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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身為風流公子的他也有久攻不下的目標,這本該不打緊,繼續纏著就行,但家裡卻出現一個對他不安分的新成員,不到半天光景,便已佔上他未婚妻的缺,氣得他直想掐死她了事,兩人的訂婚夜,她竟守在房門外聽他和人妖精打架,並盡責的收拾他用過的「安全帽」,不料在她傚法他將訂婚戒拋入池塘後,他才漸漸慢半拍的發現,錯了!他心田里落地生根的別無他人,是她,誰知當她心軟原諒他的錯時,他卻在最不該的時刻,喊錯了芳名……
楔子
急駛的車子在醫院的門口停了下來,輪胎因外緊急剎車而和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吱」聲。車門大開,一個面容嚴肅、一身勁裝的女人自駕駛座跨下車,早就在一旁等候的警員連忙迎了上來。
「祁警官,這邊請。」警員必恭必敬地說,領著她走進醫院。
祁虹,「特別行動組」的組長,雖然年齡並不大,但因在任職期間屢破大案,而獲得破格升職,對她的強勢作風,大夥兒都是信服不已。
「事情是怎麼發生的?」祁虹一面問,一面腳步不停歇地隨著警員走進醫院的太平間。
「死者是三十五歲的女性,名字是梁青蓉,她身中六刀,前胸口兩刀,後背四刀,致命傷是後頸上的一刀,深及見骨。在送到醫院後,因大量失血,不治身亡。「警員推開太平間的門,一面說:「因為在她的皮包內找到和你合照,所以想請你來認一下。」
「兇手呢?」祁虹問,走近病床,盯著覆蓋在白色床單下的人形。
「已經被逮捕了,犯人是從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病人,已經被收押。」警員掀開白色床單。
祁虹看著床上已經沒有生命的人,深吸口氣,她真的不願意相信,眼前這個屍體是一向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青蓉姐。
梁青蓉是祁虹的同鄉,從小她就是祁虹傾慕的對象。祁虹從小個性就大而化之,如同男孩般的爽朗,而大祁虹將近十歲的梁青蓉則是溫柔賢慧,有著祁虹一向欠缺的女性特質。
祁虹雖然不敢想像自己會像梁青蓉那樣有女人味,但有時難免會羨慕她的纖細嬌柔。
梁青蓉二十五歲時,和她相依為命的父親去世後,她便隻身搬到台北來工作,此後,祁虹便少有她的消息。直到祁虹當上了警察,兩年前和梁青蓉在街頭偶遇,兩人才開始有了聯繫。
梁青蓉未婚,但身旁帶了個小女兒梁曉羽,祁虹雖然好奇,不過基於不便探討別人的私隱,她沒問過梁青蓉,因為她看得出來,對梁曉羽的父親,梁青蓉大有不便提起的忌諱。
上個月她才和青蓉姐通過電話,沒想到再見面時,卻已天人永隔。歎口氣,祁虹點點頭說:「沒錯,是梁青蓉,她遇襲時只有一個人嗎?」
「不,還有個小女孩。」
祁虹快速地轉身,急切地問:「小女孩?人呢?受傷了嗎?」
「沒有,她被死者壓在身下保護著,毫髮無傷,不過好像被嚇壞了,問她什麼都不回答,現在醫生在對她作檢查。」警員把屍體再蓋上白色床單,領著祁虹走出去。
醫療室裡,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蜷縮在病床上。
「醫生,她現在怎麼樣了?」祁虹亮了亮證件表明身份。
醫生仔細地看著檢查報告,搖搖頭,「沒有異常,我想她會不說話,應該是因為目睹了殘忍的殺戮,被嚇著了,而且誰碰她她就尖叫,我已經Call心理科的醫生來會診了。」
「醫生,謝謝你。」祁虹謝過醫生,走近床邊,她瞧著那始終低著頭的小女孩,「曉羽。」她輕喚著,然後在床沿邊坐下來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梁曉羽抬頭看了祁虹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蒼白的小臉上有著驚惶失措的神情,大眼睛中滿盈著恐懼。
好漂亮的女娃兒,祁虹驚歎著,雖然如此弱不禁風的模樣,但那秀氣的小臉正如她母親的翻版,將來長大也該是美人胚子一個,只希望她別像他母親一般的命苦。
「曉羽,我是虹姐啊,你不認得我了?」祁虹放柔語調,她知道曉羽一直有輕微的自閉症。
梁曉羽明顯地縮了一下,躲開她的手,小小的手掌握住頸上項鏈的墜子,握地緊緊的。
祁虹怔了一下,她認出那是梁青蓉向來不離身的鏈子,上頭還沾了不少的血跡。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梁青蓉並沒有別的親人,所以我已經找社工人員來了,會暫時將她安置在家扶中心。」警員向祁虹報告著。
「不用了,我就是這孩子的親人,我會收養她。」祁虹說道,抱起梁曉羽,而出乎醫生、護士意料之外的,梁曉羽不哭也不叫地任她抱起來。
「曉羽好乖,虹姐帶你回家。」祁虹輕聲說著。
梁曉羽仍是不語,只是瞪大眼睛瞅著她,手裡仍握著鏈墜。
第一章
早晨的第一道晨曦射入房間時,梁曉羽就醒了,毫無賴床樣子的她,馬上翻身下床,動作迅速地換下睡衣。
進浴室梳洗完畢好,站在鏡前,她梳理著齊肩的短髮,在腦後簡單地綁個馬尾。清澈明亮的水眸已經完全沒有睡意的殘留,她對鏡中的自己笑了笑,翩然轉身出了房間。
照一向的慣例,她下樓到了後院,將關在籠子裡的狗兒放出來,狗兒們對她猛搖尾巴,圍繞在她身旁,她輕笑著摸摸每一隻狗兒的頭,說:「喏,去跑跑吧!」
狗兒們搖著尾巴,全跑到草地上嬉戲玩耍去了,這五隻狗原先全都是在街上的流浪狗,是梁曉羽把它們由街上撿回來的,她還幫它們治病、照顧它們,因此狗兒們和她格外親近。
梁曉羽看著它們玩耍,好半晌後,她抬腕看看表,先伸個懶腰深呼吸一下,便轉身走向廚房。
音姐、芊鈴出任務去了,小榛才新婚沒多久,現在「虹苑」中就只剩下虹姐和嚴叔了,她一面思索著早餐該煮些什麼,一面開始洗米。
她年紀小,虹姐不太讓她出任務,除了偶爾的接應之外,她頂多是和音姐去做些跟監的行動。因此,屋內的清掃工作、大夥兒的飲食,她就自動擔起責任了,多年下來,她也駕輕就熟,大家喜歡吃什麼,她都一清二楚。
做好了小菜,她小心地擺上餐桌,回到後院,她吹了聲口哨,狗兒馬上乖乖地一隻隻回到籠子中,她替它們換好乾淨的水,回到餐廳時,祁虹與嚴力也起床了。
「虹姐,嚴叔,吃早餐了。」梁曉羽添好粥,乖巧的等兩個長輩坐定,她才坐下來。
「曉羽,等會兒吃飽了,你到我的書房來一下。」祁虹吩咐著。
「好。」她點點頭。
她的生活一向就是如此井然有序、一成不變,這種生活對她來說,已經習慣了。但是她不知道,一切的一切,將從她進入祁虹的書房後,開始有所不同了。
「夜星」集團,位於市中心的三十二層夜星大樓上。
一身西裝筆挺,臉上帶著熱情而充滿魅力的笑容,「夜星」的副總裁尉星栩邊向對他打招呼的職員點頭回禮,邊走向霍永晰的辦公室。
「尉副總早。」
雖然是一大清早,但霍永晰的秘書何薇薇已經開始忙著今天的工作了,她笑著對他打招呼。
何薇薇已婚,還有孩子,是典型的職業婦女,她做事認真負責,是霍永晰的得力助手。
「永晰呢?」尉星栩探頭探腦的,想看看霍永晰來了沒。
「霍先生到駱總的辦公室去了。」何薇薇笑著說,在心裡想,又來了,尉副總肯定又有事兒要她幫忙。
「哦!」他挑了挑眉,露出一抹賊兮兮的笑,拉了把椅子在她的桌子前坐下來,「薇薇,你今天好漂亮哦!」
「是嗎?」她臉色變也沒變,淡然地說:「我每天都是一樣的。」
「不是,你今天特別容光煥發、美麗動人耶!」他讚美地道,「認真的女人最美麗,薇薇,你真的是又認真、又美麗的好女人喲!」
「謝謝誇獎。」她打開電腦,看了他一眼,笑著聲明,「不過今天不行,霍先生有一個新的Case交代我今天要完成。」
「薇薇,你別那麼殘忍嘛!今天沒有你真的不行,你就當做好事,救救我嘛!」尉星栩見「諂媚政策」失效,馬上改為「哀兵政策」,他可憐兮兮地說:「今天這個會議太重要了,沒有你我就死定了。」
「不會那麼嚴重吧!」何薇薇早就習慣他的誇張了。
「就是那麼嚴重,嚴重到我可能會被『辭頭路』,薇薇,你不會見死不救吧?」他極盡可憐之能事,試圖遊說她去幫忙。
「『辭頭路』?那麼嚴重嗎?」清朗的嗓音帶著笑意,霍永晰從外面走進來,對尉星栩揚揚眉,戲謔地說:「喲,昨天咱們的最佳男主角,今天怎麼那麼早就出現了。」
「閉嘴。」尉星栩瞪了瞪眼,站起來隨著霍永晰進入他的辦公室,口中嘀嘀咕咕地念著,「你這小子,才新婚不去度蜜月,還來上班幹什麼?」
「我如果去度蜜月了,豈不錯過昨天的好戲了?」霍永晰推推眼鏡,鏡片後睿智的眸子仍是笑意滿盈。
「少無聊了。」尉星栩沒好氣地說,「昨天是她自己發花癡,關我屁事啊!就是有你那麼無聊的人,一說再說,不煩啊?」
「sorry。」霍永晰道著歉,仍是忍不住笑。
尉星栩瞪著他,不禁回想起昨天的狀況,想著想著也無奈地笑了。
昨天下午,尉星栩那平常就打扮地妖艷萬分,身材好得教人噴鼻血的女秘書,不知道是哪裡發神經了,居然只穿著薄如蟬翼的小可愛,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擺出風情萬種的姿態,等待他開會回來。
沒想到那麼剛好,除了尉星栩之外,還有駱夜辰、霍永晰,再加上兩個來自日本的客戶,會後一起上他的辦公室談生意,這下子,大家都被那春色無邊的景象嚇呆了。
結果,現場的幾個大男人表情不一,尉星栩滿臉尷尬,駱夜辰板著冷冷的臉,霍永晰則快被笑憋死了,而兩個日本客戶則是曖昧地笑著,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樣。
客戶走後,那哭哭啼啼的女秘書隨即被駱夜辰辭掉,而尉星栩則在岳芊痕同情的目光下,在總裁辦公室內被駱夜辰狠狠地「削」了一頓,然後丟給他一個極其難搞的Case,要他搞定。
「真是離譜,我和她根本沒什麼嘛!」尉星栩忿忿不平地說。
他承認他以前是挺花的,而且不可否認的是,他喜歡女人,喜歡那種能玩得起的女人,他也從不排斥什麼一x情之類的事,只要是你情我願,他認為這種事是很平常的。
但自從他迷戀上芊鈴之後,他就改變了,對別的女人他怎麼也提不起興趣,她的倩影佔滿他的思緒,現在邊成他若碰到別的女人便會有罪惡感,他會覺得對不起芊鈴。
「我知道。」霍永晰早就去查清楚了,「這會兒不又是你那些親愛的家人搞的貴,不巧的是……哈哈!」
他說著又忍不住笑了。
「我就知道,唉!」尉星栩大聲地歎氣,從今年度開始,應徵到他身邊的每一個秘書,都被他的父親收買了,個個千方百計想拐他失身,好達到逼他結婚的目的。
所有的事就從去年底的家族餐會,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愷突然帶了個「男朋友」回家,並宣佈他是同性戀開始的。
這件事把尉家兩老給嚇壞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身為「尉氏珠寶公司」的總裁,一向也是有名風流的尉日愷居然喜歡男人,這事的震撼讓他們不得不把疑問的眼神轉到同樣處處留情的尉星栩身上。
因為誰知道那些風流韻事會不會同樣是個煙霧彈,眼見大兒子已經無法挽回,他們只好盯緊二兒子,對他進行長久的疲勞轟炸,逼他定下心來。
雖然尉日愷和尉星栩不是尉衡巖的親生兒子,而是收養的,但尉星栩對他的養育之恩,還是銘記於心,也把他當成自己的親生父親般的看待,對他的話雖不至於言聽計從,但總是以不違逆為原則。
因此雖然知道父親一而再、再而三地玩著小把戲,他也只能苦笑以對。
尉星栩明白,要讓父親放心,只有以行動來證明,就是交個女朋友帶回家去,父親才能真的放心。
可是想歸想,他心底的佳人卻是久攻不下,讓他只能暗自著急。
「如果我能追上芊鈴那丫頭,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可是她真是鐵石心腸,任我如何討好她,她總是無動於衷。」他語氣間煞是委屈。
霍永晰隱在眼鏡鏡片後的眸子精光一閃,他微微一笑,沒答腔。
「其實啊!如果要讓昨天那種事不再發生,只有一個法子。」尉星栩突然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說:「永晰,我們是不是好兄弟?」
霍永晰皺了下眉,斬釘截鐵地答道:「免談!「
「什麼嘛!一點兄弟之情都不顧,哼!你別忘了,是誰幫你出主意讓你順利騙來那個難搞定的『小神偷』。」尉星栩十足邀功的模樣。
「什麼都行,只有薇薇,她是我不可或缺的左右手,絕對不行。」霍永晰說得極其堅定。
「好嘛好嘛!那借我一天總可以吧?」尉星栩退而求次地要求著。
霍永晰沉吟半晌,無奈地皺著眉,勉強地點頭,「只一天,別讓她太晚下班,她還得接孩子呢!」
看著尉星栩離開,霍永晰不由得搖搖頭,依他看來,星栩和芊鈴幾乎是沒希望的,但讓他擔心的是,星栩這處處留情的多情浪子,這次似乎是放下真心了。
輕敲下書房的門,等裡頭傳來回應梁曉羽才推開門走進去,並不忘輕關上門,她在祁虹書桌前的椅子坐下,開口問:「虹姐,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嗯。」祁虹注視著梁曉羽,這女孩兒一向貼心溫柔、玲瓏剔透,讓人不得不疼她,她每次看著總是滿懷疼惜,她對梁曉羽笑了笑,問道:「明天是青蓉姐的忌日,你記得嗎?」
「我記得。」她怎麼會忘了呢?
「你在我身邊也已經十年了吧!」時間過得真快,祁虹在心中感歎著,想當初曉羽還是個才六、七歲的小女娃兒,現在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動人,和她的母親一樣漂亮。
「嗯。」梁曉羽點點頭。
「曉羽,你記得你父親嗎?」
祁虹的話讓梁曉羽一楞,她的眼眸染上疑色,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頸項上從不離身的項鏈。
「我不記得。」她輕搖搖頭,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只是和母親相依為命,她從沒見過父親,唯一僅有的線索,就是這條鏈墜內一張小小的相片。
那是母親和父親的合照,但因照片實在過小,而且不是很清晰,所以照片中的父親對她來說,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她相信,就算他站在她面前,她也是不會認出來的。
「如果你的父親來找你,你會不會跟他回去?」祁虹問道。
梁曉羽蹙眉不語。
祁虹歎口氣,「他委託私家偵探在找你。」
梁曉羽一震,說:「為什麼?」
「那個偵探輾轉查到關於當年所發生的刑案,知道青蓉姐的後事是我辦的,也知道你被我所收養,而那偵探和我小有交情,所以先來通知我。」祁虹把一張照片放在她面前,「這就是你的父親,『尉氏珠寶公司』的前任總裁,尉衡巖。」
「尉……」梁曉羽喃喃地重複著,瞪著照片上的人,雖然已經不如她鏈墜裡的年輕,但看得出來是同一個人。
「對,這就是你的父親,尉衡巖。」祁虹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背,問:「曉羽,你要見他嗎?」
「虹姐,你認為我該見他嗎?」梁曉羽反問,唇邊染上一抹苦笑,幽幽地說:「媽媽既然在我還沒出生時就離開他,表示不想和他有所幹系,那麼現在,我還有必要和他有所接觸嗎?」
「要離開一個曾經和自己如此親密的人,其中的確該有它的道理存在,」祁虹點頭同意了她的話,接著說:「我們不明白中間的緣由,我也無法揣測當初青蓉姐心裡的想法,但是曉羽,我可以肯定的是,青蓉姐會同意你去見他的。「
「為什麼?」梁曉羽不解地問。
「天底下沒有什麼關懷比骨肉親情更密切的,在怎麼樣,他是你父親,這點是無法磨滅的。」祁虹笑了笑,語重心長地說:「依青蓉姐的個性,她會同意你去認識、瞭解自己的父親,她不會希望你就這樣一輩子和親生父親陌路而行,而且虹姐相信,既然是青蓉姐選擇的人,她的眼光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可是……」她搖搖頭,,「媽媽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了他,我不認為我去認他,媽媽會高興。」
「不,當初青蓉姐雖然隻身辛苦地撫養你,但我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對你父親全無怨懟之心,也許有什麼誤會,或是有什麼無奈,才會讓她帶你離開他。」
祁虹握住她的手,繼續說:「一切只有等你去和尉衡巖見了面,才有答案。反正只是見一面,也不是要你一定得認他,一定得跟他回去做他的女兒,對不對?」
「如果,」梁曉羽抬眼直視著祁虹,眼眸中出現不確定,他低聲地說:「我不認他,還能回虹姐身邊嗎?」
「當然了。」祁虹給她一個堅定的笑容,「我以前就說過,我就是你的親人,不管你有沒有父親,認不認他,虹姐永遠都是你的虹姐,虹苑永遠是你的家。」
「虹姐,謝謝你。」梁曉羽感動極了,長吸口氣,她下定決心地說:「我去見他。」
於是,經由祁虹的安排,在距離梁青蓉的墓地不遠的一家小咖啡廳,梁曉羽和尉衡巖見了面。
當梁曉羽站在咖啡廳的門口,便一眼就認出裡面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就是尉衡巖,她的父親。
她深呼吸,穩定情緒再緩步走過去,原本坐在尉衡巖身旁的尉日愷站起來,替她拉開椅子。她在尉衡巖的對面坐下,用一雙清澈的眼眸,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
「你是曉羽?」尉衡巖上下地打量著她,微微發抖的嗓音顯示出他激動的情緒。
眼前的梁曉羽,一身純白色的洋裝,未施脂粉的小臉看來美麗而清純,她那臉型、五官,活脫脫是她母親梁青蓉的翻版,而尉衡巖面對自己找尋多年的女兒,一時之間,除了問那句話,其他的,他一句都說不出口。
「我是曉羽。」她回答了他的問話,語氣鎮定,比較起來,她的心情似乎沒有尉衡巖那麼激動。
「好像……實在太像了……」尉衡巖似乎沉溺在自己的回憶中,喃喃地說:「你和你母親簡直是一模一樣——」
梁曉羽不置可否地抿抿唇,她自然知道自己和媽媽長得有多像,這時候,剛好服務生送上熱咖啡,她便一逕盯著霧氣冉冉上升,沒有開口。
「對不起,我這樣子問大概有點失禮。」尉日愷直盯著她,謹慎地問:「但是為了慎重起見,你身上有沒有任何可茲證明你確實是梁青蓉女兒的東西?例如出生證明、或是什麼……」
他話沒說完,尉衡巖就搶著阻止他,說道:「不用證明了,她和青蓉實在太像了。」
「總有人長得相似,爸,別忘了前兩次的教訓,我們還是弄清楚比較好吧!」尉日愷態度堅持。
一絲不悅自梁曉羽眼中掠過,她知道他是誰,現任「尉氏珠寶公司」的總裁,尉星栩的哥哥尉日愷,據說他是很精明能幹的人。瞧他那咄咄逼人的態度,彷彿她是存了多不良的心,要來認這個父親。
見她抬手解下頸上的項鏈,尉衡巖眼睛一亮,嚷著,「是了,那項鏈是我送給青蓉的。」
梁曉羽打開項鏈,將其中的照片讓尉日愷看仔細,然後冷笑一下,她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就要離開,說實在的,她已經後悔答應虹姐來這兒了。
「等一下,」尉衡巖急切地喚著她,「曉羽,你別走啊!」
梁曉羽的腳步停都不停,直到尉日愷攔在她的面前,她才停下來瞪著他,她冷冷地說:「請讓讓。」
「我道歉。」尉日愷研究般地打量她,隨即笑著說道:「聽說青蓉阿姨是很溫柔的人,怎麼你的個性遺傳到爸了,那麼沖,看來沒錯,你是爸的女兒,」
梁曉羽戒備地看著他,他和方纔那嚴峻審問的態度完全不同,現在他俊朗的臉上是和善的笑容。
他自然地想伸手摟她的肩,她一閃,讓他的手撲個空,他不以為忤地笑著,比比焦急地看著他們的尉衡巖,「過去坐下再談吧!」
她不動,仍是瞪視著他。
「不能怪我太小心,因為之前為了找你,爸已經錯認兩次女兒了,他現在會中風坐輪椅,也是因為著原因。」尉日愷歎口氣說,「太有錢是很可怕的事,你永遠不知道別人何時要設計你。彆拗了,曉羽,爸已經找了你十幾年了,如果你讓我氣走了,他會罵死我的。」
梁曉羽看看尉日愷誠懇的表情,再看看焦慮地想控制輪椅到他們身邊地尉衡巖,她轉身走回去,一言不發地坐下來。
「曉羽,你不知道我找你和你媽媽找得多苦,千萬別像你媽媽說走就走,她當初一點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走得無影無蹤。」尉衡巖伸手握住她的手,握得緊緊地不防開。
「你知道嗎?當初為了找你媽媽,我都快瘋了,她一個女人挺著個大肚子,能到哪裡去呢?」他聲音中滿是自責。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讓媽媽離開你?」梁曉羽抽回自己的手,擺在膝上,雖然知道他是自己的父親,她仍是不習慣旁人的接觸。
「青蓉什麼都沒對你說嗎?」
她搖頭,淡淡地說:「媽媽只說我沒有爸爸。」
「是嗎?」尉衡巖歎口氣,「她和我認識時,就是那種什麼委屈都往肚裡吞的個性。那時,她在我的珠寶公司當門市小姐,她性子好,對任何事都逆來順受,所以總是被同樣在門市工作的人欺壓。」
梁曉羽記憶中的母親就是這樣,工作上有什麼不順心,便在夜深人靜時,一個人默默垂淚,她以為梁曉羽睡了,其實那時還小的梁曉羽總是把一切看在眼裡。
也許是感受到母親的傷心,她從小就學著母親一般,當母親將她放在育幼院期間,她有什麼委屈也往肚裡吞,而不去增加母親的煩惱。
「我看在眼裡,真是心疼她,就把她調到我身邊當秘書,雖然我已經有妻子了,但我對她是真心的。」尉衡巖掉進回憶的漩渦中,繼續回想著。
「青蓉也知道我有家室了,甚至於她和我的妻子芳瑜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姐妹。芳瑜是個好女人,但是她唯一的缺陷就是不孕,她不能為我生下一兒半女,這一直是我們的遺憾;所以當青蓉出現在我身邊時,我們相信她是上天送來為我尉家留一脈香火的人。」
「這樣子……太不公平了。」梁曉羽無法苟同他們的想法。
「除了無法給青蓉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之外,其他的,我對待她就如同妻子一般。」尉衡巖接著說:「青蓉也知道我們的難處,她柔順、美好、不奢求任何名分,當我們知道她懷孕以後,芳瑜曾說要和我離婚,給青蓉一個尉太太的身份,但青蓉怎麼都不肯,她說她願意當芳瑜的好姐妹,她不貪圖任何名分。」
「如果真是這樣,媽媽為什麼離開你?」她滿懷疑問。
「是我不好,在我大哥夫妻因車禍身亡,只留下一個女兒後,我的母親就把為尉家留下香火的希望全放在我身上,她是個非常傳統的女性,也是個嚴苛的婆婆,因此,我一直不敢讓她知道芳瑜不孕的事實。她老人家終年長居新加坡,但我和青蓉的事,不知怎的傳到她的耳中,所以她斷定是我出軌,而青蓉是第三者,她趁我到國外處理一個朋友的後事時,回到台灣,就這樣子把青蓉趕走了。」
他想起當時的事,仍是心痛萬分。「她自作主張給青蓉安排墮胎的手術,但青蓉趁醫生不注意時,逃出了醫院,不知去向。我回來後知道了此事,才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母親,她也後悔了,但是,我們從此再也找不到青蓉了。」
梁曉羽專注地看著他,試圖看出他話中有幾分真實,在那張飽經風霜的蒼老臉上,她看到了誠懇及深深的悔意。
「我知道青蓉一定很恨我,恨我無法保護她、無法保護她腹中的孩子。」尉衡巖喃喃地說,對這件事,他已經自責了十幾年了,他哀求地說:「曉羽,你一定要回到我的身邊,讓我好好照顧你、疼愛你,好不好?」
她沉默半晌,突然說:「媽媽她……並不恨你。」
「你怎麼知道?青蓉有跟你說過任何關於我的事嗎?」尉衡巖急切地問道。
「沒有,但是你知道媽媽是怎麼死的嗎?」
尉衡巖楞了一下,輕輕點點頭,他所雇的私家偵探早已把青蓉的死因告訴他了。
「那一天風很涼,媽媽到育幼院接我回去和她住幾天。」梁曉羽的眼神移想遠方,幽幽地說:「我們已經快到家了,只差一條巷子,那人突然衝出來,拿把刀就往我們身上刺。」
她吸了一口氣,在緩緩地吐出,「媽媽趴在我身上保護我,四周好吵好吵,媽媽滿臉的血。然後她用最後的力量解下項鏈,交到我手上,我不知道她想跟我說什麼,但她只是一直吐血,說不出話來。」
「曉羽……」尉衡巖喊著她,去不曉得任何安慰她,他聽得出來,她的嗓音在微微發抖。
那時她才只是個幾歲的小孩吧!那種場面肯定嚇壞她了。
「好多人圍在我們四周,救護車來了,把我們送上車,媽媽無法開口,只是看著項鏈掉淚,還沒到醫院時媽媽就走了。我知道,媽媽是要我知道爸爸的樣子,才會拼著最後一口氣把項鏈交給我。」她將視線移回來尉衡巖的臉上,清澈的眼眸中毫無埋怨,「媽媽如果恨你,她不會把鏈子交給我的,她會希望我和你永遠沒有交集。」
「是這樣子嗎?」尉衡巖的臉上已經流滿淚水,他將臉埋進掌中,痛楚地低喊著,「青蓉,是我對不起你……」
他激動的情緒讓他突然劇烈地喘了起來,手指揪著胸前的衣服,尉日愷見狀忙自口袋中掏出他心臟病的藥,拿杯開水讓他服下。
「爸爸,你別那麼激動。」
梁曉羽的話讓尉衡巖猛然抬起頭來,眼中是滿滿的驚喜及不確定。
他遲疑地問:「曉羽,你剛才叫我什麼?」
「爸爸。」梁曉羽重複著。
一旁的尉日愷微皺起眉,用研究的眼光看著她。
「太好了、太好了,你肯認我了是不是?曉羽,你肯認我這個父親了,是嗎?」尉衡巖喜出望外地喊著,又激動了起來。他真的不敢相信,曉羽真的原諒他了,她叫他爸爸了。
「聽完過去的一切,我想那大概是真的。」她幽幽地一歎,「虹姐說得對,媽媽是不曾怨恨你,或許那是媽媽心甘情願的,所以她對你沒有絲毫的怨恨,那麼我也不該怪你。」
「你和你母親一樣,是個心地善良的孩子。」尉衡巖心中感歎萬千,他是多麼幸運能碰到青蓉,讓青蓉為他生下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兒,只是一切是這樣的陰錯陽差,是命運的捉弄讓他辜負了青蓉,但他一定會好好補償曉羽的。
「不過,我雖然肯喊你一聲爸爸,但是我不會和你回去的。」梁曉羽的話一瞬間又澆熄尉衡巖的希望。
「為什麼?」他難掩失望之情。
「我現在過得很好,也不認為現在認了你,融進你們的生活中,會讓我過得更好,我想還是安於現狀吧!」她說道。
「不,不能這樣,曉羽,我千方百計地找你,為的就是要補償你,你是我的女兒,但十多年來,我全沒對你盡到照顧的責任,讓你吃那麼多的苦,你不知道我心中的愧疚有多深,曉羽,讓爸爸用餘生來補償你,回到我身邊來,好不好?」尉衡巖哀求地說。
「我過得一直很好,虹姐對我很好,嚴叔對我很好,姐姐們也對我很好,所有的人都很照顧我,我並不覺得自己吃苦了。」梁曉羽微笑了起來,緩緩地搖搖頭,「我並不想離開她們,我已經習慣把她們當成家人了,所以,我不會離開虹苑,不會搬回你身邊的。」
「他們再怎麼對你好,畢竟和你沒有血緣關係啊!」尉日愷開口勸道:「既然和爸相認了,你還是回來比較好。」
尉衡巖十分贊成他的話,猛點著頭。
「有沒有血緣關係,有什麼重要呢?」梁曉羽轉向尉日愷,「你和爸爸還不是毫無血緣關係,難道爸爸會把你當外人嗎?難道你會排斥而對他不孝嗎?」
她的話讓他一楞,隨即她的笑容苦澀了起來,「而且,除了那割不斷的血緣關係之外,我的出生證明上是父不詳,現在是被虹姐正式收養的,因為這樣,我並不認為我該以血緣關係為理由而回來。」
「可是……」尉衡巖還想勸她,卻不知任何說服她,畢竟她說得合情合理。
「爸,你先到車上休息一下,讓我和曉羽談談,好嗎?」尉日愷研究般的眼神仍盯著梁曉羽。
「也好,你幫我勸勸她。」他知道這個大兒子的口才和遊說能力和二兒子星栩是不軒輊,一樣的好。
他任司機將他推出門口,突然又回頭說:「日愷,你不要忘了要給曉羽的東西。」
「我知道。」尉日愷目送尉衡巖離開。
第二章
將視線移回梁曉羽的臉上,尉日愷歎了口氣道:「如果你還介意我剛才一開始時說的話,那我道歉,誠摯地道歉。」
她呆了一下,蹙眉回想著,然後笑著搖頭,「沒有,我沒有介意你說的話,事實上小心是對的。」
「那我就想不出有什麼理由讓你不肯回到爸的身邊了。」他想著所有的可能性,說:「如果你顧忌的是媽,那你大可放心,媽和爸一樣,一直希望能找回你,這次是因為奶奶不小心跌倒住院,媽到新加坡去照顧她,所以才沒和爸來,但她知道找到你了,還千叮嚀萬囑咐地要我們一定要帶你回去。」
「我誰都不顧忌。」梁曉羽坦白地說,「其實如果不是虹姐堅持要我來,我不會來和爸爸相認的。虹姐說父女親情是割不斷的,這點我贊同,所以我來了,但虹姐也說了,要不要隨他回家,我自己可以抉擇,而我的選擇是,我不會和他回去的。」
「你很堅決嗎?」見她毫不考慮地點頭,他眉峰微蹙,接著問:「你說的虹姐就是祁虹,天虹組的負責人,對不對?」
「你調查過了?」她記得虹姐說已經交代那個偵探不能洩露她們的身份,而他會知道天虹組,一定是調查過了。
「是的。」尉日愷坦然地承認,他的小心是必須的,「尉氏珠寶公司」在珠寶鑽石業中畢竟是數一數二的,成為一些人的覬覦對象是在所難免,前幾次就是有心術不正的偵探聯合貪婪的女子設下騙局,讓父親一再失望,所以這次他真的是分外小心。
「哦。」梁曉羽不怒反笑,端起熱氣散去,已經半冷的咖啡輕啜一口,,苦澀的滋味讓她眉心一皺,哇!忘了加糖,天知道她一向怕極了苦味兒,她慢條斯理地取過桌上的糖罐,一面加糖一面說:「那很公平,因為我也事先調查過你們了。」
「哦!」尉日愷同樣應了一聲,看著她加了好幾勺的糖,他靠向椅背,興味盎然地問:「那你調查到什麼了?」
「很多。」她再喝口咖啡,滿意它的甜度,才蓋上糖罐,看著他,她的眼中有著淡淡的笑意,「你們兄弟的八卦著實不少。」
「星栩的該比較多吧!」他揚揚眉,知道他這個弟弟一直是風流有名的。
「的確,他的八卦……多得嚇人。」她同意他的話,提起尉星栩,一抹若有似無的光芒在她眼底閃過。
「不過我想,我的八卦比較勁爆,對不對?」尉日愷毫不修飾地說:「大家把我的感情觀給渲染地有些不堪吧?」
「稍微。」對他的直言不諱,她有點訝異,看進他那雙併無心虛或難堪的眼睛,她發現他對他自己是同性戀著件事很泰然處之,對別人的看法和觀感也毫不在意,她不禁有些佩服他,身為大公司的總裁,一言一行都會是媒體和大眾注目的對象,這是需要勇氣的。
「怎麼說起我了,咱們不是在談你嗎?」尉日愷笑了起來,把話題轉回來,「你放心,爸並不知道你的收養人是在從事那麼危險的工作,我怕他擔心並沒有告訴他。」
「沒什麼好擔心的,虹姐疼我,我還未滿十八歲,她不會讓我出危險的任務的。」梁曉羽微偏著頭看向窗外的尉衡巖,長歎口氣說:「我在虹姐身邊十年了,她一直很疼愛我,把我視同己出,我怎麼能就這樣和你們回去呢?對我來說,虹苑是我的家,虹姐是我的親人,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所以你不回來,全是你私人的因素?」
「我從一出生就姓梁,已經快十年了,難道要我現在改回姓尉嗎?」她音量轉低,自言自語般的喃念,「要我姓尉,成為你的妹妹嗎?」
「什麼?」尉日愷沒聽清楚。
「沒什麼。」她笑了笑,眉梢間不知怎地就染上了薄愁。
「好吧!我想爸會尊重的意願。」他由口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放在她面前的桌上,「這是爸交代一定要給你的東西,你收下吧。」
盒子裡頭是一個純金的尾戒,她拿起它,上頭的圖案是一隻麒麟,她輕撫過精緻的圖騰,輕呼著:「好漂亮!」
「戴上,這是尉家人的標誌,爸的尾戒上是龍,媽的是鳳,我的是獅子,星栩的是……」
「老虎。」梁曉羽仍盯著戒指,自動把他的話接下去。
「對,是老虎,你怎麼知道?」他疑惑地問,腦中突然閃過久遠之前的一幅景象,他努力想捉住僅僅一閃而過的回憶,直勾勾地看著她,問:「我們以前……見過嗎?」
梁曉羽但笑不語,伸手掠開前額的劉海,上面有一道小小的疤痕。
「是你,那個女孩……」尉日愷失聲叫了起來,他想起來了,她就是那個沉默的小女孩嘛!
「對,是我。」他黯然地垂下眼睫,低低地說:「他一向自豪的就是眼力過人,怎麼你都認出我了,就他仍是……唉!」
她的歎息引起他的好奇,眼力過人,說的是星栩吧!怎麼回事,他們兩個認識嗎?
他還來不及發問,她看看表,「時間不早了,我要走了。」
「好,走吧!」他暫且壓下滿腹的疑問,結了帳,和她一同走出咖啡廳。
走到尉衡巖面前,尉日愷把梁曉羽的決定告訴了他。
「這樣嗎?曉羽,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尉衡巖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嗯,對不起,不過爸爸,我會常去看你的。」她給他承諾,轉身離開。
兩人目送她離去的背影,尉日愷的心思不停轉著,唇角揚起一抹笑,他對還在歎息的尉衡巖說:「爸,你別傷心了,其實這件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哪還有什麼轉圜的餘地,這孩子的語氣那麼堅決,唉!」他又重重地歎口氣。
「要讓曉羽進我們尉家的門,並不是只有讓她認你做父親,或是叫她把姓改回姓尉這幾條途徑啊!」尉日愷唇邊的笑意擴大,心想,星栩啊星栩,你可別怪大哥,大哥是在救你一命啊!
「啊!」尉衡巖突然頓悟出大兒子話中的含義,思索的瞇起眼睛,也許這是可行的吧……
將車子停在夜星大樓前,尉星栩對何薇薇說:「喏,資料麻煩你帶進去。」
「尉副總不回公司嗎?」何薇薇問,還不到下班時間啊!
這一周以來,因為尉星栩還沒找到適合的女秘書,所以霍永晰只好勉強把何薇薇出借,讓她跟著他出外談公事。
不過忙歸忙,何薇薇倒是十分佩服尉星栩,他不僅頭腦清晰、反應敏捷,有些極難處理的Case都被他用熱絡的笑容以及三寸不爛之舌給搞定了,像今天這個Case,對方的人可能都沒弄清楚合約的內容就簽了字,尉副總真不愧是公司內第一的交涉高手。
「不回去了,我跟老大說過了,我晚上有點事。」尉星栩口中的老大是「夜星」的總裁駱夜辰。
何薇薇下了車,尉星栩目送她進入公司的大門,才開動車子,他一面朝他的目的地前進,一面大著手機。
「喂,大哥,是我,我馬上到。」
放下電話後不到五分鐘,他已經到達尉日愷居住的大樓門口,尉日愷正等在那兒,準備搭他的便車。
「怎麼,大哥,你幹嗎不開車,還有我過來接你?」尉星栩熟練地掉轉車頭,今天他們兩兄弟接到父親的電話,告知今天晚上要家庭聚會,所以他們正朝著尉衡巖居住的別墅而去。
「有點事要跟你談談。」尉日愷點燃一根煙,向尉星栩比了比,他搖搖頭。
「什麼事?」他專心地注視著前面的路況,一面問。
「星栩,你該知道爸找到他女兒了吧?」尉日愷開門見山地說。
「知道,爸跟我說過了,那女孩叫梁曉羽,我見過她,但沒想到她是爸的女兒。」尉星栩眼前浮現梁曉羽那清秀的模樣。
那天虹組中看起來最乖巧安靜的女孩,竟然和他們有那麼深的淵源,真是太巧了。
「你見過?你還記得?」尉日愷有些許的訝然。
「當然了,我前陣子才見過她嘛,我有沒有老人癡呆症,哪會不記得。」尉星栩挑挑眉說,「她們的組織是很強的,不過我沒告訴爸有關她身處的環境,我想,爸應該還不知道。」
「對,我也瞞著爸。」他贊同星栩的做法,如果讓爸知道了,爸一定會強迫曉羽脫離那個環境。
「媽和奶奶知道嗎?」尉星栩問道。
「都知道了,媽迫不及待地想見曉羽,所以昨天已經從新加坡回來了,奶奶也來了。」尉日愷笑了起來,意有所指地說:「聽說,菱耘也跟著奶奶回來。」
「是嗎?」尉星栩瞄了他一眼,有點悶地說:「給我一根煙吧。」
「煩了嗎?」尉日愷有點幸災樂禍地笑著,為他點了支煙。
尉菱耘一直對尉星栩特別有好感,每次回來台灣時總是纏著他。
她自小和尉老太太住在新加坡,因為幼年就雙親亡故,所以尉老太太非常疼她,幾乎到了寵壞的地步。
對於尉家這兩個兄弟,尉老太太雖然也同樣喜愛,但畢竟不是尉衡巖親生的,總是有點遺憾,所以尉老太太一直希望他們兩兄弟有一個能和尉菱耘結婚。這樣子總是保有正統尉家的血脈。
「這次菱耘和奶奶回來,你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尉日愷一副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模樣。
「沒什麼凶多吉少的,我都已經幾歲了,難道還要聽她的擺佈嗎?」尉星栩嘟嚷著。
「哼哼,那可由不得你。」尉日愷調侃地說,「咱們兩兄弟啊,如果在以前,就是御筆親點的『駙馬爺』,哪裡能有說不的權利,我聰明,所以在我大學發現自己不喜歡女人的時候,我就把我的未來獻給公司了,我可以為公司賣命一輩子,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他頓了一下,接著說:「你呆嘛,堅持在外頭工作,未來不能獻給公司,你只好把你的未來獻給尉家的女人,以報答爸的養育之恩。」
「我從來都不知道你是這種心態,,也不點醒我一下,你一點手足之情都沒有。」尉星栩瞪了瞪他,忿忿地吸了口煙。
「這次你可要有心理準備,奶奶被菱耘纏得受不了,這次一定會跟爸討論你和她的事。」他是聽媽說的。
「那等會兒不下車了。」尉星栩開始擔心了。
「那更慘,你不在,奶奶和爸爸如果作了決定,你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尉日愷壞壞地笑著說:「還是你想背上不孝忤逆的罪名?」
他低罵了句髒話,心裡卻明白大哥所說的狀況對他是不利極了。
「事情倒也不是沒有扳平的空間,等一下就看你自己怎麼做了。」尉日愷提醒他,「你也不是只有和菱耘結婚這一條路可走。」
「怎麼說?」尉星栩不解。
尉日愷笑了笑,沒有回答。
在尉家的別墅中,梁曉羽已經先到了。
「來,我瞧瞧。」羅芳瑜拉著她的手,就如同尉衡巖剛看到她時一般的興奮。「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了你好久,總算是找到你了。」說著說著,忍不住就哭了起來。
對她的熱情及淚水,糧曉羽一下子有點手足無措,只能遲疑地看著尉衡巖,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她。
「好了,好了,你別猛掉淚啊!等一下嚇到曉羽了。」尉衡巖坐在輪椅上,由看護推著過來,他對梁曉羽說:「這是我妻子芳瑜,你若不習慣,叫她阿姨好了。」
「嗯。」梁曉羽點點頭,反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阿姨,你別哭了,喏,現在找到我了,該高興不是嗎?」
「對、對。」羅芳瑜擦擦淚水,仔細端詳著她的臉,轉頭對尉衡巖說:「你瞧瞧,這模樣多像青蓉啊!尤其是那雙眼睛,多溫柔、多善解人意,像極了她媽媽。」
「對呀!我頭一眼看到她,就知道我找到了。」他才說著,尉老太太和尉菱耘也走下樓來。
「這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尉老太太直接走到梁曉羽面前,挑剔地審視她。
「是的,她是曉羽。」尉衡巖為她們介紹著,「曉羽,這是奶奶。」
「奶奶好。」梁曉羽乖巧地喊人,雖然當初是眼前的老太太趕母親離開的,不過她已經知道那是誤會,十多年前的事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對自己的命運,她向來是不怨天尤人的。
「曉羽嗎?」尉老太太對她的乖順似乎很滿意,審視的神情放鬆了,她歎口氣道:「倒是長得清秀漂亮,回來就好。」
「是啊,回來就好,以前的事就甭提了吧。」看見母親接受梁曉羽了,尉衡巖鬆了口氣。
「叔叔,這真的是你的女兒嗎?可別像前幾次一樣弄錯了,害奶奶白高興一場。」尉菱耘打量著梁曉羽,語鋒尖銳地開口。
對她的話,尉衡巖的臉色變了變。
「當然是真的,我們都查清楚了。」羅芳瑜深知菱耘那刁蠻任性、口不擇言的個性,怕她惹惱了尉衡巖,連忙說道。
「恐怕只查到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私生女嘛!父親是不是叔叔還有待考量呢!誰知道那女人在外面有沒有搞三捻四的,還是查清楚的好喲!」尉菱耘完全辜負了羅芳瑜想打圓場的苦心,還在說著風涼話。
這話一說出,尉衡巖的臉色更難看了。
梁曉羽俏臉一沉,知道這種話對母親是極大的侮辱,她毫不思索地閃身過去,訊雷不及掩耳地揚手打了尉菱耘一巴掌,然後她轉身毫無留戀地向大門走去。
「啊……你竟敢打我……」尉菱耘從來沒挨過耳光,楞了好幾秒,才想到要尖叫。
「曉羽、曉羽……快攔著她……」尉衡巖急遽地喊著,一時間,尖叫聲、急喊聲充斥屋內。
憤怒的梁曉羽腳步極快地到了門口,沒注意下,一頭撞進剛要入門的尉星栩的懷抱中。
「小心。」他穩住她的身子,眼神一轉,把門內的狀況盡收眼底,看見捂著臉,在那頭雞貓子鬼叫的尉菱耘時,他明白了,一抹笑意漾上了雙眸,他微低頭,俯在她耳邊說:「你打她啊?」
「對。」她的眼眸中還有冷意,掙開他的手,試圖再向外走去,她生氣了,只想離開。
「星栩,攔著她。」尉衡巖喊道。
尉星栩伸長手臂,輕易地將梁曉羽再擁進臂彎中,她抬頭瞪他,冷冷地問:「幹嗎,你要幫她報仇啊?」
尉星栩搖頭,俊逸的臉上笑意滿盈,對她揚著眉,「她本來就很欠揍,打得好。」
「那就別爛著我。」她身子一低,想從他的臂膀中掙脫,可他突然收緊手臂,將她桎梏在自己懷中。
「怎麼回事?」尉日愷由外頭進來,愕然的問道。
「大哥,這兒交給你了。」由於尉菱耘的哭叫怒吼聲太尖銳嘈雜了,尉星栩提高音量對尉日愷說著,然後轉向尉衡巖,大喊:「爸,我帶曉羽去外頭庭院走走,馬上回來。」
「別讓她離開。」尉衡巖緊張兮兮地喊回去。
「我知道。」
直到兩人到了庭院,尉星栩才鬆開自己摟著梁曉羽的手。
庭院中有著一大片的綠草如茵,並點綴著幾株不知名的小花朵,在微風中搖曳著,他們在庭院的一角站定。
「怎麼回事?菱耘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尉星栩問道,他認為若沒有特殊的理由,曉羽是不會出手的,依他對菱耘的瞭解,一定是她說了什麼不好的話。
「要怎麼質疑我的身份、怎麼看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對我的母親有什麼不敬,我不會放過她的。」梁曉羽直視著他,小臉在黃昏餘暉的照射下,顯得肅穆而莊嚴。
「原來如此。」他瞭解了。無奈地搖頭說:「別跟她介意,她被奶奶寵壞了,向來是霸道得不得了,在新加坡大家都讓著她,因此養成她尖酸苛薄哦的個性。」
「就算是這樣,我也不用去遷就她吧!」她仍然十分不愉快。
「沒人要你遷就她,事實上,我還要為你拍手喝彩呢!我們顧忌於奶奶,不敢出手教訓她,你可幫了我們大忙了。」他對她頑皮地擠擠眼,而成功地逗笑她了。
梁曉羽揚唇微笑著,好半晌,她訕訕地說:「你知道我是……」
「知道。」尉星栩像兄長般地揉揉她的頭髮,真摯地道:「歡迎回來,小妹。」
她聽見他給她的稱呼,笑容不禁隱去,歎口氣低聲說:「我又後悔回來了。」
「千萬別這樣,別理菱耘,她頂多住幾天就又回新加坡去了,你和爸能團聚,該高興才對。」尉星栩勸著,因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我覺得她對我的敵意很深,彷彿我是一個闖入者。」她掠了掠被風吹得貼在臉頰上的髮絲,微側著頭凝視他,順著他的話問:「你呢?你會不會討厭我?」
「怎麼會呢!」他對她笑了笑,「爸和你媽媽的事,我和大哥都知道,你那麼乖巧、那麼年輕可愛,大家都會喜歡你,不會有誰討厭你的。」
「人家都說夜星的尉副總能言善道,看來是真的。」她摩擦著手臂,傍晚半山腰的風有些冷,她雖然穿著長袖襯衫,仍是感到有些涼意。
「會冷嗎?」他體貼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
她拉攏外套的領口,微垂下眼簾,開口問:「我們見過,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了。」尉星栩微皺下眉,怎麼回事,大家都以為他得了老年癡呆症不成,「而且不止一次,但都是在超商那兒,對不對?哦有一次我們還被偷襲,記得嗎?」
「嗯。」梁曉羽有些失望地抬頭看他一眼,「聽說你眼力過人,一向過目不忘?」
「還好啦!不過除非是非常非常不重要,雞毛蒜皮的小事,其他的我或多或少會有一點印象。」他對自己的這項能力一直是頗為自豪。
「非常非常……不重要的事嗎?」她的聲音極低,纖細的手指撫上小指上的戒指輕輕轉動著。
正在此時,傭人出來請他們進屋去,他將手搭在她肩上,對她鼓勵般的拍了拍,兩人一同回到屋內。
裡面的情況顯然已經控制住了,除了剛進門的他們之外,其他人已經在餐桌前坐定。
尉菱耘擺了張臭臉,怨恨地瞪著梁曉羽,因為她剛被尉衡巖罵了一頓,連一向極為疼愛她的尉老太太都念了她幾句,讓她心裡嘔死了。
「曉羽,過來這兒坐。」尉衡巖把身邊的位子為梁曉羽空下了,見她進來,忙招呼著。
梁曉羽過去坐下,尉星栩也在她身邊的空位坐下,大家都坐定後,晚餐就開始了。
用餐中途,尉衡巖因為實在太高興,於是命傭人開了瓶酒,等傭人把大家的杯子注滿酒,他舉起杯子,「來,為了找到曉羽,為了今天大家的團聚,大家乾一杯。」
大家碰了杯,就見尉星栩拿過梁曉羽手中的杯子,笑著說:「拜託,你還未成年,不許喝酒的。」
「哎呀,對了對了,還是星栩想得周到,給小姐拿杯果汁來。」羅芳瑜這才想到,忙叫傭人那杯果汁給梁曉羽。
梁曉羽悄悄靠向尉星栩,低聲道:「我能喝酒的,而且酒量還不錯。」
「小丫頭不許喝酒。」他同樣低聲回道。
梁曉羽對他嫣然一笑。
他們的舉動看在尉菱耘眼中,真是又妒又恨,她扯了扯身旁尉老太太的衣角,扁了扁嘴,尉老太太方才說了她幾句,心裡著是也心疼,看到她的動作,便瞭解地拍拍她的手。
「對了,星栩今年也二十六歲了吧!」尉老太太清清喉嚨,開了口。
尉星栩皺起濃眉,求救般的瞄了眼坐在尉老太太另一旁的尉日愷,尉日愷和他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奶奶啊!您最愛吃的紅燒獅子頭,來,您嘗嘗。」尉日愷慇勤地舀了一顆獅子頭,放在尉老太太的碗中。
「對啊對啊!今天的獅子頭好吃極了。」尉星栩接口,笑著說:「廚子大概知道奶奶愛吃,特別用心做的,奶奶您一定要嘗嘗。」
尉老太太嘗了口,又開口說:「菱耘今年也二十一歲了……」
「媽,今天的湯真是好喝極了。」羅芳瑜快手快腳地為她盛了碗湯,陪著笑臉說:「趁熱喝一點吧!」
接下來,只要尉老太太一開口,就有人打斷她,為她添湯夾菜,讓她好半天還沒說完她想說的話。
梁曉羽的眼睛轉來轉去,看著尉老太太碗裡的菜愈堆愈高,尉菱耘的嘴愈嘟愈高,其他人則是一臉焦慮,尤其是尉星栩,簡直是臉色發青了,她突然間明瞭,笑意在清澈的眼眸中不斷擴大,最後索性放下筷子,端起杯子輕啜著果汁,以掩飾笑容。
「少幸災樂禍了。」尉星栩發現她的笑容,忙亂中偷偷地警告著她。
但卻只是讓她更開心了。
終於,尉老太太也發現不對了,瞪著他們說:「別再給我夾菜了,好好聽我說完,行嗎?」
聖旨一下,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尉日愷給尉星栩一個「Sorry」的眼神,羅芳瑜則看向尉衡巖。
「媽,先聽我說一句話,可以嗎?」尉衡巖說話了,見尉老太太點頭,便接著說:「十多年前,我們對不起青蓉,讓曉羽在外受苦了怎麼久,這一點,我心裡一直不安。」
聽見他的話,尉老太太不由得也歎口氣。
尉衡巖摸摸身旁梁曉羽的頭,滿懷憐愛地看著她,「曉羽,你那麼乖,那麼好,原諒了所有人,但你就是不肯回來,不肯改回我的姓,這點倔強,算是對爸爸錯誤的懲罰嗎?」
發現梁曉羽不語,他又歎口氣,「我一直在想,要怎麼補償你才好呢?現在總算被我想到了,既然你不肯改姓尉,那就讓星栩娶你吧!你們結婚,你總算是進了我尉家的門了,好不好?」
「什麼!」包括尉老太太、尉菱耘、甚至是尉星栩,都一起叫了起來。
梁曉羽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了看尉衡巖,再看一眼羅芳瑜,最後,她的視線繞了眾人一圈,回到一臉錯愕的尉星栩臉上,她專注地、深深地看著他,緩緩地點了頭。
「好,我同意爸的安排。」口中清楚地回了話,她仍是凝視著尉星栩,那雙原本就溫馴的眸子,無端地更多了幾許的柔情。
「我……」尉星栩從震撼中回到現實,剛想反對,卻接觸到那雙漾著溫柔的水眸,他的話無緣由地梗住了。
「爸,等一下,我要和星栩談談,星栩,你過來。」尉日愷跳了起來,拉著尉星栩就往樓上書房跑。
「奶奶,我不管,事情怎麼會這樣……」直到這時候,尉菱耘才明白事情沒有照她想的在走。
不管週遭的嘈雜聲,梁曉羽一徑注視著樓梯的方向,她悄悄地退了席,輕移腳步,也上了二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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