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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主人,你的血很美味呢。」惡魔優雅的擦擦嘴。
咬著下唇,最後她實在忍不住痛,抄起人字拖,把魔當蟑螂打。
這是她與惡魔締約後,一人一魔的初次交手,
從此以後,這個表面上叫她主人,
實際行為卻把她當「下人」的臭魔男就跟她槓上了!
看準她怕痛這點,三不五就咬她兼吸血,
明明自己有潔癖,還故意把地板弄髒來使喚她,
哼,要比狠,她也不會輸他啦!
敢惹她生氣,她就把他的肚子當彈簧墊,踩踩踩;
讓她不開心,她就拿拖鞋對準他的俊臉,巴巴巴,
這樣的生存遊戲直到他有天不吸她血,還逼她喝補品後才停止,
她總算明白,這個惡魔只是嘴巴有點壞,
對他的好感頓時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可是,人家早有個追尋了好幾世紀的舊情人了……
楔子
公元一九七○年倫敦
一名面容憔悴的男子狂奔在街頭,他衣衫襤褸,體型瘦弱,慌亂的躲避身後追兵。
他轉進一條暗巷,正好躲過巡邏的警方,紅色警示燈一閃而逝,映出男人凹陷憔悴的臉孔。
「賤人……」他焦慮的低咒,走投無路的他憤而握拳,搥打牆面。「該死的,賤人!」
眼神充血,胸臆間的憤、恨、怒,幾乎將他撕裂。
如果有任何方法報仇,他願意付出所有代價……
「就是你召喚我?」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男人嚇了一跳,他猛然回頭,看見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俊美男子,金髮藍眼,穿牆而出。
「嘖,麻煩的人類。」金髮男人啐了聲,一臉的厭惡不耐煩。「那就……拿你珍貴的記憶,做為願望的報酬吧。」撇嘴。
「什麼?你是誰?從哪裡冒出來的?該死……妳是麗妲那賤女人派來跟蹤我的嗎」男子氣急敗壞,伺機欲逃。
金髮男人受不了的啐了聲,「哦,該死,你的恨實在……」引起他潛藏壓抑多年的飢餓。
好吧,為了食物,只能勉為其難。
閉眼深吸口氣,當金髮男人再度睜眼時,表情、個性,完全丕變。
「是你強烈的恨召喚我——帝斯,我的主人,給我你的記憶,我將滿足你三個願望,任何願望,我都可以為你辦到。」藍眼清澈美麗,五官俊美得不像真人,笑容親切誠摯,讓人不自覺的被吸引,放下防心,相信這個人,能夠解救自己。
被追捕的男人不禁伸手,迎向金髮男人朝他伸來的手。
「帶我離開這裡!你要什麼我都給你!讓我親手、殺了那對狗男女!」男人咆哮怒吼。
「你的願望,我替你達成,我的主人。」金髮男人微笑,手往空中一劃,劈出一道時空裂縫,兩個男人一同跨進,消失無蹤。
一周後,富豪年輕貌美的遺孀與其情夫慘死於自宅床上,兇手不明。
而失蹤多日、涉嫌殺害生父的富豪獨生子,被路人發現昏倒在垃圾堆中,找到時憔悴不***形,而且失去所有記憶,忘了自己從何而來,又為何存在於這世間。
在遠處看著兵荒馬亂的金髮男子,默默拉低帽子,融入人群中,消失不見。
第一章
公元二○○八年台灣
泉水潺潺流動的山間小溪,水源清澈見底,小小的魚蝦悠遊其間,蜻蜓點水滑過水面。
一雙踩著夾腳涼鞋的小腳踏入水中,驚擾了覓食的小小生物。
「嘿咻!」
白知葉小心翼翼地走入溪水中,生怕被腳下的青苔滑倒,她穿著清涼有勁的背心加超短熱褲,身形健美修長,皮膚不若時下流行的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麥色,充滿彈性的光滑肌膚,散發青春活力。
未曾染燙的頭髮,紮成高高的馬尾束在腦後,斜邊劉海下的臉蛋,是一張清秀的臉龐。
「好涼哦!」她不禁讚歎起大自然的神奇。這麼熱的天氣,泉水卻還是這麼涼,雙腳全泡進溪水裡,果然「天然A尚好」!
嘿咻嘿咻,她小心翼翼地逆流而上,在一凹陷處,找到一籃浸在水中的蔬果。
很不淑女的雙腳岔開,彎腰將那籃蔬果自水中提起,瀝干水份,她這才提著籃子往岸上走。
在岸邊,知葉以乾淨的布將新鮮根莖食材擦乾,僅帶著一點點水珠,透著新鮮甜美的色澤,放進另一個乾淨的籃子裡,提著那籃菜,她緩緩離開溪邊,順著山間小路往村子裡走。
「咦,知葉,這麼早?幫妳奶奶送菜啊?」
「張叔早啊!」知葉綻放活力四射的笑容,與迎面走來的中年男子道早。
「聽妳奶奶說,妳有考上研究所啊?真厲害,我們村裡就妳最會唸書,要加油啊!」
「哈,還好啦。」提到研究所,她只能回以乾笑。
奶奶很高興她能考上研究所,並鼓勵她繼續升學,但她沒告訴奶奶,她不打算去念。
微微斂眼,掩去眼中的擔憂,她笑容滿面的對張叔揮手。「張叔,我要送菜去別墅,等會再聊哦!」
順著小路一直走,經過林木蔥鬱的樹林,踏上年初新鋪的柏油路。
柏油路的兩旁,是綠油油的水田和小小的菜圃,幾隻白鷺鷥在田里休憩,這座遠離塵囂的山村,讓時間彷彿停止了。
愉快地哼著歌,知葉小跳步的走著。
只容許兩輛轎車交會的馬路盡頭,有一座別墅,那是村子裡最有錢的人所有,柏油路就是別墅主人出錢鋪的,是村人心中的大善人。
但那傳說中的大善人,過著隱居般的生活,沒人知道大善人長啥模樣。
雕花鐵門躍於眼前,知葉繞過大門,從後門進入別墅,像走自己家廚房直接推門而入,沒上鎖的門讓她第一百零一次嘀咕。
「真是,門都不鎖的,要不是我們村民善良淳樸,這種豪宅要是在都市裡不鎖門,早就被人搬空了啦!」
這棟別墅以前是一座教堂,大概二十年前,一個外國神父來到這座山村傳教,建了這座教堂,後來神父離開了,教堂失去了作用,一連換了數名擁有者,不停的改建,到了現在就變成這教堂不教堂,豪宅不豪宅的模樣。
斜屋頂上的十字架已經拆掉了,但保留了彩繪玻璃窗以及外部的天使雕刻,很有洋味,但又怪異。
知葉把菜搬進廚房,打開雙門大冰箱,把食材分門別類的放進去。
這棟豪宅的主人一直向奶奶訂購有機蔬果,每天都得送新鮮的果菜過來,但到底有沒有人吃奶奶用心種的菜啊?這一點知葉很想知道。
「嘖嘖嘖,鮑魚耶,還有龍蝦……吃這麼好得要死,什麼還有燕窩!真想給奶奶補一補……」她不禁覬覦起冰箱裡的高級食材。
這裡……真的有人住嗎?
但是每天來,都會發現冰箱裡的食材少了大半,還有廚房,乾淨整潔得一塵不染,若沒人住、沒人打掃,房子不會這麼乾淨。
三兩下把菜都放好,關上冰箱門,知葉提起竹籃,不走正門也不走後門,她從側門離開。
側門位於房子西面,一打開那扇門,映入眼簾的,是花團錦簇、百花盛開的花園。
她每天來,每天看,從一開始的驚艷、讚歎,到後來產生一種克制不住的衝動……想摘取。
比拳頭還要大的玫瑰花不是能常常看見的,這座花園裡的花都生得極好,茂盛、花期長,足見園丁照顧得很好,但就她所知,別墅並沒有特別請人打理花園。
所以證明了這棟豪宅有人住,只是活動期間不讓人看見罷了,沒人照顧的花園,是不可能這麼漂亮的。
「再……近一點好了。」知葉忍不住靠近花圃,沒有直接離開,情不自禁地接近那些花。
濃郁的花香撲鼻而來,令她腦袋一陣暈眩。
「奶奶……喜歡花……」眼前所及是美麗嬌貴的花,但她腦中卻浮現奶奶憔悴的病容。
奶奶年紀大,病倒了,在她畢業那一天,住進了市區裡的醫院。
是癌症,末期了,龐大的醫藥費幾乎壓垮相依為命的祖孫倆。
她原本不想念大學的,但在奶奶的堅持下,她貸款念了,四年來半工半讀,為的就是不讓奶奶操心。
可在她好不容易念完書,決定工作讓奶奶過好日子時,她卻病了。
想起奶奶無血色的病容,知葉就有一股很深很深的哀痛。她好沒用,沒有辦法減輕奶奶的痛苦,奶奶都那麼不舒服了,仍笑著告訴她——
「沒事,我很快就出院了,知葉,妳研究所一定要去念,錢的事情妳不用擔心,奶奶有為妳存一筆。」
奶奶都病重了,她怎麼可能拿那筆奶奶辛苦存的錢,去念她的研究所?
「奶奶……」她忍不住一步步靠近,明明奶奶交代過她,送完菜馬上就離開,別打擾豪宅主人的生活。
但她想看奶奶開心的笑臉,奶奶喜歡花,卻不愛她破費花錢,如果是這裡的花……這座花園這麼多花,她摘一些,豪宅主人不會發現吧?
第一天她只敢遠遠的看著,但一天一天,她越來越想看見這些花,像是中了毒似的,無法克制想要接近的慾望。
那渴望一直累積到今天,讓她現在站在花圃旁,面對長得比她高大的薔薇花叢,踮腳、伸手,攀折頂上一朵盛開的血紅薔薇。
「妳要是摘了那朵花,會有麻煩的。」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知葉驚嚇回頭,看見側門口倚著一名金髮藍眼的外國男人。
「啊——」她嚇呆了,手仍擺放在花莖上頭。現行犯!糟了!
貝雷特看著那女孩一臉驚嚇的模樣,優雅地雙手環胸,臉上波瀾不興。
這女孩,他觀望了幾天,算是他見過抵抗力最強的人了,過了五天才伸手摘采他花園裡的花,她,嗯……應該很美味吧?
思索了一會兒,他邁開步伐走向她,身材高大的他足足比她高了兩個頭,伸手將她攀在花莖上的小手拉下,依舊面無表情的說:「未經主人同意攀折美麗的花朵,是要付出代價的。」
溫厚的大掌包覆住她的小手,用著令人心醉的嗓音說話,儘管表情冷淡,卻更有種壞男人的誘惑感。
是花香讓她頭暈嗎?還是這名貴氣男子的出現令她迷惑?知葉像被困在迷霧裡,走不出去也看不清楚,雙眼無神地直視前方,瞳孔無焦距。
貝雷特像是盯上了獵物般,陽光下的藍眸閃閃發亮。
這女孩擁有白色的靈魂,是最上等的食物,惡魔垂涎的極品。有多少年不曾見到如此純淨的靈魂了?也許,這就是她能抗拒這些花多日的原因——這些花,他以千百年來吞噬的人類記憶中的邪惡、貪婪、狡猾、慾望……各種陰暗腐敗的惡念,所栽之花。
花開得越大,花香越濃郁,代表惡念的能力越強大——美麗外表下包藏著醜陋污穢,被外表引誘,不是什麼好事呢。
嘿,不知她的記憶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屈指算來,他已許久未進食。雖然討厭被人類召喚,厭惡看見人類得知自己擁有三個願望時的貪心嘴臉,但為了生存,他不得不與人類打交道。
貝雷特,自盤古開天以來,就是一名惡魔。
既然是惡魔,就沒有是非善惡的念頭,一切的一切,全憑在「我」。
現在,他該怎麼引誘眾花爭奪的女孩呢?她純淨的靈魂,讓那些邪惡念頭急欲染指,可在他的地盤,怎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小東西,沒人告訴妳,主人不愛人踩進他的花園?」這些花總愛將誤闖禁地的人類整得死去活來,害他還得善後。
空出來的手往空中一劃,他隔出結界,將那些急欲渲染惡念的花香排除在外。
知葉混沌沉重的腦袋,頓時清醒。
「啊!」尖叫一聲,驚覺自己的小手被人給握住,這下她怎麼逃啊?「我……對不起。」既然逃不了,只好低頭道歉,希望不會被刁難才好。
知葉悄悄用眼角偷覷,觀察這外國人的臉色。
貝雷特好整以暇地雙手環胸,看著她一臉倉皇。「嗯……該怎麼處置妳呢?」語帶保留。「主人如果知道有人染指他的花園,一定會很不開心……」
聽見他這說法,她大吃一驚,直率地大叫道歉,「對不起啦!不要報警抓我,我不是故意的!奶奶……奶奶病了,我只是想帶一些漂亮的花去看她……不用錢的最好。」糟糕,她不小心說出心聲!
「不是啦,我是說……求求你,不要告訴豪宅主人,奶、奶奶就靠這份工作過活……」她更加擺起低姿態求情。
奶奶的主要收入就仰賴出手大方的豪宅主人,收購她苦心栽培的有機蔬菜,好幾次她都要奶奶不要這麼辛苦了,但老人家的固執不是她三兩句就會聽進的,如果讓奶奶知道她得罪了神龍不見首尾的主人,一定會很難過。
「唔,妳這樣讓我很為難呢……」因為我就是豪宅主人,我已經知道了。貝雷特以苦惱的神情掩飾內心的竊笑,不住在心中嘲笑她是個好騙的笨蛋。
「拜託啦——」知葉猜想著他的身份。
他穿著亞麻色西裝背心、白襯衫、黑長褲,很正式的打扮。奶奶說過,豪宅總管古羅是一個非常嚴肅的管家,不論是打扮還是儀態,都非常端正,中文也說得很好。
「古羅總管∼」她甜甜的喊,決定裝可愛看看。「看在奶奶的份上,不要出賣我啦……」奶奶也說過,古羅是個看起來很嚴肅,但其實心腸卻很軟的老好人,每週結帳時總會多付一些。
「嗯……」貝雷特瞇起漂亮的藍眼沉吟,沒否認自己不是古羅,壞心的讓她誤會。
惡魔的生命漫長、永無止境,在人間,他即使厭惡被召喚、與人類定下契約,但又為了生存不得不主動引誘人類,藉以取走「主人」最重要的記憶,保命。
「這是妳的願望嗎?」腐敗的記憶,他膩了,拐騙她與他定下契約,成為他的主人好了,希望這個擁有白色靈魂的笨女人,記憶能好吃一點。
「對,這是我的願望!」知葉笨笨傻傻的接話。
貝雷特詭異的哼了聲。「嗯?妳的願望是什麼,再說一次?」
「我的願望?哦,求求你不要告訴豪宅主人我偷摘花……」她握著他的手,直視他的藍眸,又說了一次。
他望著她主動碰觸他的小手——契約的成立,必須是主人心甘情願的指尖接觸。
「妳的願望,我為妳達成,白知葉,我的主人。」他朝她咧開嘴,露出森森白牙。
「咦?主人?」知葉傻傻的,仍在狀況外。「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下一刻,她卻從那雙藍眸深處,看見黑色的漩渦,將瞳孔染成了黑色。
知葉雙眼倏然睜大,眼前所見像是電影特效,四周的空間扭曲變形,陽光、盛開的美麗花朵全數扭轉,而她眼前的男人,藍眸突地轉為深沉的黑瞳,瞳孔中有一縷銀白漩渦詭異的旋轉,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似的。
最讓她震驚的,是他飄逸的金色直髮,由髮根處染黑到發尾。
五官上的溫柔褪去,邪惡之氣浮上俊美容顏,身上屬於人類的衣物撕裂成碎片,飄散於時空裂縫中。
黑色發亮的不知名物質,就像是他的第二層皮膚,緊貼著男人健壯的身軀。
只見他修剪完美的指甲突地長長,又黑又尖銳的十指,讓人猛一看會以為這男人著哥德式打扮,但其實他的指甲像匕首一樣銳利。
她為什麼會知道?嗯,好問題,因為他手呈爪狀扣住她下顎,指尖抵著她的臉,讓她很痛。
「痛痛痛痛!你的指甲,你的指甲!」她慘叫,不是因為現在發生的事情太荒唐,而是因為痛。
兩人被契約魔法傳到異度空間,無穹無盡,這個空間的主人是惡魔——貝雷特,在這裡,他魔法無邊。
「痛嗎?」貝雷特黑色的唇輕扯,指片輕輕劃過她臉頰,未在她臉上留下傷痕,但指尖卻浮著一滴鮮艷的血。
「惡魔貝雷特,與主人——白知葉,定下契約。」浮動在空氣中的血,滴落在地。
腳下原本一片漆黑,血滴落的那一剎那,猛地出現五芒星陣,大放光明,將一人一魔籠罩於金光之中。
知葉大驚失色。「什麼契約?我什麼都沒有簽名,我沒有!不要叫我付錢,我很窮!」
忽地,她聽見布帛撕裂的聲音——
只見一雙巨大的黑色翅膀自他背骨穿透而出,有著烏鴉般的墨色,黑鐵金屬般的光澤。
那黑色雙翼在他身後展開、拍動,數根羽毛揚起、飄落,她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雙翅膀包圍他們,然後消失。
「好了,住口,妳吵死了!」一將人拐騙上手,貝雷特立刻回復機車難搞的個性。
目的達成,最重要。
「等一下,現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電視台整人節目嗎?特效做得不錯嘛,攝影機在哪?」會這樣想,自然是正常人的反應。
現在是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惡魔、天使、五芒星陣,當然是電影裡面才會出現的東西。
「所以那些花也是假的嘍?靠,做得真像!」她就想嘛,哪有那麼大的花啊。
呃,但那憑空出現的薔薇,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魔術師!太厲害了!
「我不是魔術師,我是惡魔貝雷特!」貝雷特咆哮,揮舞著手中的血紅薔薇。
是不是她的錯覺?那薔薇花瓣怎麼會扭來扭去?而且花苞脫離花莖,張開血盆大口往她的臉撲來!
「啊——」知葉瞪眼尖叫,好險那薔薇被惡魔拎在手上,像拎一隻掙扎的小動物,發出狺狺不滿的咆哮。
「主人。」貝雷特用著嘲弄的語氣喊她。「這小東西的名字,叫做嫉妒,在主人許完三個心願之前,這些小東西是無法靠近妳的,放心吧。」
知葉仍舊一頭霧水,搞不清楚狀況。
「等一下!什麼主人?什麼願望?現在是什麼情形?能不能解釋一下?還有,導演在哪?什麼時候可以喊卡?我早餐還沒吃,很餓耶!」
要說她笨還是少根筋?一個見到惡魔的人類,這樣的反應是正常的嗎?
「哼!」貝雷特懶得開口解釋這一切,伸出右手食指在空間中凝聚一個光點,直指她眉心,帶著看好戲的心態,期待她會被嚇得屁滾尿流。
「你幹麼……」光點沒入眉心,屬於惡魔貝雷特的部份記憶,在一剎那間與她交融。
人類召喚惡魔,定下契約換取三個願望。
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惡魔達成願望後,會奪取對方一個重要的東西做為報酬,通常是靈魂最受廣大惡魔的喜愛,吞噬靈魂從中得到力量,但貝雷特不同,他喜愛奪走人類的記憶。
每當他完成主人的三個願望,便拿走記憶,讓人一輩子想不起來重要的人事物,若想毀約,則會遭受到惡魔比拿走記憶還殘忍的報復!
所以說,她現在遇到了一個惡魔,還莫名其妙與他定下契約,在她許完心願之前,必須以自己的鮮血餵養惡魔!
知葉總算露出驚恐的神情,瞪著表情很不耐煩的貝雷特。
「你騙我!」她竟然被一個惡魔給騙了,這是白知葉二十二年的日子以來,最屈辱的一刻。
她第一個願望竟然不是許「讓我找到好工作」,而是……「不要告訴豪宅主人我偷摘花」。
她是白癡!
貝雷特沒有否認,很有施捨意味的朝她勾勾手。「我要妳的鮮血,主人。」他張嘴,露出銳利的犬齒。
見狀,知葉原本的火氣「嘶」一聲消失。那獠牙跟針筒一樣恐怖啊!
「能不能不要用咬的?很痛!」她超級怕痛,奶奶總笑她「秀皮」。
「七天餵食一次是最低限度,主人。」他誆她的。他與其它惡魔不同,毋需以吞噬人類的靈魂、鮮血來獲得能量,他對於鮮血的需求不大,他是惡魔,不是吸血鬼。
但他就是想為難她,想看這個擁有白色靈魂的人類害怕、恐懼,但又不得不為的模樣。
「若不是新鮮血液,主人會死得淒慘痛苦。」他繼續胡扯。
「我討厭你……」含著兩泡淚,除了認命也不知該怎麼辦的知葉,只能把心一橫,將手伸出。
貝雷特不客氣的張嘴,犬齒刺進她皮膚,汲取她的鮮血。
「唔——」她被咬得淚眼汪汪,痛哭流涕。
吞入口中的鮮血,美味得令他眼睛一亮,這絕對是他喝過最純淨無雜質的鮮血,怎麼說呢?因為血很乾淨,沒有污穢的氣息,不愧是擁有純白靈魂的主人。
他滿足的舔去嘴角鮮血,對她投以讚賞的目光。
「主人,妳的血很美味呢。」早知道她血這麼好喝,就騙她三天得喝一口。
知葉咬著下唇,全身不住顫抖,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拿起腳下的拖鞋就往那張英俊的臉砸!
「美味你個頭!你這個死變態惡魔,竟然敢陰我!很痛耶!你懂不懂職業道德啊?咬輕一點會死啊你!王八蛋——」她拿腳下的人字拖鞋,把惡魔貝雷特當成蟑螂,痛打!
這是活了數千年的貝雷特,第一次被定下契約的主人痛毆,錯愕之餘,不免覺得人類……真難懂。
第二章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惡魔?又不是魔戒!」
那個誇張的情境,絕對是她的幻覺!
知葉把被溪水浸過的蔬果一一放進冰箱裡,嘴裡不停的碎念著,「一切都是幻覺,那一切都是幻覺……」
「妳是素玲的孫女,知葉小姐?」
咦?誰叫她?知葉狐疑地回頭,看見一名身穿深色三件式西服的中年男子,他擁有一頭淺灰色頭髮,以及淺灰色的眼珠,西方人的五官,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但神情嚴肅,難以親近。
「我是。」他誰?從哪裡冒出來的?知葉一臉疑惑,立刻起身。
「我是總管古羅。」古羅下巴傲慢地朝她一點。
他的中文很好,但有濃重的腔調,就像是……她小時候住在教堂裡的神父,很有親切感。
「這是這周的菜錢,妳點收一下。」他從西裝外套內側抽出一個純白的西式信封。
知葉掌心向上,恭敬的收下。「謝謝!」摸摸那信封的厚度,她眼睛大亮……果然出手很大方。
「素玲女士何時出院?」即使力持鎮定、嚴肅的面容,古羅仍是流露出關心之情。
知葉回以苦笑。「要看醫生同不同意。」她說不出口,奶奶,可能出不了院了。
古羅輕應一聲,沒有接話,兩人都很清楚,日漸虛弱,到最後不支倒下的老婦人,生命已到了盡頭。
「古羅先生,我有件事想要跟你商量一下。」知葉強打起精神。她要開心,要快樂,不然奶奶會很擔心她的。「能不能改成一周配送一次?每天要送貨,我沒辦法找工作。」目前她最迫切需要的東西,就是錢。
大學剛停課,她就面臨了這個問題,錢、工作、經濟壓力。
現在大學生多如過江之鯽,她從三月開始遞履歷表,兩個月過去了,工作仍石沉大海,她迫切需要工作,辛苦一點多兼幾份差,好攢醫藥費,至於奶奶辛苦為她存下的研究所學費,她不打算動。
「工作?」古羅露出訝異的神情。「妳奶奶說過妳考上研究所,妳不打算念了嗎?」
為難地扯開嘴角,她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
外表嚴肅但其實善體人意的古羅,馬上就明白了。這對祖孫啊,都太為對方設想,太想為對方做些事了。
「好吧——」
「好什麼好?我有答應嗎?」
古羅才要答應,立刻被人打斷。
朝著聲音望去,就見俊美得不像真人的貝雷特大搖大擺走進廚房,拿走流理台上碩大的五爪蘋果,張嘴一口咬下。
知葉伸出顫抖的食指,指著眼前的男人。
「你……你……你……」是真人,不是作夢嗎
「我每天都要吃到新鮮現摘的蔬菜。」他任性難搞地殺出來,涼薄的撂話,對於這個難得一見的白色靈魂新任主人,莫名有很深的欺負欲,大概是惡魔的天性,讓他不由自主的討厭太純潔的東西吧。「妳要是不想送沒關係,換別人也可以。」
「你……你……你……」指著他的臉,知葉很想殺了他。
「況且,妳得三天餵食我一次,主人。」貝雷特咬著脆蘋果,卡滋卡滋,但眼卻是直視她的,像他正在吃的東西不是蘋果,而是她。
「什麼三天!」她暴跳如雷。「明明你就說七天啊——呃?不是夢?」她接得太自然了,驚恐的看著張嘴大笑的貝雷特,和一旁驚訝的古羅。
主子他……笑了?
身為惡魔,誘惑的魅笑是天生的,但主子在那件事過後,便不曾再笑過,就連引誘別人時,也都是一張寒冰臉,怎麼今天會……難道眼前這個小女生有什麼不同之處,能讓主子另眼相待
知葉沒有發現他的驚訝,因為她自己也處在震驚之中。
「這傢伙,他真的是惡魔?」指著愉快啃蘋果的男人,她一臉不敢相信。「怎麼可能!現在是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哪有惡魔,如果他是惡魔,那我就是女巫……古羅,你頭上會動的東西是什麼?」自說自話到一半,她又指著古羅頭上抖動的尖耳鬼叫起來。
「真、真不好意思,昨天月圓,我沒收好。」自驚訝中回神,摸摸銀灰色的發,古羅迅速把冒出來的耳朵塞好,不動聲色的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知葉登時傻眼,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伸手用力擰自己的臉。發現很痛,超級痛!不是作夢,所以是真的了
「你又是什麼東西?」她快要尖叫了。
「古羅是我的僕從,種族好像是……啊,好像是狼人。」貝雷特被她的蠢樣笑到快斷氣,完全沒發覺自己的反常。「主人,妳現在的樣子……嘖嘖,看起來真蠢。」
漲紅臉,被消遣得說不出話,知葉只能死瞪著笑咧嘴的貝雷特,雙手捏拳,全身顫抖。
「所以昨天……不是我作夢?」她語氣破碎顫抖。
「昨天我不是咬了妳一口?」他惡劣地挑眉詭笑。
聞言,她立刻伸出左臂,原本無瑕的手臂上忽地出現兩個黑色小洞,小洞之間的距離像是人的犬齒間距,接著一閃而逝,隱於皮膚底層。
「為什麼會痛?」她尖叫,傷口突然出現時,尖銳的刺痛也傳來,傷口消失,刺痛也就不見了。「痛死我了……」這種痛法,讓她想到昨天被咬了一口,也讓她確認這不是幻覺。
「因為到了餵食時間,主人。」貝雷特咧開嘴,露出突然長長的犬齒,存心嚇她。
「喂你個大頭鬼,明明就七天!剛剛變成三天,現在又到了餵食時間?你當我那麼好騙嗎?你這個禽獸變態!」新仇舊恨一擁而上,知葉再度失去理智,脫下腳下的人字拖,把右腳那只丟向他的臉,手持左腳那隻,痛打他一頓。
「瘋女人,妳幹麼又拿鞋打我啊?」貝雷特趕緊丟開蘋果抵擋攻擊。
知葉反手一拍,發出好大的聲響。「叫我主人!你這王八蛋!敢陰我!我還沒打完咧!打死你,看你喝什麼血,喝喝喝,喝你個大頭鬼啦!」
她強悍又潑辣,恐懼害怕早被憤怒取代,不管惡魔會不會惱怒施法對她下咒,反正契約都定了,不能虧本!
「喂,妳又打我,夠了哦!」貝雷特被打得竄逃,漫長的歲月中,與他定契約的人類沒上千也有上百,大部份都對他恐懼敬畏,僅有一小部份的人在許了兩個願望後,意圖殺了他。
由於厭惡被人類召喚,也厭惡擁有無盡魔法的自己,在數千年前,他對自己下了禁咒,除了性命受到威脅與締結契約,他無法施展魔力,所以魔力被封印後,他也得到了正常人類的外貌。
平凡的感覺,很好,但被當成蟑螂痛打的感覺很糟,偏偏她的力道對他還構不成危險,所以他只能像個人類一樣用手擋。
「住手!住手!古羅,你還杵在那裡幹麼?還不快點阻止她!」最後,威風凜凜的惡魔,討救兵了。
「一個身強體健的大男人叫個老人救你,你好意思啊!」知葉繼續毆打他。
古羅的目瞪口呆是有原因的,他跟了幾百年的主子,今天反常的笑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拿個小丫頭沒轍,這……就算魔法被封印,可惡魔天生便能魅惑人心,怎會拿個小女孩沒辦法呢?
怎麼可能……會有人不喜歡他的主子,而主子面對這無禮的對待時,也僅是氣急敗壞的叫他幫忙
他站在原地不知該幫誰好,最後……最後……
「快吃午餐了,我做飯先!」不要理他們好了,反正主子看起來玩得很開心。
可惡,該怎麼阻止這瘋女人啊?貝雷特怒氣沖沖的看著古羅火速消失的背影,一邊抵擋,一邊自腦中搜尋她方才說的話。
「我給妳一個月八萬,妳住手!」
八萬知葉立刻放下拖鞋。「八萬?」
「妳不是要找工作嗎?我一個月給妳八萬,幫我工作。」看看她,瞳孔都要變成錢的符號了!
原本只是想讓自己脫身而已,不過……一個月付她八萬,讓她待在身邊,盡情欺負她拐騙她,好像也不錯?
漫長的生命太無趣,總要找點樂子。
「真的假的?付我八萬要做什麼工作?」知葉狐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抱緊自己。「你想幹麼?」防備色狼。
貝雷特對她防備的動作嗤之以鼻。「妳放心,白知葉小姐,妳並沒有這方面的困擾。」說著還用挑剔的眼神從頭到尾打量她數回,最後再不屑地哼一聲。
這種態度又讓知葉按捺不住,抓緊手上的凶器就打算再痛打他一頓。
好在貝雷特及時解救自己。「這偌大的房子,一直以來都是古羅一人打理,這年頭要找個知道我身份、口風緊的人,難。既然妳是我的主人,有三天餵養我一次的義務——」
「屁啦,你明明就說七天!」想到三天就要被咬一口,知葉又開始害怕。那很痛欸,感覺到他的犬齒刺進皮膚,血液往他嘴裡冒,不只是痛而已,還有那不明所以的無助感,讓她很慌。
貝雷特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她真的很怕被吸血,而不是怕他這尊貨真價實的惡魔,越想越覺得有趣。
「沒有鮮血的日子,我需要大量的食物補充體力,尤其,我要每天吃到新鮮的有機蔬菜!妳不是缺工作嗎?一個月八萬,為我工作吧。」然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欺負妳、嚇死妳,我親愛的主人。
誰會付這種薪水請一個剛出社會的大學新鮮人?知葉又不是笨蛋,當然知道他開出這種誇張的薪資,絕對不安好心,但是她,心動了。
一個月八萬,一年就有近百萬,這樣,奶奶就可以試上回主治醫生說的抗癌新藥,好延續生命。
「包吃包住?」她精打細算地問,想要把所有錢都存下來。「我可以每天準備新鮮蔬菜,但是菜錢要另外算。」她算得很精,絕對不吃虧。
「沒問題,今天就住進來。古羅,我幫你找了個小女僕。」貝雷特對她咧開嘴笑,很不懷好意的笑法,然後又往廚房大喊。
「主子……」馬上出現的古羅面露難色,真不知道該不該說清楚。
主子的魔力被禁制,可他沒有啊!為什麼要找個人類女僕來幫忙呢?太不符合投資報酬率了!
「她不懂的地方,好好教她吧。」貝雷特拍在古羅肩膀上的手,用力捏了捏。
他識時務地點頭,回復嚴謹的管家姿態。「是,主子。」
這時的知葉還不知道,她的苦日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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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葉當天就搬進豪宅,被古羅帶到頂樓的小閣樓,房間古拙,僅有一張單人床、床頭櫃,以及一個老舊的衣櫃,木質地板有些年代,踩在上頭還會聽見木頭的嘎吱聲。
僅有的一扇窗,上頭的玻璃彩繪是垂眸低望懷中聖子的聖母瑪莉亞。
「真是諷刺……住在教堂裡的惡魔。」知葉忍不住想,用十字架能不能對付他?還是大蒜?
這是傭人房,貝雷特指定她住在這裡,據說,以前這裡是神父的臥室,豪宅改建時,貝雷特保留了這裡不動,古羅偷偷告訴她,這是惡魔難能可貴的善心,這個房間是整棟房子裡正氣最充足的地方。
房間裡最現代化的設備,是床頭櫃上的電話及牆上的分離式冷氣——在這裡當女僕的好處不只是包吃包住,連電話都可以打免錢的。
行李還未放好,知葉就直接飛撲上床,拿起電話打給奶奶。
「奶奶,我啦、我啦!」
「又是妳,打電話來做什麼?」奶奶的聲音中氣十足,聽起來不像病人。
但知葉明白,奶奶是不要她擔心,才用故做輕快的語氣說話,明明就很虛弱了,還這麼愛逞強。
「想妳啊,奶奶、奶奶,我這星期天去看妳,好啦∼」用著小女孩的語氣,她對奶奶撒嬌。
奶奶不准她常常去探望,要她出去玩,不要她待在醫院,也不准她去打工。
「來幹麼?」
「我有把妳的菜種得很漂亮耶,奶奶,好啦∼我這星期去看妳,帶好吃的東西給妳吃啦。」盤算了下身邊的錢,和未來能入帳的薪資,她決定買些溫補的中藥回來給奶奶補一補。
上回去看奶奶,她又瘦了,讓人好心疼。
「不要,妳研究所快開學了,少拿我給妳的學費亂買東西,不准來!」素玲奶奶很瞭解孫女絕對會陽奉陰違。「要來可以,帶妳上個月去綠島玩回來的照片來給我看!」
知葉一頓,不知該怎麼圓過去。
畢業考後,同學們相約一同去綠島玩個三天兩夜,慶祝畢業,她沒去,因為不想多花錢,她留在學校幫教授做事,賺取一些零用錢,所以她怎麼拿得出照片來給奶奶看啊?
「同學還沒洗出來給我,等他們寄給我再拿給妳看嘛,奶奶,好啦,讓我去看妳。」
「不必,我好得很!我今天有下床去外頭散步。」
「真的啊?奶奶,那妳要好好走,小心點,最近下雨,地面很滑,可不要跌倒了。」
握著話筒,知葉叨叨絮絮地叮嚀。
她好想見奶奶,想看她好不好,但奶奶不願讓她看見自己虛弱無力的模樣。
「知道了知道了,總之妳不准來,我好得很!」老人家固執又愛逞強。
「那、那我把要給妳的東西帶去護理站給妳……」討價還價。
「囉唆,哪有年輕女孩老往醫院跑的?出去出去,出去玩!」
「好啦,奶奶……」知葉像個小女孩般撒嬌,和老人家一來一往的聊了起來,聊家裡的事、鄰居的事,聊菜圃剛種下的種子已發了新芽。
她絕口不提自己不念研究所了,已經找到薪水很高的工作,只說:「奶奶,妳安心養病,不用擔心錢。」用閒話家常讓奶奶放心。
聊了好一會兒後,祖孫倆才收了線。
知葉把臉埋進枕頭裡,將擔心的淚水全數眨回眼底,待調整好心緒,洗了把臉控制住情緒,才對著鏡中的自己打氣。
「我可以的!」拍拍臉提振精神後,她走出房間。
在樓梯轉角處,卻遇見倚著欄杆啃紅蘿蔔的惡魔。
她下意識地收攏雙臂,不知為何,在傷心難過之後,會產生一股對他的恐懼,想離他遠一點,防備他……可能會隨時撲上來吸光她的血。
這樣一想,她美其名住在這裡當個女僕,其實,跟個儲備糧食沒兩樣嘛!
「想解脫嗎?」貝雷特微笑起來的模樣溫和,像極了天使,吃著簡單無味的紅蘿蔔條,像是吃著人間美味。
但知葉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覺。
「把剩下的兩個願望快點許一許,把妳珍貴的記憶給我,不是很好嗎?」他引誘著。「任何願望都可以,我可以為妳驅趕心中最深的恐懼,只要妳許願。」
任何願望都可以……知葉心中閃過唯一的念頭,便是奶奶。
惡魔能夠辦到嗎?讓她親愛的奶奶重新恢復健康,她好怕奶奶走了,就剩下她一個人。
但她很清楚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我不相信你。」這麼好的話,這只不良惡魔拐她定契約做什麼呢?「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事。」但又不免希望,真的有奇跡。
「要讓垂死之人死而復生,當然沒問題。」貝雷特輕扯嘴角微笑,吃光了紅蘿蔔條,咂嘴回味無窮。「來,只要妳伸出手,很簡單的。」他掌心朝上,朝她伸出手。
知葉差一點就心動了,差點就伸手觸及他指尖,許下讓奶奶恢復健康的願望,要不是因為她被惡魔騙過,她真的會以為他是個善良的惡魔,而向他許願!
「如果我許願讓奶奶恢復健康,會有後遺症,對不對?」就像她定下契約,必須付出記憶為代價,以鮮血餵養惡魔一樣。
「呵。」貝雷特沒回答,只有輕笑一聲。
確實,要讓人死而復生,付出的代價巨大,而且沉重。
「必須以惡魔的心臟為藥引——妳認為人類吃下惡魔的心臟會有什麼後果?」
就算死而復生,也不會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吃你的心臟?我才不要讓我奶奶吃那麼奇怪的東西咧!」她徹底否決。「你這王八蛋,畫了一塊大餅給我,結果一咬下去,才發現這塊餅根本就不能吃,你很爛耶你!」原本的害怕,被憤怒激起來就口不擇言了。
「唔,這是我聽過最貼切的比喻。」貝雷特還有心情誇獎她,興味盎然地挑眉,重新打量眼前的女孩。
真是難能可貴,為了延續生命,無論多純潔無瑕,一旦面對他——一個這麼大的誘惑,很難不受影響。
她卻直接拒絕以他的心為藥引,解救她垂死的親人。
「我曾經也遇過一個跟妳很像的……」話說到一半,打住。
想起了不愉快的回憶,貝雷特變了臉色,優雅迷人不復見,英俊的臉龐浮現一股深沉壓抑。
他迅速轉身離去,留她一個人在偌大的客廳裡。
「莫名其妙!」她對著他的背影大罵,而後百無聊賴的打量起四周。
這個客廳,以前是教堂做禮拜的地方,一排排的木椅被拆掉了,地板鋪上了波斯地毯,她頹喪的跌進沙發裡,抬頭,看著屋簷四周的彩繪玻璃,更無力。
「一隻住在教堂裡的惡魔……」知葉不能接受。「拜託,為什麼買樂透都沒有這麼準?惡魔都被我遇到了,為什麼連統一發票兩百塊都對不中?而且許完三個願望……我會失去記憶。」
就算她許願讓奶奶恢復健康,到最後,她也會忘了奶奶……
甩甩頭,她打起精神。「我不需要多餘的願望,不需要。」
她沒有大富大貴的想法,只想要努力過自己的人生,不需要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那不是禮物,是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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