。「誰說有近視的人才能戴眼鏡為了遮住我的國色天香、花容月貌,我可是煞費苦心,萬人迷不好當呀!恐龍先生。」

  那一聲「恐龍先生」讓杭縱天確定她就是擾亂他心緒的女孩,一把將她拉至陽台,藉著微弱的燈光端詳她的模樣。

  不過有點困難,除了一雙特別動人、彷彿會說話的靈燦眸子外,她的五官繪上深淺不一的炭筆顏色,隱約看得出姣好面容,卻沒法形容真正的長相。

  這隻兔子……不,是這個搞怪的唐家女兒,一張好好的臉塗得像兔子,誰曉得她是否如自己所言,美得讓人不可直視。

  唯一得到印證的是她那扣人心弦的雙眼,黑幽幽地恍若深不見底的闇潭,淡淡的流波揚散著星子般璀光,將人的魂魄吸入佈滿魔性的深潭。

  「你幹麼打扮成兔子模樣?蕭老的壽宴可不是化裝舞會。」她沒被趕出去還真是奇怪。

  「好玩咩。」她吐吐舌,一點也不為一身的奇裝怪樣感到難為情。

  杭縱天真想剖開她的腦袋,研究她古里古怪的大腦構造。「你覺得好玩,別人可不一定這麼認為,沒人為難你嗎?」

  換做是他,準會先氣出病來,盛大隆重的壽宴被她搞得不倫不類,任誰都會不快。

  「阿叔,你不曉得我的魅力無遠弗屆嗎?老少通吃。」一說完,她朝年過半百的許總拋個媚眼,腰桿子一搖做出兔女郎的嬌態,逗得他笑不闔嘴。

  萬盛企業的許總她剛好喊他二伯,是她姑姑當年一起放蕩的兄弟,愛屋及烏,唐家的四個孩子同樣獲得寵愛,許總疼他們比自家小孩還要多上十倍。

  「唐迎晞,不許再喊我阿叔。」杭縱天臉微黑的瞇起眼,對她隨意送媚拋嬌的行為十分不贊同,原因不是什麼道德禮教,而是該死的他會吃味。

  「阿叔比較親切嘛!你不覺得我們站在一起很有叔侄臉?」唐迎晞的嘴一噘,更像她現在扮演的動物。

  「我不是兔子。」他要真像她才有鬼。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兔子是對同性戀者的蔑稱,一語雙關。

  噗哧一聲,銀鈴般笑聲柔媚地流洩。「大哥,你真可愛。」

  「而你則非常可恨。」讓人心律不整,整個思路全亂成一團。

  「我?」她又眨眨眼,十分驚訝地咬牙做出怨懟樣。

  「對,就是你。」如果她不出現他面前,他幾乎快忘記兩人曾有過的吻。

  幾乎。

  「喔!那你愛上我了嗎?」有愛才有恨,他的眼神中有她。

  對她突地丟出的問話,他頓時接得手忙腳亂,有些無措。「小孩子不要隨便開大人的玩笑。」

  「阿哥,我二十一了,不小了。」她的口氣頗為遺憾年歲漸長,歲月不饒人。

  他先吸了一口氣,又吐出。「別亂喊,一聲杭大哥佔不了你多少便宜。」

  「是,杭大哥。」她中規中矩地行了個童子軍,以兔子的裝扮還真有幾分可笑。

  「你……」他忍不住失笑出來。「你穿著這身道具服不難受嗎?」

  她是他見過最活潑的兔子,一點也不受束縛地蹦蹦跳跳,好像那一身厚重布料毫無份量,輕如羽衣隨意揮灑,活似一隻放大的真兔。

  「是不怎麼舒服啦,不過很值得……嘿嘿!你沒瞧見某人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氣得想掐死我。」想拿她當擋箭牌,門兒都沒有。

  蕭鋒梓驚嚇的表情足夠她笑上一整年了,他以為她會裝扮得如出水芙蓉向蕭爸祝賀,還特意送了她一件荷葉滾邊的純白小禮服,想在宴會上大秀她的美麗,讓眾人傾羨他有美相伴。

  偏偏她不讓他稱心如意,一開始就言明會有兔女郎來敲門,要他做好心理準備,別被她嚇到。

  而他的確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因為他期待的是低胸、緊身衣、露大腿的修長女郎,而非一隻包得密不透風的兔子。

  為此,他還真賭氣不理她,放任她一個人在宴會遊走,獨自生悶氣打電話向她姑姑抱怨,真是個愛告狀的臭男生。

  不過,她這人臉皮滿厚的,別人側目的眼光越多她越自在,怡然自得地大啖美食,絲毫不像受到冷落的客人,還有人往她口袋塞鈔票,以為她是受邀來表演的串場玩偶。

  「某人是誰?」

  她一笑,黑色的長鬚也往上揚。「某人是我今日的男伴,也是壽星的兒子。」

  「我那天見過的男孩子……」有點印象,是個油頭粉面的小子。

  「蕭鋒梓,不過我喊他蕭瘋子,頭號的裙下之臣。」

  「他喜歡你?」杭縱天眼一沉,有些不是滋味。

  唐迎晞笑著將兔足往他肩上一放,身子偎近的低喃,「誰不喜歡我呢!你不想吻我嗎?」

  她的眼,像是有魔力,吸引著他,四唇不自覺的越來越近,近到彼此的呼吸即將貼合,幾無縫隙,冰冰涼涼的鼻一觸……

  「你們在幹什麼」

  一聲低喝打散黑色的迷障,倏地回過神的杭縱天有些綺夢乍醒的愕然,神色渾噩地像剛走了一趟迷霧森林,一時不知身處何地。

  當眼前滑稽的兔臉映入眸中,他不由自主地勾起唇畔,輕聲地一笑,這麼醜的兔子他居然受她引誘,實在太不可思議。

  可是他並未推開她,反而舉起手撫向她可笑臉龐,將落在她左頰的長髮撩向耳後,動作出乎意料的輕柔,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眼底泛起憐寵的笑意。

  不過蕭鋒梓看見了,並深深同情他,被小魔女看上的男人,下場都很慘,嘗過瓊漿玉液的凡夫俗子怎能忍受平淡無味的開水呢?

  他無疑是自掘墳墓,把一顆真心放在地上任人踐踏。

  「哪邊涼快哪邊待,恕不招待茶水。」真掃興,不會看時機出聲。

  「喂!別太愜意,這是我家。」反客為主了,她還真不懂「客氣」為何物。

  「你不是要我當自己家,別太拘束?」她可是好客人,謹遵主人家美意。

  蕭鋒梓翻了翻白眼,一腳跨向陽台,順手闔上落地窗,「那叫客套話,顯然對你來說形同空話。」

  她要聽得進耳,他的名字可以倒著寫。

  「自知之明聽過沒,你不覺得有點擠嗎?」兩個人剛剛好,三個人就顯得空間太小。

  他挖了挖耳朵,一副痞樣,「身為主人,我有義務保護客人不受魔掌摧殘。」

  「魔掌?」杭縱天挑了挑眉。

  「喔!杭醫師,我影射的對象絕不是你,捍衛你的貞操將是我畢生遇到最困難的挑戰。」因為他毫無抗拒之意,早晚成為魔女的囊中物。

  「是嗎?」他冷笑。

  一男一女,一強一弱,誰都看得出受害的是誰。

  「相信我,唐妹妹沒你想像的柔弱,她……」蕭鋒梓畏縮地做出害怕的表情。「根本是惡魔化身。」

  不只是她,唐家所有的成員,都有成魔的潛能,大魔、二魔、三魔、四魔一字排開,外加一位動作派的大魔頭,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他剛向唐姑姑投訴唐妹妹的惡整,哪知她居然要他節哀順變,化悲憤為力量,至少穿上兔子裝的人不是他,少丟一次臉。

  這是什麼家庭嘛!小的奸詐,老的陰險,一窩子盡出豺狼惡虎,沒個突變種,簡直是全人類的不幸。

  幸好他對惡魔女的迷戀沒之前的深,愛情昇華為友情,不然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蕭瘋子,你有沒有被瘋狗咬過?」唐迎晞語氣很輕的問道。

  他謹慎的一回,「你問這些是什麼意思?」

  陷阱題,他曾被類似的問題陷害過,不管回答什麼都會遭海削一頓。

  「瘋言瘋語一堆,沒一句人話。」她要真的是惡魔,第一個喝的便是他的血。

  「呿!別拿我和泯滅天良的你相提並論,你呀!不要把魔手伸向杭醫師,人家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你不要糟蹋人家。」他真的不希望看到醫界痛失英才。

  一朵鮮花……不,是一棵大樹剛有餘蔭,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電鋸,興匆匆地攔腰一伐,讓大樹成不了百年樹人,直接倒地。

  「我糟蹋你了嗎?杭醫師。」要當事人說了才算數,閒雜人等等同野草,無發言權。

  杭縱天看了看一臉惋惜的蕭家么兒,再瞧瞧眼神明亮的兔子,抿緊的唇一啟,「你們是男女朋友?」

  「不是。」

  「你別嚇我。」

  兔子不小心踩了蕭鋒梓一腳,他有口難言吃了暗虧,跳呀跳地差點撞到玻璃,痛腳伸直瞪視要讓他成殘的惡女。

  「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就沒必要滿足你們的好奇心。」因為他的心中沒有標準答案,隱隱浮躁。

  兩雙眼同時怒視。

  「阿哥,你忘了我要將你搶到手了嗎?」他只能讓她糟蹋。

  眸心一閃的杭縱天往她額頭一扣。「又亂喊了,你的壞毛病怎麼改不過來。」

  「你打我?」她非常意外,有些不能適應有男人捨得傷她。

  「你打她」詫異萬分的蕭鋒梓在心裡劃了個十字架,後腳跟往後移了幾步。

  「打不得嗎?我想她還沒嬌貴到一碰就碎。」他們的神情未免太震驚了,他不過輕輕地以食指點扣罷了。

  「是不嬌貴,但會記恨,從我有記憶以來,除了我姑姑,沒人打過我。」而他破例了。

  「所以……」不過是一個小女生,真怕她咬他一口不成。

  「所以你準備和你的女朋友說再見了,我決定讓你生不如死,一輩子當我的愛情俘虜。」對他,她誓在必得。

  對男人而言,最痛苦的一件事不是愛上她,而是她不愛他們。

  「愛情俘虜?」他眼角動了動,像是想忍住衝口而出的大笑。

  面對她近乎兒戲的挑釁,聽在耳裡的杭縱天只覺得好笑,她哪來的自信能俘虜他呢?感情的事可不是玩家家酒,嘴上說說便算了。

  活了二十九個年頭,他有過的女人不在少數,除了現任女友外,他也有幾段戀情,她們對於他的意義不過是一段人生過渡期的陪伴,他喜歡她們,但不會沉迷。

  應該說失去了也沒有什麼好可惜的,不致傷痛得一蹶不振,感情是可以替換的,沒有誰是不可或缺,分分合合本是常事。

  面對唐迎晞,他實在是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有趣、惱怒,還有一點點微澀的橘子味道,不酸也不甜,但刺激味覺,讓人不斷地口生津液,猜想嘗起來的真正滋味為何。

  「杭醫師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小看她的威脅,她真的想要擄獲一個男人,就像蝴蝶誤入蜘蛛網,那人絕對逃不掉。」現在他還笑得出來,等過些日子就嘗到苦頭。

  杭縱天失笑,「我該害怕嗎?」

  對他漠不經心的回應,蕭鋒梓忍不住要歎氣,「你該怕的,你沒發現自己的手還環著唐妹妹的腰,一副呵寵有加,怕她跌倒的模樣嗎?」

  很不想戳破他的後知後覺,唐迎晞本身就是一塊寶石,她有超乎想像的魔力,使人不知不覺朝她靠攏,繼而沉淪。

  「咦?」他眉頭一擰,低視無意中所做的動作。

  他幾時摟著她的腰?

  杭縱天的疑惑表現在臉上,卻沒想過要放手,好像擁著一隻兔子並無不妥,大掌自然而然的擱放,如同呼吸一般簡單自在。

  「『著魔』聽過沒?那是我唯一要奉送你的兩個字。」還有珍重。

  他不以為然的僅是勾起唇。「你不用去招呼客人嗎?你的女伴我會幫你照顧。」

  杭縱天沒有意識到自己已有所謂的「佔有慾」,一瞧見蕭鋒梓老像是追著尾巴的小狗拚命在唐迎晞身邊打轉,他就有種想將他驅離視線的衝動。

  對於自己的女友他倒未有過這種念頭,任由她在男人堆裡周旋也不在意,甚至連多留意一眼的慾望也沒有。

  「唐妹妹,手下留情,人家是有女朋友的人。」蕭鋒梓這句話不是說給唐家老大聽,而是提醒眼前的男人,他不是毫無負擔的自由身。

  不過他說歸說,沒人聽進去,反而讓兔子小姐露出一抹令他心口發顫的詭笑。

  「對喔!蕭鋒梓,你沒提我都忘了有這回事,接下來我應該去向對方打聲招呼才是。」跟人家要「東西」前,總要禮貌地知會一聲。

  她話一出,兩個男人的眉頭同時一皺。

  「不要呀!姑奶奶,這是我老爸的壽宴,你別鬧場……」天啊!他是白癡,他是笨蛋,怎麼忘了她愛興風作浪的個性。

  「阿哥,你的『前任』女友是哪一位?帶我去認識認識。」她早就看到不時往他們方向瞧的關潔兒,卻裝傻地在人群中找人,左顧右盼。

  「唐迎晞,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完全猜不透她腦子裡在想什麼。

  「叫我小晞,或是親愛的晞,這樣才顯得我們關係匪淺。」她笑著挽住結實臂彎,狀似親密地一偎。

  不當一回事的杭縱天輕戳她的眉心。「想玩什麼儘管去,別玩到我頭上。」

  「可是我現在只想玩你呀!」她邪惡地一笑,故意踮起腳尖往他唇上一啄。

  「你……」他神色一凝,撫著她輕啄過的唇生惱。「小女孩別玩大人的遊戲。」

  星眸漾笑,唐迎晞將身子偎得更近,故做神秘地壓低聲音,「我玩得起。」

  「你……」他該說她不知天高地厚嗎?

  望著她深如黑夜的眼,他莫名生起一股亢奮,似要制止她的胡來,別惹是生非,又像期待地想著她能掀起什麼波瀾,將他按部就班的世界攪得天翻地覆。

  他外表看起來是很酷,冷冷地與人疏離,眼高於頂又目空一切,實際上的他卻非常孩子氣,但他隱藏得很好,就連最親近他的關潔兒也不知道他有這一面,她只是搞不懂他為什麼一定要在自己的床才睡得著,而且還得抱著發黃、看來老舊的小被子。

  「走啦!走啦!別像第一回上花轎的姑娘忸忸怩怩,偶爾放縱一回你才會明白世界不是一成不變,它是多采多姿、迷人又旖旎。」

  看似半推半拉,但唐迎晞一點也沒使力,她每走一步,身側的男人就會跟著動,旁人一瞧是兔子拉人,事實上卻是他自願順著她,眼中藏笑地任人打量。

  可是心驚膽戰的蕭鋒梓可就不敢太樂觀,他百般阻攔地跳到兩人面前,又是懇求,又是使出哀兵政策,不讓他們毀了父親的生日。

  蕭老有七個孩子,他排行最小,也是最得寵的一個,但是父親對他的教育方式也最嚴格,一點小錯都不允許犯,言行舉止一定要有禮得體,不可輕浮躁動。

  「迷人又旖旎可以改天,你不要害我被禁足,我爸會打死我的。」千金難買早知道,他已經後悔了。

  紅顏禍水,千古名言,他怎麼老是學不乖?

  「我會去送你一程,安息吧!」唐迎晞一把推開他,順便送了他一肘。

  「你……你……」他顫抖的手往前一伸,痛得淚花在眼眶打轉。

  魔女、魔女,果真是惡魔轉世,對為她灑熱血、拋頭顱的知己下手狠毒,一拐肘抵住他胸口,五臟六腑各翻了個圈。

  好你個唐迎晞,居然把練了七年的跆拳道用在他身上,對他真是……用心呀!

  蕭鋒梓痛得摀住胸口,趁沒人發覺的當頭趕緊溜上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與他無關,他不在狀況內,因為他肚子痛,和馬桶相親相愛。

  總之,先溜為快,禍不上身。

第四章

  「關小姐、關小姐,你在看什麼?」

  順著她的視線一瞧,儘是衣香鬢影的知名人士、與會賓客,並無特別有趣的事,不知她為何看得出神,連連叫喚也聽若未聞?

  而眉頭一皺的關潔兒則一臉凝肅,明媚的眼中閃過一絲莫名情緒,心口微緊地看向星光黯淡的窗外,兩道若隱若現的人影似乎靠得太近了,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之下有幾分曖昧。

  她直覺的感到不放心,她很清楚男友並不熱中這種交際應酬,正確來說應是視如畏途,能閃就閃。

  可是今天這個藥界大老的壽宴非常重要,他們醫院和蕭氏藥廠配合多年,關係密切,她若不親自來拜壽顯得失禮,合作也有可能因此生變。

  父親年歲也到了差不多快退休的時候,他慢慢地將醫院的事務移交到她手上,她知道他對自己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將自家的醫院經營得有聲有色。

  父親是看好縱天的醫學才華,卻也擔心他不愛與人往來的孤僻,雖然他口中說要將醫院交給兩人打理,等他們結了婚後就宣佈她的丈夫是繼任的下屆院長,可是他真正信賴的還是她。

  因此她必須更加用心,和藥商打好關係,讓他們一如往常樂與醫院合作,提供所需的藥品和減價優惠,別因她是女子、資歷甚淺而處處刁難。

  嗯,等等,他們在幹什麼?

  關潔兒的眉頭高高隆起,從她的角度看去,兩人似在接吻……

  「關小姐、關小姐,你在發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找個醫生瞧瞧?」

  在場的客人,醫師不在少數,一聽見有人要找醫師,馬上有十幾個人圍靠。

  她年輕貌美,又是仁心醫院院長的獨生女,不論已婚或未婚,她都是男人趨之若騖的目標,一來想一親芳澤,二來想減少三十年奮鬥。

  即使是名花有主,追求者仍不見少過,只要她一日不踏入禮堂,每個人都有機會,誰敢保證她最後一定情歸杭縱天呢?凡是總有萬一。

  「啊!什麼……呃,我沒事,只是心悸的老毛病又犯了。」手臂被輕推了一下,關潔兒才回過神回應眾人的憂心。

  「真的沒事嗎?你臉色有些蒼白。」慇勤的男士湊上前,做勢要一撫額頭。

  退了一步,她揚起禮貌的笑臉,「陳醫師,多謝你的關心,我很好。」

  「不用跟我客套,都是朋友嘛!真的有不舒服一定要開口,別硬撐著不提。」人美,連笑起來都嫵媚。

  「是呀!關小姐,我們這裡各種別的醫生都有,任你差遣。」另一位發線後退的男人擠到前頭,不失誠懇地遞上名片。

  大家爭著要獲得她青睞,卻不知她此時的心情異常混亂,百折千回地掛著一個人。

  「夠了、夠了,你們全圍在她身側做什麼?人家可是有男友的人,容不得這票王八羔子染指。」

  一道宏亮的聲音,眾人的目光倏地一轉。

  「蕭老……」

  「老爺子。」

  聲音宏亮的蕭萬里一點也看不出老態,健壯的體格有如四十壯年,除了髮色有些花白,健朗得不輸年輕人,而且健談,沒架子。

  「呵呵……我當你們美色當前就忘了我這老頭子呢!今天可是我六十大壽。」一甲子。

  「哪會忘了您,蕭老真是愛說笑。」

  「沒錯、沒錯,您老當益壯,越來越年輕了,迷人的風采足以迷倒一堆小女生。」

  奉承的話不嫌少,馬屁人人搶著拍,爭先恐後的吹捧逗得他哈哈大笑。

  「好、好,我魅力不減當年,多娶幾個小老婆添福添壽,你們再來沾沾喜氣。」

  現場一陣哄笑,為他的幽默掌聲連連。

  「你來,小丫頭,你是關家的女兒吧!長得真標緻。」果真秀外慧中,難怪引來一群愛慕者。

  一個招手,關潔兒優雅地走上前。「生日快樂,蕭伯伯,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都平安。」

  「呵……乖,你爸爸有你這個女兒真是福氣,以後就輕鬆了。」有清福好享。

  「蕭伯伯過獎了,小侄女的能力有限,還望您多提攜、栽培。」醫、藥關係若良好,對日後的經營大有助益。

  「你這小嘴真會說話,我們都老了,要靠你們這些後輩嘍。」他可不想到老還要賣命,沒個清閒。

  「哪裡、哪裡,沒有前輩的扶持,小輩們走不穩。」

  顯然她的一番話哄得蕭老開心,他仰起頭哈哈大笑。

  「對了,你那個老闆著臉的男友哪去了,他就不怕如花似玉的女友被拐走嗎?」他半是消遣、半是開玩笑地說道。

  「他……」

  「啊!我看到他了,還是一臉酷樣……咦?等等,他怎麼跟一隻兔子在一起……」

  一說兔子,大家又笑了。

  「蕭爸,你有看過比我更可愛的兔子嗎?」

  這聲音、這聲音……「哎呀!你不是小晞?!」

  蕭萬里瞇起老眼,瞧著一蹦一眺的兔子,直到跳到面前才看清楚是誰。

  唐迎晞一笑,俏皮的彎起唇。「蕭爸是龜,龜鶴長壽,蕭爸有病,病上如來,小晞給你送福來,福壽綿長一生彌勒,笑開懷。」

  「你呀你!跟冰喻那丫頭一樣壞,兩個壞孩子。」一張漂亮的臉蛋都塗黑了,也不怕醜。

  「是呀!我很壞,我認罪。」她一臉懺悔的樣子,從口袋取出壽禮。「蕭爸,姑姑說叫你多活幾年,別急著去見老祖宗。」

  「呿!—張髒嘴,老說不中聽的話……啊!是象牙印章,晶瑩剔透,還透光呢!她打哪弄來的?」極品,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東西呀!

  肩一聳。「誰曉得,姑姑一向卑鄙。」

  話不用多,點到為止,熟知她姑姑的人都知其為人,不要知道太多會比較安心。

  「對了,蕭爸,待會若有什麼看不順眼的畫面請包涵,小晞向你保證絕不是故意來鬧場的。」她只是見不得日子太平靜。

  蕭萬里一聽,立即攏起雙眉,「丫頭,我一年才過一次生日。」

  「我明白。」但明年還有生日。

  「我最近身體狀況不是很好,血壓也有一點高。」年紀一大,什麼毛病都來了。

  「沒問題,我姑姑那兒有塊上古的羊脂白玉,改天我偷給你。」反正擺著好看罷了,管他市價是七百還是九百萬。

  他頓了頓,撫著下巴。「跟你後頭的小伙子沒關係吧?」

  「蕭爸精明呀,一眼就看穿。」薑是老的辣。

  「你……」他看了看表情不對勁的關潔兒,有些不忍心。「我胸口悶去躺一躺,你們就吃點點心,自個聊聊。」末了他不放心地添了一句。「別鬧出人命。」

  壽星躊躇再三地走開了,身穿兔子服的唐迎晞不改笑臉,轉身面對關潔兒。

  「你好,我叫唐迎晞。」

  「嗯,你好。」關潔兒客套的回應,眼神越過她,看向面無表情的男友。

  「不,我不好。」她是「壞」女孩。

  「你不好?」她一怔,不解其意。

  「因為我要搶你的男朋友。」她在笑著,但黑白分明的大眼卻十分狂妄。

  關潔兒也想笑,發出的聲音卻是乾澀的。「今天不是四月一號愚人節。」

  「我知道,所以你也別太難過,悲歡離合是人生必經過程,痛過就不會再痛了。」她的男人根本不愛她,這樣的愛情對女人來說才是毒瘤。

  「這是兔子的幽默嗎?」她隨興的態度像是一場玩笑,毫不認真。

  「錯了,這是心碎的開始。」

  唐迎晞目光輕狂的迎向她,讓她忽生一陣心驚。

  「縱天,你不會和她一同尋我開心吧?我不認為好笑。」關潔兒的語氣中多了一絲嚴厲,對他聯合外人捉弄她的舉動感到不甚舒坦。

  「我……」

  杭縱天才要開口解釋並無此意,一切都是唐迎晞自說自話,可是他沒辦法拿捏她的古怪行徑,「我」字一出口,帶著自然清香的氣息忽地靠近,拉下他的頭重重一吻,無視眾人驟起的抽氣聲。

  一隻灰白色的兔子和一個很酷的男人,畫面著實詭譎,而他們的擁吻反常得令人有種……唯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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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跟我走,我就下藥迷姦你。」

  聽聽,這是一個二十一歲女孩該說的話嗎?而且理直氣壯,毫無羞愧,彷彿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杭縱天不知道得了什麼失心瘋,居然任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拉他出會場,拋下他瞠大雙眼、震驚不已的女友。

  說是強拉是牽強了些,若他無意誰又奈何得了他,單憑一個女孩子的力量要拉動他是十分困難的事,必須要他的配合才行。

  一時的放縱。唐迎晞說的。

  其實他體內有個不成熟的自己,幼稚又任性,他早就不想待在沉悶枯燥的宴會上,而他很清楚潔兒還沒離開的打算。

  唐迎晞只不過是個出口,讓他有機會擺脫束縛,不為別人而活只做自己,瀟灑地投入朦朧夜色中。

  說實在的,這種感覺很痛快,像是惡作劇的小孩擺了大人一道,叫人氣呼呼地直跳腳,拿哈哈大笑的他們沒轍,只能咒罵幾句。

  他從沒有這般的心情,整個心胸為之放開懷,做壞事的快樂遠超過救了一百條人命,他血管裡流動的血液是興奮的,帶著些許解放後的快感。

  「這裡是什麼地方?」雖然很吵雜,卻給人一種鬧中取靜的悠然。

  「PUB。」

  「我看得出是一間PUB,但我們來做什麼?」他看到唐迎晞拒絕酒保送上的調酒,往吧台後的小房間走去。

  「放縱。」她回道。

  「放縱?」

  「挑戰自我的極限。」人的敵人只有一個,那就是自己。

  他更迷惑了,一頭霧水。

  「跳舞啦!別說你沒看過人家汗水淋漓的飆舞。」那是飛揚的自由,讓靈魂瘋狂。

  唐迎晞無所顧忌地將他拉進數坪大的休息室,當著他的面脫下引人注目的兔子裝,一身柔媚有致的玲瓏身段展露無遺。

  對男人而言,身材不算高挑的她卻擁有絕對致命的吸引力,胸線高挺,臀部渾圓,大掌盈握的小蠻腰纖細有型,完美的比例曲線似上帝精心打造的極品,肌理細緻,白裡透著嫩紅。

  她不是全然不著寸縷,兔子裝底下是貼身的嫩桃色七分褲,以及少扣了兩顆鈕扣,下擺在腰部打了個結的米色襯衫,曼妙而撩人的體態令人下腹一緊。

  「等一下,你又要做什麼?」她不先擦掉臉上的兔子妝嗎?

  唐迎晞好笑地側過身,嘲弄地撇嘴。「換衣服呀!」

  「在我面前?」他挑眉。

  「你愛上我了嗎?」她答非所問,解開綁緊的結,彈掉一顆扣子。

  「用身體誘惑我?」他不回不避的盯著她凝脂般胴體,喉口頓時有些燒灼感。

  「很不理智是吧!卻是男人最大的弱點。」她走向他,貼著他胸口左右舞動。

  他很想笑,卻氣岔得口乾舌燥。「你要不要先洗掉臉上的妝,很可笑。」

  「呵……」她頭後仰,咯咯地笑著,「驚喜呀!要有拆禮物的期待。」

  「禮物?」一隻兔子?!

  「你愛上我了嗎?」她又問。

  「沒有。」但心動了。

  「但是你對我的身體感興趣。」挑逗的眼往下一瞄,她十分滿意所見的成果。

  「……」他保持沉默,不做回應。

  很少有女人能立即挑動他的生理慾望,除非他想要。

  杭縱天很難想像自己的身體居然會對她起了反應,而且極其快速地燎原,一股熱氣凝結在腹部,一點一滴流向最敏感的鼠蹊。

  她不過貼著他扭了兩下而已,輕輕地碰觸貼著肌膚的衣物,十指張開滑過他的喉結,竟會引發他一連串的輕顫,腹中火燒得更旺。

  「杭醫師,你完了,當男人對女人的身體感到亢奮時,你的心已經丟了一半。」唐迎晞像戲鼠的貓兒,以指挑開最上層的扣子。

  「唐小晞,你充其量不過是個女孩……噢!你咬我。」可惡,她真要玩火。

  「這樣還是女孩嗎?」她得意地舔舔舌,兩手反握置於他頸後,卻完全沒碰到他地扭動細腰。

  「你……」要命,他想要她。

  看著眼前如西班牙舞孃扭腰的女孩,他唯一的念頭是佔有她,讓她只為他跳舞。

  他伸手想捉住無骨似的細腰,她卻像蛇般的滑開,俏臀一扭踢掉足下的平底鞋,纖足抬高做了個回舞的動作,在他一接近時便下腰,回個身擦背而過,再將裸足套入酒紅色的三吋高跟鞋中。

  她在挑逗,姿態惑人流露小女人的嬌媚,羅衣輕解披上薄紗,遮不住春光的衣衫隱約可見黑色的內衣,滾邊的蕾絲包住豐盈的雪峰,若隱若現引人遐思。

  惡魔不會因為他的喘息聲而停止使壞,唐迎晞故意俯下身,兩球包不住的嬌物呼之欲出,幾乎要彈出邪惡的布料外,晃呀晃地讓他兩眼通紅。

  「你愛上我了嗎?」

  「沒有。」

  「你想親吻我嗎?」她引誘著。

  「你……是的,我想吻你。」杭縱天瘖啞的說道,捉住她雙腕往牆上一壓。

  她輕笑著,宛如湖中女妖。「不愛我,不給吻。」

  「由不得你。」唇一覆,他恣意地吮吸玫瑰花辦般的柔唇。

  那是一種令人滿足的感覺,欲罷不能,吻上癮的他將手探入輕薄的胸衣內,揉搓著軟膩的溫暖,忘我地深吻。

  他從未失控至此,理智飄浮在虛無縹緲間,漸漸地抽空,彷彿身體內住了一個他所陌生的自己。

  很想停下來卻停不下來,自有主張的慾望只催促著他品嚐眼前的美食,自制力蕩然無存。

  要她、要她、要她……這是腦海中唯一的聲音。

  他就像沙漠中飢渴的旅人,見著飽滿的果實,心裡想的只有吃掉它,讓它滿滿的甜汁充斥口內,飽足了飢餓也解了渴。

  杭縱天彷彿化身一頭餓了千年的野獸,對著纖搦的唐迎晞不斷需索,抬高她的腳往腰上一環……

  「Angel,該你上場了。」

  休息室的門突然由外而內被推開,一顆耳上掛滿誇張飾品的頭顱探了進來。

  「滾——」

  一把乾枯的熏衣草快速砸向門板,差點打到門口的年輕男孩。

  「嘖!嘖!Angel,你打算失身了呀,我可以收門費發點小財嗎?」手頭緊,要開發一點賺外快的機會。

  杭縱天正要發火,將壞事的小子捉來狠揍一頓,懷中的女孩先一步笑開,纖臂滑過他臂膀繞向肩膀,足下一旋舞向掛著舞衣的衣桿。

  就像才一眨眼,畫著免臉的女孩已蛻變成一隻美麗的彩蝶,身著火焰一般的連身短裙,下擺呈不規則的波浪狀,長短不一,上身則似燃燒的烈火,胸部以上鏤空,只靠兩條細細的紅繩系結於頸後,輕輕一扯便整件滑落。

  「慾求不滿的男人通常有暴力傾向,小心嘍!小B『姊妹』。」

  唐迎晞如同花間飛舞的蝴蝶送出個熱情飛吻,身形翩然地繞過杭縱天,以十分輕盈的姿態穿越倚靠門廊的男孩,飛入喧嚷的吵雜人群中。

  驀地,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燈光暗,螢光閃爍,水晶玻璃的音樂聲悠揚響起,清脆的雨聲和蛙鳴聲隨後加入。

  春雷一響驚蟄起。

  當杭縱天平息體內慾火後走出休息室,他雙目凝視的焦點停在一尺高舞台上的一抹紅,腰似軟棉垂放在伸直的左腳上,右腳呈弓狀置於後,蟄伏如化蝶的春蛹。

  京粵大鼓一起,紅影動了一下,又一鼓擊,身子再度搖擺了一下,鼓聲連連,搖晃的速度也加快,蠕動的紅身似要掙開什麼,朝上撥弄。

  轟隆的非洲大鼓一落下,他可以感覺有顆頭從無形的皮囊中鑽出,好奇,卻又極其喜悅地呼吸四周的空氣,初生的幼蝶張開色彩斑斕的羽翼,迎向朝升的破曉。

  說不上是何種感動,只覺得心的最深處被狠狠揪住,迎接新生的歡喜,對生命重新有了感覺,繼而享受陽光無私的洗禮。

  在這一刻是溫馨的,安詳又寧靜,彷彿春天悄悄地輕擁大地,花草鳥獸和樂融融,人間是淨土,不受打擾。

  就在他以為這是春的舞曲時,鼓聲驟變,日本小鼓熱鬧登場,舞台上的人兒扯散胸前裝飾的火焰,舞衣一變竟成了低胸中空的勁舞裝。

  同樣的一個人卻給人迥異的感受,若說先前的舞姿是滑順細流的小溪,此時便是江濤洶湧的洪流,熱力十足向外擴散,讓人感受到她渾身散發的光和熱,熾狂地將人融化成泥。

  旋轉又旋轉,長髮飄散,汗水浸濕了狂野的背,也洗去舞者臉上的炭妝,一滴一滴滴落的汗顯出清麗面容,撼動了台下的杭縱天。

  「你愛上我了嗎?」

  這一句話隨著激越的鼓聲敲進心湖,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道:「是的,我愛上你了,你讓我著迷。」

  但是,隨著舞步更加狂放,他忽然察覺不對勁,為什麼她身上的布料越來越少?幾乎衣不蔽體只能勉強遮點。

  倏地,他一把揪住正在送飲料的小B。

  「她跳的是什麼舞?」

  「四季。」見慣了大場面,他不卑不亢的回道。

  「四季嗎?」杭縱天冷然地揪住他脖子,高高舉起。

  呼吸困難的小B漲紅了臉,吶吶地一嚅,「是……是脫衣舞。」

  「全部脫光?」

  「呃,寸縷不著……」咳!咳!哪來的土包子,脫衣舞當然是脫光光,—絲不掛。

  「該死的唐迎晞,她居然給我跳這種艷舞!」手一鬆,他低咒地將小B甩在一旁。

  舞得忘情的唐迎晞根本不曉得發生什麼事,正當她要解開胸衣的扣子時,眼前突然一片黑,一件足夠穿下兩個她的藍灰色西裝當頭蓋下。

  沒來得及撥開,兩條精鋼一般的鐵臂勒緊西裝下的她,連人帶衣離地三尺,直接被抱下舞台,鼓聲驟歇,一聲烏鴉啼叫的電音差點刺破眾人的耳膜。

  「你搞什麼鬼,我還沒跳完……唔……唔……」他居然也會使下流手段。

  睜大眼的唐迎晞瞪著落在唇上的吻,掙扎的身子漸平靜,捶打的雙手改環著他的背,慢慢地、慢慢地……閉上眼睛。

  她心想,是她掠奪了他的心,還是他征服了她?

  空白的腦子什麼也不想,她溫馴得像只小貓,乖巧地投入他的懷抱,靜靜地竊取短暫的激情,將世界的雜音留在腦後。

第五章

  「姑婆,哥最近為何常常不在家?我想找他都找不到,」真是討厭。

  一身名牌的杭丹虹穿著新綠色最新款春裝,腰間繫了名家打造的銀煉,腕上指間配戴著蒂芬妮的流星手鏈及心形戒指,十分嬌氣。

  但是以一個無謀生能力的大學生而言,這些奢侈的飾品不是她能負擔得起,偏偏她又以追求時尚為畢生之志,一有剛推出的新品一定搶先購買。

  她喜歡炫耀非凡的家世,老是向同學、姊妹淘說她多有錢,出身多好,家裡是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她就算一輩子不工作也有花不完的錢,絕口不提自己的父母,怕寂寞的她總是愛跟別人比較,包括衣服和鞋子,以及新交的男朋友。

  其實她的話有一大半是假的,她沒有傲人的家世,也不是真的有錢到永遠花不完,真相是打小就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是個沒主見又害怕打雷的怯弱女孩。

  撫養她長大的姑婆是有點積蓄,雖無幾百甲上地,可位於市中心的兩塊地就夠她頤養天年了,她將地租給財團蓋百貨公司和夜市小吃街,每年淨收的租金起碼上千萬。

  對一個吃不講究,衣服穿舊了也捨不得丟的老人家而言,錢留再多在身邊也沒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最後只有十尺見方的坑,不如留給小輩去揮霍,反正她一死也管不了許多,日後是好是壞由他們自己承擔。

  因此杭丹虹出手闊綽,她一個月的零用錢至少六位數,夠她滿足虛榮心。

  「你哥快要結婚了,該忙的事很多,你別去吵他。」忙完了人生大事就有曾孫好抱了。

  「他要和誰結婚?」

  「還能有誰,你問的是哪門子的話。」都二十出頭了,還這麼不懂事。

  她表情一擰,不甚開心,「還是那一個?」

  「死丫頭,你就見不得你哥哥幸福是不是,不是那一個要他換人不成?」盡說些瘋話。

  「我不喜歡他那個女朋友,陰陽怪氣的,老愛裝端莊。」見她穿戴名牌就一臉不認同,還說她有戀物的傾向,需要進行心理治療。

  哼!擺明說她有病,而且還是精神病!她理她才有鬼。

  年近七十的姑婆提起水煙桿往她後腦勺一敲。「你誰也不喜歡,縱天交過的女朋友,哪一個沒被你嫌棄得一無是處?」

  「疼呀!婆,你不也是不喜歡姓關的女醫師,每回她和和氣氣地向你問聲好,你總是冷哼一聲偏過頭,愛理不理的。」還好意思說她。

  「那女孩面相不好,福薄,不過不管我喜不喜歡,你哥中意就好,我老了,棒打鴛鴦的缺德事做不來。」她平平穩穩地過日子就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用她傷腦筋。

  「才怪,附近的鄰居都說你是古怪老太婆,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噢!你又用煙桿敲我腦袋。」早晚被她敲出腦震盪。

  「我是在教你規矩,別目無尊長,哪天若嫁到別人家,有得苦頭吃。」沒大沒小沒分寸。

  生性孤僻的老人家不常與人往來,也討厭別人來吵她,獨來獨往像個怪婆婆,出門上菜市場一定頭系花布,把白中參灰的頭髮給包起來。

  因為表情很嚴肅,從沒笑過,垂下的眼皮讓她看來很凶,再加上目光冷冽,一些好事的人就給她冠上個外號,背地裡喊她「虎姑婆」。

  不過她一點也不在意此事,她身邊的親人也只剩下兩侄孫了,其他的親戚早就老死不相往來,她就是喜歡一個人悶著頭過日子,那些個看不順眼的人何必理會。

  「那就別嫁有父母的不就成了,像大哥就很好,人高又長得酷,而且很會賺錢,不會有婆媳問題……」杭丹虹說著說著,乾笑地看向姑婆。「如果沒有愛打人的古怪姑婆就更好了。」

  「你討打。」她又舉起抽了一半的水煙,準備給她一頓皮肉痛。

  「哈!哈!打不到,打不到……」又不是笨蛋,傻呼呼地挨打。

  連忙跳起來一閃,她淘氣地做著鬼臉。

  「哼!討債鬼。」真是欠了她。

  「對呀!我是討債鬼,你要長命百歲讓我討債。」她不想她也離開她。

  「活那麼老幹什麼,讓你忤逆呀!年紀都不小了還不肯定心,男朋友一個一個地換,你呀你,以後怎麼做人。」沒有婆家會接受私生活不檢點的女孩為媳。

  說到這個,杭丹虹就有氣。「婆,你不能怪在我頭上,我也想好好交個男朋友呀!可是我們學校有個女生很壞心,老愛搶別人的男朋友,我十個男朋友全被她搶走了啦!」

  什麼嘛!居然嘲笑她魅力不夠,乳香味重,還是個沒斷奶的小奶娃,用錢買愛情一身銅臭,叫她回去抱奶瓶,少來情路上跌跤。

  她很不服氣,變本加厲地男朋友一個交過一個,每次的對象都精挑細選好帶到她面前炫耀,讓對方知道她的眼界有多高,身邊的男孩都是一等一的精英。

  可是她就是想不通,為什麼不久之後,她引以為傲的男友會離她而去,愛上容貌和家世都不如她的野狐狸,讓她反被當笑話看。

  「你說的是你老掛在嘴上詛咒,姓唐的同學?」嗯!她倒是滿欣賞這樣的女孩,壞得有格調。

  「就是她,害我顏面無光,男朋友全跑光了。」下一次她一定要交個拐不跑的男朋友。「對了,姑婆,你真讓大哥娶姓關的女人呀?她和我們家磁場不合耶!」

  每次一來不是勾破絲襪,便是被老鼠嚇得奪門而出,沒一回能待上一個小時。

  「小孩子別亂說話,以後入了門就要喊大嫂,不能再沒規沒矩地亂喊一通。」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門,日後都是自家人。

  「大嫂……惡!好惡,我才不……」杭丹虹的表情突地一變,有幾分尷然,「呃,關姊姊,你幾時來的?」

  沒聽見她們剛才批評她的話吧?!

  「剛來,希望沒打擾到你們。」平靜地一頷首,關潔兒有禮的送上水果禮盒以示禮數。

  其實她來了好一會兒,也曉得祖孫倆對她的評價,她一直認為不住一起就不會有衝突,也沒打算婚後和她們同住,因為她同樣沒辦法忍受行為古怪的孤僻老婦,以及揮金如土的敗家小姑。

  為了她所愛的人,她勉強容忍他的家人,視若無睹各過各的生活是最好的安排。

  「你的到來就是打擾我們。」杭丹虹小聲地咕噥著。

  無聲無息的出現,她想嚇誰呀!

  杭家的房子是獨立式、三層高的舊洋房,有五○年代的庭園和木板圍成的籬笆,院子裡有幾棵遮蔭的大樹,他們一家常在樹下乘涼、聊天。

  所以進出的門有兩道,一扇是不上鎖的矮門,隨手一推就開,一扇是房子的大門,人們若是來訪,會先瞧見在屋外走動的屋主,因此在門外徘徊的關潔兒才會了無聲息的靠近,並且一清二楚地聽見兩人的對話。

  「婆婆,我來找縱天,不知他在不在家?」

  聽到問話,一向對她很冷淡的老人家居然一反常態地問了一句,「找他做什麼?」

  找他做什麼?

  這還需要問嗎?男女朋友互有往來本是正常的事,何況已論及婚嫁,來往密切是理所當然,姑婆的特意一問讓人覺得可笑,也令杭丹虹感到不解,幾時古里古怪的老人家也會和人閒話家常?

  不過若仔細一瞧,會發現她眼底閃過一抹詭異光亮,似笑又似譏的令人毛骨悚然,一雙歷練豐富的睿智老眼閃著對世情的薄淡和嘲諷。

  「醫院臨時排進幾個手術要他動刀,我打他手機可都聯絡不到人。」關機中。

  「拜託,周休二日你還要大哥工作,你想操死他呀!」杭丹虹不平的一喊,認為她一心只想著醫院的生意,沒有顧及大哥也是人,需要休息。

  「不是的,因為今天一大早高架橋上發生連環大車禍,傷患太多……」她急著要解釋,不想被她們誤會。

  「人手不足就多請幾個醫師駐院嘛!別老是要累死我大哥,他只有一個人耶!又不會分身,你不要仗著女朋友身份壓搾他。」真是自私。

  只為私利,不顧人權,精神迫害。

  神色有些難堪的關潔兒捺下性子解釋,「國內醫療資源普遍不足,我們醫院已經在改善中,希望網羅國內外精英為民服務。」

  「太慢了吧!你該不會嘴上說說故意敷衍,其實是利用我大哥的名氣為醫院造勢,招攬病人?!」誰不曉得醫院是她家開的,醫護人員的調派全由她一手安排。

  誠如她姑婆所言,杭丹虹有相當嚴重的戀兄情結,凡是他身邊的女人她一個也沒看順眼過,十分排斥她們跟她搶大哥的注意力,對她們也就沒過好臉色。

  就算關潔兒是杭縱天歷屆女友交往最長的一位也一樣,而且她不像其他女人會先討未來小姑歡心,說兩句違心的好聽話,始終給杭丹虹一種高高在上的距離感,讓她壓根無法生出好感,給予和顏悅色。

  難搞的姑婆,姿態高的千金小姐,這是外人對她們的評價,不少人因而卻步,打消攀親的念頭。

  「小虹,你誤解我的為人了,我比你更關心縱天的福祉,我們都快結婚了……」她一點也不想他忙得沒有時間陪她,為了病人拖垮身子。

  她愛他呀!心裡想的都是怎麼做才是對他最好的,一個好醫生不能光憑醫術,還有人際關係,來日他若接掌院長一職,責任會更重大,必須面對的人事物也更多。

  一聽結婚兩字,杭丹虹生氣地捂著耳,直搖頭。「不聽、不聽,我大哥才不會娶你,他是我的,他要一輩子陪著我。」

  「小虹……」她的依賴心實在太重了,驕縱任性。

  關潔兒打從心眼兒無法接受她這種任性行為,有些厭煩地擰起眉,不知用什麼方式跟她溝通。

  這番情景落在老人家眼中,弔詭地冷哼一聲。

  「丹虹,別耍小孩子脾氣,讓人看了笑話,還有,縱天在『他的房間』睡覺,不在客房。」

  為什麼她會特別強調「他的房間」呢?因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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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縱天有一個怪癖,他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更不允許房裡沾染其他人的氣味,除了他和家人外,外人停留的時間不能超過三分鐘,否則他會覺得房內的空氣變了,不再屬於他。

  有人說這是潔癖,他堅持是原則問題,每個人都該有個不被介入的私人空間,用來思考,用來發呆,用來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受打擾。

  因此他很不願意帶女人回家過夜,大多在外頭解決,或是直接到女方家中,再不然則利用客房,與女伴在裡頭翻雲覆雨。

  即使親密如關潔兒,她進到他臥室的次數寥寥可數,他們常待的地方是十坪不到的小客房,讓她非常不能接受,總想著要改掉他拒人於外的毛病。

  其實他這種做法像是築起一道牆,向外宣告她和其他人一樣都是外人,她走不進他的世界,他也不讓她進入,最親近的人距離最遠,她永遠不會是他城堡裡的女主人。

  「唔!你壓到我了,把腳移開。」重死人,跟一頭大象沒兩樣。

  「不要動來動去,我很累,沒力氣應付你。」累得眼皮都睜不開,只想睡覺。

  「我比較累好不好,被你折來扭去的,腰都快斷了。」早知道做這種事會這麼辛苦,她會先去練瑜伽。

  抬腿,拉筋,彎腰,還得後翻,高難度的體操技巧更少不了。

  他的輕笑聲從她頭頂響起。「你在抱怨我要了太多次嗎?」

  「嗯哼!我是可憐自己誤上賊船,慘遭蹂躪,明明有女朋友的人還像餓了幾百年的深山老妖,獸性大發。」她誤判了局勢,以為他不會餓虎撲羊。

  『能不能別提此事。」殺風景。

  「怎麼,心虛了?是後悔跟我上床,還是愧對你的女朋友,想寫封悔過書向她賠罪。」她樂於為他捉刀。

  「小晞,你還不夠累是不是?」杭縱天聲一沉,翻身將她壓在底下,意圖明顯。

  她頑皮地揉亂他原本就有些凌亂的發,笑道:「我是怕你精盡人亡,三十歲不到就永垂不朽。」

  「你小看我了。」他順著她的鎖骨往上嚙咬,薄毯底下的手不安分地罩握著盈盈胸房。

  「啊!別又來了,我真的不行,腰酸背痛又缺乏睡眠,再讓你折騰下去我一定會虛脫。」她連推開他都沒力氣了。

  「你那裡很痛嗎?」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很粗暴的奪走她的第一次。

  杭縱天被怒火盲了眼,以她常搶人男友的惡劣行徑,認定她早非完璧之身,再加上她不覺羞恥的大跳艷舞,完全裸露惹火的身體供人觀賞,更讓他覺得她是放蕩淫亂的女孩。

  一想到有其他男人趴伏在她身上,盡情地享用她甜美又熱情的身體,他整個胸膛氣惱得快要爆開來,無法忍受自己不是她的唯一。

  越想越氣的他根本忘了還有理性的存在,將她拉出PUB便丟入車中,一路油門直踩的抵達家門,連車子都未熄火便將她拖下車。

  邊進門邊吻住她,模模糊糊的感覺好像和誰打過照面,又不小心撞翻了明初的花瓷瓶,他幾乎不等脫光彼此的衣服便進入她,在房門口急促地佔有。

  似乎有人推了他一把,兩人才跌向房裡的大床,接著……等等,不會是姑婆推他的吧?!隱約記得有張橘皮風乾的老臉。

  一向膽大妄為的唐迎晞居然臉紅了,嬌嗔地一嗔,「別問人家那麼羞人的事成不成?我好歹是個女孩子。」

  「你也會不好意思?」真是稀奇,最愛把別人耍得團團轉的人不就是她。

  「什麼嘛!我也有羞恥心,雖然不常拿出來用。」她捶了他一下,表示抗議。

  「喔!看不出來。」他故意取笑她。

  「是呀!我也懷疑自己不知羞恥,和別人的男友上床一點也不覺得慚愧。」而且還深以為傲。

  「小晞,別再說令我不高興的話,不然……」杭縱天抑鬱地咬了她一口,再重重一吻。

  「不然就把我拆了,肢解成塊,免得你愧對關小姐……唔……」真卑鄙,又吻她。

  「睡覺。」他氣呼呼地說道,把她當被子捲入懷中。

  她低低笑著,像在歎息。「我也很想睡呀!可是我不能睡。」

  「為什麼不能,難不成要我唱催眠曲哄你入睡?」眼睛一閉不就睡了,哪那麼多顧慮。

  「你會嗎?」她輕問。

  「會什麼?」困極的杭縱天將頭枕在她發上,聞著充斥她味道的髮香。

  他很少能在床上躺得這麼安穩,心靈感到很平靜,好像煩憂全消,一片坦蕩,身體異常的輕鬆。

  「唱催眠曲哄我入睡。」千萬不要像恐怖的姑姑,床邊故事是「德州電鋸殺人狂」、「噬血魔一千夜」之類的,直接將她嚇暈。

  他的眼皮動了動,並未掀開。「你、休、想。」

  他才不做那種蠢事,讓她日後有機會譏笑他。他彆扭地一哼。

  「你果然不愛我,只喜歡我年輕充滿彈性的雪嫩胴體。」她說得好不哀怨,恍若貞子的咒怨。

  「小壞蛋,你顯然還沒累得收起你的舌頭,這應該是我的錯。」讓她累得說不出話來是他的責任。

  尚有體力的杭縱天最不想聽到的有兩件事,一是他愛不愛她,二是關潔兒。

  前者他已有答案,而後者,他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面對,只能暫時逃避。

  他愛上她了,他承認。這個我行我素的女孩,能激起愛情的化學反應,他投入,激狂的爆炸著,全身每一細胞都在高唱著,就是這女孩,她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也是遇上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對關潔兒永遠不會日久生情——至少不會是愛情,他……得跟她說抱歉了。

  不回答唐迎晞愛不愛她,不是說不出口,而是知道一旦將愛說出,這個自由如風的女子可能將離他遠去。

  他當然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他想永遠保有她……老天,這股強烈的佔有慾對他來說可真是新鮮,生平以來的第一次。

  「啊——呵呵……你不要搔我癢,有人在看。」真糟糕,被他發現她的弱點了,她很怕癢。

  「有人?」愛撫的手忽地一頓,他想也不想地就道:「姑婆,別再偷窺了,小心長針眼。」每次都偷看他和女友辦事,真是為老不尊。

  姑婆?唐迎晞彎起杏眼。「喔!不,她看起來不算太老。」

  「不老……」他直覺想到驕縱成性的妹妹。「杭丹虹,出去。」

  「NO、NO、NO,她絕對不是杭丹虹,我對被我搶過男友的人印象深刻。」尤其她們交手不下十回,杭丹虹長什麼樣子想忘也忘不了。

  「唐迎晞,你敢再搶別人的男朋友試試!」他倏地張開眼,橫眉豎眼的瞪著。

  她笑得很甜,嫵媚又動人。「那是我的興趣。」

  「除非你踩過我的屍體。」他狠狠地說道,充滿威脅性。

  「是嗎?」她該不該表現出害怕的表情,學老二弄曙那樣裝柔弱地喊,「天哪!我好怕。」

  「沒錯,你是我的,你最好識相點,少在外面給我勾三搭四。」他會盡量抽出時間看緊她,省得她惡習再犯,拈花惹草。

  「那你是誰的?」唐迎晞不懷好意的問道。

  一張嚴肅的酷臉閃過一抹可疑的暗紅,他惡聲惡氣的低吼,「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是替關小姐問的。」主權要明確,才不會產生難以擺平的糾紛。

  「唐小晞,你一定要提及和我們無關的人嗎?」他已經夠煩躁了,她還要扇風點火。

  「不提不行呀!她就站在你身後,用十分悲傷的眼神看著你的背。」

  這叫捉姦在床吧!

  「什麼?!」

  杭縱天慌亂地挺起上身想看清背後的人是誰,不意滑落的毯子讓兩人光裸的身子暴露在外人眼中,他又連忙一拉蓋住正在嘲笑他手忙腳亂的人兒。

  他有些惱怒,更氣憤這小魔女的氣定神閒,好像她和這些事情無關似,冷眼旁觀他出糗的醜態,當成一件有趣的事輕快微笑。

  深吸了幾口氣,忍住想掐死她的衝動,他伸直手臂將床上的長褲拾起,穿上再緩緩地轉過身,看向立於窗邊的女子。

  「你……怎麼來了?」一開口,他很想咬掉自己的舌頭,他問的是什麼蠢話。

  「我不能來嗎?」關潔兒的語氣中有很深的怨懟。

  他一怔,聲音顯得低啞,更富磁性。「我不是這個意思,醫院的事一向讓你忙得分不開身。」

  「所以才有機會讓你背著我和其他女人往來?!」她指控道。

  「我……抱歉。」他不知該說什麼,凝肅的表情浮現愧色。

  「只有抱歉,沒有解釋?」這是他對他們七年感情的態度?

  解釋什麼,他能違背良心的說他和小晞是逢場作戲嗎?「能不能請你先到樓下等一下,等會兒再談。」

  相信再堅強的女人也不能接受男友的床上有別的女人,而且還是親眼目擊,那種打擊已經不是痛能形容,是更深一層的折磨。

  關潔兒的臉上有明顯的淚痕,微紅的眼眶佈滿被背叛者才能體會的哀傷,她很想欺瞞自己眼前所見不過是一場夢,出自幻想,她太在乎所愛的人而患得患失。

  但是她再怎麼自欺,也無法抹煞男友對她所不曾有過的溫柔,他會細心地為那個女人拉上被,輕撫她汗濕的發,甚至輕言細語的低哄,擁有這一切的都不是她。

  她的心好痛,她一直以為他或許愛得沒她深,可至少有感情在,就算一時的出軌也會顧及她的感受,不會將人帶回家。

  而她錯了。

  他不僅將人帶回來,還讓她躺上他三申五令不准碰的床,昔日築成的藩牆因一人而打破,叫愛他的她情何以堪,簡直是一大諷刺。

  原來她始終走不進他的心,他的世界,遠遠地隔離在外,她到這一刻才瞭解她自以為是的愛情有多可笑。

  但是她還不想放棄,此刻思緒混亂的她,早分不清自己想執著的是他的人還是為這份感情曾付出過的心力。

  「我等你。」

  這句話有兩層含意,一是等他說清楚講明白,二是等他回頭,回到她身邊,她願意原諒他。

  沒人知道關潔兒費了多少的力氣才能平靜地說完這句話,她深深地看了杭縱天一眼,嚥下苦澀,平和地走出房間。

  「噢喔!你難看了。」劈腿還被捉個正著,他日子難過了。

  唐迎晞幸災樂禍的落井下石,咧開嘴取笑他的自做自受。

  「你閉嘴。」她還笑得出來,真是可惡。

  「喂!別遷怒嘛!是你把持不住被我勾引,可不能怪我魅力驚人……啊!你要幹什麼,別動手動腳……」天哪!她的腰……好酸。

  「穿衣服。」不顧她的反對,杭縱天幫她將散落一地的衣物穿戴好。

  「我不要,我要睡覺。」她快累塌了,需要很長時間的睡眠。

  「由不得你,你休想置身事外。」她想玩就要付出代僵。

  聞言,她有不祥的預兆。「你不會想拖我下水吧?!」

  嘴角一勾,杭縱天俯下身吻著她,「小姐,你已經在水裡了。」

  「嗄?!」

  她突然想到一句話——

  玩火自焚。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5-3 18:15:54

第六章

  尷尬,非常尷尬到不行。

  涼涼的風從屋外吹進來,卻吹不散窒悶的氣流,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低冷氣壓,盤旋不去旋繞在每個人身邊,連心也變得沉重。

  誰也不想開口,等著對方先出聲,客廳沙發上坐了五個人,可是都在比安靜,完全聽不見聲響,清冷如死城。

  最後憋不下去的杭丹虹才打破僵局,對著死對頭一陣大罵。

  「唐迎晞,你為什麼會在我家?你連我大哥也不放過,勾引上手。」

  重點不在這裡好嗎!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唐迎晞在心底暗啐。

  「哥,你也未免太沒用了,我要你去幫我出口氣,不是把自己也賠進去,你怎麼反而落入她的陷阱?」

  氣死人了,大哥居然和那些笨男人一樣,沒三兩下就被釣上手,這下叫她面子往哪擱呀!以後會更抬不起頭見人。

  「丫頭,小聲點,別震破我老太婆的耳朵。」她不當聾子。

  「婆,你一點都不生氣嗎?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壞女巫,使巫術搶我的男朋友。」她應該站在她這一邊,和她同聲討伐。

  姑婆抽了口煙,又拿起煙桿子往她額頭一敲。「這裡有你說話的份嗎?去把豆芽摘一摘,順便把碗洗一洗。」

  「為什麼是我,我才不……」她是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耶!做家事會磨粗她的手。

  「去。」一聲低喝出自杭縱天的口。

  聞聲她只好訕訕然地起身,一副不滿的模樣。

  杭丹虹很怕她的大哥,也不敢隨便跟他撒嬌,偶爾打個電話吐吐苦水,再多她就沒膽子了,敬畏在心。

  「多動有益身心呀!杭同學。」幸好她們家有「男傭」代勞,唐晨陽的存在是唐家女人的福音。

  「你……」竟敢譏笑她?!

  「杭丹虹,你要我說第二遍嗎?」黑眸一瞟,冷冽得嚇人。

  「好嘛!好嘛!我不說就是了,又不是我背著女友偷腥……」盡會怪她,做錯事的人可是他耶!

  「丫頭——」還說個沒完,真是不怕疼。

  一瞧見姑婆又舉高水煙桿,杭丹虹嘀咕地一閃身,「你們都欺負我。」

  明明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之一,結果地位不如外人,每個人都將她視若無物,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裡。

  「杭同學,我最善良了,我們去逛街,刷你哥的金卡……」彌補她以前對她的傷害。

  「給我坐下。」她想溜,沒那麼容易。

  唐迎晞笑得很僵地想甩掉捉住細腕的大掌。「你們要談家務事,我在場不太方便吧!」

  「你確定溜得掉?」她別想丟下他一個人,獨自逍遙去。

  「人因夢想而偉大,總要不斷嘗試才能知道能不能美夢成真。」而她顯然溜得太慢了,早在浴室時就該攀窗離去。

  她只愛挑釁,搶奪號稱真情不移的愛情,印證男人所謂的愛有多脆弱,誓言猶在耳畔,心已走遠,稍微誘惑就兵敗如山倒,不堪一擊。

  但是要她收拾殘局……

  哈!抱歉了,她不是慈濟義工,不做成仙成佛的好事,各自傷心各自黯然,她可沒用強硬的手段逼使人屈服,別人要愛上她非她之過,她總不能說:「不,我不愛男人,我是女同志。」

  「你比較適合作惡夢。」以她惡劣的性格來說。

  「喝!我膽子不大,別嚇我。」唉!她這叫打虎不著反遭虎爪一抓嗎?「關姊姊,你的男朋友很不受教,你要不要帶回去自行管教?」

  唐迎晞說到「你的男朋友」時,腰際忽地一緊,勒得她腸子差點往上擠。

  有必要這麼報復她嗎?開開玩笑不成呀!小氣又彆扭的男人。

  「縱天,我們可以私下談一談嗎?」關潔兒不想把私事攤在眾人面前。

  杭縱天看了她一眼,心裡除了抱歉外一點愛的感覺都沒有,曾經他怎麼以為自己可以跟她過一輩子呢?「這裡沒有外人,不需要私底下談。」

  「沒有外人?」她苦笑地瞄向不姓杭的女孩,眼底透著澀然。「那麼我算自己人還是外人?」

  在這裡她大概是唯一的外人,這個家庭從未接納過她,包括漠視她的姑婆和出言無狀的丹虹,自始至終她都被排拒在外。

  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為何她們一開始就不喜歡她,從未改變地當她只是過客。

  「你……」他頓了頓,思索最不傷人的詞彙。「你很好,是個男人該視若珍寶的好女人。」愛她的男人。

  「而好女人往往比較吃虧是不是,因為我們學不會壞女人的手段。」注定要為男人傷心。

  唐迎晞的身子縮了縮,對她意有所指的手段感到一陣心虛。

  「好與壞因人而異,你有很多別人學不來的優點,但……那不是我要的。」他不是能帶給她幸福的人。

  關潔兒笑得很淡,「你知道嗎?平時你很少跟我說這麼多話,我都快忘了我們為什麼相愛。」

  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因為淚已流乾了。

  「潔兒,我喜歡過你,就……只是喜歡。」這份喜歡在她的主動下,可以輕吻、可以上床,卻不會轉變成愛。

  他們不適合,而他真的很抱歉一直要到遇到對的人的時候才能發現這個事實。

  「別說,不要從你口中說出殘酷的話語。」她現在脆弱得不堪一擊。

  「潔兒,你一向冷靜得令人敬佩,你會如以往堅強的。」他辜負她,情非得已。

  關潔兒憤慨地握掌成拳,「遇到這種事誰能冷靜,你不覺得對我的要求太苛刻了?」

  她在忍耐,忍著不惡言相向,她還是想要他回到她身邊,不願正式決裂。

  「我很抱歉……」傷害已經造成,他能做的是盡快讓她接受,平復她的怨氣。

  「不要抱歉,真的不要,爸爸問我們的婚期定在何時,他要先擬定宴客名單。」她不讓他說出那會決定他們關係的字眼。

  「潔兒,我想要你明白,我不一樣了,我們回不到從前……」她怎能平靜地恍若無事,漠視已成結局的事實。

  她不理智地一喊,「我不管,你允諾要娶我,我們的婚事就不會中斷,不論你心裡想什麼,這是你欠我的,你必須償還。」

  「你……」面對激動的她,杭縱天狠不下心提出分手。

  錯不在她,而且她真的為他付出很多,七年的時間不算短,她無怨無悔的等待,除了太急於將他推上醫界的金字塔頂峰,可說是沒有讓人嫌棄的缺點。

  幾近完美的女人,優雅而談吐不俗,姣好的容貌配上高雅氣質,又是個細心認真的好醫師,錯過她,絕對是男人的損失。

  「你們到底談完了沒?要分不分的拖泥帶水,我肚子餓了。」有那麼難分難捨嗎?刀子磨利點不就一刀兩斷。

  打了個哈欠的唐迎晞顯得慵懶,她倚著杭縱天抬高性感美腿,嬌媚婀娜地置於椅手,衣衫半敞展露著小女人剛承雨露的風情。

  流媚的美卻不俗氣,清靈中帶艷,艷色中又多了澄澈的純真,她有著少女的嬌以及女人的媚,兩者融於一身,竟成魔魅的美麗。

  她是危險的,此時的她就像一頭慵倦的花豹,雖有貓科動物的外表,爪子和利牙卻尖銳無比,誰若以為她無害就大錯特錯了。

  「肚子餓了有蛋糕。」回答的是略帶老氣滄桑的女音。

  一塊提拉米蘇放在面前,唐迎晞開心地笑了。「姑婆,你很邪惡喔!我很容易發胖。」

  老人家臉微紅。「女孩子胖一點才好,太單薄了活像墳墓裡挖出來的骨頭,嚇都嚇死。」

  唐迎晞並不胖,符合時下健康型的陽光女孩,骨肉勻稱不生膩,減一分太瘦,多一分太肥,簡直可稱得上是黃金此例。

  而關潔兒和她一比就稍嫌削瘦,不知是天生吃不胖或是刻意減肥,她的兩頰看起來是凹陷的,胳臂瘦得見骨,整個人像風一吹便會飄走的柳枝。

  老人家對待兩人的差別待遇,聰明如關潔兒不會看不出來,其中的弦外之音分明指的是她,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不得姑婆的緣。

  因為她太瘦。

  「聽到沒,骨頭小姐……啊!失禮了,是關姊姊,嚇死老人家的罪過你可擔不起,還不快去狂吃特吃,把自己養胖點,男人一變心就像春天的蟲,活不過一夏,你還要死賴活賴,讓自己難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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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為什麼付出真心的人總是會受傷?

  為什麼,為什麼一份執著到最後竟是空?

  為什麼,為什麼不悔守候換來的是無盡的眼淚?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無數的為什麼在腦中旋轉,爭著發出問號,如針一般不斷地紮著她,一下又一下,而她卻回答不出來,也只想反問一句——為什麼?

  關潔兒的眼中並無神采,空洞得彷彿靈魂已經被抽乾,她不懂原在眼前的幸福怎麼會突然消失,童話似的美麗城堡一下子崩陷了。

  好狼狽,她逃了,逃得好不淒楚,就怕聽見那一句「我們分手吧」。

  好可悲的她,好無助的她呀!七年的感情敵不過認識六天的女大學生,昔日的記憶都成了七彩泡沫,反映出她此時的淒涼。

  她輸了嗎?

  關潔兒不信的自問,她到底錯在哪裡?她全心全意愛著他,她沒有錯、沒有錯……

  不,她只是輸給一時激情,她要挽回她的愛情,不論要等多久,終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她必須相信自己,勇往直前。

  很想振作的關潔兒卻渾身乏力,眼見家門就在眼前卻沒力氣開門而入,背倚著門軟了腳,止不住的淚水汩汩而流。

  「潔兒,你怎麼蹲在這裡哭?」

  「我哪有哭……森爾學長?!」

  耳邊傳來字正腔圓貴族式牛津英語,微怔的失意女抬起頭看向來人。

  「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是受了什麼委屈,讓你美麗的容顏如同沾滿了春露的尼羅河蓮花,惹人憐惜。」

  「森爾學長,你……你怎麼來台灣了?」眨著迷濛淚眼,她像迷路的小鹿瞅著眼前堪稱美麗的男人。

  他露齒一笑,「因為我想念我的小百合花,特地飄洋過海來看你。」

  森爾·布是英國貴族,他擁有一頭閃亮金髮和迷人眼眸,歐洲人的白皙皮膚和挺俏的鷹勾鼻,笑起來一口白牙,好像世界也跟著微笑。

  他是牛津大學哲學系講師,擁有醫學博士學位,同時也是高關潔兒七屆的學長,他們認識在二○○○千禧年的校友會上,他對她一見鍾情,展開長達兩年的追求。

  但那時她已心有所屬,對他雖有好感卻未接受他的感情,兩人一直維持似有若無的曖昧情愫。

  後來她回國了,彼此的關係才漸行漸遠,偶爾透過網路問候近況。

  「森爾學長,你……」想起從前他對她的呵護關懷,關潔兒忍不住悲從中來,掩面輕泣。

  「喔!寶貝,別哭,我會心疼的,到我的懷抱來,讓我給你安慰。」真是的,是誰讓嬌艷的花兒哭泣?!

  「森爾學長。」她哭著投向他張開的臂膀,伏在他胸前低聲嗚咽。

  「乖,我的小甜心,把自己交給我,我會好好地愛你,幫你撐起一片天。」他迷人的小白兔。

  把自己交給他?

  三個小時後,關潔兒心亂如麻地睜大驚惶的眼,雙臂似畏寒地緊抱自己的身子,不知該哭還是笑地望著失焦的前方,神色木然。

  她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做出這種事,聽著森爾溫柔多情的嗓音撫慰受傷的心,她竟失神地跟著他走,來到最近的一間飯店。

  浴室裡傳來愛爾蘭古老民謠,意思是一個少女失去她的雙眼,她把狼當做情人,和它生了三隻小狼,而冬天一到,狼為裹腹吃掉少女充飢。

  她想笑,卻紅了眼眶,此時的她不就是盲目的少女?為了一時的空虛而將自己獻給野狼,現在他正高聲歡呼,哼著甜美的豐收。

  冷氣開得太強了,她冷得拉起被單,裹住一絲不掛的身體,滿室是歡愛過的氣味,她和她不愛的男人上床了。

  「寶貝,你冷了嗎?我讓你暖和起來。」洗過澡的森爾渾身散發清爽的肥皂味,他由她的身後抱住她。

  一接觸到泛著熱氣的皮膚,她微微一顫。「森爾學長,我……」

  「噓!怎麼還喊我學長,叫我森爾。」他愛憐地吻著她滑細的頸背,挑弄她的感官。

  「森爾。」她輕輕一喚,心情卻異常沉重。

  「嗯!我的寶貝。」他終於得到她了,他的東方情人。森爾的眼中閃著熾熱,以及對某物的執著。

  英國男人的熱情只有在床第之間才看得見,已愛過她兩回的森爾仍蠢蠢欲動,雙手撫摸裸露於外的玉臂,順著滑嫩的細時往上移動,大掌停留在最靠近手的胸部,他技巧純熟地隔著被單捻捏硬挺的花蕾,低下頭以舌頭沾濕……

  「不,不能再錯了,我們不可以……」明知道是錯還繼續下去,那實在是太愚蠢了。

  關潔兒推開了他的手,拉緊被單滾到床的另一頭,拒絕再受到引誘。

  「怎麼了,寶貝,我的表現讓你不滿意嗎?」他並未逼她,只用深情的眼神凝望著她。

  她像受到驚嚇的小獸防著他,「森爾學長,我想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我和我的男朋友還未結束。」至少她還沒有。

  「還是美國的那一個?」他在笑,卻給人心裡發冷的感覺。

  「是的,我們一起回到了台灣,在同一間醫院工作。」她想跟他說清楚,避免無謂的糾葛。

  「喔!是嗎?那你們真幸運。」都七年了還沒分開,他以為他有機會了,沒想到是空歡喜一場。

  「學長,今天的事是一個錯誤,我們可不可以把它忘了,當做沒什麼事發生過?」她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發生過肉體關係。

  「美麗的錯誤。」森爾刻意誇大表達,裸著上身做了個紳士的屈身禮。「永生難忘呀!潔兒寶貝。」

  叫他忘記談何容易,他從遙遠的國度來到這裡,為的可不是留下一夜美好的回憶,他想要她的愛。

  「森爾學長,你不要為難我,我不能讓我的男朋友知道這件事。」即使他的心已經背離她。

  他一笑,輕點她的唇,「叫我森爾,我堅持。」

  關潔兒掙扎著不想受他影響,但她發現很困難。「森爾。」

  再堅定的人兒,也有軟弱的一面,在目睹男友的背叛後,關潔兒真的崩潰了,如被抽了絲的繭失去庇護,面對昔日的愛慕者的憐愛,她很難不動容。

  但是她比誰都明白,自己的心早住進了一個人,將它塞得滿滿的,她無法移出空間接納另一個人,即使他是令女人心動的男人。

  「潔兒寶貝,不要皺著令我愛戀不已的眉,我對你的心意比阿爾卑斯山脈還要雪白。」森爾有著詩人的浪漫,有人問他為何會當哲學系講師,而非醫師,他非常感性地說道:「因為他有流浪者的靈魂。」

  其實他對愛情的定義並不包括專一,他在追求潔兒的同時也有一位同居年餘的法國女友,他可以一次愛著兩個女人,並且博愛的認為愛要分享,而非獨佔。

  「我很感謝你的錯愛,但我不能再對不起我的男友,我們就快結婚了。」縱天會娶她的,他只是一時的迷戀。

  聞言,森爾頗為遺憾地一笑,「我來遲了嗎?」

  「嗯。我們感情很好。」她特別強調她的愛情未生變,彷彿她仍是戀愛中的幸福女人。

  但是落寞的表情騙不了人。

  「潔兒,吾愛,我是森爾不是別人,如果你們感情很好,他怎麼捨得讓你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在家門前不能自己地淚流不止?」他們分明有問題。

  一提起此事,她的鼻頭一陣酸澀,「他……很忙,我只是害怕走入婚姻,有些不確定。」她仍極力的維護所愛的人,努力的想理由。

  「你說謊。」

  「嗄?」她一怔。

  「你若真愛他就不會害怕兩人共度的未來,他若心中有你,你又怎麼會一人哭泣,你們還相愛嗎?」

  你們還相愛嗎?

  多麼殘酷的字句呀!它像一道疾雷打入關潔兒的心底,她全身顫抖了一下,終於忍不住說出實情。

  愛一個人很辛苦,但不愛更痛苦,她可以接受相愛中的種種磨練,卻難以忍受愛人說他不曾愛過她,還要離開她。

  她沒辦法讓她的愛那麼簡單就消失。

  「森爾,你告訴我,男人容易被一時的誘惑沖昏頭嗎?」或許只是一時的新鮮感……

  森爾輕輕握著她的手,柔聲地說道:「你的美會讓男人迷惑,但是你的愛寵壞了你的男人,他將它視為當然而不知珍惜。」

  原來如此,他們的感情產生裂縫,若是他使勁破壞,將難以修補。

  深如大海的藍眸閃著陰沉幽光,俊美如天神的男人如惡魔般獰笑,陰影籠罩下的背部彷彿生出一對黑翼,揚翅撲向傷心的女子。

  「沒關係,寶貝,我會幫你,他敢傷了你的心,我也會讓他跟你一樣痛。」他絕不輕饒錯待她的人。

  她一聽,心口微驚。「森爾,你想做什麼?我可不許你傷害他。」

  「做什麼?」他咧嘴一笑,將滿臉慌色的關潔兒擁入懷中,「不用擔心,我有分寸。」

  「可是……」為什麼她眼皮直跳,非常不安?

  「你不想讓他知道失去你是他一生之中最愚蠢的行為嗎?」

  「這……」她遲疑了。

  女人都是很傻的,只要能挽回愛人的心,她們願意和撒旦做交易,交出純淨的靈魂。

第七章

  「大姊,你到底在躲什麼?我們是來探病的,不是玩諜對諜遊戲,你可不可以不要拿我當柱子,很丟臉耶!」他都快抬不起頭來見人了,好像是奇珍異獸一般被人指指點點。

  「少囉唆!誰叫你事前沒說這是哪家醫院,害我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要是遇到那個人,她準會倒楣三個月。

  唐晨陽很想仰天長歎,「探病需要什麼心理準備,你當是拔牙呀!」

  差不多。她在心裡想著。「那是你的老師關我什麼事?幹麼拉我來湊熱鬧。」

  「因為他也是你的高中老師,而你是他老掛在嘴上的得意高材生。」他的老師說了,一定要拉他大姊來讓老師瞧一瞧,看她是不是還壞得無藥可救。

  「……」

  當唐迎晞一瞧見仁心醫院四個大字當場就傻眼了,心裡直犯嘀咕,哪個地方不好去,她偏自投羅網地走入那個人的地盤,豈不是找死。

  除了將他們當成牛羊養大的姑姑外,她還真沒怕過什麼人,唯獨自找苦吃的挑了一顆地雷,她瑰麗美好的生活從此黯然失色,只剩下黑與白。

  現在她真的很怕見到那個把她當牲畜豢養的男人,緊迫盯人外加二十四小時連環Call,害她在睡夢中都會莫名驚醒,以為聽見手機鈴聲。

  唉,她已經被制約了,就像這時瞧見成雙成對的情侶走過面前,她如往常般心癢難耐地想搞破壞,可是冷不防那張酷酷的冷臉會突然在腦海中蹦出來,嚇出她一身冷汗。

  心動而不能行動的感覺太痛苦了,總之她必須離禍源遠一點,重振雄風,否則所向披靡的Angel旋風不就走入歷史,成為被遺忘的記憶。

  喝!想想還真可怕,她怎麼可以因為一個男人而毀掉惡魔名聲,那可是他們一家最重要的精神象徵,不使壞就活不下去。

  「大姊,你究竟在怕什麼?」很少見她畏畏縮縮的閃躲,真不習慣。

  「我哪在怕,只是不想和『某人』碰面。」一世惡名不能毀於一旦。

  唐晨陽被她勾起興趣了,「某人是誰?」

  「某人是……我給你一拳!」她當真毫不留情地朝他下巴給予重擊。「小孩子多吃飯少開口,唐家的香火就要靠你了。」

  「喔!很疼的!」每次都使用暴力,他又不是沙包。「少開口怎麼吃飯,而且我只比你小兩歲。」

  唐迎晞陰笑地擰他耳朵。「未足二十,沒有投票權的小鬼統稱孩子。」

  「哪有人這樣算的,我……啊!你不要拉了,又怎樣……」唔……唔……不讓他說話也不用捂他嘴,他是人,聽得懂人話。

  身為唐家的唯一男丁,他被大姊欺、二柿壓、小妹凌虐,外加姑姑老佛爺,他命好苦呀!青天何在,快來拯救他脫離苦難。

  男兒當自強,他要自力救濟,他要離家出走,他要堂堂正正做人,他……噢嗚!真疼,大腿肉捏起來還真是……痛徹心扉,她真會挑重點部位下手……

  咦,遠遠走來的兩位醫生是凶神惡煞嗎?還是什麼殺人不眨眼的萬惡之首,大姊怎麼會拚命地往他身後閃,其中一人有幾分面熟……啊!不就是那個在門口監視器前,將大姊嘴唇咬……呃,吻破的傢伙!

  呵!呵!呵!大新聞、大新聞,老天終於聽見他的祈求,派了殺蟲劑……呸呸呸!那不是指他們一家都是害蟲,應該說是大姊的報應來了,她專屬的惡魔剋星出現了。

  「兄弟,你最近運氣是不是不好呀!要不要去廟裡改個運,去去霉運,我知道一間廟,裡面的太子爺很靈。」看他的氣色很糟,烏雲蓋頂。

  「你才少觸我霉頭,我好得很。」杭縱天瞪了對方一眼。

  方宏新不以為意的一手往他的肩搭去。「你沒發現你近日的麻煩事一樁接著一樁,好像有人刻意安排。」

  病歷表遺失是小事,再謄一份不就得了,診斷書開錯了可以重寫,但是病人點滴的劑量少幾西西、多幾西西都會產生可怕的後遺症,他不會不知道其中的嚴重性。

  雖然杭縱天表面裝得很鎮靜,但不難看出有些浮躁,有些事件分明是人為因素,連他這個泌尿科醫生都曾看過幾個護士神神秘秘的交換什麼,一見他走過又趕緊慌張的迴避。

  這種做賊心虛的模樣要說沒人搞鬼他一點也不相信,只是為什麼會針對醫院最紅的王牌醫師,這就太匪夷所思了。

  方宏新算是杭縱天少數談得來的朋友,兩人曾先後受教同一個老師,在醫院裡還算口碑不錯的好醫師。

  「你有被害妄想症,早點去精神科掛個號,省得來不及治療。」誰會陷害他,他自認沒得罪過人。

  杭縱天獨來獨往的個性向來沒幾人會靠近,他酷雖酷但不會主動招惹別人,除非跟診的護士和實習醫師沒把他交代的事做好,否則他是是非絕緣體。

  呿!真當他是愛管閒事的閒人呀!「要有危機意識,從那個阿兜仔來了以後,你似乎常常丟東丟西,有時候開刀還會跑錯開刀房。」

  「你是指森爾博士?」經他一提,好像有那麼一絲不尋常。

  「沒錯,他明明是客座的醫學博士,來台觀摩一年,可是卻非常熱心地接手你不少病人,自願擔任心臟科醫師一職。」而他的專業在腦科,是腦腫瘤研究權威。

  大腦和心臟專攻不同,稍有疏忽便成大錯,他簡直是亂來。

  「還有呀,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說快要結婚了嗎?我還等著喝你喜酒呢,為什麼駙馬爺的位子好像換人坐,和關醫師出雙入對的變成金頭髮的洋鬼子?」

  不是他對外國朋友有成見,但搶人女友就是不對,何況人家就快步入禮堂了,冒出的程咬金實在礙眼,讓人很想把他拖到一旁,教教他東方人的倫理道德。

  「取消了。」杭縱天淡漠的說道。

  「咱們的公主也不太像話,都有你這個正牌男友還搞七捻三,她……呃,等等,你剛說了什麼,我沒聽清楚。」耳朵越來越不靈光了。

  「沒有婚禮。」

  嗄?!他……他被甩了?「呃,呃……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水性楊花的女人,不要也罷,柳暗花明又一村……」

  笨!瞧瞧他說了什麼,文不對題。

  「不是她變心,是我愛上別人。」她才是受害者。

  躲在人柱後的唐迎晞冷抽了口氣,心跳加速臉潮紅,有些不安又雀躍不已,明明擔心他會愛上她,但是一聽他親口說出愛那個字,心花全開了,滿心歡喜。

  所以說女人是最矛盾的生物,而且無理可循,她們上一秒風情萬種,下一秒又蓬頭垢面,她們能讓男人笑,也能令男人哭,甚至無情地摧毀他們,只憑一時喜惡。

  「什麼,你……你移情別……別戀?」天啊!關醫師肯定哭死。

  難怪她這幾天眼睛總是腫腫的,低著頭看地匆匆走過,也不跟人打招呼。

  「小聲點,你想嚷得全醫院都曉得這回事嗎?」為了讓女方有下台的階梯,他不想大肆喧嚷。

  一見他警告的眼神,方宏新抬起手在大嘴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動作,但又忍不住想問,「院長知道這件事嗎?」

  黑眸陰鬱。「我正打算找時間向他說明,不過他應該知道了。」

  因為院長也在躲他,就像潔兒一樣避不見面,拒談分手一事。

  說來好笑,一間醫院也沒多大,居然可以連著好幾天找不到人,每回一問起護理人員,他們不是推說沒看見,便是言語閃爍地指往錯誤方向。

  他並非想讓她更難過,但是該解決的事總要做個了斷,一直拖著對兩人都無好處,只會徒增困擾。

  「你呀你!也未免太糊塗,攀著院長千金就不該放手,也不想日後這間醫院就是你的,你竟然犯傻了。」他還指望撈個主任做做,現在沒希望了。

  「我不必靠女人出頭,有才能的人不論走到哪裡都能發揮。」當初他和潔兒交往是因為合得來,而非有所圖謀。

  「哈!說得好,有志氣,果然有男人氣魄!可是……」方宏新深深地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背。「你在醫院裡會很難做人,你那另一個女人讓你前途堪慮。」

  「她不會。」一提及他所愛的女孩,杭縱天表情明顯柔和了許多,眼中泛著戀愛中的光彩。

  「瞧你,笑得亂誇張的,她真有那麼好嗎?讓你連關醫師都不要,傻笑得像個笨蛋。」喝,可怕的症狀,他要離他遠一點。

  「她是個魔性的女孩,張狂又敏銳,傲慢得像個火的女王,又似原野中的一頭豹,擁有我所沒有的熱情和生命力,她……」唇畔輕輕一揚,他笑得好不深情,「令人著魔呀!」

  「呃。」方宏新聽得目瞪口呆,差點闔下上嘴,懷疑他有被虐症。「真想見見你口中的魔女……」

  他還沒說完,就聽見杭縱天斬釘截鐵、語帶威脅的一句,「休想。」

  休想?「喂!你不會那麼小氣吧!我們都幾年朋友了,朋友妻不可戲的道理我謹記在心,你不需要連我都防,看一眼會少塊肉不成。」

  「哼!你獐頭鼠目、賊頭賊腦,我才不信你……」眼角餘光突然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唐迎晞,你又給我出來勾引男人——」一刻沒盯緊就不安於室,真是太可惡了。

  唐晨陽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只覺得一陣狂風忽然橫掃過來,他還沒意識到「危險!快逃!」的訊息,人就被一股蠻力推開,還好死不死地貼上一根柱子,身體呈環抱姿來個正面親吻。

  痛,很快的蔓延開來,兩條鼻血順流而下,他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只能望天興歎,接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考驗。

  「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勾引男人了,我是出來遛狗。」他的眼力也未免太利了,她以為避過了。

  是呀!小狼狗。方宏新同情地扶起汪汪兩聲的漂亮男孩,秉著醫師職責幫他止血。

  「遛到醫院來?」說謊不打草稿。

  唐迎晞振振有詞地戳他胸口,「不行嗎?有誰規定醫院不能遛狗,我喜歡它細菌多,充滿藥水味。」

  「你……」罵她罵不贏,念她又找不到好詞,法律系高材生的伶牙俐齒他早見識過了。「以後不許再跟我以外的男人在一起。」

  誰理他,自說自話。「唐晨陽,還不滾過來把這個不要臉的傢伙拉開,你死了呀!」

  可憐兮兮的唐晨陽一臉委屈地靠過來。「大姊,他看起來有可能成為我的姊夫,我不敢動他。」

  「姊夫?」方宏新興味盎然地挑起眉。

  「唐晨陽,你死定了。」竟敢吃裡扒外,把她的話當耳邊風。

  「你是她弟弟?」滿臉怒氣的杭縱天轉為訝然,趨緩的神色少了厲氣。

  唐晨陽畏縮得像一隻受虐的小狗,乾笑地捂著鼻子。「請多多指教,我姓唐,唐晨陽,是她卑微又沒人權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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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醫師、杭醫師,請到院長室……杭醫師、杭醫師,請到院長室……」

  規律的廣播聲連播了三次,扔不下小女友的杭縱天掙扎了老半天,才在一番耳提面命之後,踩著躊躇的腳步走向院長室。

  他邊走邊回頭望,就怕她又不安分地胡亂勾搭男人,眼神凌厲地瞪了幾眼,警告她最好別使壞,否則他絕不輕饒。

  生性高傲又好自由的唐迎晞怎會怕他的威脅,她故意撩起發,做了個嬌媚的魅人動作,氣得他差點掉頭吻得她昏天暗地。

  要不是唐晨陽及時將「風騷」的姊姊拉開,並允諾她幾個不平等條約,跌成一團的輪椅和男病患會呈倍數增加,連醫師和探病的家屬都神魂顛倒,傻呼呼地跟著他們走到三○一病房——

  兩姊弟的高中老師所住的單人病房。

  不過他們不算是有良心的學生,沒帶伴手禮也就算了,還順手挑了顆別人送的高級水果,洗都沒洗地直接往嘴裡送,停留不到五分鐘就莎喲啦娜,讓摔斷腿的老師氣呼呼地爬下床追打,奇跡似的痊癒了。

  而兩人若這樣便乖乖回家去,那就有負惡魔家族的盛名,他們躡手躡足地靠近院長室,蹲在窗口外的小花圃竊聽。

  「杭醫師,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找你來?」一臉和氣的院長看起來有幾分凝重,雙手交握置於面前的辦公桌。

  「院長請說。」杭縱天不想臆測,但除了公事外,十之八九是為了他和潔兒的事。

  」平心而論,以醫術來說,你是個好醫師,難得一見的天才,可是……」他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不太會做人。「

  醫人醫心,不光是醫術好就能受人讚譽,杭縱天在人際關係上就是不夠世故圓滑,落人話柄,要八面玲瓏才不失他一身好才華。

  「我只要會救人就好,這不是院長開設醫院的宗旨?」不用說得太清高,哪家醫院不希望賺錢?!

  「嗯,你說得沒錯,救人是醫師的天職,但你也要顧及病人的心情,不能加重他們的心理負擔。」沒有病人,醫術再高明也沒用。

  「院長的意思我不明瞭,麻煩請你說清楚一點。」杭縱天沒什麼耐性,不喜歡拐彎抹角。

  「好吧!我就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上次葉姓病患跳樓一事,你的作為讓家屬抱怨連連,還有醫護人員指稱你漠視人權,竟鼓動病人去死,對於這點我很不能諒解。」

  雖然後來病人被救下來,但對醫院的形象多少有些影響,要不是他找有力人士強行壓下,此事若上了媒體,抨擊的輿論將會帶來負面的評價,損失難以估計。

  他眉頭一皺。「難道院長要我接受一個男人的示愛,當眾和他摟摟抱抱?」

  他做不來,也不想做。

  「善意的謊言呀!杭醫師,就算說兩句哄騙的話也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安定病人的情緒,病人才是我們醫院繼續經營下去的動力。」又不是叫他真的搞斷背情,他在意什麼?

  「辦不到。」

  「你……你真是太固執了。」比糞坑的石頭還硬,不懂得變通。

  關照山對眼前的年輕人實在頭痛萬分,說也說不通,人又過於剛愎自用,聽不進勸言,我行我素,讓人為他擔心。

  基於惜才,他當然希望杭縱天未來的路越走越寬敞,沒有阻礙一路走到人生的最高峰,只要他肯收斂猖狂的脾性,日後的前途一片順遂光明。

  偏偏他倨傲自負,放不下身段,刻意安排的座談會不屑參加,醫界的邀約若與醫學無關則不去,人際關係越走越狹隘,除了醫療工作外,沒什麼能引起他的興趣。

  「固執己見才能造福更多的人,我的病人不是只有一個,必須兼顧其他人,若是每個人都能以死威脅醫師,此例一開,醫院的頂樓可能要加裝鐵網,防止他人有樣學樣的跳樓。」原則問題不能改。

  有一就有二,即使醜得見不得人的醫師也有愛慕者,何況是不少醫護人員暗戀的他,若是開了先例,日後他的煩惱只會多不會少。

  麻煩一多,醫療品質就會變差,更對不起信賴醫師救命的病患們。

  「縱天,你這麼說讓我很為難,我以長輩身份關心你,你總要賣我個面子吧!」他已經無計可施了。

  一聽院長喊他的名字,杭縱天態度放軟地說道:「是,我以後會盡量改善,叫他們要跳樓改到別間醫院跳。」

  「你……」他以為自己終於說動他了,沒想到……關照山好笑又好氣地揉揉發疼的額頭。「對了,你和潔兒的婚期定在哪一天?我好合計合計。」

  因為是自家人,這年輕人令人側目的行徑他會睜一眼閉一眼地幫他掩蓋,胳臂沒有不向內彎的道理。

  杭縱天聞言一怔,表情古怪地看向無緣的岳父。「潔兒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難道他們又要拖了?

  「我們的事。」她知道他不可能娶她。

  關照山的眉微微一揚。「你們發生什麼事?我看潔兒這陣子精神不濟,愁眉不展的,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我們……」他頓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全盤托出。「想先暫時冷靜一段時間。」

  「說清楚,不許隱瞞。」關照山神色一厲,不復先前的和善面容。

  杭縱天清了清喉嚨,避重就輕地說道:「我們發現我們不適合再交往下去。」

  「在快結婚的當頭?」真當他老了,看不清真相嗎?

  「感情淡了自然就散了,我以為我是愛她的。」但是他被愛情耍弄了。

  「有別的女人?」關照山的眼一瞇,射出冷冽眸光。

  男人會說感情淡了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出現新戀情,他是過來人,自是知曉男人的劣根性。

  誘惑處處可見,人非聖人,孰能不犯錯,縱天這孩子長相佳,還是坐收高薪的名醫師,就算他不去招惹女人,女人也會千方百計地想捉住他,撈只金龜婿。

  「我對不起潔兒,真抱歉。」他頭一低道歉。

  「潔兒不是無量的人,她非常愛你,這點你應該很清楚,男人一時做錯事是可以原諒的,你們的婚事還是照舊,不要再拖了。」

  關照山以為他的歉意只是自覺有愧,其實心裡還是念著他的女兒,年輕人犯錯會反省就好,用不著太苛責,他不過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而已,迷途知返的浪子更懂得疼惜妻兒,照顧家庭。

  「不,院長,你誤會了,不會有婚事,我們準備……分手了。」他再不說明白,恐怕連喜帖都印好了。

  「什麼,分手?!」關照山震驚地手滑了一下,差點把筆筒推翻。

  有必要鬧得這麼嚴重嗎?

  驚駭過後,他按下內線電話要女兒速來院長室,此事非同小可,一定要他們當面對質,誰是誰非說清楚,不能任性行事。

  大概過了十分鐘,關潔兒形色匆匆推開門,而她不是一個人,身後還跟著醫院最熱門的話題人物——森爾·布醫師。

  乍見許久不見的情人,關潔兒的眼神明顯黯了些,有些心慌,要不是森爾有意無意地擋著她,只怕她會衝動得奪門而出。

  「爸……呃,院長,你找我有事?」她不敢看杭縱天的眼,侷促地將頭轉開。

  關照山很生氣,但也關心的問道:「現在不談公事,我要問你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小倆口鬧彆扭要鬧到分手?」

  「我們沒有分手,他開玩笑的。」她回答得極快,怕慢了一步會失去所愛。

  「為何縱天說的和你不一樣,我看不出他有一絲玩笑意味,你們的話我該聽誰的?」關照山疼愛女兒,但也重視未來的女婿人選。

  「爸,我愛縱天,我不會和他分手,不管他跟你說什麼都不能代表我的意見。」她還深愛著他,不願緣分就此走到終點。

  他低忖了一會,抬頭看向他最欣賞的年輕人。「縱天,你呢?」

  窗外的兩道人影拚命地往窗邊推擠,還非常不怕死地將窗戶推開三指寬,好方便他們聽得更清楚。

  尤其是唐迎晞,她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麼,心口卜通卜通的直跳,扶著窗邊的指節整個泛白,氣息一凝地額頭冒出薄汗。

  「我要說的還是只有那一句,很抱歉,我辜負你的錯愛。」錯,到此為止。

  「不,我不接受,我等你,我不要抱歉。」她要爭取她的幸福,絕不不戰而退。

  「潔兒,你……」她一向是明理人,怎會對感情的事這般死心眼?

  關潔兒為了捍衛愛情,一反常態地主動攻擊。「我查過那個姓唐的女孩,她的風評不是很好,專愛搶別人的男朋友,一搶過手又馬上丟棄,根本不是真心待你,你和她不會長久的。」

  什麼狗屁話,誰說不是真心,不然她幹麼把身子賠進去……啊!真心?!

  臉色驟地慘綠的唐迎晞捂面低呻,嚇得手都發抖了,明明是一場貓逗老鼠的遊戲,她幾時把心押進去,賠給莊家?

  真是糟糕的覺悟呀!虧她還是玩弄愛情的高手,沒想到竟被最擅長的遊戲擺了一道,在勾引的過程中不小心把心搞丟了。

  「大姊,你心臟病發作是不是?」醫院很近,一步路距離。

  「你才羊癲瘋發作。」死小孩,敢詛咒她有病。

  後腦勺被拍了一下的唐晨陽含淚隱忍,不敢直言她臉白得像鬼,好像受了極大的驚嚇似。

  身為弟弟的義務就是讓她打個盡興,他不痛、不痛,真的不……痛死了,每次都那麼用力,非讓他死的樣子,好個手足情深呀!

  「我承認小晞不是好女孩,而且本性邪惡,她這一生也不可能做什麼好事,但是我選擇了她,我希望你不要批評她,對不起你的人是我不是她。」

  好感動喔!居然有人將責任攬在身上,不讓惡魔姊姊淪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眼眶中淚水滾動的唐晨陽咬著衣襟,決定投杭縱天一票,讓他榮升大姊夫一職。

  「你到現在還在維護她,你知不知道她拋棄多少男人,我就這麼不如她嗎?我愛你的心是沒有人比得上……」

  「潔兒……」別再說了。關照山不希望女兒被激動的情緒凌駕理智,反而把男人推得更遠。

  「爸!你說,我有哪點做得不好,我可以改,真的,我不要他為了一個不值得的放蕩女孩放棄我們多年的情感,這也錯了嗎?」她的心,好痛。

  錯了嗎?

  她沒錯。

  關潔兒是最無辜的一個,她為了挽回情人的心不惜一切,就算要她低聲下氣的求人她也願意,她不能失去一生的最愛。

  但是她為愛抗爭的行為看在另一個男人眼中,忍不住為她不值,也滿心地不是味道,都已經是他的人了還妄想回到舊情人懷抱,她以為他會同意嗎?

  看來不使出撒手鑭是不行了,他一定要讓他們分開,他看上的女人心中怎能還有別的男人?!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我有份報告想讓院長過目一下,有關杭醫師的醫療疏失……」

第八章

  「留職停薪?!」

  這是哪門子笑話,哪個醫師開刀沒死過人,治療率百分之百,一點小小的失誤給予懲處已經算嚴重了,居然還要停止現有職務?

  不只關潔兒訝異,聞者也覺得驚訝,連病人都議論紛紛,認為院長為了女兒慘遭退婚一事心有怨意,公報私仇施加壓力,要杭縱天「知錯能改」。

  倒是當事人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一爆發開來,他在醫院的立場會很為難,也不太可能得到女方家長的諒解。

  不過最不服的是大家最料想不到的人,當唐迎晞一聽見「留職停薪」四個字,馬上將窗戶全推開,俐落地躍窗而入。

  她指著關照山的鼻頭大罵他昏庸愚昧,老賊頭禿,是非不明又滿口爛牙,根本是一顆裝不出水仙的大蒜頭。

  然後一道小小聲的男音在一旁口白,意思是他是真蒜而不是裝蒜,事情尚未查明真相就妄下罪名,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的確不仁厚。

  想當然耳,唐晨陽的解釋讓院長氣得當場冒火,馬上叫警衛把他趕出去,連同朝院長吐痰的唐家長女也一併「護送」。

  他們讓人氣得牙癢癢地,卻也有人捧腹大笑,豎起大拇指直誇兩人夠帶種。

  「他有什麼毛病,笑氣吸多了是不是?」未免太誇張了,有那麼好笑嗎?

  「瘋病發作,不用理他。」精神病患的行為常人無法理解。

  「可是他一直跟著我,感覺很不舒服。」她又不是供人觀賞的奇珍異獸。

  「放狗咬他。」一勞永逸。

  「好建議。」養「狗」千日,用在一時。

  很無奈的「狗兒」意思意思地汪了幾聲,拜託這位愛笑的仁兄不要再笑了,「它」不吃生肉,而且他肉太硬了,別逼「它」咬他。

  笑夠了的方宏新也很怕被咬,腰桿子挺直追上前行的兩人。

  「她就是你放棄完美的院長千金,與名利雙收說再見的新歡?」長得是很漂亮,一點也不輸給關醫師。

  嗯!仔細一瞧,她比公主還美上幾分,雙目有神,靈慧巧黠,骨碌碌直轉的眼珠子閃著黑玉色澤,真像瓷做的玲瓏娃兒。

  「他說的新歡是指我?」唐迎晞鼻尖一皺,似不滿意被冠上的稱謂。

  「他是撿牛糞的,說的話不用當真。」太臭了。

  「我可以踹他一腳嗎?」其實她已經踹了。

  「隨你。」隱含笑意的杭縱天以眼角斜睨抱著痛腳直跳的男人。

  危機通常是轉機,這句話說得一點也沒錯,要不是發生這件事,他怎麼曉得狡猾如狐的「新歡」對他是用了心,真情流露。

  一直以為是他單方面的愛戀,把愛情當遊戲的小魔女根本無動於衷,即使他是她第一個男人,她還是若即若離地讓他捉不住她的心。

  現在他明白她也有情的,只是不太願意承認,怕砸了壞女孩招牌,讓人笑話她張網捕食,自己反被食物吃了。

  「喂!喂!喂!你們可不可以不要當我不存在,我沒有隱形的能力。」當著人家的面評論是非是非常要不得的行為,必須被糾正。

  方宏新追上來擋在兩人面前,不讓他們漠視他。

  「好狗不擋路。」杭縱天冷然的說道。

  「我不是好狗……不,我是狗……哎呀!被你搞亂了,我是要說你就這麼算了,不抗爭?」以前的他不可能不聞不問,任由人詆毀。

  「休息一陣子也好,省得大家一碰面都不好過。」算是還了潔兒對他的情分。

  「你在說什麼混帳話,這怎能草率行事,攸關你行醫的名譽,你不可等閒視之。」要是病人全信了不真的事實,以後誰敢讓他開刀。

  「不然呢?」忙了這些年他也累了,不曾停下來喘口氣。

  人生有很多事不需要太計較,他已經錯過不少好風景,不想再錯過愛情。

  杭縱天溫柔地將身側為他抱不平的女孩擁入懷中,臉上並無怨懟,只有滿滿的笑意和滿足,讓方宏新看得背脊發涼,直呼他被魔鬼附身。

  「你不要這麼漫不經心的,要是有心人故意整你,小疏忽變成大案件,你的醫師執照有可能被吊銷。」到時他欲哭無淚。

  「咦,真有那麼嚴重?」不過是醫療糾紛,對方只是要錢嗎?

  任何手術都有風險,醫師不是神,閻王真要不放人那也沒辦法。

  唐冰喻是法律界不敗的傳奇,常看姑姑以勝者之姿走出法庭的唐迎晞根本不認為醫療告訴是件大案子,初生之犢的她也能輕越關山。

  已經是法律系三年級的她可看出日後的潛能,能言善道不算什麼,善鑽法律漏洞才是她的長才,連繫上師長都看好她是明日之星,前途不可限量。

  「不是我要危言聳聽,報告上說他輕忽職責,枉顧病人安危,明知血庫庫存不足硬要開刀,造成大動脈失血險害人命……」

  方宏新當然不相信一個外來者的說詞,說什麼病人的傷口縫合不夠密實,輕咳數聲縫好的血管應聲而斷,血液大量噴出,使得原本不該有事的病人險些送命。

  幸好巡房的森爾及時發覺,重新送入開刀房急救,並親挽袖子輸血救人一命,才讓病人暫渡危機。

  「……現在病人躺在加護病房裡,昏迷指數是五,若降到三的話,有可能成為永久性植物人,你們說病人家屬會不追究嗎?」

  三天前能跑能跳,還能偷喝半瓶高粱的壯漢,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各種維生儀器,任誰瞧了都會鼻酸。

  而醫院把所有的罪過全推給主治醫師,認為是杭縱天有問題,導致重大醫療疏失,留職停薪以為懲處。

  天曉得是誰搞的鬼,他明明記得開刀房的護士說手術成功,病人麻醉一退觀察二十四小時便能轉入普通病房,為何三小時不到就突生變故呢?

  更可疑的是森爾去過恢復室才發生令人措手不及的憾事,一切都是他自說自話,事實真相有如羅生門,除非在場的人願意挺身而出說個明白,否則杭縱天是啞巴吃黃連,背定黑鍋了。

  「聽起來挺棘手的。」唐迎晞以指輕叩眉心,略帶關心地看向杭縱天。「你需要律師嗎?我姑姑很厲害,借你一用。」

  「什麼借我一用,你能不能說句正經話,目前我還用不上律師。」院長不會讓他有事,若是事情鬧大了,醫院也得負起連帶責任。

  「別瞧不起我姑姑,她可以讓你殺人無罪,還能申請精神賠償。」唐迎晞一說起她的姑姑,神情佈滿崇拜和敬畏,雙目熠熠發亮。

  杭縱天取笑地擰擰她俏鼻。「好,姑姑最偉大,如果有需要一定借來一用。」

  「哇!說得真曖昧,活似大淫棍。」見到姑姑時,他肯定會嚇一跳。

  他故意裝出一副色迷迷的樣子。「我只對你有興趣,你最好把自己洗乾淨了,躺在床上等我。」

  「大色鬼。」他根本是扮豬吃老虎,她被騙了。

  「食色性也。」孔老夫子的名言。

  「你……」

  「拜託,你們不要在孤家寡人的我面前打情罵俏,先想想怎麼擺平此事。」這兩人也太悠哉了吧。

  方宏新是一頭熱的替好友擔心,他本人卻像沒事人,懷裡擁著美麗佳人談笑風生,看得他心酸酸。

  同樣是三高男人,為何人家的運氣就是比他好上一點點,前後任女友都才貌出眾,美得令花兒失色,而他只能嫉妒的怨恨月老不公。

  「你別擔心太多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杭縱天視線一斜,睨視著越走越近的兩道身影。

  「就怕船直接撞上碼頭,死得更難看。」不知他在看什麼的方宏新也往後方看去,他有些訝異會看到滿臉焦急的關潔兒,以及如影隨形,始終表現得謙遜有禮的森爾。

  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或是來下馬威,人都被他們害慘了還嫌不夠,居然想再來踩兩腳。

  不過他猜錯了。

  「縱天,你真的要停職嗎?你先不要走,我再跟爸爸說說看,讓他收回人事命令。」他一走還會回來嗎?沒人敢保證。

  「不用,院長的考量我能體諒,休息一下想想將來要走的路也不錯。」他不想忙得像陀螺,沒法照顧愛爬牆的女友。

  關潔兒很難過的說道:「真要這麼逞強嗎?向我爸低個頭,認個錯並不難吧!他一直當你是女婿看待,你就不能委婉地順著他?」

  他們父女等於把整間醫院捧到他面前,只要他伸出手接住,一切都在他手中,為什麼他偏要和自己的前程過不去?

  「順?」他只覺可笑地凝起雙眉。「潔兒,你知道你在要求什麼嗎?」

  「我……」她張皇地咬著下唇,眼中流露出悲傷無比的濃情。

  「對不起,雖然我一度認為我未來的妻子會是你,但是小晞出現了,她讓我這輩子第一次嘗到癡狂的滋味,我愛她。」他也無法相信這樣的愛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身子顛了一下,關潔兒臉色慘白地扶住森爾的手,不讓自己失態地跌坐在地。

  杭縱天深深看了森爾一眼。「再見了,潔兒,希望你能找到屬於你的幸福。」祝福她。

  分手了。

  他終於說出令她再也躲不過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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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大校園裡,狹路相逢的兩人火藥味十足的對峙著——

  不過準確一點的說來,應該是只有一方戰火濃厚,如臨大敵似的死拉著自己的新男友,就怕眼前這女人眼兒一勾就把身邊這塊上好肥肉叼走了。

  「我說丹虹妹妹,看到我也不打聲招呼是什麼意思?這樣躲躲藏藏的反而更引人注目。」

  故意走上前打招呼的唐迎晞似笑非笑地道,狀若不經心的拿下藏媚的老土眼鏡假意擦拭,頓時光華大現,水汪汪的眸子直直勾向對方——男的那個。

  杭丹虹倒抽口氣,又來了又來了,每次都這樣,這女人只要使出「狐狸眼必殺技」,她的親親男友會馬上變成過去式。

  她慌忙的擋在男友身前,然而馬上發現自己個頭不夠高,根本擋不住他的視線,急得連忙轉過身用雙手捂莊他的眼,搞得男友一頭霧水直躲著她的手。

  這一幕落在想笑的唐迎晞眼中,她噁心一起的故意挨挨蹭蹭來到那男人身邊。嗯,仔細一打量,眉毛不夠粗濃,扣分;眼神太過呆滯,扣分;鼻子不夠挺、嘴巴太大,扣分扣分,更重要的是還癡癡的盯住她,不及格了,直接out,這種男人有了美色保證見異思遷,怎麼配得上丹虹妹妹呢?

  唉,說起來丹虹妹妹也實在是誤會她一片苦心了,年紀輕家裡又保護得好,壓根不曉得外頭的男人心有多險惡,拿她交的第一個男朋友來說,就是登記有冊的情場浪子之一,要勸傻女人回頭不如直接讓她心碎來得簡單,所以,她「犧牲小我」地動手搶了。

  接著的幾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勾引到手後隨手就踹入垃圾堆裡,順便打成豬頭讓他們一時半刻無法再來危害世間純情少女心。

  別說她偉大啦,她不敢當,唔,事實上丹虹妹妹後來交的幾任男朋友是沒什麼不好的風評,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勾引一下檢驗看看,果然……不堪一擊。

  「嗨,帥哥,你今晚有空嗎?」唐迎晞使出三成功力放電。

  這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說唐同學,我記得沒錯的話,你『今晚』應該沒有空。」杭丹虹用力的「剝」開她攀在男友手臂上的手。

  嗚嗚,太晚了啦,瞧瞧他豬哥般的目光,第十一個男朋友又快沒了啦!

  唐迎晞懶洋洋的縮回手,男人失望的想伸手來拉,卻被她輕易地躲開。「喔?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今晚有約呢。」

  「你少來了啦,我今天要出門的時候,明明聽到我哥接了一通電話,說要跟你約在『微格』。」那是一家Motel。

  「微格?」她一愣,表面卻不動聲色。「那小秘書,你能告訴我是幾點嗎?」

  還以為她在裝蒜的杭丹虹不耐煩的說:「五點啦,喂,現在都四點半了,你再不去赴約會來不及喔。」

  她露出個風情萬種的微笑,逕自向那男人道:「給我一枝筆。」

  男人手忙腳亂的從包包中掏出枝筆來,恭敬地雙手奉上。

  唐迎晞接過,不由分說的抓過他的大手,不管他臉紅心跳,杭丹虹大呼小叫,在他手心寫下一串號碼,「明天打電話給我。」

  「唐迎晞,你這狐狸精,我要跟我哥告狀啦!」

  她盈盈倩笑,倒退走了幾步,朝他倆送了個飛吻,「不用,我會先去找他算帳!還有,丹虹妹妹,你的眼光還是一如以往的爛啊!」

  看著唐迎晞越走越遠的身影,杭丹虹看向身邊癡迷望著佳人的男友……不不,前男友,實在不得不同意——嗚,這麼隨便就讓人勾引走的男人,她說的實在是該死的對極了!

  將車駛入微格某一房間車庫裡,杭縱天還搞不清楚唐冰喻為什麼要約他來這裡見面。

  下了車,他想了想,沒將車庫鐵卷門給放下。和女友的姑姑約在這種地方見面已經很奇怪了,再把鐵卷門放下,好像真的來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似。

  進入房間,室內一片黑暗,還來不及打開燈,驀地一陣熟悉的香氣接近,才剛轉過身,一具軟郁馥香的身子就撲到他懷裡來。

  是小晞常用的沐浴乳香味,他沒有多想地摟緊佳人,迎上她湊過來的櫻唇,深深吻上……

  不對!這不是小晞!

  眉頭一蹙的杭縱天馬上分辨出此刻吻著的人不是心愛的女子,他毫不眷戀的想推開對方,怎料她卻像只八爪章魚般死攀著他不放,他臉猛力往後撇開,喘息的問道——

  「你是誰?」

  對方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我?我是約你來這裡見面的人呀!」

  「你是……小晞的姑姑?」天啊,怎麼會有這樣的長輩。

  而且她看起來似乎沒比小晞大幾歲,他會不會是被耍了?

  房間燈光忽地亮起柔和的燈光,瞠目結舌的他看著唐冰喻手執一隻遙控器,只見她纖手一按,一陣輕柔的音樂聲緩緩響起。

  「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但看她不理會他的問題,自顧自的走到几案邊倒了兩杯紅酒,他不禁有些發怒,「你是小晞的姑姑,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呢?」

  勾引侄女的男人。

  唐冰喻聞言像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咯咯嬌笑不停。「為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她還反問他!這是什麼樣的長輩啊,被她教出來的小孩不人格偏差才怪……等等,他有一點明白小女友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是怎麼來的了。

  他臉色鐵僵的道:「你想玩,恕我不奉陪。」他轉身想走。

  他早該多點提防,瓜田李下之嫌不能不避,他無輕薄她之意,雖然他方纔的確做了輕薄她之舉。

  唐冰喻眼明手快的以身子擋住他的去路,手裡穩穩的端著兩杯紅酒。「既然來了,就不要浪費。」

  一語雙關,是說酒也是在說……美人。

  她將酒杯硬是塞入他手裡,啜了口酒,舌尖輕吐舔去唇上酒漬,看來說有多誘人就有多誘人。

  但杭縱天不為所動,「讓開。」

  瞧他這副不留情的冰冷樣,唐冰喻笑了。「陪我喝完這一杯就讓你走,至少給『姑姑』我一個面子嘛!」

  他看了她一眼,廢話不多說的一口仰盡,「喝完了,我可以離開了嗎?」

  「嗯,再等一下。」她邊說邊緩緩解開身上衣服的扣子。「你現在應該慢慢覺得熱了吧?」

  熱?!好像有點……是……她把空調關掉了嗎……

  他呼吸急促起來,不知為何,好像連意志都有些渙散,目光迷離。

  天,這女人在幹什麼?竟然在他面前寬衣解帶?!

  「把衣服穿上!」他咬牙說道。

  唐冰喻聽了卻笑得更開心了,她水蛇般的腰肢款擺著走過來,全身上下只留貼身衣物。「想要我嗎?」惡魔般的誘惑。

  他厭惡的撇過頭去,「不要,你不是小晞。」

  「喔,只能非小晞不可嗎?」她的玉臂緩緩攀上他的頸項,兩人看似貼得極近,但其實全身除了她的手外並無相觸之處。「我不行嗎?只要你想要,我也是你的喔。」

  這絕對是一個無法拒絕的誘惑,全天下男人包括柳下惠,可能沒人能抵抗得了這魅力驚人的嚏物。

  可能而已。

  杭縱天用力將面前女子一推,「你讓我想吐。」

  老實說,他自己也很驚訝,他從不是偽善的假道學,男人構造和需求本就和女人不同,生理衝動只要男女雙方你情我願,一夜春宵又何妨。

  然而遇到小晞後他的想法變了,他開始明白愛是對等的,如果他不希望小女友一天到晚招蜂引蝶,那麼他付出相當的忠誠是應當的。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要小晞難過,他已經背叛過一次,潔兒那心碎的模樣他不是不知道,他對潔兒是愧疚遺憾,但若是小晞,他會痛,替她很痛。

  他不能忍受小晞痛苦,所以即使此刻自己無比難受,他都要忍住。

  其實他並不確定小女友到底愛不愛他,也無法肯定以她另類的思考搞不好不會在意男人偷吃,可他就是想為她守住這份獨一無二,他是她的,除非她不要。

  「真的不要?唉,好吧,唐小晞,你可以出來收拾善後了,這劑春藥剛研發出來,聽說效果驚人。」

  「姑姑,你怎麼知道我來了?」一抹身影至此才從門後現身。

  「小晞……」她什麼時候來的?看到多少?有沒有誤會什麼……

  「哼,你姑姑我警覺性要那麼低,有人來了都不知道,早就不知被人砍了幾百遍了!」她唐冰喻曾是一黑道組織的頭兒,為了照顧幾個侄兒才從江湖引退。

  「那……你知道未來姑丈也來了嗎?」

  「嗄?」

  「唐冰喻,你竟敢……」砰地一聲,房門被大力甩開,一臉風雨欲來狂暴樣的范丹提殺氣騰騰的定進來。他從齒縫中進出一句,「把衣服給我穿上,三秒鐘!」

  她卻不當一回事的撈起地上的衣物,對侄女道:「我先走了,還有,他是第一個,你姑姑我搶不動的男人。」

  意思是,他是真心的,她可以放心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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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5-3 18:17:11

第九章

  「嗨!美麗的天使,有這個榮幸邀你喝一杯咖啡嗎?」

  優雅的舉止,迷人的風采,亮金色的頭髮在陽光底下顯得特別燦爛,帶著炫目的微笑彷彿阿波羅,多少少女芳心因而淪落。

  校園的一角有張情人造型的坐椅,成凝視狀的情侶以互擁的姿態獨立在草坪中央,綠茵如波妝點著盛放的杜鵑,花城的美麗令人陶醉。

  森爾以爽朗的貴族式笑容滑進其中一張,故作深情地凝望捧著厚重書籍的女學生,以欣賞且浪漫的眼神投以溫柔的注視禮。

  像是早料到他有此一舉的唐迎晞薄施淡妝,明亮的雙眸恍若會吟唱的星子,眨呀眨地說著感人肺腑的情詩。

  在外人眼中看來,他們就像一對珠聯璧合的玉人兒,同樣的出色,同樣的耀眼,同樣的和光一樣引人注目,走過他們身邊的人都會忍不住回眸一瞧,驚歎兩人在一起的畫面唯美得如同一幅畫,沒人懷疑他們不是情人。

  但實際上,這是一場魅力與自信的角力賽,驀地嫣然一笑的校園美女顯然佔了上風,情史豐富的英國紳士竟因她的笑閃了閃神,差點忘了為何而來。

  舉止不特別親密,維持一前一後的距離,兩人雙雙走進T大附近的一間小咖啡廳,七色鳥形狀的風鈴輕輕搖晃,告訴老闆有客上門了。

  「你是我見過最嬌美的東方精靈,眼似春天的鈴蘭花充滿生氣,唇如嬌艷的玫瑰閃著晶露光澤,細可透光的肌膚……」果真是絕色,美得叫人心猿意馬。

  「是嗎?我比關姊姊還美?」她嬌美的點著鮮艷欲滴的紅唇,巧笑流媚地輕揚細腕,讓他欲獻慇勤、親吻手背的手為之落空。

  他一怔,眼中浮動著些許訝異。「你們是不同的美人兒,各有各的迷人處。」

  「喔!那你是比較愛她呢,還是對我情有獨鍾?」她眨呀眨的大眼中好像在說,好想知道誰才是他心中的最愛。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問話,森爾顯然大吃一驚,有些反應不及地愣在當場,對她直接又不遮掩的態度感到欣賞。

  說實在的,他是喜愛關潔兒,對她有一定程度的情意在,但不妨礙他追求別的女人,即使他是懷著目的而來。

  「美人,你讓我非常恐慌,我怕你是愛上我了。」白嫩的臉蛋,紅艷的小口,東方女孩的精緻真叫人讚歎。

  原本以為潔兒已經是東方女性美的象徵,溫柔婉約又高雅,蕙質蘭心,娉婷綽約,沒想到還有清靈如山中清泉,翩翩出塵的靈秀佳人,純淨的氣質是最純粹的美,不帶雜質。

  若說潔兒是一朵養在幽谷的蘭花,這唐迎晞便是綻放野地的薔薇,多了自在和婀娜,多姿而嫵媚,讓人一瞧就想採擷,供養在水晶花瓶中。

  「若我愛上你又如何?」唐迎晞笑著攪拌咖啡,只嗅其味而未啜飲。

  他又再度為她的直言不諱而震住,笑得很僵。「呃,那會是我的榮幸。」

  「不想和我談場戀愛,帶我回英國,當你養在溫室裡的一朵嬌花?」她引誘著,輕舔著唇。

  「呵……你讓我受寵若驚呀!我以為台灣女孩都是含蓄的,不善於表達內心情感。」若是可以,他真想將她帶回英國收藏。

  她若有意似無心地以食指劃過他的小指。「那是你認識的女孩子太少了,你應該常往外頭看,別錯過了難得的美景。」

  「你在指你嗎?」他在試探。

  「你說呢?」她眼波一轉,讓人心弦跟著一動。

  只要是男人,很少能逃過她布下的網,森爾也不例外,他當場看直了眼,胸口像初次約會的男孩,咚地投入一顆撩撥心湖的小石子。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來一段美好的夏日之戀。」她真叫人著迷。

  「只有夏天嗎?你不覺短暫。」春的蟬兒還能見證秋天的淒迷呢!

  他低低地輕笑,「你叫我驚訝呀!女孩,美好的事物要藏起來,不該讓光照出你的美麗。」

  「喔!那要藏在哪裡呢?你知道最近的小偷很猖狂。」一不注意就被偷了。

  「好個有趣的小東西,跟你談天很有意思。」森爾想捉住她柔皙小手,卻被她巧妙地溜掉。

  「難道不想做更有趣的事?」她挑起眉,如貓般嬌慵。

  「譬如說?」

  「森爾醫師是成年人,還需要我這個涉世不深的小女孩教你嗎?」那就太失禮了。

  「哈哈……我喜歡你的簡單明快,真是個心思剔透的小可愛,我快要愛上你嘍!」她有令人迷戀的特質。

  「快要愛上和已經愛上有很大的差距,你愛上我了嗎?」櫻唇輕啟,魅語微出。

  睜著迷離美目,唐迎晞欲拒還迎地直視眼前的金髮男子,深幽的眸子像是吸進他的靈魂,魔魅而邪惡。

  「我想我愛上你了……」他低聲的說道,像是在說服自己,他應該是愛她的。

  森爾的愛語可以輕易地說出口,不論是不是真心,他都能如吃飯呼吸一般,說來毫不澀然,彷彿他傾訴衷曲的對象是他一生的摯愛。

  可惜他遇到的也是箇中高手,她的笑是迷人的,但眼睛卻像一道掀起十丈高的巨浪,叫人看不透海水之後的深度是如何危險。

  眼眸輕轉,露出利芒。「我的愛是自私的、獨佔的、不與人分享,你想得到我就必須和其他女人斷絕關係。」

  「啊!」他突然從一陣綺麗的迷夢中醒來,了悟地瞇起眼。

  「愛情無罪,有罪的是多情的男人,我可不想我的男人身上留著我以外的女人唇印。」她才是唯一。

  森爾乾笑地以喝咖啡的動作掩飾不自在的神情。「我一向專情。」

  「那關姊姊呢?你不是為了她一路由英國追到台灣。」是專情嗎?不得而知了。

  聞言,他當場嗆了一口,滿臉通紅。「不不不,我和她……呃,沒你想得親密,我們只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有共同的興趣。」

  他當然矢口否認,對他企圖接近的女人,實話絕對說不得,這是經驗之談。

  「是這樣呀!可是我聽說你常和她形影不離,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男人喲!果然是說謊的高手。唐迎晞輕蔑地一撇嘴角。

  森爾連忙解釋,「誤傳,以訛傳訛,關小姐最近情緒不穩,我基於朋友的道義安慰她,希望她早日走出悲傷的陰霾。」

  「你是指我搶她男朋友,害她失戀一事?!」她說得一點也不心虛,毫無愧色。

  「嗄!這個……我不便多言,人有選擇愛情的權利。」他為自己留後路。

  「那麼我選擇你又如何,你會真心待我嗎?」她開始設下陷阱,請君入甕。

  「我的心是你的。」他做出捧心的動作,深情款款送到她面前。

  膏迎晞掩唇輕笑,眼神卻是銳利的。「相信你也聽過我某些傳聞,我有個不太有趣的癖好。」

  「搶人家的男朋友。」他點頭,表示他早有聽聞。

  「沒錯,那是我的興趣之一,不過……」她抿著唇,沒了下文。

  「不過什麼?」好美的表情,像枝頭的小白花掙扎著不要花熟落地。

  森爾愛著關潔兒,卻也被唐迎晞楚楚動人的模樣所吸引,情難自持地生出一抹憐惜。

  「不過要甩掉癡纏不休的男人可是一門功課,你曾擔任過講師,可否教教我怎麼擺脫我所不要的負擔。」她很苦惱地輕顰眉頭,一副不勝困擾的模樣。

  「你想跟杭醫師分了?」他頓時坐正,面上露出凝肅神色。

  「沒有合,哪來的分,我只喜歡搶奪的樂趣,搶到手還有什麼意義,我的心是很大的,只裝他一個多無聊。」她說得很無趣。

  「那我呢?」不會用過即丟吧!

  她凝笑地一睇,神情甚為認真,又帶著一絲佻色,「那就難講了,看你怎麼讓我不厭煩嘍!我對一段愛情的賞味期不超過三個月。」

  善於釣魚的人不會在魚上鉤時馬上拉起釣桿,而是慢慢拉扯,時收時放,鬆懈戒心,等其游累了再拉近,以網子撈起。

  所以她並不急切地表現出對他有多少興趣,反而以釣魚的方式釣出他不甘示弱的戰鬥力,看他有沒有勇氣接下地拋出的戰書。

  男人是禁不起激的,越是困難的挑戰越是想征服,森爾對自己的長相和家世太有自信了,他相信難有女人能逃脫他優雅的風采。

  「你想離開杭醫師,他卻纏著你不放?」他問得很輕,眸子中閃過一抹陰笑。

  她大大的歎了口氣,很是無奈。「是挺麻煩的,以前我的男人很好打發,只要掉兩滴淚說一句抱歉,他們就會捨不得我落淚而自動離去,但是他……」

  唐迎晞又幽怨地歎息一聲,雙肩似有承受不住的重量。

  「他說他為了我沒了未婚妻也失去事業,連唾手可得的名利也一併摒棄,我欠他的用一輩子來還也不夠,他要纏我到死。」

  「喔!我的天使,我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解救你脫離惡龍的糾纏?」他將是屠龍的英雄。

  森爾不曉得他面前擁有天使外貌的甜美女孩,其實有顆黑色的心,身後三角形羽翼比他多一對,而且更為壯大陰晦。

  他將上天賜給他的容貌當成武器,用溫儒正直的形象來淡化他本身的邪惡氣息,殊不知真正的惡魔不需要偽裝,他們在談笑間就能伸出利爪,撕開獵物的咽喉。

  而他唯一的錯誤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低估對手的實力,以為以自身的條件足以勝任所有女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讓她們輕易墜入他編織的愛情美夢裡。

  「不用太激烈,就像你私底下施的小手段,讓他徹底身敗名裂,再無顏面出現在我面前。」她輕聲引誘著。

  「手段……」森爾的眼神閃了一下,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裝傻。

  「咯……你我的心眼都清明得很,我們是同一類人,為達目的,不在乎誰被犧牲,你的心不是豆腐做的吧?」帶著魔性的黑瞳閃著冷然的殘酷。

  「我們是同一類人……」

  他的神情蒙上淡淡的陰色,他原本打算勾引唐迎晞來打擊杭縱天,一來讓他一蹶不振,二來替整日憂傷的關潔兒出口氣,他不容許有人欺負她而沒受到教訓。

  但是一見到唐迎晞後,在她刻意的引誘下,他的心變得更貪了,雨個都想擁有。

  既然現在困住她們的都是同一個男人,那他也就不用心軟了,將兔子趕離巢穴它還是會回去,可若是—把火給燒了,看它還能回哪兒去。

  「如你所願,我的天使。」

  兩人都露出足以融化冰原的微笑,卻各懷鬼胎,暗自算計著怎樣讓他(她)自食惡果(投入他的懷抱),男奸女詐一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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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車禍?!」

  有什麼比摯愛的人發生事故更叫人恐慌,對父母死於意外的唐迎晞而言,她真的沒法忍受身邊的人再一次離開。

  從接獲消息到飛車奔至,她將車程由一小時濃縮到二十五分鐘不到,闖過十三個紅燈,三座平交道,還撞毀了消防栓、郵筒,以及市長停放在道路旁的公務車。

  從她焦急到臉色慘白的神色看來,說她不愛杭縱天,相信沒幾人會相信,她的表現已超出她一直想否認的情感,讓人一眼就能瞧出她用情有多深。

  因為害怕失去,所以她不敢去愛,以遊戲的方式褻瀆愛情,她認為只要看清男人說愛的醜陋面容,便能心如止水不為誰動情,自然就不用恐懼擁有後又失去的椎心刺骨。

  她的爸媽死的時候,她已大到足以理解是怎麼一回事,尤其她又是長女,和父母相處的時間最長,得到的寵愛也最多,所以她也最難接受父母已離她遠去的事實。

  姑姑再親也親不過親生父母,而且放棄一切全心照顧他們四姊弟的唐冰喻不過大她六歲,她不能把弟妹的責任全往姑姑肩上壓,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得長大了。

  久而久之她便忘了什麼是害怕,長期的壓抑讓她封閉自己的心,除了自己的親人外,她不讓別人有機會接近她的心,將玩弄他人的感情當成對上天奪走她父母的報復。

  直到遇上杭縱天,本來她不想將一時的心動當做真愛,可在看到他居然能「抵制」姑姑這大魔女「無堅不摧」的誘惑後,她的不安感全消除了,願意放膽愛一回。

  在她卸下心防的同時,怎知老天爺會跟她開了個玩笑,它會再次奪走她心愛的人嗎?

  「你在做什麼?」

  滿身是汗的唐迎晞著急不已地推開虛掩的房門,白色的病房像一頭巨大的野獸朝她撲過來,有一度她窒息得喘不過氣,聯想到頭覆白布、躺在太平間的爸媽。

  重重的吸口氣平復紊亂的呼吸,她讓自己慢慢地冷靜下來,旋轉的房間恢復一貫的清冷,光由窗外射進來,明亮了一室的白。

  眼前的病床多了一道背光的背影,彎下身親吻躺在床上的男人,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憤怒,一股氣直衝腦殼。

  「我在做什麼你不明白嗎?他回到我身邊了,不再屬於你。」輕柔的女聲軟軟地吐出勝利者宣言。

  一回身,關潔兒盈盈含笑,動作溫柔地將被子拉高,不讓臉上裹著紗布的男人受到一絲寒氣。

  「天都還沒黑,你就作起春夢了呀!夢遊到別人的男人身上。」唐迎晞握著拳,指尖刺入肉裡不覺痛,只是很氣很氣。

  氣什麼呢?她說不上來,就是滿腔怒火,想把人大卸八塊,而眼前身穿白袍的醫師是最佳的目標,她非常想撕裂她嘴邊怡然的微笑。

  「他原本就是我的未婚夫,我們交往了七年,是你從我身邊偷走了他。」不然現在的她正歡歡喜喜的挑著禮服,準備做十二月新娘。

  唐迎晞冷笑地說道:「那又如何,如今他心裡只有我,沒有你的存在。」

  也許是一時氣不過,或是心存報復,關潔兒一臉甜蜜笑道:「你怎麼知道他心中沒有我,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算短,所付出的情感也假不了,你認為他能說忘就忘嗎?」

  「哼!想說大道理來感化我嗎?很抱歉,我一向不是善良的女孩,也不受道德規範,我能從你手中搶走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以為你鬥得過泯滅良知的惡魔嗎?」她太不自量力了。

  望著她張狂的神采,關潔兒笑了。「壞女孩奪走男人的心,好女人卻是他們最後的歸屬。」

  「不,你說錯了,壞女人拿走男人的心,男人的靈魂,男人的雙眼,最後連軀體都奉上供其啃食,好女人什麼也得不到。」她們只得到傷心。

  「真不知道你的自信打哪來的。」她搖著頭,輕撫床上男人的發。

  唐迎晞因她輕柔的舉動而臉皮抽動了一下。「與生俱來的。」

  「與生俱來?」她突然很想給她一個打擊,看她是否還能如此驕傲。「縱天昏迷前說他後悔了,他不該受你引誘而迷惑,他希望我能原諒他,我們重新開始。」

  美麗的眸子瞇了瞇,唐迎晞的笑中帶著三分邪氣。「神智不清的人說的話怎能當真,何況誰知道是不是出自你的幻聽,畢竟你曾哭著求他回頭。」

  「你……」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再為男人心痛了,但是她毫不留情的殘酷一刀砍在她尚未結痂的傷口上,關潔兒刺痛難忍地想傷害她。

  「要是沒有他的應允,我能任意親吻他而沒被推開嗎?」

  誰說她當不了壞女人,他們的感情基礎太薄弱,如沙堡一般,她不信推不倒它。

  美得飄逸的女孩發出清脆的笑聲。「都說他昏迷了,你找十個男人強姦他,他都不會有反應,何況是微不足道的吻。」

  「你……」比她想像中的聰明。她認輸了,苦笑地收回留戀的視線。

  「他傷得怎麼樣?」她不再跟她耍弄嘴皮子,走到床邊。

  不知是無意或是存心,她先是看了一眼滿臉是傷的杭縱天,然後不經意地碰了關潔兒一下,她踉蹌一步撞到了點滴架。

  若不是這陣子關潔兒為情所苦,消瘦了不少,身子也變得輕盈,肯定會把架子撞倒,讓點滴瓶子摔個粉碎。

  「你這女人……」真的很惡劣。「你不先問問他有沒有生命危險嗎?」

  唐迎晞翻了翻白眼,一臉不屑。「都說我聰明了,你怎麼問得出蠢話,真要有個萬一,我現在身處的位置不是加護病房便是停屍間,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也許這是我們醫院對自家人的優待,讓他獨享一間病房。」她怎能說得雲淡風輕,好像她的情比紙還薄。

  「喔!廢話說完了吧!可以解釋解釋他的傷勢了嗎?關、醫、師——」唐迎晞的表情是不耐煩,急於送客。

  「我不是他的主治大夫……」她拖延著不想離開,想多陪陪她愛過的男人。

  「那你沒事就早點離開,不要打擾病人休息,更不要對他的身體做出侵犯的舉動,以刑法來說屬於性騷擾,擅用職務之便行利己之舉,是謂瀆職,足以提起告訴。」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凌厲語詞,關潔兒當真被嚇到,在這之前她一直當唐迎晞不過是個任性妄為的小女孩。

  可在這一瞬間,女孩的身體抽長了,彷彿是一道巨大的陰影籠罩住她,讓她不自覺的縮小,畏其容貌。

  「縱天的胸骨斷了三根,小腿骨折,左手腕有輕微脫臼現象,臉上的傷是車窗玻璃破裂所致,並不嚴重,但是後腦受到撞擊,必須觀察三天才能確定有無腦震盪。」

  「查出肇事者是誰嗎?」

  「呃,這個……我不清楚……」關潔兒眼神閃爍的側過頭,看向床尾的病歷表。

  唐迎晞不是傻子,當然看得出她在遮掩什麼,但是她不急著追究責任,最重要的是躺在床上的人,她必須確定他安然無恙才能放心。

  「你可以走了。」留下來,礙眼。

  她居然趕她,這實在是……「你不是傷患家屬,不得留在病房的。」

  「關姊姊,三月二十五號,天悅飯店七○二房,你想別人有沒有興趣知道你在裡頭做了什麼?」她淺笑盈盈地道。

  聞言,關潔兒臉色驟地一變,身如狂風吹柳枝強烈的搖晃一下,唇白得不見血色。「你……你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曉得,那天根本沒人瞧見她走進飯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現在我可以留下嗎?」她想跟她鬥,簡直是水裡的魚,上不了岸。

  沒有第二句,關潔兒匆忙地離開病房,不敢回頭再看一眼,為她七年的感情做一個結束。

  而在她走後不久,全身麻醉漸退的杭縱天緩慢地睜開眼,一開始的白光讓他很不能適應,當眼前的白影逐漸清晰,他突然有種哽咽的澀然。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愛你,我不想日後後悔沒能及時說出這句話。」愛要說出口,不該藏在心中。

  喉頭乾澀的杭縱天想舉起左手輕撫他愛的小女人,卻發現它裹在石膏裡,沉重得讓剛清醒的他沒力氣抬起來,只能苦笑地一咧乾裂的唇。

  「小姐,你不能一直這麼霸道,什麼都想搶,連我的台詞都搶先一步,讓我身為男人的自尊蕩然無存。」能再見到她,真好。

  唐迎晞伏在他枕邊,輕撫他刮傷的鼻頭。「你可以回一句——我也愛你。」

  活著就好,活著就好,他沒像爸媽一樣離開她。

  「我也愛你。」他改以右手擁著她顫抖的肩,眼泛淚光。

  「答應我,不可以比我早死,絕對不可以,就算你變成植物人也要給我撐著,我沒死以前不准嚥氣。」她就是霸道,她就是張狂,她就是不講道理。

  「……」植物人,她就非要他無言以對嗎?

  床上的男人非常無力的垂下手,他覺得不只身上的傷口痛,連頭都泛疼了。

第十章

  「輕點、輕點,你到底在幹什麼,你壓到我的傷口了,小心、小心……疼……疼呀!快裂開了,你……你節制點,不要太熱情……」

  他會吃不消。

  斷了三根肋骨可不算是小傷,大小傷口林林總總加起來不下百個,還有「手殘」、「腳殘」,腦袋腫個包,要應付女友的「需索無度」真的很困難。

  杭縱天懷疑她再這麼摧殘他,沒死於車禍的自己也會被她害死,死因非常不名譽,讓他羞於見人。

  「小晞,我的骨頭又斷了一根,你能不能別再啃我了,我的嘴唇都被你咬破了。」唉!他是最苦命的病人,一身傷還不得安寧。

  「送到嘴邊的福氣你不想要?」唐迎晞半威脅半瞪眼的湊到他鼻前,又是蹂躪的一吻。

  那也要看他有沒有命享用,他是撿回半條命的人。「想,但心有餘而力不足。」

  「喔!原來你已經不行了,傷得可真重。」她故意厭惡地看向他的下半身,一臉惋惜。

  翻了翻白眼,他用沒受傷的右手輕拍她渾圓的臀。「等我傷好了,你最好不要給我喊救命。」

  「哈!像我這麼不甘寂寞的桃花女,你以為我會一直守著你嗎?趁你現在『不舉』我剛好可以換換口味……」啊!他居然咬她。

  「你敢——」敢說他不舉,她下輩子的「性」福就指望它了。

  「你說我敢不敢,我可是人人口中愛搶人男朋友的小魔女喔!」天底下沒有她不敢做的事,只在於她要不要做。

  「好,你敢,你放我自生自滅好了,反正我也管不了你。」腳長在她身上,她愛到哪就去哪,他哪綁得住。

  唐迎晞怔了怔,突地仰頭大笑。「天呀!你好幼稚喔!竟然嘟嘴。」

  哈……太好笑了,一個人男人把嘴巴噘得高高地,還一副要不到糖就耍賴的孩子樣,簡直是滑稽又可笑,叫人捧腹。

  「誰說我幼稚了,我是全醫院最酷的醫師。」他堅持自己很酷,不讓人說他幼稚。

  「錯!你是最幼稚的傷患。」她輕蔑地以眼角斜睨。「都快三十歲的男人還吃科學面、乖乖,你敢說你不幼稚?!」

  「你……你偷翻我的衣櫥?」可惡,他明明藏得好好的,她怎麼會發現?

  「又錯了,我是光明正大『拿』你的換洗衣物,巫姑婆說了,自己人不必害羞。」呵呵!他臉紅了,真是可愛。

  「虎姑婆……」她指的是誰?

  「是巫姑婆,簡稱巫婆,你不會不知道自己的姑婆姓巫吧!」見他訝異的瞠大眼,她暗笑在心中。

  「啊!姑婆不是跟我們同姓?」他一直以為她姓杭,她是他們的姑婆不是嗎?

  杭縱天忘了在姑婆上頭加個表字,表姑婆不姓杭,她是他爺爺的表妹,不是親兄妹,自然姓氏不同。

  「那你知道姑婆的全名叫什麼嗎?」

  「嗄?!」茫然。

  「巫青。」

  「巫……巫青……」他挖挖耳朵,以為聽錯了。

  巫青,瘀青。

  「嘖!嘖!嘖!看你多不關心姑婆,連長輩姓啥叫啥都不知情,枉費她含莘茹苦的養大你們,真是不孝。」哪天人不在了,墓碑上的名字大概要刻無名氏或杭氏姑婆,讓老人家連死後都不留名。

  「……」巫青,瘀青……難怪他怎麼問,姑婆總是冷冷一睨,和名字有關的證件、文件一律自己保管,讓他們想碰也碰不了。

  原本以為老人家戒心重,怕不肖子孫拿去胡作非為,再加上性情原就古怪,他們也就不以為意,由著她去,沒想到是因為這緣故……

  咦!等等,姑婆為什麼告訴她,當初她對潔兒愛理不理的,有時還視若無睹地當著人前撒鹽,口中唸唸有詞說什麼「惡靈退散、惡靈退散」,讓他十分尷尬。

  而這會她把自家人都不得知的真名說與外人聽,那到底代表什麼意思,難不成是臭味相投?

  「喔!順便知會你一件事,撞你的人已經被警方捉起來,以後你出門不用擔心被車子撞。」和螃蟹一樣橫著走也沒關係。

  「……呃,小晞,你可以用正常人說話的方式,我相信沒有人願意被車撞。」她的話像是詛咒,令人頭皮發麻。

  「好,以後出入請小心點,先看看左右來車再通行,紅燈要停止,綠燈踩油門,黃燈趕快衝過去。」瞧,她也能正經的說段人話。

  他一瞪,唇上又被咬了一口。「小晞……」

  「怎樣,不夠一板一眼嗎?」嗯,下次改進。

  杭縱天對她的胡鬧還真是沒轍。「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你問的是哪一樁?」太多了,數也數不清。

  「哪一樁?」他的音量不由得揚高,黑眸瞇成一直線。「你又背著我搞了什麼?」

  美眸眨了眨,她故做無知地往他嘴裡塞片香瓜。「沒有呀!我最近很乖,天天都來找你報到,你不覺得我頭上有光環嗎?」

  唐迎晞當然不會明講,她又不是吃飽撐著,沒事找罵挨,這件車禍會發生,她也必須負擔一部分責任,因為她把狗逼得太急了,所以見牆就跳。

  本來她是利用自身的影響力逼當初陷害他的人現形,好洗刷他所受的冤屈。

  而這項計劃也如她預料中的大成功,森爾·布果然再一次買通護士,以個人「美色」引誘麻醉科醫師作假,竄改幾份頗具爭議性的病歷表,意圖掀起軒然大波,讓杭縱天在醫界再無立足之地。

  所謂內舉不避親,有事「弟弟」服其勞,負責跟監的唐晨陽整整七十二小時沒闔上眼,終於順利用DV拍下全部過程,直接將兇手送到警察局。

  不用說,森爾當下名譽掃地,還被國際醫療協會嚴厲譴責,甚至有可能吊銷行醫執照,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嚥不下這口氣,就決定將眼中釘除掉。

  「小晞,你看過穿絲襪的豬嗎?」能把假話說得如此光明正大,天底下沒幾人。

  她搖頭。

  「那你怎能指望我相信你的話!森爾醫師現在哪裡?」應該還沒被她玩死。

  他不蠢,稍一思索便能猜到一、二,即使大家絕口不提,不過看其他人遮遮掩掩、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再想不到幕後主使者是誰就白活了。

  「他回國了。」

  「回國了?」難道他猜錯?

  唐迎晞一腳往他的鼠蹊跨坐,故意磨蹭。「人家可是具有英國貴族身份,擁有外交豁免權,我們國小沒膽,哪敢和泱泱大國對抗,還不是像哈巴狗一樣派專機一路護送。」

  「小晞,你一定要玩死我嗎?」惡魔,她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可怕的魔女。

  「哎呀!我忘了提一點,姑姑說她在英國有些朋友,可以幫你照顧照顧森爾醫師,你安心的養傷,不用多想,她的朋友不會讓他死的。」

  卻比死還痛苦。

  聽到這,杭縱天已經冒出一身冷汗。「聽說令姑母對待敵人的手段很殘忍。」

  想到那個令人頭痛的女人,他用字遣詞不自覺的「敬老」起來。

  「姑母?」要讓姑姑知曉這稱謂,他十條命也死不夠。「還好啦!把吸管插進血管裡,讓血慢慢流乾,還有要人吃自己的腳指頭,一口一口的咬,然後拔頭髮塞鼻孔,窒息而亡……」

  「夠了、夠了,我想我聽夠了……」再聽下去他會反胃。

  「真的夠了嗎?你的小弟弟好像不是這麼說。」而且還活躍得很。

  下腹一點倏地充血,他猛抽了口氣。「別……別玩了,小魔女,我沒得罪過你吧!」

  她分明在報復,為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你唯一得罪我的地方是差點死掉。」害她的心也跟著死了一半,痛得手腳抽筋。

  「只有這樣嗎?」為什麼他覺得另有隱情?

  「當……」

  「哥,她在吃醋啦!因為她瞧見關醫師偷親你。」哈!她也遭受報應了,嘗到男友被搶的滋味,真是大快人心,普天同慶。

  依舊一身名牌的杭丹虹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手裡提著補身的魚湯,很高興找到嘲笑「情敵」的機會。

  「咦,什麼時候?」怎麼他毫無所覺?

  從他醒來到現在,潔兒一次也沒來看過他,怎會有這個烏龍傳出?

  「你別聽她胡說,我才不會吃什麼鳥醋,我是在替你消毒,怕你被細菌感染。」她才沒那麼幼稚,會因為一個吻而吃味。

  唐迎晞抵死不認,捧起杭縱天的頭又是啾啾狂吻,看得其他人直想把她拉開,避免傷患被她吻死。

  「少來了,你一聽到大哥出車禍的事,臉色都變了,還哭了呢!我叫你等我一下,你居然還叫我去死。」然後搶了教授的車揚長而去,她還得替她賠不是,保證一定會把車子要回來。

  「你哭了?」他很難相信,但……嘴上掛著笑,手溫柔地撫著她烏亮長髮。

  臉微紅,她低聲地辯解,「我是眼睛進了沙子。」

  「小晞,你臉紅的模樣真迷人。」他故意取笑她。

  「你……你少調侃我,不然……」

  她重重地往他胯下一壓,他當場忍不住地呻吟。

  唐迎晞的惡劣行徑讓人終於忍不下去了,杭丹虹中氣十足地一吼——

  「你快從我哥身上下來啦!你到底要不要臉,我們都在……唔……啊!啊!啊——你、你……你是變態。」完了,她也要消毒。

  「嘖!杭同學,不過是一個吻罷了,值得大驚小怪嗎?說不定哪天你會比較喜歡女人的吻。」唐迎晞噘著嘴,以指點唇再送出個飛吻。

  「你……你是瘋子啦,有病,我才不會喜歡女人,我有男朋友了。」又。

  她倏地雙眼發亮。「真的?」

  「真的,就是敝人在下我。」帶了一束菊花的方宏新從門口探了探頭。

  「是你?」眼中的光芒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啐!眼光真差。」

  「什麼嘛!你……」杭丹虹氣呼呼地想回上兩句,新上任的男友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什麼,她馬上轉怒為笑。「大嫂,你要好好照顧大哥,千萬不要再爬牆,亂勾引男人,我們先走了,你們好好休息。」

  她是笑著離開,還非常貼心地在門上掛上「請勿打擾」的牌子,滿心歡欣地挽著男友的手。

  「她……她是什麼意思?」居然喊她大嫂,哪根筋不對了?

  「她的意思是說叫我看牢你,最好立刻娶回家變老婆,這樣你才不會去搶別人的男、朋、友——」杭縱天笑得有點……咬牙切齒。

  「呃,我掛在陽台的衣服忘了收,好像快下雨了,我最好……」先溜為快。

  他壓住她的腿,不讓她起身。「你想都別想逃,老老實實地招來,你又搶了誰的男朋友?」

  「我……我好愛你喔!天,你看星星在唱歌,小鳥水中游,滿天的蜘蛛在求偶……」

  「我也愛你,小晞,但是我的唇真的被你咬破了,不要再吻我了——」

  他現在只想喊救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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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tergotfish
男爵 | 2013-5-4 01:49:42

大嫂,你要好好照顧大哥,千萬不要再爬牆,亂勾引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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