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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40章 撿相公(求推薦,求收藏!)

     PS:求推薦票啊!

浪花平復....水面又歸於初始。

黑衣太監一振繡袍,快速移到橋邊往下探找,水面哪裡還有人影。他皺了會兒眉頭,起疑道:「莫不是借河水遁走了?也不對,那小子明明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應該做不了假才對。」隨即又沿著河岸走了一段,這才確信對方可能已經沉入河底淹死了。

「可惜那一身奇怪的內功了,不過你可別怨咱家。」

黑衣太監面朝著河水輕快道:「誰叫你這兔崽子違背太祖令呢,咱家不殺你都不行了。」

說完,轉身正欲離開,邁出的腳還沒放下,整個身子猛然一顫,右臂哆嗦的厲害,黑衣太監連忙將袖口往上一拉,只見一條烏黑,正沿著經絡攀爬上了肩膀,那烏黑當中隱隱散發一種惡臭,就像是屍體腐爛的臭味。那太監心裡頓時一驚,「這小雜種的內功裡居然有毒?」

當即,他不敢大意,連忙運起深厚的內力將毒氣壓制住,他想光是用內功逼毒時間太慢,或許內宅裡的解毒丸配合內力應該能快速清除掉這股內力催生的毒功,於是一咬牙,縱身一跳朝開封府方向趕過去,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黑夜當中。

只留下,依舊流淌的河水,一起一伏,緩緩向南。

..........

.........

寬大的河流,日夜流淌著,成群的鴨子在河邊恬靜的曬著明媚的陽光,或跳入河裡歡快的暢遊,時而從水草裡啄起一條小魚吃下肚裡,得意的嘎嘎叫上幾聲,像是在向其他鴨子得意的炫耀。

河岸不遠有條小道,泥濘不堪,周圍又是丘陵圍繞,如果不是這裡水草茂盛,估計連放鴨子的人也不會來這裡,泥濘的小路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遠遠而來,走近了才聽到他們之間在說著話。

「爺爺......鴨子好像游到那邊去了,惜福好像聽到了。」

「嗯。」

「爺爺?惜福好像看見鴨子們了。」

「嗯?」

矮小的身影此時微微抬起頭,卻是一個柱著枴杖的小老頭,渾身上下衣衫襤褸,目光渾濁的看著那群鴨子正歡快的嬉戲,便又埋下腦袋,好像多抬一下頭就會把他所有力氣都會使耗掉一樣。

而他身旁的高個子,竟是個女子,臉上髒兮兮的,頭髮蓬亂,身上麻衣佈滿了疤,腳下那雙麻鞋,也早已爛的不成樣子,鞋頭那裡更是破了一個大洞,一根腳趾頭俏皮的探出頭來,四處張望。

此刻女子臉上露著痴痴笑容,眼睛眯成了月牙,興高采烈的指著鴨群,飛快的衝了過去,舞著手裡一根細棍不停的吆喝,將那十多二十隻鴨子熟練的趕上岸,應該是要驅趕著回家了。

「惜福啊,慢點走,日頭還早呢。」小老頭腿腳不利索,走的極慢。

叫惜福的女子停下來等他,手裡舞著細棍,帶著喜悅的情緒,叫道:「爺爺你走的太慢了,鴨子等會兒又要跑了。」

「這就來,這就來了。」小老頭駝著背,埋頭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渾濁的眼角一花,好像看到水草旁邊有花花綠綠的東西在起伏,驚異之下,他叫過孫女,「惜福啊,來一下,這裡好像有東西,爺爺眼睛不好,你過來看看。」

女子歪著腦袋,像是在理解話裡的內容,但腳下沒停就走到了老人身旁,她往老頭指著的地方看去,愣了愣,聲音緩慢道:「好像....是一件衣服....」

「衣服?」小老頭蹲下來用當作枴杖的木棒去捅了一下,驚道:「你這傻女子,分明就是一個人,快快把他撈起來,看看還有沒有氣兒。」

「哎,好的。」惜福傻愣了一下,立即就把腳上的破鞋取下來放好,赤著髒髒的腳就插下水草裡,扯著花花綠綠的衣服就往岸上拖,到了岸邊,一屁股坐在河岸上,喘氣道:「好重啊,爺爺,這人為什麼會在水裡?他是在洗澡嗎?」

「瓜女子喲。」小老頭搖著頭嘆口氣湊到那拖上來的人面前,隔著一個鼻子的距離仔細的打量,嘆道:「好俊兒的小哥,不知死沒死。」

說著,摸了摸下心窩,又捏了捏脈搏,片刻後,他眼睛頓時一亮,趕緊道:「傻惜福,快把他背回去,他還沒死。」

惜福搖頭道:「不,我背他了,鴨子怎麼辦?」

小老頭將枴杖用力在地面砸了一下,使勁抬起低垂的蒼老白髮,「鴨子認門兒,天黑了自然曉得回去,你不是一直想嫁人嗎?這就是將來的相公,看看長的多俊兒,這可是老天賜給你的如意郎君。」

那叫惜福的傻女子,眉眼一開,露出缺兩顆牙的嘴,笑道:「好呀好呀!惜福也有相公了!我要把他背回家,告訴爹娘去。」隨即將細棍一丟,鴨子也不管了,飛快將破鞋穿好,將地上昏迷的小相公背在了背上,風一般的往家裡跑。

小老頭也是一臉希冀看著自己傻孫女,慢騰騰的柱木棍往村裡走去,邊走邊驅趕鴨子,只是聲音多了幾分嘶啞。

......

......

白慕秋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醒來,只是稍微恢復了一點知覺後,就感覺自己在水裡蕩啊蕩啊,不知道隨著河水飄到什麼地方,直到察覺自己被人救了起來,迷糊中聽到了有人說話,依稀聽到了有人在說:「相公......」過了一會兒又聽到」....太監....」的字樣,甚至隱約間還聽到「拜堂」等等,在黑暗的意識裡,他覺得自己可能是在做夢吧,在做一段模糊不清的夢。

可直到他慢慢醒轉過來,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或許不是在夢境裡。

一個髒兮兮女子,趴在床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只見她張開少了兩顆牙齒的嘴,略帶羞澀的喊了一聲:「相公。」

白慕秋瞳孔一縮,就像被蛇咬了一般,當即就從破爛的木板床上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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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41章 惜福(二更求票)

     這一坐,頓時全是劇痛,四肢癱軟,又重重的倒了回去,無力的晃動眼睛看著陌生的周圍,以及一個蓬頭垢臉的女人,腦子裡空白一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尤其是那句『相公』簡直太過驚悚。

而剛剛猛然一動,好像岔氣了,身體像是屍體一樣毫無知覺,動也動不了,只得看著那蓬頭垢面的女人在給他擦著身子,擦完以後又將他被子壓好,才高高興興的端著木盆走了出去。此刻白慕秋才轉醒過來,可沒過一會兒,又精疲力盡的昏睡了過去。

這一睡,又是不知過了多久,朦朧中隱約聽到有腳步聲響起在外面,然後吱嘎一聲,像是老舊的木門被打開,又關上,似乎是有人進來了,緊接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在脫衣。

白慕秋意識模糊,全身動彈不得,眼皮很重,只能微微眯出一條縫來,屋裡昏暗,看不見什麼東西,只能看到床邊有身影在晃動,跟著就撲了上來,鑽進了單薄的被子裡,滾熱的軀體和他緊緊貼在一起,白慕秋能感覺出應該是早先看到過的那個髒髒的女人,而且還帶這一股常年不洗澡的臭氣。

「惜福有相公..了...爹娘為什麼還沒回來,惜福有相公了......他們一定會高興的......」那女人忽然呢喃一聲,過了一會兒,微微傳出鼾聲,應該是睡著了。

白慕秋想要將她推開是不可能的,自己現在就像一具植物人,只能仍她四肢緊緊纏著,沒讓他多想,意識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

.....

「叮咚!宿主完成『撥亂反正』任務!獎勵一萬因果點,檢測到點數足夠連升兩級,是否升級?倒計時十秒開始!」

....

「五」

「四」

....

「一」

「叮咚!宿主選擇默認升級,2級需要一千因果點,3級需要七千因果點,共計:八千因果點扣除,2級開設因果點屬性強化、武器裝備系統;3級開設武功融合系統、進修系統。介紹完畢,現在開始升級!」

....

「叮咚!升級中,檢測到宿主身體嚴重受損,內力混亂,將暫時接管自主權,並將因果點加入體質屬性,來暫時壓制傷勢,請宿主盡快找到方法醫治,否則時間一長,將造成永久性損傷。」

系統在提示這幾段話的時候,白慕秋仍舊沉睡著,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待到第二天清晨醒來時,身側空空如也,昨晚的女人不知去了哪兒,不自覺間,白慕秋無意動彈了手指,竟然發現自己可以動彈了,於是試著活動一下四肢,雖然還很僵硬,但確實沒有了昨天那般撕裂的疼痛,心裡暗道:難道是系統幫忙修復的?

在腦海中默默喚了一聲,發現系統並沒有任何反應,也查看不到系統留下的信息,沒辦法之下,他決定還是先離開這裡為妙,於是艱難的下床蹣跚走了兩步,便累的氣喘吁吁,肚子非常的飢餓,渾身乏力不說,連內力都無法提起。

當他花了一點時間才走到屋子中間,正要去開門,就見堂中貼在一個紅色的『喜』字,下面破爛掉色的案桌上,還擺著一個瓦罐,罐子裡填著土,上面插著一支燃過了的香,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狂跳,響起昏迷中聽到的拜堂字眼,渾身雞皮疙瘩就起來了,莫非被人趁著昏迷的時候,強行拜堂了?

天哪!白慕秋感覺太過荒唐了,渾身滿是不自在,甚至是非常的抗拒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尤其是對象還是一個邋遢的怪女子。

當即也不在猶豫,一下拉開木門就衝了出去,結果腳下踉蹌不穩,絆在門檻上,直接摔了滾兒,頓時頭昏眼花躺地下好半天緩不過氣,就在這時一個老頭皺著眉,湊到他面前,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幾乎快沒牙的嘴蠕動著說:「你醒啦?」

「是....是的....」白慕秋捏著老頭遞過來的棍子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只見老頭兒從外面的破爛的土胚灶頭上盛過一碗湯遞過來。白慕秋皺著眉,看著髒兮兮的碗,就覺得倒胃口,可聞到碗裡濃濃的肉香,就忍不住嚥下一口唾沫,片刻後,立刻搶在手裡不顧滾燙一口氣將那碗肉湯喝的乾乾淨淨,滾熱下肚,渾身上下頓時透著一股暖意,稍稍有點力氣回來了。

放下湯碗沒多久,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破爛的院落外,走來一個輕快的身影,白慕秋眼睛一眯,他看的清楚,是那個邋遢的女子,此刻正抱著一堆柴火過來,明顯臉要比那次見到要干淨了一點,但依舊挺髒的,而且還很粗燥,不像宮內那些侍女那般白******子抱著柴禾一邊走,一邊朝這邊尋找,終於在門檻上看到坐著的白慕秋,缺倆顆牙的嘴頓時露出一副憨憨的笑容,腳步更加輕快,還不忘喊了一聲:「相公....」

聽的白慕秋頓時毛孔都豎了起來,差點把手裡的碗拿捏不住掉地上。

「那是你娘子.....你們拜過堂了。」

老頭從他手裡拿過碗,慢騰騰的放回灶頭上。

白慕秋哭笑不得,往日那般毒蛇心腸此時卻是使不出來,畢竟對方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無奈說道:「老丈,應該是你給灑家換的衣服,該知道咱家是宮裡的宦官,伺候皇上的。」

老頭擺擺手,打斷了白慕秋的話。

他又坐了回來,渾濁的眼睛看向在柴堆那邊堆砌柴禾的女子,說道:「老朽知道.......但也無妨......丫頭小名叫惜福.....原來是大名的.....可後來.......就沒叫了......惜福九歲的時候,她爹娘還是在的。」

說到這裡,老人歇了一會兒,又道:「有一年,賊人進村裡殺人搶錢搶糧,還有搶女人.....惜福被藏了起來,而她娘性子比較烈......抵死不從,惜福她爹在賊人來的時候......就被打死了。那些賊人於是就一擁而上做了禽獸的事,後來賊人走了,惜福她娘也死了....一把刀從她嘴裡插進去.....死的淒慘無比。而這一切

慘劇,被惜福全部看在眼裡......後來被我找到以後.....她就變的有些痴痴傻傻......原本村裡......還有些人的.....如今年青的....都去了城裡找活計,眼界也高了,誰願意娶一個傻婆娘......老一些的,我怕到時候,他先走了,又留惜福這個苦命的丫頭一個人孤苦伶仃過活。」

老頭抹了一把眼淚,道:「所以,你是宦官不要緊,只要你能讓惜福生活無憂,讓她快樂的活下去就行,你也看到了,老朽這把年紀,也活不了幾年。」

說半天,那個女子是一個瘋子。

白慕秋默然的看著快樂走過來的女子,蹲在他面前,脆生生開口叫了一聲:「相公。」又對老頭道:「爺爺,為什麼爹娘出去那麼久還沒回來,惜福想要告訴他們,惜福有相公了。」

「快回來了,快回來。」

老頭摩挲著孫女亂糟糟的頭髮,「咱不能委屈了新姑爺,快去把鍋裡的鴨肉取出來。」

「爺爺?你不是說等鴨子長大的時候,爹娘就回來嗎?為什麼現在就殺它。」

惜福委屈的說道:「那爹娘還會回來嗎?」

「會得,不是還有很多鴨子等著長大嗎?」老頭兒如同老樹皮的臉拉開,笑道:「不許偷吃。」

那女子髒兮兮的臉轉過來,腮幫兩邊鼓鼓的兩坨,一邊咀嚼著,一邊搖頭。

PS:我覺得,《廠公》不能光有陰謀詭計,打打殺殺,有時候需要人性的地方來填補一些空白,讓它變得圓潤,甚至形形色色,就像一個真實的世界。你們說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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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42章 倔犟

     嘩啦一聲

趙吉長袖一掃,將玉硯、精美花紋的瓷器拋飛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他怒氣未消,虛指地上趴伏的倆人,怒喝道:「人不見了?為什麼不是你不見了?啊,朕真想拔了你的皮!如果不是梁元垂重傷,朕也想拔了他的皮。」

趴地上的正是金九,以及被殃及池魚的高斷年,倆人都是江湖草莽出身,不善言辭,如今到了這份上,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氣的小皇帝更加暴跳如雷。

等趙吉發了一通脾氣後,屹立在旁的胖太監低首說道:「陛下莫要氣壞了龍體,白公公能夠撥亂反正,自然是有大福報的人,奴婢堅信公公吉人自有天相。」

「老身以為,海公公說的不無道理。」紅珊瑚屏風後面,太后早已坐那裡多時,她說道:「眼下,陛下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安穩下面那些惶惶不安的大小臣子才是如今最為重要的,陛下莫要忘了事情緩急。」

趙吉坐回到龍椅,說道:「你們不會理解朕的心情,朕在危難之際,是小寧子鼓舞朕,盡心盡力為朕出謀劃策才有如今局面,他失蹤也是為了朕的事情而奔波出的意外,你們讓朕心裡如何不氣?如何不急?」

「陛下,或許不是意外。」海大福上前半步道:「奴婢私下裡詢問過金九,依據他的描述,那出事的橋上,橋墩悉數炸裂,奴婢懷疑乃是內功所為。據奴婢對白公公的武功瞭解,他的金剛童子功已堪堪進入大圓滿之境,且內力剛猛,那些橋墩應該是白公公與人廝殺時造成的。」

他頓了頓又道:「而且橋上既無血跡,又無屍首,說明白公公下落有二,其一,白公公被人擄走;其二,白公公與那人廝殺,負傷藉著河道逃走。」

趙吉猛的起身,走到玉階前,說道:「不管負傷也好,逃走也好,朕都要見到小寧子,活要人,死要見屍。海大富聽令。」

「奴婢在。」

「依你之前的功勞,升你為御直器班統領,帶著朕的御前侍衛速往相州查找小寧子下路,若有阻礙便宜行事。」趙吉狠狠砸了一下桌面,繼而又宣佈道:「金九、高斷年聽令。」

「草民在。」他倆目前還無官身,所以只得這樣自稱道。

趙吉怒目喝道:「著你二人戴罪立功,速往相州與海公公同行,抽調原河間降軍就是將整個相州翻一遍也要給朕找到,找不到就不要回來見朕。」

三人聞言,伏身拜倒,「一定完成陛下囑託,定不負聖望。」

言畢,見小皇帝揮了揮衣袖,便起身退了出去。見三人走時,太后尚虞拖著長擺從後屏走出來,丹唇輕啟,皺眉道:「皇兒今日是否有些不妥,抽調降軍會不會再次激起嘩變?而且為了一個小太監,未免小題大做了一些。」

「母后,你….你不懂的。」趙吉嘆了一口氣,「母后還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朕還想在御書房多坐一會兒。」

見趙吉不願多說,尚虞也無可奈何,如今的小皇帝初掌大權,正是心火旺盛的時候,宮裡有不少曾經為難過他的太監、侍女被砍殺,就連自己慈明宮當差的從二品帶班公公衛福來,也被殺的乾淨。

也罷,皇權是他趙家的,自己不好多問,太后尚虞有些失落的出了御書房回慈明宮而去。

待人都走後,趙吉背靠在龍椅上,喃喃道:「小寧子,朕欠你一個承諾還沒兌現,可要活著回來見朕啊。」

………

………

已過了幾日,白慕秋能走的遠一些了,便柱著一根木棍與老頭兒一起在村裡慢慢走著,倆人腳步緩慢,卻也顯得相得益彰。

這村子之中,到處能見殘垣斷壁、破屋爛門,土胚混合木片搭制的牆壁在很少人打理下,經過風雨的沖刷,露出裡面的那一層,再有土蜂在上面築巢,顯得更加破爛不堪,或許也是村裡經歷了一次賊人洗劫後的結果吧,也或許大多青壯出門找另外的活法,導致他走了一圈也沒見著幾個人,就算見著的也是半隻腳踏入泥土的老人、老婦。

身邊的老頭兒姓陳,如今在村裡走上一圈,逢人便說:「這是我家姑爺,咋樣?長的俊不俊?」

如果聽到別人稱讚幾句,那老臉頓時樂開花來。

這時,前面迎面過來一個三、四十歲的乾瘦漢子,下巴一搓短鬚,頭髮簪節發乾且很髒,左眼上的眉毛斷了一截,白慕秋看上一眼便知道是鄉野閒散漢,換句話說就是那種不務正業,整天偷雞摸狗的那種人。

「喲,陳老漢,你家侄子啊。」那人走近了,便一副嬉皮笑臉。

陳老漢頸椎有問題,不便抬頭,邊走邊說:「少這裡閒言碎語,這是我家的姑爺,拜過堂的。」

那閒散漢道:「誰不知你家姑娘腦子有問題,早先俺給你說過,不如就送去俺當個老婆,你還不肯,回頭你就找了一個這麼小雞崽子,看看走路都要用木棍柱著,嘿嘿,他晚上吃的消麼?要麼,老子晚上來幫幫忙?」

白慕秋微微皺眉,但很快又蘇展開,自己內力出了岔子,能不動手最好,否則怎能讓一個潑皮在自己囂張。

「嘿,看看你家小雞崽子聽到了都不敢開腔。」閒散漢取笑了幾句,忽然眼珠子一轉,便住嘴不說了,一溜煙朝他們身後跑走。

「小寧啊,別理他,這個人就是無賴光棍,上一次叫我將惜福送給他當老婆,我不肯,就砸了我脖子,這人要不得。」陳老頭歇口氣又說道:「記得,以前聽人說過,這人原先有老婆,後來賭輸了錢,便把老婆給賣給了欄舍抵債,要是把惜福嫁給他才是害了她呢。」

陳老頭說著,停下來看看身後,發現白慕秋在往回走,不由叫道:「小寧啊,不走啦?飯還沒好呢,再走走,回來時辰剛剛好。」

「咱家有點事兒忘記了,先回去。」白慕秋眼裡閃著寒光,雖然柱著木棍,但腳下卻不慢。

「哦,那我再走走。」

陳老頭渾濁的眼睛很快就看不見了,便轉頭又繼續往前走。

……..

破爛的房舍下,惜福抱著膝蓋坐在地上,看著灶裡火,搖搖晃晃不知哼著什麼,這時一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攆的鴨子四處亂跑,惜福抬頭看了一眼,傻傻叫了一聲:「這是我家,你是誰啊。」

那人半截眉毛一挑,扭著脖子四下看到無人,便淫1邪的一笑,衝過去把惜福抗了起來扔到屋簷下,像是等不及了一樣,就去解她的褲子。

惜福自然是不肯的,雙手雙腿不停的踢打他,叫道:「我是有相公的……我是有相公的女人……走開…..走開…..」

嚷著,還用嘴去咬,結果換來一記耳光,打的臉側紅腫。

那閒散漢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嬉笑道:「你那小相公弱的跟雞崽子似得,不如跟了俺吧,保證你從未有過的快活。」

「走開….惜福是有相公的…..」或許是嘴角疼痛,女子只能半張著嘴叫道,一隻手捂著自己胸口,一隻手死死提著褲帶不松開。

那閒散漢累的一頭汗也沒解開,正想毆打她一頓,不經意間看到旁邊一張木凳上放著一塊漆黑的牌子,眼睛頓時放光,衝過去抓在手裡一看,只見上面刻了一頭惡犬,另一面刻著一隻雄鷹。

他不知是什麼意思,但掂在手裡重量還不輕,應該能換幾個錢來耍耍。正要揣進懷裡,惜福一把抓住他手腕,瘋了一般又抓又扯,口中不停的說:「那是我相公的…...不能拿走!那是惜福相公的……還給我…..」

閒散漢看到女子胸前抖動的飽滿,色心又起,靈機一動便說:「行啊,那你把衣裳揭開讓俺看看,就還你。」

惜福不肯,就是一個勁兒的抓扯,眼裡全是倔犟。

「瘋婆子。」閒散漢一腳將她蹬倒,就要走。

「把相公的東西還給我…..」惜福從地上爬起來,撲上去抱住他大腿就是使勁一咬。

「啊!」

那人吃痛大叫一聲,當即暴怒扯住女子頭髮就往屋裡拖,「老子今天非上了不可,敢咬俺!」

「我想你該放開她了。」

忽然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還有你手裡的東西也該還給我。」

閒散漢回頭一看,竟是那路上碰到的陳家新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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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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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時機

     PS:今日第一更

「原來是陳家的新姑爺啊。」

不知是不是被人當場發現有點尷尬,閒散漢低頭揉了下鼻子,隨即又嬉皮笑臉的將手裡令牌掂量一下,「最近老哥賭輸了一筆錢,被人追的躲到鄉下來了,俺看你這東西模樣有點意思,尋思著能換點錢耍耍,不如就送給老哥吧。」

「行啊!」

閒散漢聞言一愣,不由得意,眼珠子滑溜溜的一轉,看向地上的女子,「你看你這體弱多病的身子骨,肯定也不好使,要不老哥也行行好一起幫你把這事兒也一起辦了吧,省得你累出病來。」

「行啊!」

「嘿嘿!你這人真是豁達!」閒散漢舔了下嘴皮,搓著手心,對惜福道:「傻婆娘,你家相公真是個豁達的人,你可挑了一個好夫婿啊,來來讓俺摸一下,你也學學小相公做個豁達的人.....」

「相公......」惜福往後一蹬,眼裡透著恐懼。

閒散漢淫1笑著撲了上去,與惜福扭成一團。

「...惜福有相公的....他來了的....」

閒散漢奮力撕扯身下傻女人的褲帶,嘿笑道:「你家男人都把你送給俺了,乾脆就叫俺相公吧。」

白慕秋面無表情走了過去,那閒散漢感覺背後有人,警惕的往後看,「你想幹什麼?滾遠一點!」

「啊!」

陡然間,惜福趁機會張嘴又咬在那人的腿上不撒口,吱吱嗚嗚迷糊叫道:「相公...快走....走啊...」

「瘋婆子,給俺死開。」

閒散漢抬起一腳踢開她,轉頭就朝白慕秋吼道:「先打了你!」

拳頭揮過去,卻被看似病弱的陳家姑爺,微微偏頭給躲開了,霎時,他手裡那根木棍往上一翹,棍身直接跳起來扇在閒散漢的褲襠上。

頓時那鑽心的劇痛,讓閒散漢捂著褲襠原地蹦的老高,憋紅臉嚷道:「你這個小雜種,俺要殺了你!」說著,就撲了上來。

就算白慕秋內力不能用,可武功招式還在,而且對方僅僅只是一個略通打架的地痞無賴而已。面無表情下,伸出兩指,一招『鴻蒙悟道』的指力,適時宜戳在那人肋骨上,閒散漢拳頭還沒打下去,渾身就僵住了,臉色隨即由紅轉青,殺豬般嚎叫一聲倒在地上打滾。

「殺人啦!陳家姑爺殺人啦!」

「快來人啊,痛煞俺了,有人要殺俺。」

.....

白慕秋很是無語的看著地上打滾撒潑的閒散漢,果然無賴就是無賴,藉著機會就敢無理取鬧。被他叫的煩了,心下殺心大起,手裡的木棍使勁一捏,抬手便對著他眼眶戳過去。

那人頓時大驚,眼看到木尖臨到眼前,當即嚇得收住了嘴,殺豬般的嚎叫戈然而止,可木棍卻堪堪就停留在眼前便停住了,於是趁機就地一滾撒腿就往外跑,褲襠濕了一大片也渾然不覺,口裡還叫囂道:「小雜種,你給俺等著,俺這就是叫人打死你。」

白慕秋吞了一口唾沫,額頭全是白毛汗,頹然一下軟弱無力倒坐到地上,拿著木棍的手臂不停的哆嗦,剛剛他本想直接將那無賴殺了,可一用勁兒,牽動了內力,渾身頓時撕裂般劇痛,要不是忍住,如果讓那無賴看出名堂,指不定今天這事兒就朝不可預知的方向發展了。

「難怪電視裡常演,受了內傷的高手一般都儘量不動手,看來有些還是挺合理的。」白慕秋掙扎幾下沒起來,索性就坐地上休息,試著調理內氣。

屋簷下的傻女子腫了半張臉,爬到白慕秋身旁,也不說話,髒兮兮的手在他身上來回摸索,像是在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惜福...你.....為什麼不躲開....還要撲上去咬他,不怕他打你嗎?」

惜福在地上撿起那塊漆黑令牌,拿在手裡,傻笑道:「因為...相公的東西啊....娘說....家裡的東西....不能隨便給外人.....」

看著她傻傻的模樣,傻傻的語氣,忽然間白慕秋心裡面一根弦,像是被撥動了一下,伸手在她亂糟糟的頭髮上摸摸,又看著她高高紅腫的臉,「臉....疼麼?」

惜福搖搖頭,傻笑起來,露出微微有些發黃的牙齒。白慕秋看著她缺少的兩顆牙,忽然想起那無賴打過陳老頭,便問道:「這兩顆牙怎麼掉的?是那人以前打的嗎?」

「是他打的,不過現在已經不疼了。」惜福忽然哎呀叫了一聲,著急的衝到灶頭前,使勁的撥弄裡面的火堆,「火要沒了,菜也燒沒了。」

她揭開木頭蓋子,拿一塊木片往裡剷起一對綠糊糊的菜葉子裝進碗裡,拍著胸脯,高興叫道:「還好...還好....可以吃....我們等爺爺回來...」

「我..我要去放鴨子了。」惜福端著碗想了想,便放了下來,「鴨子長大了.....娘就快回來了....她要是見到鴨子沒長大.....又要走了....」

白慕秋沉默的望著拿著細棍往外趕鴨的傻女子,一想到之前發生的事,眼裡的陰霾越來越重。

......

晌午過去,吃了一點黏糊糊的菜葉,白慕秋柱著木棍來到村口,意外的碰見四處遊走的貨郎,那人沒見過白慕秋,在得知是陳家的姑爺後,眼裡先是閃過一絲不屑,但也恭維了幾句之後,又叮囑他道:「近幾日,白姑爺還是不要到處亂走動,這相州不太平,先是河間軍作亂被剿,現在又不知道鬧什麼幺蛾子,當兵的和捕快到處亂竄,都快把相州給掀翻天了,估計明天就掀到這裡來了。」

白慕秋與他攀談了幾句,便道謝一聲離開。

他回到陳老頭家裡,將那件宮袍取了出來,找一根長棍子掛上去,立在河邊上,每隔一兩時辰便慢走出來看看動靜,那貨郎如果沒有騙他的話,那些人應該是來找他的。

所以白慕秋必須要盡快離開這裡回到宮裡,將身上的內傷盡快治好,否則拖的時間越長對他沒有半點好處,畢竟還有一個武功很厲害的黑衣太監藏在暗處伺機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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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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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齊動

     此時過了晌午,天漸漸有些陰了。

順著河流往上走的泥濘村道上,隱約看見一個黑點飛馳而來,稍近了一點,便聽的出有馬蹄聲相伴,而此刻,白慕秋卻是已經站在河岸兩個時辰左右。

從遠處飛奔而來一騎,馬背上那人身著皂衣,腰繫一柄朴刀,看上去就是衙門裡的捕快,臨的近時,他便看到路中間站著一個十五六歲左右的小男子,口中不由急『籲』了一聲,拉扯韁繩停下來。

而那高高立在河岸上的木棍第一時間吸引他的注意。只見那是一身繡著青蟒紋的宮廷袍子,雖然有不少地方破爛,但不妨礙他心裡一驚,當即掏出懷裡一張畫紙,瞪大眼睛在畫與路道上的男子仔細一對比,立刻慌了神一般翻身下馬,連滾帶爬的撲到白慕秋腳下,「白公公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小的終於把你找著了。」

白慕秋點點頭,「怎的只有你一人。」

那相州衙門的捕快趕緊道:「啟稟公公,海統領他們正和相州知府大人在上游河段尋找,既然找著公公,還請和卑職一道回去吧。」

「咱家有了內傷,騎不得馬。」白慕秋擺擺手道:「你可速去喚他們過來,咱家便在這陳家村等他們來就是。」

聞言,捕快立即一拜,便不再多說什麼,用極快的速度翻身上馬,朝原路返回,明顯奔行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上許多。

望著飛馳離去的背影,白慕秋卻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

相州城

一個半截眉毛的男人,鬼頭鬼腦閃進一條暗街巷子裡,輕輕在一張木門上敲了幾下,門這時打開一條縫,露出半個人臉,好像認了一下來人後,便稍稍再打開一點,讓門外的人進來。

「青皮啊,憑要小心點咯。」開門的人叮囑進來的人。

這個半截眉毛的男人就是調戲惜福被白慕秋揍了一頓的閒散漢,諢號叫青皮,至於大名,估計連他自己都忘了,反正相州認識他的,都不知道其姓什麼,名什麼。

青皮眉角一挑,捂著臉色一處青淤,不屑道:「俺這是來給鄧三爺送財了。」

「喲,有錢了?那趕快裡面兒請了。」看門的漢子語氣頓時客氣下來,一邊將他往裡推。

青皮得意的拍拍粗糙布料織的衣服,穿過廊道,就聽到裡面熱鬧的緊,入眼簾的便是一個大廳,裡面三五張大桌,圍滿了大呼小叫,面紅耳赤的人,一個個眼裡充滿血絲叫嚷買大買小。

走了一圈,青皮眼饞的瞧了瞧桌上開賭的骰子,一想到眼下還有正事,便收起心思趕緊往二樓跑去,樓梯口站著的倆花胳膊將他擋了下來,青皮賠著笑臉,道:「兩位大哥,給三爺通報一聲,就說青皮來還債了。」

守樓梯口的倆人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冷道:「等著。」

便上了樓,推開一間包廂走了進去,過了一會兒這才出來,不過後面跟著一個光頭絡腮鬍的大漢,手裡耍一對鐵膽,一副凶神惡煞的盯著青皮,道:「一貫錢交給管事的就行。」

青皮搓搓手,諂媚道:「三爺還是威風凜凜啊,小的看的心廣神怡。這個…這個…今天小的來還債是不假,不過不是真金白銀。」

鄧三爺恥笑道:「那就是偷了什麼值錢貨物來還了?還是拐了哪家閨女要賣錢抵債?有就拿出來吧。」

青皮為難的左右看看,「這只能親口附耳說給三爺聽。」

「………」鄧三爺沉吟片刻,衝他招了招手。

「上來吧。」

………..

城外,百十來個漢子輕裝出了城門,手裡提著傢伙什,一副尋仇的模樣,端的引人躲避三舍,前面一人騎著大馬,低頭詢問道:「青皮,你說那寶貝可是真的?非金非鐵亦非玉?還有老鷹和惡犬?」

青皮狠狠的點頭,「三爺,小的那是親眼所見,親手摸過的,那東西很是奇怪,肯定是個了不得寶貝。」

「唔,是個寶貝就行了,真如你所說不差,那一貫錢就免了,外加再送你一貫。」

青皮大喜,連忙道謝,不由腳下步子輕快了許多。

走了一段,鄧三爺忽然一拍腦門兒,哎呀一聲叫道:「差點忘了一件大事。」隨即,連忙調頭,又說道:「青皮啊,給你十來人先去尋那人,先把那令牌拿來,我這裡有個貴客今日辦完差事就要離開相州回SDZC縣怎的要盡地主之誼,不然江湖上說我鄧老三怠慢貴客,以後且不是讓人恥笑?」

「什麼樣的貴客?」青皮好奇問道。

鄧三爺擺擺手,「江湖上的事兒,就是說了,你一個潑皮也不知曉。快快帶十幾人過去,我招到了貴客就來。」

青皮連連點頭,也不再打聽,連忙點了十數人跟自己快步朝陳家村方向過去。

………..

同一時間。

一名捕快騎馬沿著河岸邊飛報,到了一架馬車前,當即跳了下來,撲跪到地上抱拳叫道:「啟稟統領大人,卑職找到白公公了。」

馬車車簾一掀,露出一張白胖無須的臉,尖細嘶啞的聲音說道:「可看清了?」

「卑職看清了,而且還有宮廷侍袍。」捕快肯定道。

這時,一個手提金瓜大錘的猛漢瞪著銅鈴大的眼睛,叫道:「那還不趕緊帶路,萬一要是遲了,小心金爺一錘砸開你腦袋。」說完,跳上馬匹拱手道:「統領大人,咱們立即上路吧,早日找到白公公,咱們也好早日交差。」

「是這個理。」車架內的人答應了一聲,便放下車簾。

大漢隨即縱馬上前招呼兩岸禁軍將士,「已知白公公下落,通知河間軍暫且停下搜索,眼下眾人且隨俺一起去。」

說完,讓捕快帶路,自己帶著一百多名禁軍騎步軍卒尾隨在後,急速追上去,一轉眼便走了上百米遠,按路程,一個半時辰內必然會趕到。

............

相州城外。

「公明哥哥,此次回去,我鄧老三不知又要過去多久才能相見,不如就我送哥哥一程吧。」

一位皮膚黝黑,身材中等的文儒男子抱拳道:「你我二人相隔不遠,只是公明尚有官職在身,不得擅離職守,如若兄弟想念,可來鄆城尋我便是。此時,鄧三爺已送了很遠,便就此別過吧。」

「公明哥哥見外了不是,某家正好要出城為一個兄弟討個公道,今日我那兄弟見一個物件,挺是好奇,就想借來耍耍,沒成想對方不肯,還把我兄弟給打了,這不剛好就和哥哥同路。」

皮膚黝黑的文儒男子撫鬚道:「竟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行兇歹人?正好宋某也好去看看。」

「哈哈,公明哥哥請!」

隨即一行數十人一半騎馬先行,趕往所指的山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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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惡人

     漸晚,雲層極陰,雨到底還是下下來了。

河岸上,一點一滴雨花濺地上,也滴在白慕秋臉上,原本皺起眉頭,變的更皺了,視線在這種天氣裡變得有些模糊,彷彿天地間都侵染一層灰濛蒙的顏色。

他的視線投過去。

泥濘的小路盡頭,十數人影正朝這裡過來,走的很急,當他們中間一個人好像看到了白慕秋站在路旁時,便加快腳步快奔過來。

雨點在驟然之間忽然變得非常大了,噼裡啪啦的雨落聲蓋過了周圍一切。白慕秋眼睛一眯,盯在來的十數人身上,一個個穿的花裡胡哨,手握短棍和小刀。目光最終定格在為首一人身上,正是他打跑的無賴漢。

「武朝的地痞無賴還真講信用,說尋仇就尋仇?」

白慕秋冷哼一聲,慢慢走到道中間,看著這群人由遠而近圍了過來,一個個不懷好意的打量著自己。

「青皮,這就是說的肥羊?」

「一個病秧子……」

「打死丟河裡算了…..」

「那瘋瘋癲癲的女人在哪兒,俺褲袋都沒系好。」

……

十數人淫辭穢語講了一通,大多是說白慕秋身上的那塊令牌值多少錢,也或者說到惜福那個瘋癲痴傻的女子,便露出一副淫相,似乎想在一個痴傻的人身上尋樂,變成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嘿嘿,陳家姑爺,識相的就把那塊令牌交給俺們。」青皮抖了一下那半截眉毛,一副得意的嘴臉湊了過去,「到時候,咱兄弟幾個少操…..」

一根木棍悄聲無影,往上一挑。

「啊——」的一聲慘叫,在雨幕裡遠遠傳開。

青皮臉上五官頓時扭成一團,捂著褲襠原地蹦了起來,豬嚎般淒厲慘叫,臉色憋成了紫青。其餘潑皮無賴頓時叫嚷『竟敢先動手』『打死再說』『艹他嗎的』,紛紛操起短棍短刀一窩蜂朝白慕秋湧來,河岸上頓時沸騰熱鬧起來。

白慕秋迅速向後退了一步,渾身打濕的衣服向外嘩的一下震出不少水漬,木棍迅雷般閃電戳出去,朝著當先一人腹部就是一點,硬生生將對方頂了回去。隨即他身子一側,一根短棍擦著耳邊過來,白慕秋抓住一條不知是誰的手臂拿去擋了一下。

頓時手骨斷裂聲,伴隨一聲痛苦幹嚎在人群中響起。

白慕秋丟開那人彎曲的手臂,一把握住去勢已老的轟然打向自己的胳膊,身子使勁一弓,雙手向外發力,就是一記猛烈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在水窪裡,濺起大量雨水。

其餘人又沖了過來,白慕秋面無表情再次後退,不過手裡尖細木棍順勢一戳,朝水窪裡掙紮起身的那無賴漢眼眶狠狠的就是一下,大量血漿那人眼裡爆炸開,污了水窪,隨著雨勢流的更遠,乍眼一看,灰濛的世界裡,唯有這點猩紅醒目。

剩下還有十多人卻被嚇得後退了兩步,他們畢竟只是相州城裡的地痞無懶漢,也或者替人看守收賬的打手,欺軟是他們的本性,怕硬也是本性,陡然一下,看到這一幕,倒是被嚇得夠嗆。

「這人好狠…..」

「點子有點扎手啊。」

青皮既惱怒又有點膽怯,不甘叫道:「他就一個人,咱們人多,大夥一起湧上去,還怕弄不死他?」

雨幕中,一群人面對一個柱著木棍的少年人,竟沒有一個敢上前。忽然,在少年人身後,響起一片嘎嘎聲,以及一個少女斷斷續續的吆喝聲,隨著聲音過來,再到出現,那女子淋著雨,破爛的衣服都被侵透,頭髮拖拉在兩肩,狼狽的趕鴨群從白慕秋身邊過去,快要走到村口時,好像想到了什麼,迷糊的又轉身尋了過來,視線定格在少年人身上。

「相公啊……下雨了……淋濕會病的。」

惜福遲疑了一下,又看到一群人和青皮,抓著趕鴨的細棍走了過來,哆哆嗦嗦擋在白慕秋前面,磕絆道:「認得你…..你們不能打惜福相公……不然我會咬你們的…..咬的會很疼…..相公….你快走…..回家藏起來…..」

青皮看著在雨中凹凸有致的身段,嘿笑一聲:「嘿嘿,兄弟們,抓住那瘋女子,那小子自然束手就擒。」

「那你們試試。」白慕秋柱木棍越過惜福,不過手有點微顫,想必他是強忍著撕裂般劇痛。隨即又伸手在惜福後腦上去輕輕一拍,簡單吐出倆字。「回去。」

「不…」

惜福害怕的渾身打抖,卻不肯走,「惜福怕相公….不見了……相公在…..惜福就在這裡等。」

白慕秋滿含冰冷的目光,微微有些融化,「你這個…傻女人…..懂什麼!快走啊。」

「因為你是惜福的相公啊。」女子渾身顫抖,目光卻異常堅定。

青皮以及一群無賴漢轟然大笑起來,「真是一對傻子夫妻啊。」「不如把男的綁了,俺們輪流上了那瘋婆娘。」「到時看看那男的是什麼神情。」

說完,一群人獰笑著撲了過來。

白慕秋強忍劇痛,拉著惜福纖細的胳膊疾快往後退開,縱然身邊拖著一個傻女人,心裡微微有些著急,但也沒什麼用,眼下必須冷靜下來,饒是如此對面的人還是衝了過來,白慕秋驟然出手,隨即一棍掃在想要去拉惜福的那人膝蓋上,力道很大,足以打碎膝骨,那身影在雨幕裡一栽,便爬不起來了。

可就算這樣,那人便被同伴越過,有更多的人上來,左右散開,甚至隱隱有了將後路也給堵了的趨勢,也不知他們當中誰喊了一聲「上」,這夥人便悍然一擁而上,在挨了兩棍後,層層疊疊的將行動不便的白慕秋困在了人堆裡。

他們當中又分出幾個人,餓狗一般撲倒了傻女人,扭做一團在泥地裡打滾。

「咬你們....不要打....我相公.....」

惜福掙紮著,照著一個趴在自己身上的就咬了上去,咬著對方的耳朵不撒口。

「瘋婆娘!送嘴!」一人拿著短棍扇在女子腦門上。

驟然一下,打的惜福一陣恍惚,腦門立即留下一道紅痕,但隨後眼睛更加變得凶狠,咬的更凶,使勁的撕扯嘴裡那隻耳朵,痛那人啊丫丫的叫喚。

「草!老子一刀結果你!」

一個潑皮見扯不開,凶心一橫,舉起短刀照著惜福面門就要紮下去。

........

.........

忽然,大雨瓢潑,雨幕遮天。

一陣陣雷聲從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蔓延越來越大,從大地上空吹過。

圍毆的人停了下來,舉刀的潑皮也停了下來,舉目望去,連天的雨幕下,一隊看不清人數的凶悍騎兵夾著排山倒海的氣勢衝鋒而來。

一柄金閃閃的大錘在雨線裡,擦其水漣,轟然打在舉刀的潑皮腦門上,紅的白的頓時飛灑在半空,隨著雨線一起落了下來。

「爾等,休要傷俺家公公!金九來也!」

一騎飛躍,持錘猛漢淋著雨水,面目猙獰,凶神惡煞的看著眼前的潑皮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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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離別

     馬蹄踐踏地面........

數十雙腳步濺起雨水.....緊接著刀光出鞘........伴隨而來的是十多聲淒厲無比的慘叫,倒地的身影抱著大腿在泥水裡滾動著。

「繞了我們吧。」

「再也不敢了......」

「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

...........

河岸泥濘的路上,哀嚎蓋過了雨聲傳進了不大的破敗小村裡,有人家的屋子,膽小者悄然打開一條窗縫,偷偷朝外看發生了什麼事。膽大者,不懼死亡的老人則站到了屋簷下,眯著眼睛奮力用那不好的視線眺望遠方。

馬車前。

「你們來的慢了。」白慕秋冷聲道。

剛從馬車裡下來的海大富持著一柄紙傘,急忙拜在水窪中,趕緊道:「奴婢知罪,還請公公責罰。」

白慕秋擺擺手,「起來吧,責罰你做什麼,你已經盡力了,咱家還不至於昏了頭,胡亂咬人。可帶了治療內傷的藥物嗎?」

「帶了帶了。」海大福連忙起身將雨傘撐開,給白慕秋遮雨,邊走邊說:「還給公公帶了一身新袍子,都在馬車裡。」

說著,將白慕秋扶上馬車,從長盒裡將一件嶄新的宮袍抖開,只見中間胸口處,畫出一副魚龍出水紋,邊上點綴著金紅相間的紋花,以及一雙踏雲履,富貴頂,魚龍配飾。白慕秋將其一一穿戴完畢,終於吐出一口濁氣,心裡道:「這會受傷,總算沒有白挨,對小皇帝的投資,終於有了回報。」

想著一把推開車門,那一身威風赫赫站在車輦上,目光陰霾的看著在雨水中打滾的無賴漢們,這時,惜福從人群中擠出來看到高高在上的人,小跑上前,想要爬上馬車。

高斷年舉起離別鉤準備殺人。

「滾!」白慕秋視線下移冷冰冰的喝了一聲。

「山野村婦,公公大駕面前且能靠前,速度滾開。」高斷年指著那瘋跑過來的女子大聲呵斥。

白慕秋盯著他,「咱家說的是你。」

「..........」高斷年微微張嘴,有些愕然。

反應過來,連忙身子一側,讓開道路。那瘋女子扒拉著上了馬車,一把擠開旁邊的海大富,來到白慕秋面前,髒髒的臉上滿是喜悅之情,看的出來時發至內心的。

「相公.....這身衣服.....真好看......」

白慕秋暖暖的微笑一下,隨即冰冷再次爬上表情,目光投向地上那群無賴漢。

相公?!

這兩個字,頓時讓海大福、高斷年、金九三人面面相覷,驚詫的看向那個蓬頭垢面的女人,一時間腦裡那根弦像是被崩斷了一樣,無論如何都想不透,眼前這麼一個山野村婦,甚至腦子好像也有點問題的女人居然會叫權勢日隆的白公公為相公。

反正他們三人是震撼到了。

「啟稟公公,這些賊人如何處置。」一名禁軍半跪抱拳道。

白慕秋轉頭看了眼傻女人,惜福則仔細的摩挲宮袍上的花紋,估計心裡在想為什麼那麼好看。察覺身旁男人在看她,抬起頭,仰起髒臉,露出憨憨的笑容,以及缺少的兩顆牙。

隨即,白慕秋指著躺地上一人,「把那長著半截眉毛的人提過來。」

話音剛落,便有兩個禁軍軍卒將那人像拖死狗一樣拖到了馬車前面。青皮抱著被砍了一刀的大腿,見到煥然一新的白慕秋,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不如真去死好了,當場便嚎哭哀求道:「姑爺啊,俺狗眼看不見人,真不知道你是一尊大佛啊,求你別殺俺,俺真的不敢了。」

「相公....你看....相公.....他哭了啊.....好像很傷心.....他的娘也不見了嗎.....」惜福搖著男人的宮袍,想了想,絮絮叨叨的說了一些話,有些沒說清楚,有些倒是說進白慕秋的耳朵裡。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

白慕秋站累了,叫海大富將馬車內的軟靠抬出來放在攆上,伸手輕輕拍了下有些侷促不安的惜福,讓她一起坐下來,這才說道:「把他牙齒一顆顆拔掉。」

「俺力氣大,讓俺來吧。」金九獰笑著走過去,早有禁軍將青皮身子和腦袋固定住。他走到面前朝那大張的嘴裡吐了一口吐沫,活動了下手指,就伸了進去。

青皮大張著嘴,喉嚨蠕動,模糊說著話,「繞...了.....俺....吧....啊!」

最後一個字沒說完,霎時間,慘叫陡然升高,一顆沾著血跡的牙齒被彪悍的男人捏在手裡,猙獰的笑道:「乖乖的忍受住,這才是一顆,你嘴裡還有很多呢,不急,慢慢來。」

一聲聲慘虐的叫喚,不斷響起,一顆顆牙齒也被扔棄地上。幾乎快要痛昏過去的青皮,神智已是不清了,趴在地上,滿嘴鮮血,神情自然是慘不忍睹。

這時,一個駝背埋頭的身影急匆匆在雨裡穿行,待跑到村口已經累的如同牛喘。

「惜福啊.....小寧......」

他努力抬起頭,就聞到一股血腥鑽進鼻腔,模糊的視線裡人影憧憧,看不清誰是誰,然而泥濘路上灑滿一片殷紅,頓時讓他心裡陡然一怕,顫顫巍巍走了過去,第一時間是想在地上尋找親人的身影。

「爺爺......惜福在這裡....」傻女人跳下馬車,跑到老人身旁。

老頭呼出一口氣,他的眼神並不好,四處尋找,「你相公呢?他在哪兒。」

「相公?相公在那裡呀。」惜福指著馬車,又說:「......相公的衣服好好看的......你快看看啊....」

陳老頭順著看過去,見到端坐馬車上,也就是他喊在嘴邊的小寧,忽然有種再也不敢亂叫名字的心悸,那威勢和虎狼般的軍漢,讓他覺得心裡害怕。

這時,一個白胖的人物來到老漢身邊,遞過來一袋東西和一塊漆黑令牌。那袋子裡叮噹亂響,一聽便知道那是錢財,而牌子卻不是何意思。

老漢雖然心裡害怕,但終究還是接過了兩件東西,微微嘆了一口氣,「你是天上的大人物,終究是要離開泥潭的。」

白慕秋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不過還是說道:「既已拜過堂,這門親事,咱家便認下了,但如今咱家身患內傷未癒,四周皆是仇敵,帶著惜福終是不妥.......」

說到這,忽然他說不下去了,心裡有些發堵。

「相公.....要去哪裡?」期期艾艾的傻女子,彷彿在害怕什麼。

「相公也會和.....爹娘一樣......出去很久嗎?」

「......惜福等的.....」

聽著她磕磕絆絆說了很多,白慕秋一隻手使勁捏著軟靠的皮毛,「相公....會回來的....惜福可以等的。」

傻女人像是鬆了一口氣,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結結巴巴追問:「那.....相公多久.....回來.....」

「等小鴨都長大了的時候,相公就會回來。」

說完,白慕秋再也忍不住,扭頭鑽進了馬車,冷聲囑咐海大福:「讓當地縣衙多照顧他們爺孫倆,順便把地上那幫潑皮帶回相州,閹了!剝皮充草,給咱家掛到城樓上去。」

馬車調轉方向,離去了。

「相公!惜福.....會將小鴨喂的很大......你早點回來啊!」

傻傻的女子,喜悅的揮著手,雨幕下就此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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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城外。

數十人原本是去到陳家村方向的,結果半路瘋狂回逃。

「老子艹青皮他全家的祖宗!啊——」高聲咒罵的光頭大漢,瘋狂的抽打馬鞭,「公明哥哥,俺對不住了,俺立刻回去收拾細軟出去躲躲風頭。」

原本意氣風發想去見識見識的黝黑漢子,同樣不得不狼狽跟著朝相州城亡命奔逃,「賢弟,到底何事驚慌。」

鄧三爺邊跑邊叫罵:「什麼文弱書生,什麼不可多得寶貝,那青皮活膩歪了,也要拖著俺一起去死,不就是一貫錢嘛,俺艹他娘的。這下完蛋了,俺的家業也沒了,惹誰不好,偏偏惹那禁軍都要找的人,我艹!知府大人的人頭都他嗎還掛在旗杆上擺著呢。老子要離相州遠遠的!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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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系統與思念

     歷朝歷代有個慣例,除緊急軍情外,深夜一律不得打開城門。然而今夜,城門守將收到一封手令,嚇得半死,匆忙讓手下兄弟將城門打開,放入一輛馬車及一隊兵馬悄然入城,值夜的士卒紛紛猜測來人是誰的時候,守將嚴肅的呵斥道:「不該打聽的,最好把耳朵捂上,不然腦袋就得搬家。」

守衛們聯想到近幾日來的騷亂,以及府衙掛著的知府大人的人頭,就感到一股毛孔悚然,頓時作鳥獸散,趕緊回到自己崗位上去,深怕自己的腦袋下一刻就和知府大人作伴。

馬車內的人卻是不知道,相州一事鬧的沸沸揚揚,白寧這個陌生的名字進入了部分人的視線裡,正待他的名頭再次做出什麼事情時,卻又很快在卻消弭無蹤,失去了關注,甚至連名字都幾乎忘記。

或許不久的未來會再次出現,到那時,便是風雲叱咤之時。

夜幕下,兵馬歸營,馬車緩緩停在府衙門口,寬胖的太監攙扶臉色蒼白的男子下來走進了裡面,府衙後院是原知府的住宅,因為死的倉促,家眷們還沒來得及遷出去,所以當倆人進去時,還能聽到一些喧鬧,小孩子的哭聲。

海大福見狀,忙道:「奴婢這就著人讓他們搬出去。」

「不用!由著他們吧。」

白慕秋擺擺手,心情似乎並不好,在途中吃過療傷的藥丸,暫時壓制住了內傷的躁動。「和咱家進屋有事與你細說。」

「是!」海大福應了一聲,恭敬的在側旁帶路。

倆人很快到了正院,進了寢屋,倒插好門落坐,燭光倒影在紙窗上,影影綽綽有了幾分詭秘的味道。

「此次回去.....必然要大張旗鼓一番...」

「公公的意思....奴婢大概懂了。」

「懂不懂的,不重要了,那人武功之高,不是你我合力能對付的。」

「那公公的意思?」

白慕秋啄飲一口茶水,目光陰霾道:「引蛇出洞,讓那人知曉咱家回京,爾等暗地調集城外禁軍設伏,用大軍圍而殺之。如諾失敗,咱家便尋一處隱秘場所暫時養傷,待傷好之後再做決定。」

「那人武功真要那麼高?」海大福心裡有些不信。

白慕秋放下杯子,坐到床榻上,說道:「不要懷疑。那人武功的確高強不假,不過那日咱家落水之際也打了他一掌,掌中帶有腐屍之毒,就算他能解,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的掉,他身上此時應該還殘留腐屍毒的異味,待回到宮內,通知眼線時刻留意此人。再者此人在大內潛伏多年,年歲偏大,應該是個太監,這兩點咱家叮囑你一定要放在心上,如有一天見著此人,不可打草驚蛇。」

海大福躬身道:「奴婢明白。」

「叮咚!系統升級完畢,請宿主自行查看,另,有一次免費抽獎的機會。」

多日不見回應的系統提示突然跳了出來,把白慕秋嚇了一跳,不過很快又掩飾過去,他敲了敲桌面,道:「今日就先談這些,把回京之事先妥善安排好,讓金九和高斷年協助你。」

海大福領了指令,便退了出去。

待屋內無人後,白慕秋合衣躺倒床上,連忙喚出系統,仔細查看到底怎麼一回事,留下的信息當中,看到一萬因果點被用來升級後,再次讓他忍不住想破口大罵,不過髒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沒辦法,罵系統會有懲罰的。

「系統,介紹一下那幾個系統是怎麼一回事。」

「叮咚!屬性系統,為宿主人物基本屬性,如力道、根骨等,每一百因果點為一屬性點,每五屬性點依次遞增消耗。」

「叮咚!武器裝備系統,為宿主獲得神兵利器,使用系統認定後,會獲得一些額外屬性,如鋒利度、恢復體力等。」

「叮咚!武功融合系統,為宿主某單一武學練至頂峰後,與另外兩至三本頂峰武功融合為新的武學,失敗幾率較大,耗費時間較長,不建議宿主目前使用。」

「叮咚!進修系統,為宿主提供閉關潛心修煉,建議如果需要使用該系統,請妥善安排身邊事物,該系統耗時很長,以年為單位。」

白慕秋閉目想著出現的四個附屬系統,人物屬性他暫時用不到,目前就剩下的兩千因果點不能亂用,至於武器裝備對他而言有點雞肋,真有了什麼神兵利器再考慮也不遲。

但那融合和進修卻是他最心動的,而且在聽系統介紹時,心裡就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既然吸星大法和化功大法造成的內力絮亂,不如就把這兩種武功融合在一起,創出一門的新的武功。這個大膽的想法一下讓他興奮起來,如果可以增加第三本武功的話,那把腐屍掌也一起放入進去,看看能不能契合?

雖然這種做法冒險了一點,但白慕秋願意試上一試,或許將兩種武功融合,說不得身體中那兩股不同,互相排斥的內力也會跟著融合在一起。

想到這裡,白慕秋瞌睡全無。

至於那個進修系統,到時候也是自然要用到的,那剩下的兩千因果點,或許就需要用在那上面,至於會用到多少,已經不是那麼放在心上了。

將來要做的事情,影響有多大,會產生多少的因果,他心裡自然有數,只是這些因果是好是壞,也已經不重要了。

一想到將來要做的事,他心裡不由飄到了那間破爛小屋裡,那個髒兮兮的傻女人蹲在土灶前,吹著煙火,笑嘻嘻的盯著他看,忽然間,白慕秋第一次覺得那女子,其實並不醜的。

「相公.....惜福會把小鴨喂的很大.....你早點回來啊。」

白慕秋看著窗外的雨簾掛在漆黑的夜空,喃喃道:「那個傻女人不會真一直等下去吧........」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或多或少,心裡有了一絲牽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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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刺殺(二更求票)

     八月初,這場雨下了很長的時間,煙雨濛濛之下,東京城的行人減少了許多,就算有人也是匆匆忙忙離開,相州之事在御直器班,天子近衛進城門那一刻就落下了帷幕。

淅瀝的雨簾下,天色陰沉,無風。

一輛標有皇家標誌的馬車在兩隊天子禁衛拱衛下,一路穿行,駛到了宣直門。

此時路上行人見到也會匆匆避開,但那也是極少的行人而已。空曠的大街上,像是有一種魔力在不停驅趕駐足停留的人流。此刻時間其實還尚早,寬闊的道路兩旁,兩邊的臨街鋪子卻是被店家匆匆的關上了,閣樓上的燈火時隱時現,隱約能看到人影在走動、在窺視。

街道的右側岔口,同樣一輛馬車驅趕而來,趕車馬伕戴著斗笠套著黑紗,似乎並沒有在意迎面快要撞上的禁軍隊伍,隊伍內側幾名手持臂弩的騎卒將警惕的目光投了過去。

幾名步卒隱隱將手反握在刀柄上,如同一尊泥塑立在雨幕裡,死死盯著過來的馬車,車輪壓著積水四濺,一刻不停,反而越來越快。

「什麼人!停下馬車!」一名軍卒上前一步堵了上去。

對面驅趕馬匹的車伕並沒有回答,而是使勁打了一記馬鞭,揮鞭炸響,那人縱身一跳,一抹刀芒劈了過去,與那軍卒撞在了一起,交錯瞬間,鐵刀四切、撕裂......戴斗笠那人越過了軍卒,一擺刀身。

噗——

血痕、撕裂、破開.......原本站立的軍卒頓時變的四分五裂,轟然散落一地。

「有刺客!」

事情突然發生之時,有人看見了,待到軍卒被殺,第一時間大聲高呼了出來,反應過來的弩手紛紛架起了臂弩尋找凶手。

唏律律——

一聲高亢的馬叫,車轅飛速滾動,無人駕駛的馬車橫衝而來,手持長槍的勁卒迅速組成了槍林,將撞入進來的馬匹刺出數十道孔眼,頓時四蹄翻飛,血流如注,但來勢依舊不減直接將幾名士卒壓在了地上,蹭出四五米遠,留下一道鮮紅的血漬。

戴著斗笠的人僅僅用著左手持刀,黑暗中來回幾個奔襲,數名士兵在打鬥中便僵硬不動,幾道血光從他們頸脖處衝天而起,下一秒,數顆人頭一搖一晃,悉數從肩上掉了下來。

那人的刀非常的快,人也非常的快,藉著夜幕和雨簾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光影交錯、雨幕與黑暗交錯,人與人之間的縫隙,都被那人利用的淋漓盡致。

從馬車撞進來,再到數名軍卒被殺,僅僅是頃刻間發生的。而當禁軍反應過來,組成軍陣時,那襲擊者的身影卻有消失在雨中,模糊的視線中,找不到一點可疑的人。

就在此時,一道刀光從一匹馬的馬腹下劃出,將最近一名士卒砍到在地,一道黑影從馬腹鑽出,腳下不停,縱身一躍踩著馬背衝天而起,手中那柄鐵刀高高舉起,再飛速下墜,刀鋒照著禁軍護衛的馬車車廂,一刀劈了下來。

口中暴喝:「擅越祖制者,殺無赦!」

此時,車門頂開,金光一閃。

一個魁梧的男人從馬車當中猛然鑽了出來,雙錘夾擊,轟然一聲巨響,飈射的氣浪將雨柱震成一片水花,金鐵相交,火星一閃,剎那間一交手,魁梧的男人一踉蹌向後退了兩步靠在了車廂上,空中那人卻飄然下落,在地上踩了兩步,便將剛才的勁力輕易卸掉。

大街上,雨水與鮮血混合四處流淌,金九沉聲暴喝:「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左右!發信號!」

早有準備的弩手將一支響箭射向了夜空,飛速的弩矢拖著長長的尾音,淒厲的在天空叫喚。朱雀大街四周,轟隆隆的馬蹄聲,凌亂且眾多的腳步聲,紛紛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

那戴斗笠的人,看不出表情,只是微微偏了偏頭,腦袋左右移動了一下,像是在尋找什麼。不久他大喊:「小賊!上次讓你逃過一劫,我說過,再見到必然會殺了你,有膽的就出來。」

寂靜的街道,除了雨中肅穆而立的禁軍,便是四面趕來增援的禁軍、衙門捕快,根本沒有多餘的聲音來回應他。

「你這刺客,還敢大言不慚,你已經中了俺家公公的埋伏。」金九大喝了一聲,跳下馬車狂奔過去,雙錘與那快刀再次猛烈撞在一起,然後,火花四濺,尤為醒目,刀鋒看在金錘上留下一道白痕,自身也被磕下一個缺口,倆人陡然一交手,便分開,各自舉著武器又戰到了一起。

但那人武功終究是高了金九一籌,尋了一個破綻,一腳將他撂倒,拔腿一跳,輕身跳出包圍圈子,朝著最近一棟木樓移動過去。

突然,空氣傳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響,漆黑鏈子在空中一旋,兩把鉤子破風而來。那人半空中變招,左手反身就是一刀擋了過去,叮的一聲,武器雙雙彈回自己的手裡。

「狗賊,竟敢謀刺!」高斷年喝了一句,鏈子一收,捏著離別鉤沖上去與那人戰到了一起。

呯呯呯——

離別鉤同樣輕快無比,與鐵刀相交,猶如疾雨落在屋頂,蓋過了周圍的所有的聲音,倆人在大街上你追我趕,上演了一場混亂場面,原本是來抓捕刺客的援兵,卻只能遠遠觀看這一幕。

......

.....

附近最高的一處閣樓上,有倆人坐在桌前,細細咀嚼著食物,視線卻一刻都沒從那刺客身上移開,他問身旁寬胖的人,「看清楚了嗎?」

海大福點點頭,「看清楚了,卻是厲害。可那人為什麼練的是左手刀?」

「因為他右臂的傷勢還未完全好。」白慕秋滿飲一口酒,放下杯子起身準備下樓,「這場埋伏,估計是留不住他了,我們也走吧。

他深吸一口氣,又說:「盡快回到宮裡安排完一切,灑家便要閉關修煉一段時間。」

他看著刺客身影脫離了高斷年,跳上屋頂,在夜幕裡的幾棟房屋瓦片上來回跳躍,很快便消失在視線當中。

定了定,他沒有轉頭,依舊瞭望黑暗,用著自己能聽到聲音,說:「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與絕頂高手比肩的力量..........這才是我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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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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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交代

     翌日,連下數天的雨終於止住了,汴京街道上再次熱鬧,過往行人絲毫看不出,那晚這裡曾經血流成河。

明媚的初陽,透過陰厚的雲層,探了出來。

沉寂一晚的城市,開始了往日的喧鬧。

作為武朝目前還在的高位官員,昨晚的事,他們多少是知道一點的,是有關於那個曾經在玄武場手刃了二十多名在朝大臣的小太監,恰巧今日陛下已下旨不開朝會,心裡有事的,自然清楚,那個在相州遇襲失蹤的太監又回來了。

只是他們心頭有種說不清楚的情緒,除掉專斷獨權的濮王,難道不該是他們,為何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太監,這點上他們有些吃味,甚至有些嫉妒。

今日又是特殊的一天,知情的大臣緊閉大門,拒不見客,老老實實待在宅裡哪兒也不去,等昨晚的事情過去了再說。

此時五更天了,照理說是早朝的時候,卻接到了小皇帝趙吉的傳喚,白慕秋於是起來洗漱一番後才穿起宮袍慢吞吞的去了福寧宮,一路上侍衛都沒有阻攔,就連進了寢宮大殿內,也沒人敢上來檢查是否攜帶兵器。

大殿上,白慕秋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周圍內侍猶如看見了吃人猛獸,恭恭敬敬的遠遠站開,第一次,白慕秋第一次有了這種孤寂的感覺。

就在浮想下,一聲高宣,一道身披黃袍的身影疾步走來,他的聲音輕快、喜悅,又似多年不見的朋友。

「小寧子,朕看到你安然無恙回來,心裡說不出的高興,前幾日聽你失蹤,簡直讓朕寢食難安,小寧子啊….回來就好….你又可以像以前一樣,站在朕的旁邊,這樣朕做起事來,心裡踏實啊。」

看著不顧身份,用手捏著他的臂膀,白慕秋多少對這趙吉的感官有了變化。

白慕秋當即一拜,「奴婢讓陛下擔憂了,是奴婢的罪過,望陛下保重龍體為最,否則奴婢也會內疚萬分。」

小皇帝將他扶起,安慰了幾句,隨後坐回龍椅上,皺眉道:「朕聽聞海公公的回覆,朕居然沒想到皇宮大內裡竟隱藏一名武功高強的刺客,不過,小寧子,你且寬心,朕立即著人將那賊人追查出來交與你處置。」

「陛下不可!」

白慕秋連忙擺手,思慮一番說道:「奴婢與其打過交道,觀他此人雖說武功高強,但說話卻是有些瘋言瘋語,每每將太祖祖訓掛在嘴邊,奴婢猜想此人應該是先皇遺留的宦官高手,否則這麼多年,為何不行刺陛下,唯獨對奴婢痛下殺手?原因多半是奴婢干涉了朝政,幫助陛下奪回了皇位所致。」

「那個狗奴才!」趙吉聽完分析,憤憤一拍龍首,站起身沉聲喝道:「小寧子為朕重振皇位,乃是有功之人,竟然還敢害朕之心腹,簡直罪不可赦。難道此人就想眼睜睜的看著朕被趙武那廝砍下頭顱?豈有此理,氣煞朕了。」

白慕秋嘴角隱隱勾起一絲冷笑,說道:「陛下,那老太監既然只守祖訓,那他肯定不管誰做皇位,畢竟濮王也是姓趙啊。」

這話句句如針刺,刺在小皇帝心頭上,頓時讓他暴怒異常,小小身板瘋舞著長袖,在御階上來回走了幾步,「這…老賊….這些老賊….都欺朕年歲小..是吧?…..可恨,朕….非要殺了他不可。」

隨即,他站定,轉過頭來,臉上慷慨悲憤,「小寧子,曾經你與朕說過,不離不棄,朕今日擬旨,升你為皇宮內務大總管,將那人找出來,速速殺掉。」

「陛下請聽奴婢說完。」白慕秋裝作擔憂的模樣,道:「奴婢如今身患內傷未癒,就是找出那老賊出來,也不一定能將其留下,說不得將對方逼的狗急跳牆,恐怕會對陛下不利,不如暫且息事寧人,待奴婢傷癒後,再作計較。」

趙吉聞言大驚,從御階快步下來,虛扶道:「小寧子….你傷還沒好嗎?左右!快給朕喧御醫過來。」

白慕秋苦笑搖搖頭,看來這小皇帝對這方面一無所知,做事也是火急火燎,閉關後的時間段內,希望別出什麼亂子來才好,不然以趙吉的心性,根本掌控不住。

想罷,便說:「陛下,不用了。此乃內傷,是內力出了岔子,奴婢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楚,御醫就算來了,對奴婢的傷勢也沒有起色。今日之後,奴婢想尋一處隱蔽的地方,安靜修養一段時間。」

「這樣啊…..」趙吉摸著光禿禿的下巴,想了想,忽然又道:「既然小寧子需要,那朕倒是想起來是有這麼一處地方,就在御花園的角落裡,原本是一棟普通的樓,後來太上皇將它改成了培育花苗的地方,又叫溫樓,裡面冬暖夏涼,只是近幾年趙武專權後,那裡就沒什麼人去打理了。」

「那還請陛下暫將溫樓借奴婢調養傷勢。」

小皇帝將其扶起,笑道:「准了,只要小寧子需要,送給你都成。」

兩人相談一陣,一道倩影,一句猶如清風話語傳來過來,「聽說白公公回宮了,奴家久聞大名,想過來看看,且不知是否冒昧。」

白慕秋聽到這聲音,心頭不由一抽,暗道:這女人真夠主動的,竟然趁他不在,已經進了皇宮,卻又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現在寢宮,想必又用了應付趙武的招數,來對付趙吉。

視線看過去,那女人也走了過來,依偎在趙吉身旁,顯得親密,小皇帝臉上多出了些許紅暈,說道:「小寧子,是宦官,有什麼好看的。」

此刻那女人臉上並未戴面紗,那容貌確實驚豔,難怪能把趙武迷的神魂顛倒,甚至事敗人亡,而趙吉年齡偏小,涉世不深,怎麼可能把持得住?就一眼就能把他魂兒給勾走了。

白慕秋餘光稍一觀察,這赫連如心依舊還是處子之身,果然是用了什麼方法避過了房事,卻又讓男人心滿意足以為已經將美人兒佔為己有。

「那心兒,好好看。」

趙吉返身回走,去了龍椅坐下。

待他走出十多步時,赫連如心用為不可察的聲音傳入白慕秋耳裡,「小公公啊,奴家不請自來,你似乎並不高興呢,難道你忘了對奴家的承諾嗎,奴家還期盼已久,掃榻相迎呢。」

白慕秋微眯著眼皮,低聲道:「赫連大家能入陛下法眼,是你的造化,但有些事可不要做的過火,有些事有舍才有得。」

「舍?」赫連如心媚眼如絲,微微擺了一下,火熱的身段,將凹凸有致的地方,體現的淋淋盡致,「那你捨得嗎?」

白慕秋冷笑道:「赫連大家不用白費心機,咱家乃是真的閹人,如此火辣的身體,對灑家可沒有作用。」

赫連如心杏眼一瞪,眉角豎起,惡狠狠的道:「真的太監?你之前說的縮陽功也是假的,你居然誆騙我?」

「不然赫連大家如何會從濮王那裡投入到陛下這邊呢?」

白慕秋聽到她氣的胸腹起伏,微微一笑,「但顯然,赫連大家也沒有失去什麼,甚至還得到的比往日多了不知多少,灑家在這裡先恭喜了,祝那個你們的教能成功入主中原,與那佛道兩門決一雌雄。」

說著,慢慢退到殿門,對趙吉道:「陛下,奴婢先行告退。」

此刻趙吉早就意亂情迷,揮揮手,「去吧,去吧,小寧子你大可安心養傷,你說的話,朕記心裡了。」

白慕秋退了出去,過道上,迎面一個胖太監,擦身而過時,海大福說道:「稟公公,一個小宮女來報,祭祖祠那邊確實有一個老太監,幾日送飯時,發現對方是用左手。」

白慕秋點點頭,沉聲道:「按兵不動,如果讓那老太監再次逃脫,離了皇宮,再找他就難了。」

「奴婢明白。」海大福應下了。

兩人便互相一禮,相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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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自創邪*三分歸元氣

     PS:二更求票,當然有打賞,我不介意的。

烈日當午,百花盛豔,原本花語飄香之所,有了金戈鐵矛的味道。

往日御花園是沒有禁軍巡邏的,而今卻多了兩隊百人的禁軍以及宦官在此巡視,隱隱將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圍在中心,那樓裡門窗緊閉,寂靜無息,卻又似是有人在裡間。

「系統,將《化內心法》、《吸星神功》以及《腐屍毒掌》提升至巔峰,以及這三本武功進行融合換算。」

小樓外,烈日炎熱,裡面卻是非常涼爽。白慕秋藏在二樓的閣樓夾層內,這是他專門讓人開闢出來的,以防萬一,那老賊得到消息跑來刺殺,到時自己又恰恰在關鍵時候,那還不任人宰割?

這個夾層非常隱秘,就連海大富以及小瓶兒都不知道,是專門找來工匠花了數個時辰改建出來的,當然那名工匠此刻估計已經被喂狗了,為了保密,古代帝王修建陵寢也不知殺了多少人,而白慕秋僅僅殺了一個,算不上心裡有何負擔。

「叮咚!三門武功提升至巔峰,需用進修系統,檢測三門武功並非當世一流,所消耗因果點為九百八十,耗時為四年。」

聽到系統的回答,白慕秋眉毛一皺,上次聽過系統介紹,知道是以年為單位,可真當擺在他面前時,就猶豫了,四年時間他可以干很多的事情,將東廠拉扯起來,又或許召喚更多的厲害人物出來助陣,比如東方教主、魏忠賢、曹正淳等等。

可想到這裡,他又莫名其妙的放棄了,忽然一想自己的武功修為,目前也就壓得住一個海大富而已,像那些很厲害的太監,他沒把握對方對自己言聽計從。

也罷,四年就四年。

「同意,那麼繼續下一步,融合三門巔峰武功進行模擬換算。」

「叮咚!得到確認,已扣除因果點,立刻進行下一步,融合!請稍等。」

系統陷入了沉寂。

白慕秋則來到書桌前,重寫將《金剛元氣功》、《大升仙手》、《吸星神功》、《化內大法》以及《靈犀一指》殘篇和《腐屍毒掌》一一歸納成冊,他有一個想法,將來設立東廠時,必須要拿出一部分武功秘籍賜予下面的人學習。

偌大的一個東廠,不可能就靠幾個厲害的太監撐起來,所以他的設想裡,再設一個武監庫,這些武功將針對不同位置的人開放,從番役(番子)開始到役長(檔頭)再到百戶,以及最後的千戶都可以按等級不同來學習。

武監庫又分出歷朝歷代各衙門的刑偵檔案閱讀,以此來提升下面幹事的人行動效率。當然目前來說,這還是白慕秋的構想,在整理武功之前,他其實已經寫了一冊關於如何組建東廠人員的書頁。

以及現階段將要做的事,他把這些交給了小瓶兒和海大富兩人同時保管,並囑咐他們,將年老出宮的太監和宮女賜予他們差事,打聽各種消息,以此來謀生。並在不定時的時間內,將宮女宦官集合起來照著白慕秋留下的內容進行『洗腦』似得的教育工作。

起初,海大富有些擔憂,「這些內容簡單明了,一看就懂,為什麼要一直重複不停的給他們講,會不會有些小題大做了?而且他們當中也有人未必願意耐著性子聽完的,過後就會忘記。」

「他們會懂的。」白慕秋只是笑了笑,沒有解釋。

畢竟這種『洗腦』方式的道理,在這個環境下,這個朝代下,都屬於超前的。有些事,講了未必是好事,甚至可能適得其反。

不過,白慕秋他相信海大富會執行下去的,因為小瓶兒有這個權利,如今被提為尚儀司女官,並且每日給白慕秋遞送飯食也是她。

所以有一個小瓶兒盯著,海大富還不敢懈怠。

「叮咚,融合模擬已換算完成。」

腦海一聲輕響,打斷了白慕秋的思緒,系統提示下:「模擬換算結果:武功名:未定。效果:一、化解敵人內功,敵人越弱,效果越強。二、化解功力同時下,會有部分轉化為宿主內力。三、轉化的內力,會形成腐毒功,腐蝕對方血肉。註:三個效果是同時進行,學習此功後,《化功大法》、《吸星大法》、《腐屍掌》以及相同類型的武功秘籍將無法再次學習,或施展不出威力。另外提醒宿主,這門武學屬於陰毒類,其本身過於傷害本體,學習後可能會的宿主身軀造成某種程度上,不可扭轉的永久性傷害。」

「叮咚!模擬已完成,請宿主進行武學更名,將進行下一步。」

白慕秋看著那新武學,心裡有些震駭,想不到兩本不能同時運用的內功融合在一起後,疊加的效果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化功、吸內、腐血肉,簡直就是三分歸一啊。

等等,三分歸一?他眼睛一亮,想到《風雲》裡一門武功,不就是三者合一嗎?不由惡趣味一來,對系統道:「更名為三分歸元氣。」

「叮咚!更名成功,成功創立三分歸元氣該武學模擬檔案。系統將自動剔除武學庫相同的武學。」

就算白慕秋再如何鎮靜,聽到真正的三分歸元氣被註銷掉了,心裡多少有些懊悔,可轉念一想,也不對,按系統的脾性,那本真正的三分歸元氣絕對是有問題的,他看過影視,知道那是雄霸將三門武學練到了極致後,才自創了三分歸元氣。

如果自己真抽到了,說不得還要自己將那三門武學練大巔峰才能學習。不過失之東隅,收之桑榆,沒了原本的三分歸元氣,卻得了邪門的三分歸元氣,是好是壞,現在還說不清楚。

事情該做的都差不多做了,他望向外面明媚的陽光,最後一次走到窗邊,深深呼吸了一下,留戀的看上一會兒,便躲進了閣樓夾層內,盤腿而坐,彷彿老僧入定,深深沉寂了下來。

————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像一隻春蠶,吐出了絲線,化作了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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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的餘暉散落河面,金光燦燦。

一群小鴨在水草叢裡穿梭,暢快的拍打著翅膀,掀起一圈圈波瀾。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在河岸怔怔地坐了好半晌,盯著自己的腳上一雙嶄新的紅布鞋,終於,她又把鞋脫了下來,擦了擦,揣進了懷裡捂好,重新套上一對破爛的鞋子,踩在鬆軟的泥土上。

「相公…..」她隔著衣服摸著懷裡的布鞋,望著河面閃爍的金色光芒,忽然眼角滑了一滴淚水,卻是沒有哭出來。

「相公……小鴨快要長大了……你在哪裡啊…..」

西垂的落日,漸漸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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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年許

     PS:這章有點短,別介意!實在太累了,算是第三章了吧。

PS:這章其實就是交代下第二卷的背景。

興和三年,新皇成人,行冠禮,主政事。

時年,太后尚虞主動放權隱去後宮,皇帝趙吉當政,頓時朝令一新,若有批覆,百官莫敢不從,頗有一番明君氣度,但幼時的欺壓,造成趙吉做事上又多了些許乖張和輕佻,信任昔日伴當小桂子(童貫)和小南子(李彥)多過信任百官之言。

兩年前童貫任供奉官時舉薦幾年前因濮王一事而受牽連的蔡京入汴京,後庭李彥代內務總管以及如妃稱讚其有宰相之才,又有左司諫王黼幫襯,很快受到趙吉的關注,招入朝堂問對一番,也覺得此人確實有宰相之才,任命他為右相。

不過提到王黼,不得不說起趙吉當年征伐薛延,與高斷年進相州尋樂子,此人剛好為相州司理參軍,又因長的金發金眼,嘴很大,善於巧言令色,很快就巴結到了當時少年心性的趙吉,並引為心腹,如今卻是坐到了御史中丞的位置。

作為人,都有自己的喜好,趙吉也不例外,除了喜好書畫外,尤其是對奇花異石和蹴鞠感興趣,甚至到了瘋狂的程度,於是又有朱勔其人,通過蔡京引薦,投其所好,為趙吉找來不少異石,並在杭州開設迎奉局,靡費官錢從中牟利,百般勒取『花石』從淮河、汴河運入東京,名曰:「花石綱」

興和四年

中原多地出現大旱,連綿數月不見滴雨落下,百姓苦不堪言,淪為流民乞討流竄,湧向周邊大城,就連汴京輻射的周邊也有不少前來投奔,以期活命。途中死於飢餓者不計其數,易子相食更是司空見慣,此時東南等地出現一教,曰:明教。

有叫方臘者大肆發展教眾,並自號聖公,在東南等州縣,大施仁舉,擁戴者達十多萬人,更有江湖豪傑紛紛前往投靠。

除去東南方臘,更有巨寇呼聚山林,打劫富戶。其中如田虎、王慶之流以及山東王倫等人,小寇卻是不計其數,大小山頭,佔山為王者多的讓人膛目結舌。

如此一來,苦的依舊是百姓。

然而,對於這些事情,朝堂幾人緘口不言,依舊歌頌太平盛世,天下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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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東鄆城黃泥崗動十里的安樂村。

一個矮小瘦弱漢子穿著短褂、破鞋,圓臉,三角須,一副圓滑世故的神態,看上就是村裡游手好閒之人。這人拐過泥爛路,進了一間茅草泥土房,張開嚷道:「娘子,給俺端碗水來,這鬼老天,能把人熱出個鳥來。」

一進屋,屋裡亂七八糟,一個婦人面容身段還算姣好,穿戴與之比起來,算得上貴氣。女人照著銅鏡,左顧右看,沒有理睬那矮小瘦弱的男人,說道:「要喝水,自個兒倒去,看你那語氣模樣,想必又把錢財送給賭家了?」

端著水碗的男人,剛放到嘴邊,不由放到三隻腳的桌上,訕訕道:「只怪俺手氣不順,今日倒是把錢子都輸了。」

啪!

女人捏著首飾,猛的拍在妝台上,惱怒叫罵一聲,「窩囊廢物!」

「窩囊咋了?還不是娶了你這惡婆娘。」男人抱著臂膀蹲在門檻上嘀咕道。

「放屁!」

女人像是炸鍋了,嗖的一下從凳上竄了起來,潑辣的用手戳著男人的腦袋,叫道:「娶了老娘才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窩囊成那樣,老娘也沒捨得離開,你自個兒照照你自己,成天游手好閒,那賭家是你去的嗎?是不是哪天把老娘也輸了,心裡才痛快?」

被數落一通,那男人依舊無動於衷,嘀咕道:「偷漢子,說的還有理了。」

「我偷漢子怎麼啦?不偷漢子能有錢給你去賭?不偷漢子,老娘有這身衣衫穿?」

女人罵聲越來越大,「要不是當初你弟弟賣身宮裡才換來一筆錢娶了老娘,你現在還跟你那木頭二弟在田裡像頭牛似得打光棍兒,前年,你還把你妹妹偷偷賣給劉員外家當了奴婢,錢哪兒去了?還不是給你糟蹋了。你說你是不是能啊?」

「有本事你去賺夠錢回來?老娘給你打洗腳水都成!」說完,一腳將門檻上的男人踹了出去,又嘭的一下把門給摔上。

男人蹲在地上,饒著頭皮,喃喃道:「這年月,哪裡好掙錢啊,前幾日晁蓋哥哥不是叫俺去做大買賣,也不知是什麼,留在家裡也受惡婆娘的窩囊氣,乾脆過去看看。」

說著,心裡一橫,人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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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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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大災

     PS:這章我從八點寫到了十二點,有點辛苦啊!

天空之上,萬里晴空,隨著時間的推移,熱浪和乾燥並未因為月份逐漸入秋而停歇下來,當城樓視線裡出現了第一撥因飢餓乾瘦,面帶麻木的災民,擱在人心頭的那塊大石頭終於還是砸了過來。

鱗次櫛比的房舍以御街為中軸,朝著四面八方延展出去,行人商客來來往往,走過來往穿插的大街小巷,商戶們的吆喝中往往夾雜著騾馬挨著鞭子的鳴叫,轆轆的車輪滾滾而過,騾車後面馱著一袋袋糧食進了糧鋪。

一隻水桶從井口提出,卻未聞水聲。

「艹他嗎的鬼老天。」提著水桶的漢子看了眼水桶裡僅僅只有曾經的一半不到,甚至水渾濁不堪,隱隱帶有泥腥的味道。

「有水就不錯了.....」

「是啊,今天一早就聽我那守門的小舅子說,如今城外面全是災民,四門都禁閉了,三衙那邊下令了,只許進,不許出。」

......

......

像這樣的論調,已在汴梁城大街小巷四處傳播,各種各樣的消息如同雪花紛飛,四處擴散。這當中有年老者,有婦女,有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悄悄將這些消息記下來,再通過某種渠道傳遞,最後匯聚在一起,又被一群人抄錄彙總歸檔,再抄錄,寄出去。

最終,一張紙條經過十多條轉折,落到了一個胖大的太監手裡,他捋開視線停留了一息,便收了起來,匆匆離開。

御花園處,一個高挑,且美豔的女官微微蹙眉,看了眼紙條上的消息,不動聲色拖著長紗,去了花園深處,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內。

「公公.....近日的消息。」

女官將紙條遞了過去,恭敬退出去,不敢停留。

「小桂子...童貫啊....嘖嘖...王黼,看看你們幹了些什麼.....」

一襲黑金描邊長衫擺動,站了起來,跨出一步,就來到了窗邊,紙片發黑、乾枯化為飛灰,灑落地上。一縷清風吹進來,發白如雪,輕輕一揚,隨風舞動。

「呵呵...還有蔡京....咱家該拿你們怎麼辦呢.....」

.............

.............

金殿之上,群臣騷動,激勵爭執。

朝內分成兩派,以王黼為首一批大臣極力主張朝廷廣積糧,為收復燕雲做準備,至於災情與收復失土相比,乃是小事而已,待災情一過,城外流民自然會退去,不必動用國糧來養蟻民。

而另一邊,則認為王黼此舉那是禍國殃民的舉措,並引用李唐,李世民的話『民可載舟,亦可覆舟。』來反擊對方,如賑災不利,城外災民很有可能冒奇險,攻擊城池,這樣對陛下的威望有所影響。

王黼冷哼一聲,「攻擊城池?一幫手無寸鐵刁民而已,天下黎民何止千萬,區區數萬人,死了就死了。與北伐大業相比,算的了什麼。」

兩派各說各有理,趙吉閉目,稍又睜開眼,緊緊捏著手心裡一張紙條,他站了起來,看著下面爭吵的群臣,頗為頭痛。

「朕可能錯了。」

趙吉揉著腦門,說道:「天降大旱,可能是因為朕這兩年勞費民力,奢取花石太甚,如今東南民怨沸騰,災民又嗷嗷待哺,叫朕心裡難安吶。」

一直閉目養神位列文首的蔡京出班,說道:「老臣以為陛下所說不妥,陛下乃是天下共主,黎民之君,應當享受萬民供養才對,何況區區奇石,所以陛下啊...不必過於自責,這些小事就交於下面臣子去辦就可以了。」

「唔...」趙吉哂笑,虛指點點他,「說的有一點道理嘛,那你們可要把這件事辦漂亮一點,別讓朕為難。」

說完,一彈袖袍,立於邊上的李彥,高喧一聲,「退朝!」隨即沖蔡京眨眨眼睛,便尾隨官家身後出了側殿門。

待趙吉一走,下面的大臣三五成群湧出垂拱殿,此時王黼靠了過去,走到蔡京身旁,眼光陰測測,拱手道:「蔡相可聽過,喝水不忘挖井人?」

「呵呵,王少宰不用對老夫打啞謎。」蔡京老神在在的說:「當年之恩,老夫且能忘卻,只是你與童樞密唸唸不忘取燕雲而封王,這個老夫理解,可陛下不一定理解啊。」

看到王黼投來疑惑的目光,蔡京撫鬚,邊走邊說:「如今大災面前,糧食都不夠用,何來北伐?再者.....」

他聽下腳步,目光游移向皇宮,輕聲道:「再者陛下身邊有股你我看不見的勢力,老夫問過李彥那奸宦,此人在重金面前,卻也閉口不提,小心為妙啊。」

說完,便離了王黼,自己獨行而去。

.......

.......

如今富庶如汴梁越來越混亂,城外陸陸續續過來的災民越來越多,汴梁除了四門禁閉外,道路上開始處處設卡盤查,隔絕外來流民,可繞如是此,數萬飢民也是非常龐大的一個數字,那一雙雙可憐卻又帶著飢餓的眼神,彷彿能把人給吃掉。

或許,也確實吃掉不少。

在京畿外面,更有許許多多湧過來的災民,層層疊疊,似有了將汴梁包圍的趨勢。一望無墾的土地,人頭湧動,每個人臉上帶著麻木和菜黃,兩頰枯瘦陷了進去,衣服破爛不堪,甚至一縷布片也沒有,雙眼一片死寂,毫無神采的望著遠方。

隊伍中不時有人走著走著就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稍過了一會兒,就被人拖著就消失在了原地,一股血腥,人群舔著嘴唇擁擠過去,相擠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埋著頭慢吞吞拖著一個徬徨不安的女子在穿行,驚恐的神色停留在她的臉上。

「他們...他們...在做什麼...」

老頭兒死死拽著她的手腕,「別去看,別去看,他們玩耍呢。」

「可....聽到...吃東西的聲音...爺爺....我也好餓....」

女子說著,又走了兩步,忽然前面不知誰喊了一聲,『放粥』了。人群激奮,瞬間如洪流移動,朝前面擁擠過去,推搡中,女子『啊』的叫了一聲,一隻紅彤彤的布鞋被撞掉了出來,落在了地上,無數雙腳踩過去。

「我的鞋....」女子回頭叫了一聲,想去撿回來。

老頭兒矮小的身軀奮力擋著衝過來的人流,嘶啞的叫:「快走!別撿了。」

「但是....」

女子不捨的一再回頭,突然間使勁掙開了老人的手,朝人流衝了過去,撕心叫道:「但是....那是相公錢買的....不能丟.....小鴨已經丟了.....等不到相公了......」

不顧踐踏和擁擠,終於在一處找到了。

老人奮力擠過去,見她蹲坐在地上,渾身發抖,卻緊緊抱著那隻已經看不出顏色的鞋子,一直重複著一句話。

「相公留給惜福的.....不能丟.....相公留給我的....都不能丟。」

老人走過去,抱著她的頭,眼眶濕紅,「傻姑娘....你真的是一個傻姑娘。」

良久,老人拽起女子,堅定的說:「我們去找他,去找他回來。」

老人手裡死死捏著那塊漆黑令牌,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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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54章 暗湧

     PS:這章還是比較短,重要是把線理清楚,然後匯聚到一起。

一日朝堂暫論下來,官倉開放少許糧倉,皆是陳年舊糧,一車車運送至城外粥棚接濟災民,其實不光是官倉放糧,畢竟此次大旱影響較大,城中大戶也被自己靠山告知最好放一點血,不然大家日子都會很難過,當然這些都是理論上來講的,實質上誰家都會存有私心,更不會將新糧投入那不見回報的無底洞裡。

在他們看來,陳糧也是不錯的了。

夜幕下來,氣溫依舊悶熱。

一輛馬車從少宰府邸駛了出來,藉著黑夜的掩飾抵達相府,馬車上下來那人正是王黼,此前白天的時候被蔡京一句『皇帝身邊有一股看不見的勢力』給驚到了,整整一天都如坐針氈,就像時刻有一對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一樣。

所以天一黑,他便拉下臉面過來討教。

給房門遞了門簽,便匆匆走了進去,相府左側偏房燈火通明,通報了姓名,快步走進去,裡面除首位是蔡京外,兩側還坐了一人,乃是威遠節度使朱勔,此人也是天子近臣,專門為官家收攏奇花異石的弄臣,或許今日此人也見朝堂上天子話語中意味不明,所以也和自己存了疑惑過來見見蔡相,商議事情。

王黼拱手道:「蔡相,黼打擾了。」

「少宰客氣,請上坐。」

隨即蔡京命人沏好茶水,開口道:「二位一前一後而來,想必也是心中憂慮陛下今日言語中透露出奇怪的語調吧。」

「蔡相明鑑。」朱勔端起茶,連忙又放了下來,「今日那李彥話語中透著古怪,卑職也拿不準,所以朝堂上便沒有開口,還望蔡相莫要多心。」

蔡京道:「陛下憂慮災情乃是本分,你等雖然擅長察言觀色,但江山畢竟是陛下的,所以老夫今日將話頭接了下來,再爭執下去只會把官家惱了。」

「那蔡相今日所說那番話又是何用意?」

王黼皺著眉頭,道:「黼甚至不明白。」

蔡京搖搖頭,「這恐怕.....只有問媼相和李彥了,他們出至深宮大內,裡面的情況只有他們最為清楚,不過如今童樞密目前在西垂監軍,恐怕一時半會兒,還回不來。那李彥卻隻字不提,卻是像害怕一個人。就是不知道這人是陛下還是另有其人,老夫還不得而知。」

他撐著桌子起身,手指在桌面上敲著,目光掃過兩人,「如果有那人存在,或許我們該硬起來,將他逼出來。」

「那如果沒那人呢?」王黼反問。

蔡京撫著斑白的鬍鬚,堂中走上兩步,冷哼了一聲,「如若沒有更好.......按部就班....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也或者.....逼一逼官家也是可以。」

王黼與朱勔對視一眼,默契的拱了拱手。

.........

.........

柔福宮,緊挨著坤寧宮而獨自修建,並且與週遭風格略有不同。

「把小南子喚進來。」

一聲清冷又帶著綿柔從禁閉的殿門內傳出,吱嘎一聲,一個宮女面孔肅穆請了外面一個手握浮塵的宦官進了裡面。

「今日,我聽聞朝上....似乎有些不妥....小南子....你說說。」簾幃裡,一個女人坐著慢慢梳妝。

李彥趕緊跪在地上,磕頭道:「如妃娘娘......小的也不知情.....」

「糊弄..我呢?嗯?」珠簾裡的人影停下了動作,語氣漸冷不善,「陛下手中的紙條是哪兒來的?你這奴才會不知道?還有.....這四年來....當年那小太監到底藏哪兒了?為什麼一個個都守口如瓶,我到很想知道,他是怎麼調教你們的。」

「這....這....」

李彥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滴下來,磕頭道:「娘娘,奴婢真的不知啊,那小瓶兒和海公公除了陛下,一直都提防別人,就連奴婢也不知藏在哪兒了。」

「行了,既然不知那就算了。」

女人拖著長擺,從李彥面前走過,示意侍女抬來一張凳子讓其坐著說話,不要那麼緊張。

「那你將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我,不然你會知道厲害的.......」

......

......

另一側,福寧宮內宅。

海大福盤腿坐在床榻上,閉目練功,此時窗外一陣腳步聲響起,他微微睜開眼,紙窗那裡輕輕打開一條縫隙,一張紙條遞了進來,然後,窗戶又關上。

他過去,撿起紙條捋開,面無表情下細細將上面幾個大字讀了幾遍。

隨即,紙團在火燭上點燃,燒燬。很快一個內侍悄然進了內宅,又很快出來,暗地裡將一條信息口述出去,每一個得到消息的人不由捏了捏手裡拿著的東西,或兵器、或浮塵,也或者是餐碟。

深夜死寂的皇宮大內,一種莫名的情緒在隱約中開始發酵。

而延福宮中,也有人接到了信息。

他本已就寢,此刻披著衣衫在那紙上,狠狠寫下一個字「准」隨即,交給來人,揮揮手讓打發出去。

此刻,趙吉躺回到龍榻,嘴角勾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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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55章 困獸(一)

     PS:第三更。

天色濛濛發亮,此時已是五更天。

但此時皇城腳下,西華門前已是雲集了不少官員,今RB不是早朝奏對,卻是三三倆倆乘著馬車過來了,哪怕平日分成兩派,甚至數派,但到的此時卻是一個個笑臉相迎,互相稱讚有加,頗像多年好友一般。

不多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那好像是蔡相的馬車到了。」

「是啊,那邊過來的,理應是王少宰。」

「不錯,老夫認得那車架。」

「終於來了….真有點冷…..」

當先一輛馬車過來,有僕人上去攙扶著蔡京下了馬車,旁邊緊跟著王黼也到了,兩人一下來,身周便圍上不少官員,或恭維的,也或者是詢問今日來此如何行事的。

「眾位昨日得到老夫與王少宰的消息,心中怕是存了不少疑問吧。」蔡京畢竟年老,剛剛被詢問了一番,嗓子頗有些發癢。

清了清嗓子,道:「昨日我與王少宰商議關於賑災之事,如今城外飢民每日遞增,如此一來,光靠官員富戶也是難以承受的,更何況其他地方。」

原本這一系官員皆是蔡京、王黼的人,一聽這消息,自然不會反對,甚至還認為應該如此才對。

「蔡相言之有理啊,再這樣下去,明日我一家老小都快到街上要飯去了。」

「誰說不是,蔡相和少宰才是為我等著想。」

此時,時辰已到,西華門打開,一群官員簇擁著兩位巨頭,一路向垂拱殿過去。蔡京很享受這種被簇擁的感覺,此處過來,心中自然是有腹案,只是賑災不過是個藉口而已,根本原因還是想探探官家的口風。

過了承天門後,便是長長的宮牆和青磚道路,排列有序,踩踏上面說不出的舒服。行了一路,身旁王黼皺眉道:「蔡相,你…..是否覺得奇怪,今日為何不見侍衛盤查,宮牆之上也不見了弓弩。」

蔡京眼裡也頗有些疑惑,片刻又搖搖頭,「少宰多心了,這裡是皇宮啊,你我二人又是朝中重臣,陛下肱骨,誰人敢害?」

或許是這個道理,王黼便收了疑心,一步步走過集英殿、皇儀門,前面不遠便是垂拱殿了,還沒過去,御階上便站了一人在那裡恭候。

「高太尉?」

「高俅?」

蔡京和王黼對視一眼,疾步過去,還未開口,對方倒是先說道:「二位,高俅有禮了,眾位大臣結伴而來,恐怕是見不著陛下。」

「這是為何?」蔡京問道。

「太尉又是為何在此?」王黼眼皮一跳,總感覺有不好的事發生。

高俅乃是三衙太尉,靠的蹴鞠才博得現在的出身,自然在蔡京和王黼兩人眼中算不得多大人物,而且三人看似沒有瓜葛,但都眼熱其三衙太尉所轄卞梁成的治安防衛兵權。

「本是今日得空,專程來尋陛下來場蹴鞠的,卻被黃門告知陛下今日沒空,而是去了蜃雲樓了。」高俅苦笑一下,說完準備離去。

蔡京道:「高太尉請留步,今日我等來尋陛下有事相商,不如一起?」

高俅左右看看,似有似無笑了一下,「高某今日怕是不便,還是先行一步,便是不去了,告辭。」

一個官員站出來自責道:「蔡相,這人好不識好歹啊。」

「住嘴!」

蔡京呵斥了一句,卻是滿眼疑惑看著高俅離開的背影。隨即又道:「去蜃雲樓。」

不久之後,一群人到了蜃雲樓,這裡重兵駐守,弓弩弦張,一副戒備深嚴,把守閣門的卻是蔡京從未見過的高瘦漢子,一對鐵鉤背負在背,鐵鏈纏於臂上,目光陰冷。這人似乎見過蔡京,見他來了,也拱了拱手,道:「陛下此刻正在樓上。」

位高權重的蔡相自然不屑與他多說,「我們自會前去。」

隨著越往上走,蔡京和王黼心裡越來越心驚、疑惑。閣樓上,經過宦官幾道搜查後,一幫人這才被放行了過去,趙吉身穿一身獵服坐在圓桌後面,似乎在觀望什麼。

「陛下….臣等有事要….」蔡京拱手開口。

還沒說完,趙吉抬了抬手,「別說話,候著。」

眾位大臣頓時啞然,低頭互相看看,尷尬的杵在那裡,然而順著趙吉的視線,他們似乎也看到了一點東西。

………

………

祭祖殿外

金九帶著麾下一群重甲勁卒,穿行過台階,循著那殿門的方向,衝了過去,那肌肉傾軋的雙臂猛然一揮那對大錘,轟的一下,將殿門砸開,看到裡面漆黑一片,沒有一盞燈光,大喝道:「給俺搜!」

一群如狼似虎的鐵甲壯漢手持兵器衝了進去,裡面供奉的祖廟牌位自然不敢亂動,但那裡間的的內寢可不在此列。

金九一腳將一扇門踹開,裡面擺放一張簡陋的床褥,一個櫃子。他摸了摸被縟,臉色陡然一變,大叫:「把守殿門….那老賊還在….」

話音剛落,外面過道梁懸上一個黑影撲了下來,頃刻間一個禁軍士卒飛了出去,腦袋呯的一下撞了殿內金柱上,頭盔歪斜,血液流淌了一地。

「爾等是誰,咱家乃是武賢皇帝親封后庭內務總管。」黑影一擊得手,掛在了樑柱上。

金九抬頭叫道:「少囉嗦,殺的就是你。」一柄金瓜大錘照黑影擲了過去,被那人閃開,砸在了樑柱上,頓時不少瓦礫被震了下來。

「咱家記起你了,小賊的同夥!」

黑影尖細的叫嚷了一聲,俯衝了下來,將擋路的士卒一掌擊碎了天靈蓋,腳下一滑,瞬時朝著金九過來,眨眼間兩人便貼到了一起。

呯呯呯呯——

一瞬間的交手,閃電般的掌影。

金九根本反應不過來,那十數下掌力悉數印在了他胸口上,頓時橫飛出去,將歪斜的殿門直接砸塌,順著台階又滾了下去,他單手撐了起來,半跪地上,一看甲冑,全都凹陷了下去,剛一起身,哇的一聲,吐了一口血。

強撐著站起來,搖搖欲墜,跨出一步,隨即轟然倒了下去。

閣樓上,趙吉輕佻的『切』了一聲,「無趣。」

…..

…..

他身後十來人,卻是汗流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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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8-29 22:30:55

第56章 困獸(二)

     「如妃娘娘,慢點走,小心地滑。」

李彥神態諂媚的叮囑著。他小心攙扶著一位膚如白雪,盛裝而行的女人,女人身後又有兩名宮女牽著薄紗長擺,左右隨行四五個小黃門,排場較大。

「為何今日宮裡的太監、侍女少了這麼多?」

如妃微微滑動杏目,飄了幾眼,最終,視線斜滑下來,盯在李彥身上,「就連宮中侍衛也少了許多,小南子,你可知道?」

語氣和緩,卻透著冰冰的。

「……」李彥咬著嘴唇,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回稟娘娘,今日白公公……似乎出關了。」

如妃冷笑一聲,「好哇,躲了四年,竟然能掌控後宮內侍,好大的權威啊,本位定要去官家那裡好好評評理。」

「娘娘…..」李彥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官家….也是去了的。」

「…….」如妃咬牙切齒,狠狠抓過李彥頭上的頂帽,擲在地上跺了一腳,森然道:「狗奴才,給我帶路,本位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搞什麼貓膩。」

…….

祭祖殿外,石階之下的官道上,數名甲士跑來,拖起地上人事不省的壯漢就往本陣撤回去。石階之上,一陣刀兵金鳴,鐵甲扭曲的吱嘎聲響起,十多名重甲勁卒且站且走,隱隱有瞭解體潰散的現象。

一道身影遊走在他們當中,無懼刀尖,那一雙手,指甲微黃細長,血管暴凸卻無多少皮肉,枯瘦如鱗爪,捏住刀口一擰,頓時成了麻花。

身影再次猛然飛近,抓破面前的胸甲,化出數道血花。突然,地磚轟然一踏,一名重甲士卒悶喝一聲,攜裹全身重量狠狠撞在那人背後,將其推下石階。

那太監翻滾中,一掌接地,後身一仰,穩穩的站定。

嘶聲叫道:「咱家乃是武賢先帝所賜大內務總管,爾等以下犯上,著死!」

閣樓上,趙吉丟開瓜果走到木欄邊居高臨下看去,那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宦官袍子,不少地方已經褪色,身形有些佝僂,可能剛剛一個翻滾,頂氈不知掉到哪兒去了,一頭灰白頭髮些許蓬亂。

臉色深刻的皺紋下,眼眶深陷,卻充滿了熾熱的意味?

這眼神……趙吉敲著木欄,簡直就是一個瘋子。

吩咐左右:「不過挺有意思的,你們繼續,朕還沒看過這種戲。」

蔡京和王黼二人對視一眼,心裡多少有點吃驚,此刻的趙吉和他們印象中那個,微微有了些差別,王黼上前一步,「陛下….」

「閉嘴,好好看戲。」趙吉不耐煩的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

「是!」

今日想要說的一番話,還沒出口就被堵住,一個字都抖不出來。王黼憋著退回去,臉色極其難看。

此時朦朧的天,打起了響雷,乾旱數月終於開始下起了大雨,雨中那人微微仰起頭,去看天上急驟而來的雨絲。

陰沉的雲層,電光閃爍,一記響雷炸開。大雨中,城牆下的青磚彎道,馬蹄轟然踏下去,雨水濺開,九名披甲騎卒持矛策馬而來,陡然加速,狂奔而至,鐵矛往前一挺,照著那老太監的後背戳去。

「以下犯上者殺!」

老太監原地跳起來,空中一翻,躲過了廝殺過來的矛尖。

大雨中,隨手一抓,激盪的雨線被分出數道直線,水珠更是飛出好幾米遠才落地。凌厲的抓力,堅硬微黃的指甲接觸鐵盔一瞬間,一股令人牙酸的吱嘎聲響起,指下的頭顱,連帶鐵盔一起頓時爆開,嘩啦一下裂成數道,掉落下馬。

……….

「娘娘,陛下不在這裡。」一個小黃門恭敬的回道。

如妃皺著眉頭,環顧左右,「那官家去哪兒?」

李彥上前揪住那名太監,疾言厲色問道:「娘娘問你話呢,趕緊說啊。」

「奴婢聽說在….在….蜃雲樓那邊。」小黃門跪下來瑟瑟發抖說道。

……..

「困住他!」

剩下八騎,驟然甩出網兜。

「撞死他!」

一騎遠遠跑開,又調轉馬頭狂奔過來,矛尖寒光瑟瑟,照著網中人就紮了下去,一人一騎轟然撞在了一起。

趙吉激動的站了起來向下觀望。就連蔡京一干大臣此時也忍不住探出腦袋,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能在騎兵的恐怖衝擊力下完好生還。

血光滔天!

戰馬一聲悲鳴,碩大的馬頭高高拋了起來,馬身被撕成了兩段,此時那數米之內,猶如下了一場血雨。

那名騎卒伸出手臂在地上爬動,手指劇烈顫抖著去勾離他不遠的半截身軀,指尖挨著褲腿,便停了下來,死了。

啪啪!

趙吉拍著手掌,卻是一臉惋惜,「厲害啊。」

從未見過如此血腥一幕的蔡京等人,擦著額頭上的冷汗,恭維的點頭,讚道:「是啊…那人太厲害了…..」

「確實厲害啊…..」趙吉坐回龍椅,「不過還是要殺了他。」

話音剛落,城牆上的守衛,紛紛架起了弩箭,對準了下面那名太監,嗖嗖的數十發弩矢,激射過去,那人警覺的跳開數丈,剛剛所在腳下,貫滿了箭鏃。

「灑家乃是武賢先帝親封大內務總管,爾等以下犯上,都要死!」

血與雨水淋在他灰白的頭髮上,順著臉側緊緊的貼著,一直重複著一句話,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但眾禁軍卻不敢大意,這人武功高強,手下又殺了不少人,且能放他活著?

……

「陛下,原來你這裡,真是讓臣妾好找啊。」

如妃上了閣樓,李彥緊隨其後,她邁著盈盈蓮步,走了過去道了一個萬福,美豔的臉上露出嬌媚的微笑,「陛下來此看什麼,難道有什麼東西比臣妾還好看嗎?」

看到坐到身旁的美人兒,趙吉露出笑容,伸手將她攔了過來,指著下面道:「一個瘋子……唔…..應該說是一個武功高強的瘋子,朕看他困獸鬥呢。」

如妃杏目望去,潑天大雨之中,一個身影突然縱身飛躍而起,嚇得她花容失色,往趙吉懷裡一鑽,叫道:「那人是誰啊,好可怕。」

「那就殺了他好了。」趙吉摟著美人兒,敞懷大樂。

一個黃門站在樓角,衝著外面高喧:「陛下有令!殺了他!」

……..

就在那老太監衝天而起,想要離開包圍的瞬間,一個寬肥的人影從雨幕中陡然間爆發,由上而下單掌蓋了下來,殺意洶湧澎湃,就在一瞬間,兩個身影一上一下撞在了一起,空中的雨水被震散,炸開。

兩人交手一錯,身影一起落下,寬大的身影向後連退數步,濺起泥水。後者,翩然借力,輕輕一點,穩穩立在地上。

看到對方的相貌打扮,老太監雙眼冒出精光,「擅越祖制,咱家便要清理門戶。」

海大福哼了一聲,「老東西,那你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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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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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六 不悔

     大雨如注

雷響之後,海大福踏著雨水舉步而行,稍有同情的看著他,「同為無根之人,你為何心裡拿著太祖祖訓不放?當初若不是小公公出謀劃策,如今陛下恐怕早已是墳中枯骨。」

寬敞的青磚官道上只留二人對持,只聽的到嘩嘩的雨依舊落著,陡然一聲驚雷,老太監嘶啞怒吼:「擅越祖制就是擅越祖制,容不得爾等狡辯!」

下身一動,踏著濕滑的磚面,腳步極快,衝出雨幕。

「本知道你是個瘋子。」

海大福猛然一踏,刷的衝了過去,手掌一綿,欺壓過去,「就不該你多說廢話!」

兩人糾纏一起,雨水被他們周身勁道激射出去,沒有金鳴相交的聲響,只有掌對掌的呯呯呯交手聲。

倆人的交手速度很快,身影在雨簾下穿梭,來回騰挪,待得些許,一瞬,兩人分開,海大富氣喘吁吁,看著那老太監,這一刻,他心裡終於明白為什麼白慕秋要閉關,為什麼要集眾人之力才能殺他,眼下這人,內力猶如九淵寒穴般深不可測,只是人有了點瘋癲,如果他神智清明下,恐怕自己絕對撐不了這麼久。

這太監絕對已是宗師境界。

「咱家記得還有一個小太監。」

披頭散髮,瘋子一般的老太監死死的盯著海大福,眼裡充滿了狂熱,「告訴咱家,他在哪裡,讓他出來,一起死!」

……

「陛下呀,這老太監武功那麼高強,為何不留在身邊呢?」如妃依偎著趙吉,輕輕的拿捏著對方肩膀,這一刻,顯得溫柔賢德。

趙吉找了一個舒適的姿態靠好,滿不在乎道:「忠心?那是對先帝忠心,對那什麼祖訓忠心,朕長這麼大,到現在都還背不全呢,再者,朕為何要找一個常常限制自己的老狗?多不爽快。」

如妃輕笑了一聲,「陛下說的也對,時時把祖訓掛嘴邊確實挺煩的。」

「愛妃明白就好。」

趙吉握住她的嬌柔的嫩手,輕輕揉捏。

……

「死?哼,先打過灑家再說。」

海大福明知不敵,可官家正在閣樓上看著呢,陡然一咬牙,再度加速,大步大步踏著積水,步子一步比一步跨越的大,怒掌一推,雨簾被掌力迫開,直挺挺的擊了過去,卻見那老太監竟然無動於衷,心下疑惑。

「不尊太祖訓誡,概不入宦門。」

那太監面無表情看著快要抵達胸口的粗糙的手掌,乾瘦的身軀一弓,猛然一震,一股無形的氣流霎時從他體內衝出,滴落的雨線瞬間被攔腰切斷,形成一處空白。

噗!

只見海大福如同撞在一面看不見的牆上,轟然倒飛出兩三丈遠,呯然掉落,連續滾了好遠,直到被祭祖殿的石階擋住才停了下來。

雨水澆灌在海大富臉上,他掙扎一下,微微抬了下頭,口中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鮮血,腦袋無力的磕在石階上,寬胖的身軀無意識的扭動,顯然還未死。

趙吉連忙推開如妃,臉色發白,說道:「這老瘋子這麼強?朕以為海大富的武功已經很了不起了,左右吩咐禁軍射殺他,把海大福搶回來。」

「是!」

左右小黃門趕緊來到樓角,正準備喊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便停了下來,疑惑的看向另一邊,那雨幕裡好像多了一個人。

轟的一聲,天上的雷又響了,慘白的電光在陰濛濛的凌晨,格外刺眼。老太監察覺到了不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微微偏了偏頭,閃爍的電光下,那裡卻又是沒人。

「嗯?」

他微微有些發愣,微微一股風在雨中吹蕩,直直而下的雨簾就有了些偏轉,似乎…..似乎在扭動,在盤旋。

下一秒,他耳朵一動,連忙轉身,就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鎖定了。一縷風雨漩渦,水珠攪動,噼裡啪啦打在他臉上,隱約間,一擺黑金相間的衣角晃過。

一掌穿過雨幕,頃刻間快如閃電,呼嘯壓來,老太監抹去眼上水珠,就見那一掌帶起了漩渦,在他視線裡不斷放大。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閣樓上的所有人不由站起來,圍到了木欄前,直愣愣的看著水中那飛揚的白髮和那黑金相間的長袍,趙吉興奮的一拍木柱,興致勃勃的說道:「蔡相、王少宰,你們猜猜那是誰?猜中朕重重有賞。」

蔡京二人搖搖頭,表示不敢在天子面前放肆。

就此時,下面卻是炸開了。

剎那間,那老太監也反應了過來,運起掌力,同樣推了過去,雙掌合擊,轟的一聲空響,兩人單掌抵在了一起,一圈無形內勁擴散,連天雨幕竟然一滴也進不去。

「是你!這個奸宦。」

「老賊,難道你不是太監?」

老太監深陷的眼眶裡,牟子惡狠狠盯著對方,「干涉朝政就是奸宦,不尊太祖訓就是奸宦,不守本分就是奸宦!」

雪發下,那人冷笑,掌陡然變爪,五根手指扣在對方手掌上。老太監頓時一驚,連忙想要撒手,卻是晚了,只感一股鯨吸由對方手指上極速而來,甚至隱隱還有一股古怪的勁力將自己的功力逐步瓦解。

「奸宦,死開!」

老太監瘋狂的運氣一撞,想用磅礴的內勁將對方逼退。兩人內力一撞,又是轟的一聲,那聲音猶如一記雷鳴,白髮的人連退數步不止,而那太監卻是撞在了身後的石獅子上,碎岩飛濺。

老太監嘴角隱隱帶著血跡,卻挽起褪色的長袖,剛剛對掌的手臂,蜿蜒數條黑色細紋,正在慢慢往上蔓延,他瞪著眼道:「奸宦,又是這歹毒武功。」

「你很厲害,內力怕是不止數十年吧。」

男子白髮淋著雨水已然濕透,不由微微皺眉,覺得貼在衣服上有些礙事,不過腳下沒停,舉步過去,一躍而起,「所以,把你的內力都給咱家。」

「呵呵!奸宦……..」

老太監不顧手臂上的腐毒,再次與對方打在一起,呯呯呯交手數下後,終究是因為右臂受了毒傷運使不便,被對方一舉拿住。

「奸宦……咱家就是不給你!」

他怒罵一聲,一把抓住自己右臂,眼裡閃過決然,咬牙一扯,撕拉一聲,一股鮮血從斷口處噴出,跌跌撞撞向後退了幾步。

白髮男子冷冷的看著手裡的斷臂,眼裡閃過一絲怒火,猛然一發力,那斷臂在他手裡瞬時發黑,腐爛,血肉立刻呈黑狀,如同爛泥一坨坨往下掉。

最後只剩下一支白骨。

他將白骨丟在了腳邊,身子一側,發力,一步跨出,雨幕下,兩三米遠一步就到,掌心推出。那太監嘶吼著,用僅剩的一隻手掌,迎了上去,頓時,兩人腳下青磚凹陷,激飛。

四五息過後。

老太監的手掌,五指盡斷,身子猶如炮彈一般倒飛出去,撞在宮牆上,將紅壁青磚砸的陷下去一塊。

「呵呵,奸宦…..」

老太監用已斷的五指撐地面,半跪著,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大雨沖刷著他身上的血跡,雨中,他說著。

「咱家乃是武賢先帝…..親封的大內務總….管……太祖訓:宦官….不得干政…..奸宦啊…..殺無赦…..」

他抬起頭,桑老的臉看著天空中的雨簾,閉目、嘶吼。

「奸宦!」

忽然,將蒼蒼白頭使勁往下一撞,青磚迸裂,血水從縫隙中擠了出來。

雨,還在下著。

蒼雷滾滾,無形中,好像有一塊碑文碎裂。

太祖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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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同樣一片天的下面。

一個只能埋著脖子的老人,背著一個女子,極慢的行走著。

「惜福….好餓….」背上的女子昏昏沉沉,手裡卻死死抓著一隻看不見顏色的鞋子。

老人將她放下,努力抬起頭看了看周圍的人群,看到了對面一家子手裡吃著乾糧,老人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子…..

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去。

「能換嗎?我那傻姑娘得了重病,吃不的葷腥,想跟你們換點幹糧。」老人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們,顫抖的雙手捧著一塊肉。

………

「惜福…來吃餅子….吃餅子….」

老人將半塊乾燥的酥餅遞過去,遞過惜福的嘴邊。

渾濁的雙眼,此時卻是充滿了疼愛。

褲腿下,鮮血流淌,此時雨下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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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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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夜宴

     福寧宮,寢殿

金鑾之上,偌大的大殿當中,只是擺了一桌家宴,桌子很小,倆人坐的非常近。趙吉滿臉笑容,敞懷大笑著,舉著酒杯道:「小寧子才是朕的真福心,剛一出關,這老天爺便降下大雨,持續數月的旱情總算是過去了,來,這杯酒,乃是朕敬你的。」

「陛下,請!」白慕秋也不推脫,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趙吉親自為他斟酒,「這第二杯,乃是感謝小寧子今日為朕精心準備的一出困獸鬥的戲碼,很有趣,朕從未想過人還能這樣比鬥,改日在延福殿的御石園裡,朕決定建一座困獸場,閒暇時,看看人與人像猛獸一樣在裡面打架,肯定非常有趣。」

白慕秋這次沒有說話,默默喝完,放下玉杯,開口道:「陛下,為何此宴不叫上蔡相等人一起?亦或者如妃娘娘。」

「此乃家宴!」

趙吉放下杯子,停頓了一下,忽然語氣有些凌厲,「那些個外人,不過外臣而已,朕心裡依舊還是向著當初你們幾個,所以各個委與重任,小桂子絲毫不會武功,卻也敢用一個花瓶救了母后,這才是忠僕,他讀過兵書,喜好軍伍,於是朕便讓他做了西北監軍,領樞密院事。小南子身無特長,在你不在的時間內,也讓他暫代內務總管,打理後庭宮俾內侍。海大福將御直器班打理的井井有條,忠於職守,小瓶兒也是如此,你們一個個都沒讓朕失望過。」

他眼裡些許血絲,話語頓了頓,「唉~朕卻是讓你們失望了,少年時,壯志凌雲,想做那天下雄主,可如今回頭看看,到底是讓天下百姓過的淒苦,那些個蔡京、王黼一直巧言令色,蠱惑著朕,朕心裡如何不清楚,可....可....就是架不住他們在耳旁引誘,其實朕心裡也苦啊。」

白慕秋離了座位,起身拜道:「奴婢有罪,閉關四年卻是未為陛下分憂半毫,愧對陛下的信任了。」

趙吉連忙將他扶起,「以後小寧子無須再朕面前自稱奴婢,在朕眼裡,小寧子不是那些奴才可以比的。」說著,他拍拍手,叫人端過一件東西。

揭開黃綢,托盤內,放著一張聖旨。趙吉將它取過,遞給白慕秋,示意他看看。

白慕秋展開聖旨,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只是右下角卻是已經加蓋了玉璽印。他駭然看了一眼,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不明就理的看向眼前的天下第一人。

「是不是很奇怪上面沒字?」

趙吉兩頰通紅,酒氣燻燻道:「上面要寫什麼,小寧子,你自己看著辦,莫要辜負了朕的信任。」

「臣!」

白慕秋心裡微微也有些感動,大聲高喝:「謝過陛下信任。微臣願做陛下耳目,監察百官,如有犯上,定斬不饒。」

「好好,小寧子!朕等著你!如今朕啊,那是眼不明,耳不清。你回來了,朕就可高枕無憂了。」

趙吉高興的走上兩步,卻是歪歪斜斜,撐著桌子,斷斷續續道:「朕要讓那些老東西看看,離了他們,朕還有你們,小寧子放手去幹,對了,朕差點忘記,往後小寧子大可不必坐在宮裡,朕已經把當年濮王的那座王府賜予你了,有空去看看。」

白慕秋拱手道:「微臣先謝過陛下,官家如要做那氣吞萬里如虎,微臣當然願意做那俯瞰山河之鷹。」

可是,他說的話,那人卻是沒有聽到,而是伏在桌上,呼呼大睡了過去。白慕秋一擺長袖,冷聲道:「扶陛下回去休息。」

角落裡連忙跑來數名內侍,攙扶著醉醺醺的皇帝匆忙往寢殿龍榻過去。

白慕秋出了宮門,臉色從恭敬一下變的冷漠,如今他長高了不少,俯視著一旁等候的海大福,對他道:「你的傷勢如何?」

「回公公的話,奴婢恐怕一兩月是動不得內力了。」海大福小心跟在身後苦笑道:「當日若不是有公公贈穿的軟蝟甲,估摸著那一掌,奴婢恐怕此時已死透多時。」

白慕秋『唔』了一聲,走了一截,又問道:「那太監身份可有查明?」

海大福點點頭,語氣唏噓道:「查清楚了,從武賢先帝的宮人名冊當中,確實有過一位內務總管,只不過此人在先帝大行之後便失蹤了,現在奴婢才知,原來此人是為先帝守節數十年,也是個忠義之人。」

「叫什麼?」白慕秋站定,回頭問。

「叫王漸。」

白慕秋沉吟片刻,沉聲道:「厚葬。」

.........

二人一前一後,路過皇儀殿,遠處一個女人站在那裡。

「是如妃娘娘。」海大福提醒了一下。

白髮下,白慕秋那張臉猶如萬年冰川盯著那女人,良久,拱手道:「微臣.....見過如妃娘娘。」

「喲.....」那女人拖著長擺,扭著腰肢過來,人未到,一股異常好聞的香味卻是先到,「四年不見,當初那個俊俏小太監,如今更是英武挺拔啊,嘖嘖,可惜啊....可惜依舊是個宦官,四年了,一出來還能得到官家的榮寵,真是厲害,已經敢自稱微臣,厲害啊。」

「四年不見,娘娘的嘴上功夫卻是長進不少。」

白慕秋冷言冷語,諷刺道:「娘娘不是也恩寵有加,一介西夏蠻女不也爬到了貴妃位置?」

「呵呵,別以為你練就了一套邪門武功,奴,就怕你。」

赫連如心咬牙切齒道:「當初若不是你出言誆騙,奴何必委下身段去迎合一個小小頑童,可知這四年裡,奴,可是日思夜想怎麼折磨你嗎?」

白慕秋聞言,冷笑一下,背著手抬腳便離開,兩人錯身之際,他說道:「赫連大家還是好好照顧自己,摩雲教在東南一帶,改名明教一事,灑家還是清楚的,那方臘擁眾恐怕已不止十多萬之數,他舉旗那一天,便是灑家拿你祭旗的那一天,好自為之。」

「你如何知道?」

赫連如心眼裡閃過恐慌,一瞬,又掩飾過去,「你的那些探子到底隱藏哪裡?如何知道的這樣詳細。」

前世網絡上就有,難道白慕秋會說?

可惜的是,他的眼線雖然多,但大多都分佈在北方中原一帶,東南、西垂還未發展過去,有的只是寥寥幾人而已。

他舉步不停,聲音不斷,「有人在做,自然有人看著。咱家隨時恭候赫連大家上門討教。」

說完,兩人已是離去。

雨持續著,卻是小了許多,晝夜變換,今夜過後,天濛濛發亮,一個龐然大物就要甦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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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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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捉刀(一)

     天空漸漸泛起魚肚白,綿綿細雨。

初陽還未透射人間第一縷光亮,雨中,空氣不再如前幾日那般乾燥酷熱,而是隨著降雨,漸漸轉涼,大院內的梧桐樹下,一人淋著秋雨,看著第一片枯黃的梧桐葉子,落下來。

身後。

一個胖大的身影將一件披風披在對方滿是銀絲的肩上,「公公,時辰不早,該是出發了。」

「大福啊......」

白頭銀絲垂下,那人拾起那片梧桐葉,舉過頭頂,一縷陽光穿破雲層透了下來,照在蒼白的臉上。

「今日....我心裡有點徬徨......」

「可來日....要發生的事.....沒人會知道.....我卻知曉,為他們心痛啊......」

海大福躬身,「是。」

那人丟下枯葉,轉身離開,葉子飄然落在雨水裡,一片烏黑。

「你不會知道,你也不會懂的。」

.......

「駕!」

數十緹騎從宮門、從三衙蜂擁而出,甚至更多緹騎在出動。西華宮門外,文武雲集卻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眼睜睜看著這些騎卒四處游動,不知去了何處,眼尖的發現這些緹騎穿著有些特別,一律戴尖帽,著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絛,腰挎長刀。

「這不像是府衙捕快,更非三衙緹騎。」

「老夫眼拙,也是看不出是哪個衙門的。」

「怕是今日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唉,可憐城外飢民還嗷嗷待哺啊.....」

此時,城門打開,蔡京等一干文武心中帶著疑惑到了紫宸殿等候上朝,期間王黼、蔡京等人發現今日盤查比以前嚴厲了許多,剛剛有宦官過來搜查了第三次,頓時心中大感不妙,可那李彥並未出現在這裡,也沒有隻言片語傳遞出來,無法從他口中得知今日到底會發生什麼事。

沒有準備,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蔡京想罷,於是叮囑身後一系朋黨,「今日早朝,多看多聽,少說。恐怕會有大事要發生,剛剛老夫說的話,可曾記住了?」

「記住了!」群臣低聲呼應。

就連王黼那邊察覺到了今日的不同,聽到蔡京的話,心裡是認可的,便也不多說什麼,人群當中慢慢變的鴉雀無聲,有種莫名的壓抑氣氛在裡面傳播擴散,不少人渾身不自在,但多少還是見過風浪,還不至於嚇得渾身發抖。

......

皂衣緹騎在街道奔行,十數人為一隊,馬蹄踏著石磚傳來瘋狂的『踏踏踏』聲,其中一騎,看了眼手裡的紙張,又看了下眼前的宅門,沖同伴點頭。

十多人齊齊下馬,過去以後,也不敲門,將數根繩索系在了門扣上,拽著上了馬,馬蹄驟然發力,嘶鳴一聲,奮力往前狂奔,嘭的一下,兩扇紅漆大門爆開,剩餘十來人蜂擁而入,此時宅院的人才聽到動靜出來,部分還端著飯碗不知所措。

「奉東廠督主傾查,伍家走私販鐵器,預私通外國,國法難容,經由東緝事廠奉命捉拿歸案,如有反抗,就地處決。」

「什麼東緝事廠,我聽都沒聽說過.....」

噗!

一個赤膊漢子話還沒說完,一柄快刀就將他人頭砍下,屍身倒在地上不時抽搐,斷頸不停的噴血。揮刀那人,掃著在場所有伍家的人,說道:「此人詆毀國之重器,已處決,伍家家主何在,請隨我們走一趟,切莫耽擱了時辰。」

.....

這樣的場面,在汴梁城各處開始逐一上演,砍頭被殺有之,束手就縛的也有之。當中有商家、也有官宦之家,無一例外,他們都有罪案在列,罪名也可大可小,皆緝拿至東華門駐地。

一時間,皂衣緹騎肆虐,被繩索捆綁之人排列長長一條街道,一袋袋米袋又從那些人家中被運出,清查登記,再發往城外。

.....

「上朝!」

一聲高喧打破了紫宸殿的寂靜,百官快步跟上簇擁著到了垂拱殿,按照排列井然有序的魚貫而入。走在首位的蔡京一看到御階下,立著的卻不是往日的李彥那宦官,而是昨日雨幕下的白髮閹人,臉上不由微微一愣。

眾官腳下不停,很快入了垂拱殿內,排列站好。

此時,才有太監喧了一聲「上朝」側殿門口,趙吉這才龍躍虎步走了出來,表情嚴肅深沉,回到龍椅上說了一句「眾愛卿平身。」

便開口道:「今日早會,朕有事要宣佈,不管你們是否已有人知道,或者不同意,都沒有關係。因為這是朕的事,小寧子,喧聖旨給他們聽聽。」

「是!」

一身黑金描邊,魚龍出水服的白慕秋捧著聖旨躬了躬身,眼裡閃著莫名的興奮,展開黃綢,銀絲下,表情陰沉,高聲喧道:「敕門下,百官跪聽!」

這一聲跪聽,念的出奇震耳,蔡京等人渾身一抖,猶豫了一下,還是跪了下來,那白髮太監聲音緩慢而沉重,可聽在下面人的耳裡卻如洪鐘金鳴。

「朕,主政以來,常思國家振興之道,屢屢走來,力求探索,然每聽民間疾苦,奸妄當道,心裡便是痛徹斐然,今日,朕決定設東緝事廠,駐東華門,稽查百官,體察民情,但有所作姦犯科、造謠滋事、作亂造反、通敵叛國者,東廠皆有緝拿審訊之職,刑部審訊、各地縣衙問案,皆有東廠幹事旁聽過問,歸納記載。若有包庇嫌犯,顛倒黑白,不分是非者,可由東廠幹事全權主事問案。即日起,東緝事廠設提督一名,總領東廠,由後庭內務總管白寧,擔任此職。故茲詔示,想宜知悉。」

聖旨唸完,階下跪聽的文武百官汗流浹背,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大殿內如同死一般寂靜,喘氣之聲尤為清晰。

一個身影突然爬了出來,跪道:「陛下,臣不服!此乃禍國之舉啊,還請陛下收回皇命,體恤百官黎民啊,如若此旨一下,宦官之禍將復起,甚至更為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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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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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捉刀(二)

     「唉....」

跪著的蔡京心裡微微一嘆,早叫你們不要出聲,對方敢如此行事,怎能沒有後手?視線微微向上斜,龍椅上,趙吉閉眼不見,心裡不由更加肯定了想法。

爬出來的那人說的話慷慨悲憤,可到得一瞬,被人打斷。

「何大人.....」

白慕秋收起聖旨,交於身旁黃門,覆雲靴踩著光潔的地板走過去,一縷銀絲從額前劃過,那雙冰冷的視線盯著對方,啟口,卻是先嘆了一口氣。

「哎......你為什麼要急著跳出來啊.....」他低聲著,繞著對方走著,面朝殿門時,白慕秋問道:「西華門時,你說『城外還有嗷嗷待哺的飢民』是嗎?」

「老夫說過。」

何中宿猛的抬起頭,看向他,「你監視我們?」

白慕秋轉過身,背對了光線,陰影下看不見表情,他說:「何大人,憂心城外數萬飢民,可慷慨解囊啊?」

「怎麼沒有?」何中宿憤然站起來,與他對持,「老夫家裡糧倉已去十之有七,家中老幼也是每日兩餐果腹,而你這閹人,又做了什麼?憑什麼監察百官體察百姓?」

白慕秋也不答,回走兩步,拍拍手掌,「把何大人昨晚的記錄找出來。」

「什麼意思?」

「連家中也有人監視?」

「怕是不可能的吧,這閹人多半在詐我等。」

百官交頭接耳,駭然的看著立在那裡的白髮太監,心下頓時忐忑不安,自己做過什麼,通常自己很清楚,家中有什麼,家中的人自然也清楚,如果家裡有了東廠視線......那,所有人包括蔡京和王黼兩人忍不住打了寒顫。

——嘩嘩。

大殿左側,有張案几,上面紙張堆積,四五個小黃門動手在翻動,大殿內,氣氛極為緊張,只聽到紙張嘩嘩翻動的響動,不多時,一個小黃門捧著一頁紙過來,呈於龍椅上那人面前。

趙吉哼了一聲,問道:「何卿啊,朕問你昨夜晚飯吃了什麼啊。」

「家中如今比較拮据。」何中宿又跪了下來,「所以昨晚,臣家中一律素食,每日只吃兩頓,節衣縮食啊,陛下。」

「呵呵.....」

趙吉失望的笑了一聲,將紙頁讓黃門送到他面前,「自己好好看看吧——朕失望啊。」

捏著那張薄薄的紙頁,何中宿彷如拿千斤之重的東西,雙手微微顫抖。只聽呯的一聲,嘩啦一下,數支御筆、硯台掃下,摔的粉碎。

他咆哮道:「前日,朕已經給過你們機會了,真以為朕年少好糊弄?把自己陳糧換官倉新糧,又用陳糧運到城外糊弄朕的子民。」

氣急,趙吉指著跪下的人,說道:「一日兩頓,粗茶淡飯,呵呵....你自己看看那紙上寫的什麼!一桌十五道菜,山珍海味啊,還有美姬喂酒,晚宴間還吟了一首詩,要不要朕唸給你聽啊。」

白慕秋走到何中宿身旁,低頭看他,語氣清冷,「何大人還有要說的嗎?」

「陛下...陛下....」

何中宿的臉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流淌,往前爬著,「紙上寫的都是他們誣陷與我啊,陛下明察,是他們誣陷的啊。」

「朕不想再見到他。」趙吉閉上眼簾坐回到了龍椅上。

白慕秋招招手,早有在殿門等候多時的甲士過來將癱軟在地的何中宿架起拖了出去,寂靜的大殿內,只聽的他在哀嚎、哀求,可無人敢上前保他,所有人心裡都清楚他完了。

當血淋淋的人頭被呈上來時,想法終於變成了血腥的現實,不少沒見過血的大臣,忍不住乾嘔出聲。白慕秋這時又拿了紙頁過來,卻是厚厚的一疊,不少大臣看見那疊紙頁時,面如死灰,膝下一軟,頓時跌坐下來。

「本督十六歲時,與陛下在這裡見證了濮王是如何殺了一批大臣。」白慕秋慢慢舉起手裡的紙頁,一字一句清晰的說給他們聽。

「今RB督不介意再殺一批。」

此時,過來一名小黃門接過紙頁,按著上面的順序開始唸著上面的名字,從低到高,所犯何罪,無論是貪污還是受賄,殺人奪地,欺男霸女,一樁樁一件件在這大殿上,如同珠玉落地,清晰脆響。

「甄文......興和二年,受賄一萬五千貫,釋放一名死刑犯。」

「趙御....成化十六年,毒殺原配,埋於自家後院。另,奸1殺少女七名,屍骨皆埋於後花園花圃當中。」

「成文興......興和三年,運送花石綱,以至於十五名船伕落水身亡。」

......

每唸到一個名字,一條罪狀,便有甲士將那人從大臣堆裡拖了出來,再進來時,只剩下一顆驚恐扭曲的頭顱安靜的擺放在那裡,這當中,有文臣,有武將的腦袋已到達十多顆。

「朱勔......」

唸到這裡,白慕秋刻意看了過去,那人渾身一抖,嚇得渾身發軟,陡然趴在地上,連滾帶爬跑到中間,失聲道:「陛下....陛下救救微臣,微臣就算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啊.....」

「夠了!」

趙吉站了起來,看著下面數排人頭,閉目想了一會兒,便轉身離開。

「今天殺的人夠多了,朕很累,退朝!」

看著拂袖遠去的皇帝,白慕秋垂下了手,轉過頭看了過去,「朱大人,這次你運氣稍好了一點,下次多注意一下。」

「是是!」朱勔早已經被地上的人頭嚇得三魂飛了兩魂,腦袋點的跟啄木鳥似得,「謝提督大人不殺之恩,謝提督大人不殺之恩。」

白慕秋將紙頁還給小黃門,抬步往外走,「爾等,給本督聽好,今日是陛下仁慈,下回可沒有這麼好運了。」

說完,他已是出了殿門,背後盡一陣喘粗氣的聲響。

*****************************************************************************************

「督主,今日沒殺乾淨。」

海大福跟了上來。

白慕秋看著早已大亮的天空,嘆口氣:「陛下心軟了。」

「但是我們不能軟。」他語氣越來越硬,「蔡京、王黼二人黨羽太多,是該給他們瘦一下身了,剩下的名單.....」

眼神寒光閃爍,「挑一些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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