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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song
準男爵 | 2008-6-18 00:52:24

蠱王 作者:莫顏


簡介

      楚璇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一再碰上這個男人,
      而且每次都會被他撞見自己在招搖撞騙的模樣!
      不過,沙無忌這傢伙武功高、懂醫藥,做事也勤快,
      還把她伺候得挺不錯的,頂多就是對她色了點而已……
      與其被大哥逼著嫁去北蠻,不如利用自己的美色,
      拐他來當她的小跟班,協助她找到未來靠山嘍!
      原來她不惜以身體當交換條件,要他幫忙尋找蠱王,
      是為了要向蠱王討公道、算舊帳啊?這下可糟了!
      因為──他,沙無忌,正是蠱王本尊!
      假如讓楚璿知曉他的身分,卻不好好補償她的話,
      他將會因為違反祖訓,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可是,不幫這個忙,他又無法完整擁有心愛的女人……
      這該如何是好?幫或不幫,都很令人傷腦筋哪!


第一章

  「救命啊--」

  嘶喊的呼救聲,在山谷間淒慘無助的回繞。

  荒山野嶺中,一名村姑倉皇逃命,秀麗的容顏佈滿蒼白的恐懼,她不時驚恐回首,身後那些向她伸出魔爪的漢子,正是她拚死逃跑的原因。

  快跑!快跑!

  倘若被他們抓著,會被剝光衣裳,扒開大腿,落得輪流姦淫的下場。

  村姑顧不得肌膚被樹枝刮傷的疼,顧不得荊棘刺傷足踝的痛,因為這些都比不上身後那些橫肉獰笑的漢子所帶給她的恐懼。

  可她的腳程哪比得上這些腿粗力大的莽漢?一下子就被追來的三名大漢給團團圍住。

  「不--求求你們--」村姑害怕的淚水早已爬滿雙頰。

  大漢們緊盯住村姑窈窕曼妙的身段,舔著唇,咧開淫笑,女人的求饒聲只是更激發他們體內最原始野蠻的獸性。

  「嘿嘿嘿--」

  六隻貪婪的眼睛,享受著將獵物逼到絕境的快感,舔舐她的恐懼,垂涎她的身子,到手的羔羊讓男人們血脈賁張。

  「俏妞兒,別怕,讓大爺好好疼惜你。」

  其中一名大漢迫不及待的朝她襟口伸出大掌,引得村姑驚呼。

  「不--」

  但尚未構著她的衣襟,大漢的後領就被一把拉起。

  「滾一邊去,我先來。」

  被推開的漢子,差點就像顆球滾到坡下,他狼狽的爬起來,又沖回去,推著同伴,不服氣罵道:「憑什麼你先!這回輪到我!」

  「操!你敢跟老子爭」

  「是我先發現的,當然我先!」

  三個淫賊爭先恐後,急切的把自己的褲子脫了,同時互推彼此,一心搶著當第一個嘗鮮的人,恍若三隻爭食的野獸,為奪鮮肉而互伸利爪、憤怒嘶吼。

  縮成一團的村姑,嚇得牙齒和四肢猛打顫。

  嗚嗚嗚∼∼誰來救救她,她好怕啊∼∼

  彷彿老天回應了她的求救,雜草叢中,無聲無息的伸出一隻纖細玉嫩的手,捂住少女顫抖的小嘴兒,俐落的將她拉入草叢裡,而沒驚擾到那三名獸性大發的漢子。

  驚恐訝異的大眼,對上的是另一雙慧黠的美眸,俏皮的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別出聲。村姑會意,忙點點頭,捂著嘴的玉手緩緩放開。

  三個激烈爭吵的男人尚在纏鬥不休,爭著誰才有資格第一個嘗甜頭!

  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有人好心建議--

  「劃拳不就好了?」

  吵鬧聲乍止,現場瞬間安靜下來,呆住的三人,一致瞪著旁邊不知何時多出的旁觀者。

  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生得美麗嬌豔的姑娘,正盤腿坐在一塊大石上。

  她頭上戴著花布頭帕,身著交領上衣,下穿麻布蠟染花裙,脖子上掛著花飾圖案的項圈,手腕上戴著一隻銀鐲,彷彿天工細琢似的精緻五官,眸如星、唇如玉,眨著一對靈活伶俐的眼珠子,巧笑倩兮的望著他們。

  乍見如此容色照人的姑娘,三人瞪得直凸眼--原先的姑娘不見了,出現的居然是更高檔的貨色!

  她悠閒的吃著野果,狀似在看戲,見他們不動了,便開口:「你們怎麼不打了?繼續呀,別理我,當我不在。」

  不在?開什麼玩笑?

  眼前的苗族妞兒,到目前為止,比他們嘗過的羔羊還要更美、更令人垂涎,哪裡還打得下去!

  三人緩緩轉過身,對她咧開狼牙淫笑,搓著手,很有默契的各置三方,將她圍住。

  她也睜大眼睛,輪流看著他們不懷好意的神情,好奇問:「你們想幹什麼?」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嘿嘿笑。

  「想幹什麼,這還用問嗎?」六隻貪婪的目光已開始在剝她的衣裳,考慮著從哪裡開始吃。

  少女天真地問:「你們不會是想姦淫我吧?」

  三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發號施令--

  「上!」

  三隻饑渴的惡狼,飛撲而上。

  ☆  ☆

  晴空萬裡的午後,微風帶著陽光的暖意,在林間綠意裡穿梭。

  一名男子躺在樹幹上,他身著灰衫束褲和黑靴,一頭黑色長髮僅用束帶綁在身後,雙臂枕在腦後,靜靜閉目養神,直到遠處傳來的呼救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倏然睜開的雙目迸射出銳芒,男子起身的同時,一手摸向腰間的黑色刀柄,犀利的目光朝呼救的方向瞧去。

  不一會兒,濃眉蹙起,料不到親眼看見的竟是這等奇景!

  羊腸小徑上,一名妙齡少女活蹦亂跳的跑來,她步伐輕靈,身手輕巧,明明神情愉悅得很,嘴裡卻在喊--

  「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少女叫得淒厲哀號,但動作南轅北轍,她逃一下、等兩下,興致滿滿的等待在後頭追她的三名男子,當人家終於氣喘如牛的追上後,才又芳心大悅的矯揉造作,繼續像隻快樂的小鳥在跳躍。

  當她邊跑邊跳時,帽上裝飾的銀環也晃呀晃的搖著,蠟染布花裙飄得像綻開的花瓣,搖曳生姿。

  「救命啊∼∼」

  「哇哈哈--大美人,荒山野嶺的,你就算叫破了嗓子,也沒人來救你!」

  「啊∼∼我好怕喔∼∼求你們饒了我吧∼∼」

  「別逃!」

  「誰來救救我啊∼∼」

  有這種事?

  沙無忌盯著那一路跳躍的身影,濃眉深鎖。

  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女,實際上手腳輕快;聽似聲音驚恐,實際上神情愉悅。在等待對方追來時,她還可以順道摘果子,在袖子上擦一擦,清脆的咬一口,為那果子的甜美而漾開滿足的笑容,並且不忘騰出空來,唱作俱佳的喊一聲:「我好怕呀∼∼」

  怕?

  蹺著二郎腿吃果子,涼涼的等那三個累得氣喘吁吁的傢伙追上來,她全身上下哪裡有個「怕」字?

  楚璇將啃完的野果核往地上一扔,一邊喊救命,一邊沿路覓食,順道打量樹上哪顆果子比較香甜飽滿。

  美眸忽爾一亮--瞧,那兒不正有顆又肥又大的果子在對她召喚嗎!

  伶俐的倩影來到樹下,當她伸手打算把那顆肥美的果子摘下時,不期然與另一雙幽深湛黑的眸子對上,笑容瞬間僵住。

  樹上的人也是一愣,沒料到會與她雙目對個正著,兩個睜大眼睛的人就這麼大眼瞪小眼,僵住不動。

  楚璇完全沒想到樹上有人,一時傻了眼。

  她先是驚訝、疑惑,最後升起一股懊惱,大大的眼兒逐漸眯成一條線。

  這人沒事爬到樹上幹麼?

  他盯了自己多久?

  不會她演的戲都被他瞧見了吧?

  沒錯,她是窮極無聊,走在山中,無意中見到三名正欲逞獸行的惡徒,救人之際也順道玩玩。

  這遊戲的好玩,在於逼真,若是被人瞧見,興致大減,就沒意思了。

  真可惡!他幹麼一直盯著她瞧啊?

  楚璇拉下臉,不好玩!

  「啊哈!」

  三名大漢跳出來,將她團團圍住。

  「大美人,終於被我們追上了吧!這下子看你往哪逃!」

  大漢們個個上氣不接下氣,一逕兒得意終於追到獵物,卻不去深思為何奔了半個山頭才追上人家,也笨得沒發現原本驚恐的對方,此時臉上並無一絲懼怕,反倒顯得意興闌珊。

  急欲飽嘗一頓的三人飛撲而上,楚璇輕身一躍,輕輕鬆松避開的同時,順道送給三人餞別禮--

  她伸手從腰間一抽,一條黑得發亮的烏絲鞭,恍若靈蛇出洞,準確的朝三人抽去,前後不過眨眼功夫,三個像熊一樣粗壯的大男人便被打倒在地上。

  她哼了一聲,將鞭子收回,繫在腰帶裡,掉頭便走,跨了幾步後又忽然停住,似是想起什麼,朝他走回來,兩眼直直瞪著他。

  沙無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的一舉一動,手不離刀,因為他嗅到一絲來者不善的氣息。

  她想做什麼?

  攻擊他?

  挑釁他?

  種種可能性在他腦筋裡轉著。不論她意欲為何,他已全神戒備,只要她有任何挑釁的行為,他也會隨時應對。

  突然,她做出一個吊死鬼的大鬼臉,讓他不由得一怔。

  那張吊死鬼臉,大大的向他示威,而且就這麼一路越跳越遠,直到消失不見之前,都不放棄以鬼臉對著他。

  「……」

  一種說不出的莫名感受,讓濃眉不自主的擰緊,淡漠內斂的眼神中多了一抹複雜情緒。

  他怎麼都猜不到,她走回來,只是為了向他做鬼臉。

  ☆  ☆

  漢苗兩族的邊界,為龍蛇雜處之地。

  沙無忌牽著馬兒,在石板大道上徐緩走著。他戴著笠帽,一身黑色披風沾滿了風塵,冷峻的面孔隱藏在壓低的帽檐下,步履平穩的在人群中穿梭,身旁的馬兒也達達的踏著馬蹄,溫馴的跟著主人。

  甫進入這個三不管地帶的城鎮,劃酒拳及豪賭叫囂之聲不絕於耳,但他始終沉默,對周遭景物漠不關心,即使有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互相追殺,他也視若無睹;可是這並不表示任何的風吹草動能逃過他的眼耳。

  扒手扒了誰的錢袋,誰在動誰的歪腦筋,他看在眼裡、聽在耳裡,沉靜得如一株參天古木,也冷漠得如寒地刮來的北風。

  他是不帶任何感情的過客,對眼前的一切漠不關心,始終面無表情,直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好命苦喲∼∼」

  往前踏的腳步,驀地一頓。

  壓低的帽檐緩緩抬起,黑眸朝一旁瞧去,落在一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蛋上。

  「嗚嗚嗚∼∼各位好心的大爺請留步∼∼」

  少女身著漢服,衣衫樸素,頭髮也有些淩亂,不施胭脂的素容依然掩蓋不了她天生姣好的美貌,立即吸引住來往眾人的目光。

  這兒時有北方難民來向人乞討哭窮,但通常都得不到任何人的憐憫,因為這場面早已見怪不怪,一個比一個可憐,一個比一個身世淒慘,大夥兒都眼不見為淨,各人顧各人,誰有空去管別人家的閒事?

  但這美麗的姑娘卻成功引起眾人的聚集,都好奇的想知道怎麼回事,並立刻有人上前關心。

  「姑娘,你為何哭得如此傷心?」

  楚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指著旁邊草席上的死人。

  「這位大爺,奴家爹爹死了,而奴家上有病母,下有孤苦無依的弟妹,只求哪個好心人,慷慨解囊幫奴家葬了爹爹,奴家願意報效大爺,終生伺候。」

  「姑娘的意思,是要賣身葬父?」

  漂亮的臉蛋點點頭。「是的。」

  不少人眼光為之一亮,七嘴八舌的讚美她的孝心,更多的關注,是在她姣好的面孔和身材上。

  倘若今日換了平庸的孝女,就算哭得死去活來,眾人也視而不見。在這兵荒馬亂又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同情心不值多少錢,因為這年頭可憐的百姓太多了,誰家死了人,就跟死了一隻螞蟻一樣無足輕重。

  不過,若哭的是美麗的姑娘家,那就不一樣了。

  沙無忌一眼就認出她,即使她的打扮變了,也逃不過他的眼。

  盯著那哭得我見猶憐的容顏,濃眉蹙起。上一回,她裝成弱女子被三個色狼追;這一回,她扮成賣身葬父的孝女,到底想幹什麼?

  向來對周遭事物漠不關心也沒興趣看熱鬧的他,卻破天荒的停下腳步,想瞧瞧她在變什麼花樣?

  一位穿著緞面青袍的中年人,忙上前扶起她,笑咪咪地道:「姑娘快別傷心,你爹的後事就交給我吧。」摸著她細緻的小手,中年男子一雙溜溜的眼兒,死盯著她俏麗的絕色。

  楚璇眨眨水汪汪的淚眼,就要感動的偎近他的懷抱。「這位大爺,您真是太好心了∼∼」

  「等等!」

  人群中站出另一位身著藍袍的男子,同樣的貴氣體面,一看就知身價不凡,忙插嘴道:「不管他出多少,我加一倍。」

  楚璇眼兒一亮。「真的?」

  「本大爺向來說話算話,不只你爹的後事,連你一家子老小,不管活的死的,大爺全包了!保證你全家一輩子安枕無憂,享福不盡。」男子拍胸脯打包票。

  楚璇立刻見風轉舵,感動涕零的依偎過去。「大爺,奴家就靠你了∼∼」

  青袍男子被搶了風采,豈肯甘心眼前的美女就這麼白白送給人家?立刻大聲吆喝:「喂,搞清楚,是我先來的!」

  藍袍男子哼笑道:「做好事,哪有先來後到的?應是當仁不讓!」

  「敢情你是看上人家姑娘的美貌?」

  「胡說什麼!你才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不安好心!」

  兩名男人本是為了爭奪一女,才見色起意、願意出財,卻又為了面子打死不肯承認,爭相說對方不安好心眼。

  楚璇不慌不忙的來到兩人中間,適時的打圓場。

  「兩位別吵呀,依奴家看,兩位大爺都是佛祖下凡的大善人,慈悲為懷、救助苦難的大好人,絕不是貪圖美色的小人,是不是?」

  兩個男子連連點頭,被美人誇讚,臉上有面子多了。

  打蛇隨棍上,不趁此機會哄抬一下,豈不可惜?

  楚璇更加賣力演出,乘機建議:「既然兩位都想做善事,這麼爭執下去也不是辦法,總要給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才能讓人服氣呀!」

  這話有理,連周圍看熱鬧的百姓也頻頻點頭稱是。

  「依我看,就比誰出的價高,這善事就歸誰,你們大家說,這辦法好不好啊?」

  在她軟聲軟語的慫恿下,純粹看熱鬧的眾人也跟著起哄贊同。

  兩個愛面子的人,在眾人起哄聲中也不好拒絕,到頭來,一場賣身葬父的淒慘身世,被她唱作俱佳的搞成了喊價競賽的戲碼。

  眼見機不可失,她眨著我見猶憐的淚花美眸,以楚楚憐人的容顏乘機向在場的男子們,一一說服推銷。

  「既然為求公平起見,在場的哪位大爺若有意爭取這善事,也可以參與出價。所謂價高者得,事成後,奴家定會好好報答大爺的……」僵住!

  楚璇原本含淚的臉容,在瞧見一張熟悉的面孔後,瞬間凝結。

  沙無忌汗顏的看著她。老實說,他只是在旁邊看熱鬧的人,誰知人越聚越多,擠呀擠的,無巧不巧的將他擠到前面,又無巧不巧的剛好與繞場一圈的她打了照面。

  楚璇仰著臉,盯著帽檐下的嚴肅面孔。

  是他!

  她萬萬料想不到,在這辛苦賣哭賣笑的關鍵時刻,好死不死又遇到這個男人,害她唱作俱佳的表情差點抽筋。

  他沒事站在這裡幹麼?

  該不會想戳破她的謊言吧?

  那暗藏殺氣的美眸,狠狠警告他,要是他敢壞她的好事,她一定會--

  「一千兩!」

  毫無預警的大手一把將她往後拉進臂膀裡,害她差點沒站穩。

  「我出一千兩!一定沒人比我高。姑娘,你一家老小的生活,大爺我包了!」

  楚璇暗地咬牙,一個不留神,竟被這個粗漢乘機佔便宜,她的腰豈是隨便可以摟的?口氣忍不住橫了起來。

  「你說一千兩就一千兩啊?拿出來才算數!」

  「這簡單!瞧,這不就是嗎?」

  一張銀票晃在眼前,上頭用黑墨清楚的寫著一千兩紋銀正,還蓋著聚寶錢莊的朱紅大印。

  聚寶錢莊,可是華北一帶赫赫有名的大錢莊,這銀票絕對假不了。

  楚璇原本橫眉豎眼的表情,立刻戴上感動的面具。

  「大爺,您真是個大善人呀∼∼」盯著銀票,她一雙眼珠子也金光閃閃。

  「那還用說,快快把你爹葬了,回家打包打包,跟大爺我走。」

  「是。」

  她快速收下銀票,臨走時,還不忘向周圍行禮,謝謝各位大爺們的捧場,然後便像個小媳婦般,乖乖跟大爺走。

  有人得標了,看熱鬧的人一哄而散。

  當那抹芳影消失在轉角後,沙無忌依然站在原地,望著那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語。

  沉吟一會兒後,他舉步正要離開,突地轉角那頭又冒出一張臉蛋瞪住他,讓他才剛踏出的步伐頓了下。

  俏生生的臉蛋,毫不客氣的朝他做了個死不暝目的大鬼臉。

  他神色一僵,呆望著那張示威的鬼臉,沒多久,又倏地消失在轉角處。

  「……」

  這是他第二回被人做鬼臉示威,而且是同一人。

  莫名的感覺再度令那濃眉蹙起,波瀾不興的黑眸也難得生起複雜的情緒。

  人群散了,周圍又回復先前的吵雜。

  他牽起馬,繼續往前漫步而行,始終沉默是金。

  沒多久,沙無忌的眼角不經意瞥見小巷裡三名鬼鬼祟崇的身影。他並非好奇的人,但直覺告訴他,這三人定和適才賣身葬父的戲碼有關,思及此,兩隻腳不由自主的悄悄跟上前去,運力於耳,聽聽他們在說些什麼。

  「娘,那位姊姊真的會回來嗎?」

  「會的,她說會想辦法幫咱們葬了爹爹,還要我們在這裡等她。」

  「嗚嗚嗚……爹爹……」小女孩哭泣著。

  「不是說好不哭了嗎?爹爹走了,不會回來了,我們要堅強點。」婦人疼愛的摟著女兒。

  「娘,為什麼我們哭那麼久,都沒人理咱們,那位大姊姊一哭,大家就爭著要幫忙葬了爹?」小男孩問。

  婦人輕道:「那位好心的姑娘定是菩薩轉世,來幫助咱們。她叫我們在這裡等,說好找人葬了爹爹後,會給我們剩餘的錢,咱們再也不用餓肚子了,所以你們不要哭喔,好不好?否則爹爹在天之靈,也不會安心的。」

  小男孩抹去淚水,堅強的點頭。「我不哭!」

  「我……我也不哭。」小女孩吸吸鼻子,和哥哥一起投入母親的懷抱裡。

  婦人含淚微笑。「乖……你們真是我的乖孩子……」

  轉角那抹身影,默默聽完後,始終佇立不動。

  果然不久後,他們口中的大姊姊出現了。

  那抹由遠而近的身影,先前可憐兮兮的表情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活靈慧黠的神情,一路眉開眼笑的跑向他們。

  「到手了到手了!」

  楚璇來到婦人面前,將一個錢包塞給婦人。

  「喏,先去買幾件乾淨的衣服換上,找間客棧住下,填飽肚子後,這些盤纏夠你們回鄉生活好幾年呢!」

  婦人看著手中的銀票,又驚又喜。

  「姑娘,咱們孤兒寡母跟你非親非故,你願意這麼幫我葬了孩子的爹,又籌到銀兩,讓我們不會客死異鄉,我們母子真不知該如何感激你。」

  「哎呀,怎麼跪下了?快起來呀!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哭死人我最會了,這不是難事。」

  小女孩天真地問:「大姊姊,為死人哭可以賺錢嗎?」

  「當然不行,小孩子不要亂學。」

  「那我長大以後可以學嗎?」

  「你想學,就先學武功,才可以打退壞人、保護家人,不過到時候,你也不需要幫死人哭了。」

  「為什麼?」

  「因為大姊姊是為了要幫你們才裝哭的,這種事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假哭變成了真哭,就不好玩了。」

  「……」在某人看來,她從頭到尾都玩得很盡興。

  默默看完這一幕後,轉角處的身影無聲無息的離開,返回大道上。沒多久,前頭一群男子手持刀劍沖過來,到處張望搜尋。

  「該死的!那娘兒們居然騙了老子的錢,溜不見了,她一定還在附近,跑不遠的,把她找出來。」

  「是,公子!」

  漢子們應聲,揮舞著刀劍向四方搜尋,行事極為囂張,甚至將一旁做生意的攤子給搗毀,不一會兒,眾人突然失聲大叫。

  「哎喲!」

  那群男人們像發瘋似的又跳又叫。

  「我、我衣服裡有東西在爬!」

  「我也是!」

  「啊!我……我的腿麻了!」

  「有東西爬進我嘴裡!」

  「有東西咬我的背!」

  「我耳朵好疼啊!」

  「這是怎麼回事?真邪門呀!」

  青石板大道上,人來人往看著這出好戲,有功夫底子的,都猜出這群人是著了某人的道了,但是沒有一個人看清楚究竟是誰下的手。

  眾說紛紜中,那抹沉靜冷漠的身影,依然踏著平穩的步履,帽檐始終低垂,牽著馬兒漸行漸遠。

第二章

  虎城,是駐守北方邊關最重要的根據地。

  虎城大將軍段御石,是雄霸一方的守關將領,據說這位段將軍威武勇猛、銳不可擋,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臉上那道嚇人的疤痕。

  在苗疆時,楚璇就時常聽見段將軍這人的威名,好不容易來到虎城,她當然要親眼見見這位段將軍,生得是何模樣?瞧瞧他臉上的疤,是否真如傳言,會把女人給嚇昏?

  問題是,要如何才能見到他?

  當她邊走邊思量時,突然在前頭人群中,見著幾個熟悉的臉孔,驀地一驚。

  「糟了!」她低斥一聲,正要轉頭,卻已來不及,那些人也見著了她。

  真該死!居然被他們找到了?!

  她混入人群中,試圖躲藏到小巷裡,只可惜沒走幾步,還是被對方給追上。

  三男一女前後困住楚璇,讓她無處可逃,逼不得已,她抽出腰間的烏絲鞭,與四人對戰。

  對方身手本就高於她,加上寡不敵眾,不過一刻的功夫,她便輸了。

  楚璇咬著唇,瞪著對方四個人,不服氣的跺腳。

  「你們以多欺少!不公平!」

  四人中唯一的女子,生得年輕貌美、體態婀娜,她是紫蘿,也是苗城邪王的手下,輕輕歎了口氣。「小姐,你還是跟我們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小姐,你不告而別,偷偷離開苗城,咱們奉少主之命,特來請您回去的。」鐵三環道。

  雄七也好言相勸。「小姐這一個月來音訊全無,少主很擔心。」

  「哼,他擔心我?我才不信呢!他是要逼我嫁給北蠻太子,新娘跑了,他不好交代。」

  「少主雖然嘴上不說,但咱們都曉得,少主心中其實是很疼愛小姐你的,因為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呀。」雄七說道。

  「那他更不該擅自決定我的婚事。如果真的疼我,為何不自己去娶北蠻公主,何必非要我嫁給北蠻太子?是他逼我的。」

  石謙搖搖頭。「小姐,你這是何苦呢?跟少主硬碰硬是不行的,倘若惹得少主親自出馬,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最後還是會被少主抓到啊。」

  楚璇臉上毫無懼色,胸有成竹地哼道:「沒關係,我會找人保護我,天底下,我就不信沒人對付得了大哥!據我所知,就有兩個。」

  四人一聽,驚呼出聲:「小姐你可別亂來啊,那虎城大將軍段御石,可不是你想見就見得到的!」

  「不試試怎麼知道?聽說這位段將軍武功高強,名聞江湖,如果我去投靠他,他的武功再加上千軍萬馬,一定可以擋住大哥的毒蛇。如果這條路不行,也沒關係,還有一個人選。」

  此話一出,四人更加變臉,因為他們知道,小姐說的是另一個更可怕的人選,嚇得一致反對--

  「不可以!」

  「千萬不要!」

  「你絕對不可以去找蠱王!」

  他們猛搖頭,萬萬想不到小姐居然異想天開,想找出那個人。

  瞧他們緊張的樣子,俏麗的容顏逸出哼笑,更加篤定了。

  「為什麼不?蠱王百毒不侵,不怕大哥的蛇毒,而且聽說他從不欠人恩情,有欠必還,或是只要拿條件交換,他就會為對方做一件事。」這些事,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紫蘿忙勸阻:「但是跟蠱王打交道,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我不管!只要不用嫁到北蠻,不管是牛鬼蛇神,我都願意一試。」臉色一轉,她突然可憐兮兮的看著他們,眼角擠出兩顆淚光,頻頻閃爍。

  「紫蘿姊,鐵叔,雄叔,石叔,你們平日對我最好了,若我嫁到北蠻,你們捨得嗎?」

  豆大的淚珠,像一顆顆光潔透明的珍珠,撲通撲通的掉下來,那委屈的模樣,令人見了著實不忍。

  他們四人一向疼愛小姐,把小姐嫁到那麼遠的地方,他們內心也是一萬個捨不得,見到那水汪汪的淚眸,再鐵硬的心也立刻被她臉上的淚花給融了。

  「我的好小姐,咱們其實也是反對這門婚事的,不如你跟我們回去,大家一起去求少主,請他改變心意。」

  「是呀,少主表面雖然冷酷,但內心是疼愛小姐的。」

  楚璇拭拭眼淚,前一刻還淚眼婆娑,突地表情大變,指著他們背後,驚呼出聲。「啊,大哥--」

  眾人一聽,也驚訝回頭,少主來了?

  身後哪裡有人,連半個鬼影子都沒有,當他們回過頭時,楚璇人也不見了,四人才恍悟上了大當。

  「糟!又被小姐逃了。」

  「你真笨,居然這麼容易被騙?」

  「你還不是一樣。」

  「你們還吵什麼!快追呀!」

  其實他們四人都一樣,武功都不弱,明知小姐鬼靈精怪,但每次一遇上她的眼淚就沒轍,一個不留神又被她逃了。

  若是沒將小姐帶回苗城,他們可吃不完兜著走,於是四人又各自分頭,急急追去。

  ☆  ☆

  來到虎城,沙無忌在一間客棧前停住,他下了馬,立刻有馬夫上來招呼。

  他將馬匹交給馬夫,送去馬房吃草喝水休息,自己則踏著穩重的步伐,走進客棧,挑了個邊桌坐下,帽檐低垂,叫了些酒菜,靜靜的吃著。

  他始終面無表情,對周圍發生的事漠然以對,不看熱鬧,無動於衷,沉靜如一株千年古木,直到某個熟悉的身影晃過,讓他端來唇邊的茶杯倏地停住,一雙黑眸盯著前方。

  雖然穿著男裝,頭上戴著店小二的布帽,特意把自己扮醜,但他還是認出了她。

  「來來來,客倌,這兒坐。」

  化身店小二的楚璇,此刻扮成一個年輕的小哥兒,粗制的灰衣布衫包裹住她玲瓏有致的身材,一頭烏黑的秀髮也藏在灰色的布帽裡,白皙的臉蛋上,故意用胭脂塗成日曬的褐色,再把原本嬌軟細膩的嗓音壓低。

  乍看下,她就像個十五歲的小兄弟,和一般平民百姓沒兩樣。

  沙無忌手中握著土色的陶杯,姿勢維持不動,墨黑的眼珠子隨著她的身影,一下子晃到左邊擦擦桌子,一下子晃到右邊為客人斟酒倒水,十足熟稔的招呼著客人。

  送往迎來,哈腰賣笑,喳呼吆喝的,一點也不含糊,彷彿這家客店是她開的。

  「……」

  他收回目光,默默將茶飲盡,放下杯子,又倒了七分滿,正要舉杯就飲時,一盤剛出爐的肉包子放到他桌上。

  「嘿!客倌,您點的包子和一壺白乾送來啦!」楚璇熱心的拿起酒壺和酒杯,為他斟滿酒,熱情的奉上。「客倌,別喝茶了,喝喝看這香氣四溢的--」

  她笑容僵住,瞠大的眼珠子直直瞪著眼前與她同樣僵住的男人,她維持著奉上酒杯的姿勢,他也維持著拿茶杯的姿勢,兩個木頭人就這麼四目相望。

  又是他!

  楚璇萬萬沒想到,天底下有這麼湊巧的事,居然又遇到他?!更巧的是,每次都被他撞見自己在招搖撞騙的模樣。

  實在太有緣了,有緣到她懷疑事情不可能這麼巧合,那雙美眸緩緩眯細,壓低聲量冷冷質問。

  「你在這裡幹什麼?」

  「……」他沉默以對。

  那張臉蛋往前靠近他,一雙閃亮而危險的美眸離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感覺到,她的鼻息吹拂在臉上的溫熱所泛起的異樣感。

  「你故意跟蹤我?」

  「……」他保持沉默。

  「是大哥派你來抓我回去的?」

  「……」

  他不出聲,她就當成對方默認了。這人絕對是大哥派來的,該死的!她怎麼都沒發現,這人一直跟蹤她。

  「我警告你,別再跟著我,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知道嗎?還有,回去告訴我大哥,我絕對不嫁人,誰來當我的丈夫,由我自己決定,聽見沒有!」

  他靜靜望著她,沒有任何表情,深沉內斂的眸子,映照出她嗔怒含媚的臉蛋,如此近的距離,讓他得以將她看得更為仔細,把每個細節收入眼底。

  扮成男裝的這張臉,嬌媚猶存,尤其當她瞪人時,自有一股冶豔風情。

  深眸底,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精芒。

  「小旋兒,你在蘑菇什麼?客人來了,還不過來幫忙招呼!」掌櫃大聲吆喝著。

  楚璇瞪了他一眼後,神情一轉,又變成那個笑容可掬的店小二小旋兒。

  「來了來了!大爺們,這邊請!」

  她笑嘻嘻的迎上前,哈腰又賣笑的,隨手撈下肩上的抹布,殷勤的把桌椅擦乾淨。

  她一邊招呼客人,一邊偷偷注意角落那個男人,心下思忖著,為了逃離紫蘿柹他們,自己喬裝成店小二,一來方便隱藏,二來有吃有喝有住,三來順便找機會見見名滿邊寨虎城的段大將軍。

  才甩了四人,又來一個難纏的傢伙!這人陰陽怪氣的,死人的表情都比他生動,一直不說話,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酒館外突然傳來的吵雜,中斷她的思緒,她好奇往外一瞧,就見石板大道上,五匹快馬急馳而來,策馬者嘴裡不停大聲吆喝,讓大道上的百姓紛紛走避。

  一名小娃兒走避不及,跌倒在地上,哇哇哭了出來。

  眼看馬兒就要奔近,一名婦人急忙沖出,蹲下身護住自己的娃兒,這突然的變故讓最前頭的馬兒受了驚嚇,嘶鳴一聲,前蹄高高舉起,將坐騎上的人給摔下馬。

  發生的事,前後不過眨眼的功夫。

  從馬上摔下的男子,四腳朝天的躺在地上,策馬跟在身後的士兵們見狀,趕忙跳下馬,奔上前扶持。

  狼狽站起身的男子,身著戎裝,蓄著一臉大鬍子,生得霸氣威武,想不到受此侮辱,氣急敗壞的大罵。

  「大膽!竟敢擋本官的路!」

  男子上前踢那婦人一腳,婦人不敢抵抗,抱著娃兒連連磕頭,哭著求饒。

  說時遲,那時快,男人腳上突地吃痛,又跌個狗吃屎。

  原來打在他腳上的,是一個酒杯。

  十雙眼睛惡狠狠的朝酒館看去,一夥人立即沖進來。

  「這酒杯是誰丟的!」

  掌櫃的連忙上前點頭哈腰。「這位官爺,請別生氣,小的--」

  「滾開!」男子一揮手,掌櫃的踉蹌跌到一邊,撞翻了桌椅。

  這時候大鬍子已進入酒館,隨手抓住一名百姓,厲聲質問:「是不是你!」

  被抓住的百姓早嚇得冷汗直冒,連連喊冤枉。「宮爺,不不不不不--不是我!」

  大鬍子厲眼一掃,突地把人丟開,沖向另一旁,抓起另外一個人。

  「是你!」

  「官、官爺,冤枉呀!」

  「如果不是你,為何要偷偷摸摸的逃走!」

  「小的是因為害怕--」

  「想逃就表示心虛,你好大膽子,竟敢找本官麻煩!你死定了!」大鬍子舉起拳頭,打算狠狠修理對方。

  鏘!

  一個茶壺敲中他的頭,茶水弄濕了他整張臉。

  「是誰!」大鬍子惡狠狠的轉頭,就見一名清秀少年兩手插著腰,站在他身後。

  楚璇嘻嘻笑道:「是我,不管是那酒杯還是這酒壺,都是我送給閣下的,不用客氣,免錢。」

  大鬍子將人丟開,怒氣騰騰的轉身。「小子,你好大的膽子!敢對本官不敬!」

  「哼,有本事抓我啊。」

  戲弄武官,是何等大事,眾人都為這小兄弟捏一把冷汗。虎城的虎軍,可不是好惹的,除了一頓好打,這牢是坐定了。

  楚璇一點都不怕,想不到虎軍竟然是一群蠻橫不講理的莽夫,而她生平最看不慣這種恃強淩弱的人,所以才會出乎教訓。

  「把他抓起來!」

  大鬍子一聲令下,四名手下立刻上前,她正嫌無聊得緊,就和他們玩玩,好活動活動筋骨。

  她東閃西躲,找到機會,便一人一拳,打得他們眼冒金星!而且她的身手靈活,手腳俐落,不管對方如何抓,就是碰不到她。

  一個不起眼的店小二,居然武功不弱?

  五個大男人氣急敗壞,身為武人,若連個小夥子都制不住,傳出去豈不是被笑話?

  「怎麼?才打這麼幾下,就怕了?」她坐在酒館的欄桿上,涼涼的說著,順便拍拍身上的灰塵,輕鬆愜意的模樣,彷彿跟他們過招只是玩玩。

  抓不到人,對方顏面盡失,說什麼也要奪回一口氣!

  大鬍子臉色一沉,眼底閃過一抹邪氣。「聽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她哼道:「不是又怎樣?」

  「來人啊,把這蠻子派來的臥底抓起來。」

  楚璇眉頭一皺。「什麼蠻子?你給我說清楚。」

  「據密探報,有蠻子潛進城內,你不是普通的店小二,肯定是蠻子派來的臥底!」

  此話一出,立即引來周遭的驚呼,楚璇聽了更是火上加油。

  居然誣賴她是蠻子?!聽了就有氣!

  「胡說八道!」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打了對方一巴掌,在他臉頰上印出一個火辣辣的印子。

  大鬍子摸著熱辣辣的臉頰,一張黑臉氣得七竅生煙!舊辱未雪,新仇又增,這恥辱,怎能不討回!

  「你……你竟敢如此無禮!」

  「哼,我還以為虎軍有多強,連我的巴掌都擋不住,就連騎馬還會掉下來,騎術不好,敢怪誰?」她揚高下巴,毫無畏懼,反正對方打不過自己,有恃無恐。

  正當她洋洋得意之際,突然從四面八方趕來大批人馬,將酒館團團包圍,讓她臉色一變,不明白從哪兒冒出那麼多人,將酒館圍得水洩不通。

  疑惑之際,她瞧見對方露出奸笑,倏然恍悟。

  「卑鄙無恥!打不過人家,偷偷找救兵!」

  大鬍子不由分說,一聲令下。「他是蠻子派來的人,抓住他!」

  楚璇倒抽一口氣,這時候可不是蹺著二郎腿喝涼茶的時候,忙逃出酒館。

  對方人多勢眾,她空手相搏逐漸屈居下風,一個刀風掃過,她為了躲避,吃了人家一掌,打掉了頭上的帽子,而她一頭烏溜溜的長髮流瀉而下,眾人見狀,皆是一驚。

  「啊,是女的?!」

  「女扮男裝,更加可疑!」

  「她絕對是蠻子派來的臥底!」

  叫囂之聲四起,硬是要把這臥底的罪名強安在她頭上。

  很好!她真的生氣了。這是他們自找的,別怪她手下不再留情!

  她一揮手,烏絲鞭已在手,宛如靈蛇般飛舞,在周身劃出一圈勁氣,將四面八方攻來的人給打回去,凡是被她烏絲鞭抽到的人,莫不被打得皮開肉綻。

  她越想越氣,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大鬍子!於是將怒氣衝衝的美眸朝大鬍子掃去,對方嚇得皮繃緊,立即落荒而逃。

  「想逃?沒那麼容易!」

  楚璇立刻追去,發誓非好好教訓這個臭大鬍子不可。

  「救命啊!救命啊!造反啦!」

  大鬍子沿途又逃又叫,她一揮手,鞭子就像有生命似的,往大鬍子的屁股招呼去,抽得大鬍子哀號連連,什麼威風都不見了,像隻過街老鼠,抱頭逃命要緊。

  她舉起鞭子,奮力一甩--這一鞭,肯定打得大鬍子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正當鞭子即將抽中大鬍子的屁股時,一股強烈的氣勁,擋住她這一鞭。

  她驚訝的看向來人,原本抱頭在地上瑟縮的大鬍子,一瞧見救兵到,立刻喜出望外,忙躲到對方身後。

  楚璇瞪著眼前冷峻威武的男人,臉上難掩驚訝;對方居然輕易彈開她的鞭子,而那一雙鷹目,直看入她的眼。

  甫一照面,她便被對方威嚴的氣勢給震住。

  那張剛硬嚴峻的面孔上,一條刀疤幾乎斜過整張臉,懾人的氣勢中,卻含著不可侵犯的神聖威武。

  段御石冷冷問著大鬍子。「怎麼回事?」

  有靠山在,大鬍子有恃無恐,忙拱手。「稟將軍,這女人無端攻擊屬下,打傷了咱們許多弟兄!」

  楚璇難掩好奇,靜靜打量眼前的男人。

  這人就是虎城將軍段御石?

  段御石看著這群狼狽的手下,每人身上都掛了彩,不是鼻青臉腫,就是衣衫破損,最後目光又落回到楚璇身上。

  「姑娘為何要用鞭子傷人?」剛勁有力的聲音,沉穩如山,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

  她全身警戒,覺得這男人不是省油的燈,光是那氣勢,就散發一股懾人的威嚴,連她也禁不住敬畏,但這麼多人在看著,她還是挺起胸,不想被人瞧扁了。

  「你就是虎城大將軍段御石?」

  「正是。」

  「看起來挺威武的,哼,只可惜手下都是一群膿包。」

  段御石臉色冷沉,淡淡道:「姑娘為何傷我弟兄?」

  「我想揍誰就揍誰,你管不著!我姓楚,單名一個璇字,誰心裡不服、想報仇的,直接沖著我來就是了!」

  「將軍,這女人肯定是蠻子派來的臥底!」

  楚璇一聽,氣惱道:「什麼蠻子,你姑奶奶我是苗人!」她手一甩,鞭子往那大鬍子抽去,但沒抽到人,卻被段御石給制住了另一端。

  對方居然徒手抓住了她的鞭子,暗驚之餘,她也默默佩服這位將軍,果然有兩把刷子。

  「哼,你想代他們出頭嗎?可別後悔哪!」她欲使力,卻發現居然抽不回鞭子。

  她不信,暗暗運力,不過一會兒功夫,已然滿頭大汗,對方卻彷彿未施一力,穩穩站在原地,依然只用一隻手抓住她的鞭子。

  原本占上風的她,這下可糗了!看熱鬧的人這麼多,她可不想丟了苗人的臉,一直苦苦撐著,天曉得,她的手心已出汗,甚至微微顫抖,但那男人依然穩若泰山。

  「姑娘不該亂傷人。」

  「哼,我就是要打他們,怎麼樣!你的手下騎馬掉下來,還敢怪別人,打不過我,就誣衊我是蠻人!」

  「你胡說八道!」

  大鬍子臉色一紅,偷偷看了將軍一眼,心裡吊得老高。

  段御石緩緩道:「屬下若有疏失,也該由我來指責,但是姑娘一路相逼,未免太不近人情?」

  「哼!連個女人也打不過,還想騎馬打仗?別笑掉我的大牙了!」

  段御石聞言,臉色一沉。「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繃緊如弦的鞭子,驀地斷成三截,她應聲而倒,整個人往後跌去,摔了一屁股灰。

  眾笑聲中,她狼狽的爬起,心中又氣又驚!這男人沒出手,只靠著握住她的鞭子,便用內力將鞭子震斷,武功極為高深,她自幼在苗疆受人百般疼愛,卻沒料到出了苗疆後,會遇上這等高手,受這等恥辱。

  心中雖有氣,但她自知打不過人家,如果對方存心傷她,適才這一擊,必然讓她得內傷,對方確實手下留情了。

  「你……你給我記住!」她跺腳,氣衝衝的轉頭跑走。

  大鬍子見狀,忙問道:「將軍,就這麼讓她跑了?」

  淩厲的眸子掃來,立即將一干人給瞪得心驚膽跳。

  「你忘了本將軍的規定嗎?儘量避免和苗人有衝突,漢苗之間的嫌隙夠多了,你想造成兩族之間的戰事嗎?」

  大鬍子急忙誠惶誠恐的低頭。「小的知道,可是……小的懷疑那女人可能跟蠻子勾結。」

  「你有證據?」

  「這……沒有。」

  「那就別去惹她。」話中的警告味十足。

  大鬍子不敢抗命,拱手道:「屬下遵命。」

  段御石轉身,臨去前冷冷的留了一句--「最近有些不利於你的流言,傳到我耳裡。」

  大鬍子心下一驚,頭壓得更低,心虛道:「稟將軍,肯定是有人不滿小的,故意造謠。」

  「最好是這樣,軍不擾民,我會特別注意,你也最好別落人口實。」

  「是……」

  大鬍子一夥人戰戰兢兢低著頭,完全不敢直視大將軍,待大將軍離開後,才松了口氣,原本膽戰心驚的大鬍子,又恢復了那個耀武揚威的模樣,並恨恨低咒。

  「該死的女人,若是讓我遇著,看我不好好教訓她!」

  「咦?可是大哥,將軍命令咱們別惹苗人……」

  「哼!別讓人瞧見,誰會知道?」

  其他士兵被那苗人女子打得淒慘,也都懷恨在心,聽老大這麼說,心領神會,也都嘿嘿笑了起來。

  這兒是他們的地盤,誰惹了他們,就別想安穩過日子,只要小心不被大將軍發現就得了。

  這群不懷好意的人將耳朵湊近,互相咬耳朵,暗地密謀著計畫。

  灰色屋瓦上,沙無忌始終靜靜待著。打從楚璇奔出酒館,他也一路跟著,將適才的情形全看進眼裡,並喃喃低語。

  「楚璇……原來是她……」

  望著那遠去的芳影,一雙沉靜內斂的黑眸,緩緩綻放出異芒。

第三章

  楚璇氣呼呼的走著,越想越嘔。便宜沒討到,還賠了面子跟鞭子,但自己武功比人家差,打不過人家,只得自認倒楣。

  那個姓段的,這麼不給她面子,害她當眾出醜,要是有機會,她一定要出這一口氣!

  離開了熱鬧的街坊,她逕往人稀偏僻的地方走去,因為姓段的震斷她的鞭子時,那股強大的氣勁也劃破她的衣衫,而自己又跌了一身灰,此刻她又狼狽又邁遢,不想讓人瞧見。

  偏偏老天硬是不稱她的意,當眼前突然出現四道人影時,楚璇心中哀叫連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又給他們找著了。

  前後圍住她的人,正是紫蘿、鐵三環、雄七和石謙,躲得這麼辛苦,還是被他們循線追來了。

  她正要插起腰,罵罵他們好發洩心中的怒氣,紫蘿卻率先驚呼:「小姐,你怎麼了!」

  紫蘿沖上前,臉色驚惶,就連鐵三環他們三人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

  楚璇莫名其妙的瞪著他們,不明白他們幹麼一副天要塌下來似的緊張兮兮?

  「小姐,難不成是……是……是……」

  是什麼?幹麼吞吞吐吐,她正要開口大罵,忽爾一頓,霎時醒悟!原來他們誤以為自己……一個靈光閃過,她立刻擠出兩大滴眼淚,又羞又赧的掩臉哭泣。

  「我不要活了∼∼」

  四人臉上皆一陣青白,從小姐激動的反應,果然印證了他們心中可怕的猜測。楚璇小姐在他們心目中,何等尊貴寶貝,她可是苗疆第一高手楚殷少主的唯一寶貝妹子哪!

  鐵三環暴跳如雷。「是哪個王八羔子,老子去宰了他!」

  其他三人也都緊握拳頭,陰森的面孔,恨不得將對方碎屍萬段。

  「沒錯,我不會讓那人見到明日的太陽!小姐,快告訴咱們,是誰幹的!」

  楚璇雙手掩面,搖搖頭。「你們打不過他的,他武功高強,又是這裡權力最大的人……」

  紫蘿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虎城大將軍段御石?」

  「嗚嗚嗚∼∼不就是他嗎∼∼」

  四人面面相覷,臉上皆驚疑不定。據說段將軍為人正氣凜然,怎麼會做出這等齷齪事?

  「這怎麼可能?」

  「他弄斷我的鞭子,又把我震傷,我根本打不過他,你們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啊,全城的人都瞧見了,到時你們就會曉得,我說的是不是事實。」說完,哭得更加聲嘶力竭。「我不要活了∼∼」

  雖然他們心中有疑,但小姐衣衫殘破不堪是事實,何況漢苗兩族時有衝突,此事不無可能。

  「哼!他敢欺負小姐,管他是將軍還是皇帝,我雄七絕不饒他!」

  「我被他玷污,已非完璧之身,我沒臉回去了。」

  紫蘿心中明白,以他們四人之力,根本不是段將軍的對手,最好先稟告少主。

  「小姐,你別難過,這事咱們回去請城主討個公道。」

  楚璇做出驚恐狀,連連倒退三大步。

  「在苗疆,我已無立足之地,你們若強送我回去,還不如殺了我,你們要逼我走上絕路嗎?」

  她用一雙無敵水汪汪的可憐美眸,附帶必死的決心,盯著他們每一個人,直盯得他們心慌,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

  「讓我走吧,離開這個傷心地,自己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等到我想通了,等到時間久了,沖淡這痛苦的記憶,我自然會回去的。」

  她轉過身,背對他們,悄悄吐了吐舌。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趁他們拿不定主意時,最好快走,臨行前還不忘強調,要是誰敢跟著她,她立即自盡!

  楚璇含淚揮別,離開了他們,一轉個彎,立刻腳底抹油,用吃奶的力氣狂奔而去,免得他們臨時後悔,硬是要將她帶回苗疆。

  直到逃得夠遠,確定終於甩開他們了,她才偷偷喘口氣,但腳下的速度不敢放慢,心下計量著,衣物和銀子還放在客棧,這店小二是暫時不能做了,她打算拿了包袱逃之夭夭,順便弄匹馬,上路也方便點。

  其實呀,她跟那姓段的也並非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是氣他弄斷了她的鞭子,又當眾讓她出糗,正好順勢而為,讓他當個冤大頭,這樣她就不用被帶回苗疆,反正姓段的武功高強,相信不會有事。

  不過,現在要投靠人家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她只好改找蠱王。

  傳言蠱王住在雲南一帶的山上,不如一路向南打聽,只要找到了蠱王,她就不怕大哥了。

  不過首先她得把這身髒衣服給換掉才行。為了避開人群,以免讓人見到自己一身狼狽樣,她逕往人少的地方繞,加上腦筋瓜一直想著計畫,沒注意到腳下的異樣。

  「啊!」一個踉蹌,她跌在地上,腳兒傳來的劇疼令她驚呼出口,赫然發現自己的腳竟然被捕獸器給夾住了。

  這兒怎麼會有捕獸器?

  她試圖用力扳開,可捕獸器的尖銳利齒深入細皮嫩肉裡,讓白皙的肌膚上染了鮮血,令她疼得臉色發青,五官全皺在一塊兒了。

  四面八方突然傳來男子的大笑聲,令她一驚,轉眼間,五名大漢已將她團團圍莊。

  一瞧見大鬍子,楚璇立即冷下臉。

  「又是你們,先前被教訓得不夠,還想來討打嗎?」

  「哼!臭娘們!你得罪了老子,現在落在我手裡,看你如何繼續囂張!」

  這下可糟了,她的腳被夾住,鞭子又斷了,腹背受敵,都是她江湖經驗不足,才會不小心落入人家的陷阱裡。

  那亮晃晃的大刀在她面前示威,一雙雙惡狠狠的目光,透露著要將她生吞活剝的企圖,她心下著急,但表面強自鎮定。

  她楚璇豈是這麼容易被嚇到的人?她可是邪王的妹妹耶。

  「你們最好過來把鐵夾打開,送我回客棧,然後找大夫為我治傷,給我賠個不是,我就饒了你們。」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

  「再加上磕頭認錯,各自掌嘴二十下,我就饒了你們。」

  如此豪語,讓大夥兒笑得更加狂妄自大,大鬍子噙著淫笑,臉容陰沉。「臭娘們!不給你一點教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眾人一起攻上,她只好慌忙應敵。原本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但她的一隻腿兒還陷在鐵夾裡,痛得要死,行動受限,還得在手無寸鐵的情況下,徒手跟他們手中的刀劍搏鬥。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力不克敵,被五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動彈不得。

  「你要是敢傷了我,試試看!」

  大鬍子嘿嘿冷笑。「小妞兒,別擔心,老子我還沒玩夠,不會這麼快就解決你的小命。」

  她心中一凜,困難的吞著口水,大鬍子的淫笑讓她屁股直發毛。

  「我警告你,別過來喔,否則後果我不負責喔。」

  「老子倒很好奇,你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猛地大手一抓,毫無預警的扯下她的衣衫,讓她嚇得驚呼不已。

  該死!該死!

  她又羞又憤,忙抱住自己身上僅剩的肚兜。這下可真應了自己的烏鴉嘴,難道今晚她將被這些雜碎給羞辱?

  不!她寧死,也絕不允許別人羞辱自己!

  有了一死的覺悟後,她憤怒的美眸含著水光,準備赴死的當口,卻因遠處那抹靜靜佇立的身影而愣住。

  眾人笑聲乍止,同時停下手,十道驚訝的目光一致往後,赫然發現一名男子不知何時悄然立在十步之距。

  風兒吹亂了那人的衣衫,他的帽檐始終低垂,令人瞧不清他的長相,雖然他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但他的出現卻讓每個人感到一股無形的沉重壓迫感。

  屹立不動的灰袍男子,像一尊幹年石柱,緩緩散發著陰森森的氛圍。

  是他!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楚璇轉憂為喜,大聲命令:「喂!你快來救我!」

  大鬍子朝同伴們使了使眼色,原本架在她頸子上的大刀,全部指向對方,狠狠威脅。

  「小子,你最好別多管閒事。」

  沙無忌依然佇立不動,聽若罔聞,五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拿著大刀率先砍向他,卻被他徒手一擋,僅以五指接住刀子。

  其他人見狀,皆大為驚異,這會兒更不敢小覷眼前的男人了。

  楚璇原本還擔心這傢伙一個人打不過五個,見他身手居然了得,更加心喜。

  「把這幾個臭傢伙給我好好扁一頓,一個都不准放過!」

  大鬍子喝道:「大夥兒一起上!」幾把大刀一塊砍向他,就算此人有三頭六臂,也無法一一擋住不長眼的刀勢吧?

  豈料,他們連對方的衣袂都未沾到,突然每個人恍若著魔一般,瘋狂的大叫大跳。

  「啊呀!什麼東西咬我?」

  「有東西爬進我的耳朵!」

  「我的屁股好痛啊!」

  「走開!走開!」

  甚至有人夾著兩腿,抱著自己的命根子,吼著人家聽不懂的話。「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適才還逞兇威嚇的五名大漢,丟下刀子,發瘋似的亂跳亂叫,那模樣就像被鬼附身一般瘋狂亂舞,只一瞬間,便跑得不見人影,而他們的哀號聲還遠遠回蕩在耳邊。

  這情況讓楚璇看得傻眼,回過頭,瞪著那個沉默不語的男人,就如同他整個人散發出的神秘陰森那般,令人搞不懂他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讓那些傢伙嚇得屁滾尿流,逃走時,連刀都不帶了?

  收拾了那些人後,帽檐下那對深幽的黑眸朝她這兒望來。

  此刻的她,身上只剩一件單薄的肚兜,還得用手遮著,肚兜才沒掉下來;膚白似雪,美得驚人,微亂垂散的發絲,只使得她更加秀色可餐,讓他一時瞧得出神,也讓她臉紅得氣懊。

  一隻鞋子丟來,準確無誤的砸中帽檐下的臉。

  「看什麼看!不准看!走開!」

  「……」

  頂著臉上的清楚鞋印,他緩緩轉身,走開。

  身後又飛來另一隻鞋子,狠狠的砸中他的後腦勺。

  「你去哪裡!想見死不救嗎?」

  見死不救?剛才是誰救她的?

  見他不動,她更火了。

  「笨蛋!不會把披風脫下給我披上!」

  高大的背影佇立了會兒,才再度返回,默默解下披風,覆蓋住她雪白迷人的肌膚。

  「快把我的腳從這該死的獸夾救出來!」

  望著她因為疼痛而略顯蒼白的容顏,他無聲蹲下察看;陷在獸夾裡的足踝,沾滿了鮮紅的血液,這銳利的齒尖,深深紮進她的肉裡。

  他伸出手將鐵夾扳開時,令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氣。

  「你不會輕一點嗎?痛死了!」

  繡拳往他胸膛招呼去,其實她也不是真的要打他,實在是太痛了,又不想像個沒用的女人只會哀叫,所以找別的事兒發洩。

  劇痛陣陣傳來,她強忍住淚,咬著牙,如果這點兒疼痛就哭爹喊娘,還怎麼混江湖呢?所以她硬是撐住,深深吸了口氣,試圖站起身,不過才用了點力,傷口猛然襲來的刺骨疼痛,再度讓她呻吟了聲。

  她十分懊惱,該不會傷到筋骨了?這可糟了,沒辦法之下,她只好便宜旁邊這個傢伙。

  「喂,抱我回客棧。」她把他當成是大哥派來的手下,理所當然的使喚。

  沙無忌沒拒絕,伸出雙臂,一把將柔軟的身軀抱在懷中。

  「我警告你喔,不該碰到的地方別給我亂碰,要是被我發現你吃我豆腐,小心我--」話說一半突然沒了聲音,才剛警告別人不准亂碰的人,卻反常的摟住他的頸子。

  那面無表情的峻容驀地一怔,對她突然緊緊摟住自己而感到意外。

  懷中的人兒不僅不再掙扎,還乖巧得像隻小貓咪,主動往他臂彎裡依偎,將柔軟的身軀緊緊貼住他鐵硬的胸膛。

  正當他疑惑時,耳畔傳來她的低聲催促。

  「有人來了,快!快走!別讓人認出我。」

  她畢竟是個女孩兒家,也有皮薄的時候,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幾個時辰前,她還像俠女一般,風風光光教訓了那些仗勢欺人的武夫,若是被人發現她現在衣裳破汙、頭髮散亂,她的面子往哪兒擺?

  不!打死她都絕不讓人瞧見自己這麼窩囊的一面!

  那濃眉微微一揚,看著懷中的人兒,蜷縮的身子洩漏她柔弱的一面,將黑色披風裹得更緊,當她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時,溫熱的氣息也吹拂在他頸子上。

  抱著這副軟綿輕巧的嬌軀,他一時失神了。

  耳畔傳來低吼。「你還發什麼呆?快走呀!要是讓人認出我,我就跟你沒完沒了!」

  黑眸中閃過一抹幽深的芒光,壓低帽檐,將她摟緊,大步而去。

  ☆  ☆

  回到客棧,進了房間後,她便不再擔心會被人瞧見自己的狼狽樣,一等到對方將她放在床上後,立刻驕傲的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她以為自己說得夠清楚了,對方應該會走開,誰知這人突然拔下腰間的佩刀,放在桌上,摘下帽子,拿了張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直到這時候,她才完全看清楚這男人的長相。那是一張五官深邃的面孔,濃眉挺鼻,鷹目星眸,峻冷中有著一股懾人的氣勢,薄抿的唇和石雕似的線條,刻劃出剛毅的性格。

  美眸警戒的瞪著他,兩隻小手不自覺揪緊披風,將身子包裹得更緊,俏臉上橫眉豎目的。

  「幹什麼?」

  「把受傷的腳伸出來。」

  嘿,原來他不是啞巴啊!

  「為什麼?」

  「讓我看看你的傷。」

  「不必操心,我說你可以走了,我的腳傷不關你的事--啊!你幹什麼--」

  這人好大的膽子,沒經過她的允許,竟敢碰她的腳!不但將她的腳抬起,還撩起她的褲管,氣得她死命掙扎。

  濃眉皺起。「別動。」

  她打出一拳,試圖阻止他的輕薄,但被他單手一擋,化解了力道,另一舉再揮向他,同樣被輕易格開,她每一拳都打得虎虎生風,但是對方卻用單手就可以敷衍她,別說阻止了,連人家半分寒毛都碰不到。

  發現他直直的盯著她不動,她不禁納悶,順著他的目光狐疑低下頭,赫然瞧見自己清涼的上半身,單薄的衣料幾乎掩蓋不了若隱若現的曲線;原來適才一番亂動,身上的披風早已掉下,露出大半的雪肌嫩膚。

  「呀!」她慌亂抓起披風包住自己,整張臉脹得粉紅通透。

  還打什麼打,拳頭沒送達,反倒春光全送給人家看了。

  她不敢再亂動,只能羞憤難當的咬著唇瓣,任由對方挾持她的腿,放在他的大腿上。

  厚實黝黑的大掌,將她的褲管小心卷起,被鐵齒刺破的傷口仍然細細流著鮮血,劍眉因此更為擰緊了。

  他輕輕為她擦拭乾淨,接著從腰帶裡拿出一個紫色的瓶子,將瓶蓋打開,把瓶裡的白色粉末灑在傷口上。

  白色粉末一滲進血水裡,一開始有點麻麻的,沒多久,很奇異的,她感到傷口沒那麼疼了,血也漸漸凝結,當不再流血後,他便為她纏上繃帶。

  在他處理傷口時,她也好奇地偷偷打量對方。

  明明看起來冷峻又粗獷的男人,動作倒很溫柔,想起適才他兩三下就解決那些人,武功似乎很高,她又打不過他,加上腳傷,這可怎麼辦?

  這人似乎不像紫蘿姊他們那麼好騙,肯定不好商量,她可不想就此被帶回苗疆。

  在找到蠱王之前,她絕對不能被抓回去,得想個辦法才行!

  想著想著,她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

  沙無忌為她綁好繃帶後,將她的腳放回床上,站起身,一句話都沒說,轉身便走。

  「等等!」

  高大的身影停住腳步,並未回頭,等著聽她還有什麼事。

  「我不想回苗疆,你別把我帶回去好不好?」

  她猜想,這男人明天一早就會強制帶走她,將她交給大哥。

  本來自己可以逃走的,但是現在腳受了傷,又傷到筋脈,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只好想辦法說服這傢伙。

  「如果被抓回去,我就得被逼著嫁給我不喜歡的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我絕對不能回去!既然你救了我,相信也不忍心看我被強迫嫁到北蠻吧?」她輕聲軟語的哀求,希望能動之以情。

  背對的他,低沉開口。「你求錯人了。」

  「你是擔心大哥怪罪下來對嗎?放心,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我不會讓大哥曉得的,你只要假裝找不到我就好了。」

  瞧,她也是有為他著想,不會讓他為難。

  「不行。」

  見他無動於衷,她急了。

  「不然這樣好了,我給你銀子,你想要多少,開個價,我給。」付錢總行吧?只要他開口,銀子不是問題。

  他的回答,卻是簡短的四個字。

  「恕難從命。」

  欸?這人很不上道喔!

  動之以情也不行,誘之以利也不肯,她可是楚璇耶,在苗城,誰不看她面子呀!雖然她沒大哥楚殷那麼威武懾人,但也不是好惹的!

  「喂--站住--」眼看他就要走出門口,她趕忙下床,用沒受傷的那只腳,跳跳跳跳跳--一個不穩,低呼一聲,往前栽去。

  眼看這只不安分的「兔子」就要整張臉去親地板,大掌一撈,小兔子被撈進一雙寬大的臂彎裡。

  才被救起的人,反而趁這個機會緊緊抱住人家下放,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瞅著他,眨著天真的無辜。

  「我真的不想回去,與其被逼著嫁給不喜歡的人,我寧可終生不嫁!你知道嗎,姑娘家都希望嫁給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以保護自己,就像……你。」

  她眼波含嬌,一手輕輕撫上他的面容,大膽的對他挑逗,任由身上的黑色披風滑落,露出迷人的香肩和美臂。

  黑眸盯著她,瞬也不瞬,閃過一抹炯光。

  瞧他盯得目不轉睛,她更加有信心了,事到如今,不得不犧牲色相,用美人計。

  嬌容染了一抹嫣紅,纖細柔嫩的指腹,大膽的描摩他的五官線條,以及帶點胡渣的下巴,當碰觸到那性感的薄唇時,她的鼻息也靠得更近。

  「你救了我,英勇的行為,讓我深深感動,正是我想要的英雄……」

  她深吸一口氣,暗自下了決心,銀牙一咬,鼓起勇氣送上自己的芳唇。

  軟綿綿的芳唇,貼上他熱熱的薄唇,她吻了他。

  沙無忌震撼著,炯眸依然盯著她,沒有拒絕,任由那兩片花瓣似的柔軟在自己的唇上挑逗。

  輕輕的、柔柔的,綿密而誘人的唇又香又軟,企圖融化他冰冷的唇,為她升起一股熱,生出一份憐。

  她是狗急跳牆了,才會想要色誘他。好歹她的姿色也是苗疆數一數二的美女,誘惑他應該不是問題,只要對方心軟就好辦,她可以先說服他今晚,過了這一關,之後再想辦法逃。

  與其被逼著嫁去北蠻,犧牲一個吻不算什麼,所以她很努力的挑逗他,希望可以把他吻得暈頭轉向,最好無法思考,那麼她的伎倆就成功了。

  盡心盡力吻了他之後,她拉開一點距離,羞紅臉的看著他。

  原本沒熱度的薄唇,多虧她的滋潤,變得紅腫潤澤,而他的神情始終是教人猜不透的面無表情,她試圖看出他在想什麼,希望能得到一些反應,但他一直不講話,反而讓她急了。

  不行嗎?她可是用盡全力在魅惑他呢!

  「你倒是說些話呀。」可把她急死了。

  他看著她,眼神幽深得難以猜透,彷彿要看進她的靈魂深處,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你要我……不讓你回去?」

  「對,我不要回去,絕對不回去。」她用力點頭,沒察覺他話中另有涵義。

  沙無忌深深的望著她好一會兒後,點頭。

  「我答應你。」

  「你說的喔!如果大哥再派其他人來抓我,你也要想辦法阻止,絕不能讓我被帶走喔!」

  「一言為定,來,打勾勾。」

  為了怕對方後侮,她忙伸出小拇指,硬是和他的小拇指扣在一起。

  「喏,打了勾勾,就要守諾,不守信的人,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到丈夫,畫押!」最後,還要很認真的把自己的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貼在一起蓋手印。

  「打了勾勾,畫了押,就不能賴皮喔。」

  嘿嘿嘿,太好了太好了!這傢伙雖然長得一臉高深莫測又不好惹的樣子,原來這麼好應付啊,色誘一下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真是太好打發了!

  沙無忌盯著那一臉得意的笑容,漠冷的目光,添了闇火。

  「畫押,不是這樣。」

  她收住笑,一臉疑惑。「不是這樣?那是怎樣?」

  他沒有回答,而是伸出大掌撫上她的後腦,將她的臉帶向自己,讓兩唇相貼;不像前次那般敷衍,而是滑入火舌,糾纏她口中的甜蜜,烙下真真實實的熱吻。

  這才是他要的畫押,也是交換條件。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讓她震撼得不知所措。

  放肆侵略的唇舌,霸道的向她索取,如此強烈,如此固執,在他的欺吻之下,她忘了呼吸。

  她被吻得難以掙扎,心慌意亂,卻又不能抵抗,一顆心幾乎要停了。

  半晌之後,他終於放過她的唇,深幽難測的眸底,不再如先前那般冷凝,就跟她紅腫的小嘴一樣,也是熱的。

  他勾起她的下巴,要她迎視自己的眼,一字一字宣告--

  「沙無忌,我的名字。」

  這話,彷彿帶著某種涵義,像是一種宣示,她被吻得昏昏沉沉,所以沒有去細想,嘴裡喃喃念著。

  「沙無忌……」

  聽到她記住名宇了,深不見底的黑眸,顯現出滿意。

  他走到床邊,將她放在床上,伸手拉起披風,為她掩蓋好,而她依然還未從剛才那個吻中回神。

  他彎下身,鼻息緩緩來到她的耳畔邊,吹拂著熱氣,用著一貫低沉冷靜的語調,許下他的承諾。

  「此刻開始,沒人可以從我身邊帶走你,除非我死。」

第四章

  多了一個人可以使喚,對她來說,的確方便許多。

  有沙無忌在,吃喝住行他全都包了,她不需要花任何腦筋,而沙無忌也確實遵守她的諾言,因為隔天,她又碰上大哥楚殷派來尋找她的手下要將她帶回,而這些人全都不是沙無忌的對手。

  不僅如此,凡是對她不懷好意的人,也全被他擺平!像是今日正午在逛市集時,她開心的把玩著小攤子上的首飾,卻遇上幾個不識相的男人當眾調戲她。

  可想而知,這些不長眼的人,最後的下場當然很慘!不用輪到她出手,就已經被沙無忌給打得趴在地上,像隻狗拚命求饒。

  有現成的保鑣,當然是很好啦,不過問題也來了--他總在她不注意時,會突然偷襲一個吻,而經他的解釋,這是他應得的「回報」。

  「你怎麼可以偷吻我!」她氣呼呼的紅著臉質問。

  「為什麼不可以?」

  哎呀呀,他居然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反問她?!雖然是她色誘在先,但不代表他可以隨時隨地跟她要求啊!

  「當然不行!除非我同意,否則你不可以輕薄我!」

  劍眉蹙起。「你說話不算話。」

  秀眉皺得比他更緊。「我哪兒說話不算話了?」

  「我答應保護你不被帶走,而你答應讓我親。」

  她呆住,旋即插起腰抗議。「我是叫你別讓他們把我抓回去沒錯,但沒說你可以親我啊。」

  「你有,你用嘴巴交換條件,我們打勾勾了,還親嘴畫押。」

  「咦?那是--」

  「你想反悔?」

  「我--」

  「不守信的人,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到丈夫。」

  欸?!

  她瞪大眼,一時之間啞口無言。老是悶不吭聲的人,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呀?這傢伙居然用她說過的話,反過來將她一軍?!

  等等,讓她搞清楚,當時她的確是想勾引他,但也僅限於用嘴巴勾引而已,可沒答應他可以霸佔親吻自己的權利啊!

  不行!她得好好跟他說清楚。

  「我親你,跟你打勾勾做交易,只是要你答應別帶我回苗疆,如此而已!一個吻,換一個交易!」

  「……」他望著她,沉靜如木。

  「是你自己一廂情願沒搞清楚,所以我沒有不守信用。」

  楚璇一副吃定他的表情,諒他也不敢對自己怎麼樣。因為認定他是大哥派來的人,而她又是苗城的大小姐、城主的妹妹,所以有恃無恐。

  見他沉默不語,就當他是無話可說了。

  「總而言之,我親過你了,所以你也不能強迫我回去,否則失信的人是你。」

  嚴格說來,是這傢伙占了便宜,她大小姐的嘴巴,還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有幸享受過,說來可是自己吃虧較多,所以她一點也不覺得心虛。

  「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吧!我要走了,你別跟著我,後會無期。」

  她轉身,一跛一跛的離開,心下偷笑,太好了,又解決掉一個難纏的對手。

  「你最好別往前走。」身後,傳來低沉的警告。

  她停住腳步,回過頭,美眸緩緩眯起一抹驕蠻,朝他投去挑釁的目光。

  「怎麼,你想做什麼?」

  他搖頭。「不做什麼。」

  她哼了聲,洋洋得意。

  「諒你也沒那個膽子對我不敬,我就是要往前走,你能奈我何?」

  對他做了個大鬼臉後,不理會他,逕自大搖大擺的離去,沒有人可以阻撓她的前進之路。

  一步。

  兩步。

  三步。

  猛地,她的身子往下墜落。

  「啊--」還來下及反應,她的人已跌落黑暗之中。

  痛!

  楚璇趴在地上,一時頭昏腦脹的搞不清發生什麼事,待神智漸漸回復清楚,她才驚魂未定的打量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深坑裡,原來她從上面掉了下來。

  幸好地上是一層軟泥,才沒摔傷她,但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來,落地時還是扯疼了她原來的腳傷。

  「見鬼!哪來的大坑啊!」

  她恨恨低咒一聲,自己之所以沒注意到這個坑洞,是因為上頭雜草叢生,掩蓋了洞口,她才會一腳踏空,掉了下來。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試圖施展輕功跳上去,但才一施力,足踝上傳來的劇烈疼痛,令她痛呼一聲。

  該死!一定是剛才落地時,又扯傷筋脈了。

  她咬著牙,忍著痛,試圖躍上去,但腳踝上的傷勢讓她的輕功大打折扣,不管她怎麼跳躍,就是差了一點。

  用輕功上不去,她只好試著爬上去,不過手才摸到巖壁,就滑了下來。

  因為長年陽光射下進來,雨水灌入無法乾燥,又濕又暗之下,這裡成了青苔最佳的生長地,巖壁上都長滿了又濕又滑的青苔。

  不管她怎麼爬,都無法爬上去,還沾了滿身青苔泥濘。

  她急得不得了,要是她的鞭子沒斷掉就好了。

  逼不得已,她仰著頭大喊:「喂!沙無忌!」

  不一會兒,一個人頭出現在上方洞口。

  「什麼事?」

  「快把我弄上去!」她命令。

  他搖搖頭。「我早警告過你,最好別往前走。」

  「誰曉得這裡有個大洞啊?快把我救上去!」

  「你要我救你?」

  「廢話!鬼才想待在這個地方!」

  她一刻都不想待,只想快快上去,找條溪水,將自己一身污泥洗掉。

  「你拿什麼交換?」

  她愣住。「什麼?」

  「要我救你,你得拿東西交換。」

  她見鬼的瞪著他。「你好大的膽子,敢乘機要脅我?!想找死嗎!」

  他聳聳肩。「不要就算了。」

  她簡直無法置信,他就這麼離開了?

  不!他不敢!除非他不要命了!

  就算不看在她是苗城大小姐的分上,也要畏懼她的大哥,人稱邪王的楚殷。

  「姓沙的,你給我回來!」

  洞口又探回一張臉。

  「什麼事?」

  「你要是不立刻將我救上去,你就別想活著娶老婆!因為我大哥會扒你的皮、啃你的骨,讓你全身中毒,生不如死!」

  說到邪王馭蛇的功夫,江湖上誰人不畏懼?就連三歲小孩聽了大哥的名字,都要作惡夢。

  「沒關係,我不怕。」說完,上頭的人影又走開,威嚇無用。

  她瞠目結舌,這天殺的傢伙,吃了熊心豹子膽嗎?竟敢這樣對她?!

  「『沙』千刀的!我命令你立刻把我弄上去!」

  上頭無聲無息,不作任何回應。

  使喚不了他,讓她氣得跺腳,好死不死,跺的又是受傷的右腳,痛得她當場有如踏到鐵釘,表情扭曲,抱著自己的腳,像隻被火燒到屁股的兔子猛跳,幾乎要哭爹喊娘,頻頻咒駡粗話。

  她用盡了各種方法,就是爬下上去,還累得自己氣喘吁吁,折騰了老半天,實在沒辦法子,她只好再往上喊。

  「沙無忌!」

  上頭傳來應答。「什麼事?」

  「我給你元寶,救我上去!」

  「我對金銀財寶沒興趣。」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你還挑?」

  「是的,我很挑剔。」

  可哥可可惡!她緊握拳頭,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偏偏現在似乎只有靠他,才能脫離這個鬼地方。

  噢∼∼冷靜!冷靜!再氣下去,她會口吐白沫!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硬的不行,元寶也不行,她像隻落入陷阱的獵物,焦急的來回走著。

  想來想去,逼不得已,好吧,這是他逼的,她只好出此下策,一改態度,用最嗲死人的嗓音,柔聲喊著。

  「沙無忌∼∼只要你救我上去,我就答應讓你親我的嘴∼∼」

  此話一出,果然又見到上頭冒出一張臉,她心下嘿嘿冷笑,就知道這傢伙很好勾引,過不了她這個美人關。

  「不行。」

  笑容僵住。「為什麼不行?」

  「親嘴,是不讓你被抓回苗疆的條件,要我救你上來,就要讓我親你其他地方。」

  「什麼!」拔尖的叫聲幾近歇斯底裡。「你作夢!」

  「……那就算了。」

  她的臉部從未在一天之中數度抽筋過,一口氣差點吸不上來,氣得骨關節喀啦喀啦地響,伸出的十爪停在空中,恨不得立刻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的骨頭拆碎,接起來,再拆碎,再接起來,再拆碎……活活痛宰他一百次!

  「你膽敢……你好樣的……你有種……」她氣得牙齒磨得吱吱響,都快說不出話來,鼻孔呼呼噴氣。

  她來回一跛一跛的走著,儘管嘴裡嘰哩咕嚕的罵個不停,仍無法宣洩她的怒火,因為,她還是被困在這個該死的洞坑裡。

  一開始,她可以賭氣拒絕妥協,倔傲的不肯認輸。

  時間久了,她漸漸開始覺得疲累,肚子還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叫,但她還是可以忍。

  隨著太陽西移,被困得越久,穴內的溫度也漸漸變低,甚至飄來一股莫名的陰寒。

  她禁不住抱住自己,摩搓著雙臂汲取熱度,偏偏越是摩擦、越覺得冷,肚子還不爭氣的開始餓了。

  原本就昏暗的洞穴,光線越來越少,眼看就要被陰暗籠罩。

  「沙」千刀的王八羔子!他就這麼狠心,放她一人在此嗎?!她可不想晚上睡在這種地方。

  輾轉思量後,逼不得已,她抬起頭,朝上方喊了聲。

  「喂!」

  上方無回應。

  「沙無忌!」

  她叫了幾聲,依然沒回應,心下一驚,他走了?

  不!不可能!她不信他這麼無情!而且,他怎麼捨得丟下她一個人,孤伶伶的困在這黑漆漆的深穴裡?

  可當她叫了幾聲,依然沒回應後,她開始不太確定了。

  「沙無忌!我知道你在,快回答我!」

  寂靜無聲。

  她抿抿嘴。好啊,敢給我故弄玄虛?!

  「你故意嚇我,我才不上當呢!你再不回答,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她撇開臉,憤憤坐在地上,雙臂橫胸,決定真的不理他。

  等了一會兒,依然沒回答,她的信心開始動搖了,語氣不再強勢,試圖以柔克剛。

  「喂!好……好嘛!我答應你就是了,我……我的嘴讓你親,臉也讓你親好了。」

  本以為轉個話題,他就會再度出現,回應她的話,可上頭依然悄然無聲,半個人都沒有,這下子她真的慌了。

  「沙無忌!我真的生氣了,現在就算你求我,我也不理你了!」

  除了偶爾傳來的烏鴉嘎嘎叫聲,晚風吹過荒野蔓草的窸窣聲,這大地,彷彿就只剩下她孤單一人。

  他走了?

  姓沙的丟下她離開了?

  如果他不在,誰來救她上去?

  這兒荒山野地的,半個鬼影都沒有,眼看天色已黑,她一個人待這裡,萬一十天半個月沒人發現她,她豈不困死在這兒?

  她從來沒想過會死在荒郊野外,她還年輕,還沒看夠這個世界,她不要死在這裡!更何況她還沒嫁人呢。

  待得越久,她越感到害怕,彷彿被世界拋棄一般,再也見不了天日。

  不!她不要一個人孤伶伶的死在這裡,這種深陷黑暗的感覺,彷彿要將她吞噬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令她打從心底害怕。

  「你……你居然走了,放我一個人見死不救?!沒義氣,沒良心,沒肚量……」

  豆大的眼淚像雨灑般掉下來,她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抽抽噎噎的吸著鼻子,一邊哭還不忘一邊咒駡那沒良心的沙無忌。

  「死沙無忌,臭沙無忌,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放過你∼∼」

  上頭傳來一聲疑問。

  「不放過誰?」

  一聽到他的聲音,原本陷入沮喪的她,高興的趕忙站起來。「沙無忌,你、你還在?」

  他不答反問:「你在哭?」

  「才沒有!」

  她才不要讓他發現,他一不在,她就害怕得哭出來;這只會讓他更得意,也丟了自己的臉。

  「你不是走了,幹麼又回來?」

  「我只是離開一會兒,讓你一個人好好想想。如何?你考慮得怎麼樣?」

  這次,她可不敢再罵他,免得把他罵跑了,自己就真的註定當一縷冤死的孤魂。

  識時務者為俊傑,先想辦法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好吧,我……我答應你就是了。」

  「答應什麼?」

  「你剛才說的啊。」

  「我要你自己說。」

  可惡!這傢伙變狡猾了!

  冷靜!此刻不是衝動的時候。

  她咬著唇,深吸一口氣,才軟言軟語道:「如果你救我上去,我就讓你親我的……我的臉頰。」

  「還有呢?」

  她又想發怒,怒氣才升到喉頭就打住,做了個深呼吸,繼續說道:「也讓你……讓你親我的嘴。」

  「不再拒絕?」

  「不拒絕。」

  「也不反悔?」

  「不反悔。」

  「說話算數?」

  她翻了大白眼,沒好氣地道:「如果有違此約,就讓我餓死在這個坑裡,行了吧!」

  「一言為定。」低沉的氣息,吹拂在她耳邊。

  「呀!」她嚇得往後跌去,但更快的,一雙手臂將她攬入懷裡,沒讓她摔疼半分。

  楚璇不可思議的瞪著他。「你怎麼下來的?怎麼一點聲息也沒有?」

  她居然完全沒發覺他何時跳下來的,速度快得讓人不敢置信。

  那雙灼熱的黑眸,緊盯住她,雖沒開口,但她已經從他燃火的眼神中,感受到強烈的渴望。

  在他熱切的盯視下,她的心律竟然跳得飛快,呼吸也跟著緊促,身子不由自主的發熱。

  生澀的唇,感受到貼來的熱燙,一下子就溫暖了她泛冷的小嘴。

  火舌探入她嘴裡,品嘗唇瓣裡的甘甜,放肆的糾纏,對她展開素求報償。

  她一顆心震如擂鼓,呼吸緊促,紅唇被吻得腫脹,在他強烈的男性氣息下,幾乎招架不住。

  漸漸的,她感到身子軟綿綿、思緒輕飄飄,忘了先前自己還在詛咒人家,現下則沉淪在他火熱的掠奪裡。

  白嫩冰冷的小臉也被他親得生熱,染上一層羞怯的淡紅,直到他品嘗完,她才恍若大夢初醒,試圖平穩紊亂的呼吸,心湖上漣漪片片,還留有他放肆後的餘韻。

  幸好現下昏暗,成了最好的掩蓋,才沒洩漏她羞澀嫣紅的粉頰。

  她嗔羞的輕捶。「現在你可以帶我上去了吧。」

  昏暗中那雙湛眸闇火閃爍,一把抱起她,輕鬆一躍,帶著她脫離這個陰暗潮濕的洞穴。

第五章

  沙無忌帶她一塊來到地面上,並未放下她,而是繼續往前走。

  她輕輕掙扎。「放我下來。」

  「不行。」

  「你想擄人啊!」她氣不過的用拳頭往他胸膛捶下。

  「你的腳又受傷了。」

  她愣住,心下詫異,這傢伙倒挺細心的,居然有觀察到她的腳傷;先前跌入洞裡時,讓她舊傷又復發了。

  好吧,看在他這般體貼的分上,她也不怪他了。

  「你要帶我去哪?」天都黑了,不可能再趕路,而方圓百裡恐怕沒什麼人家。

  不待他回答,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因為不遠的前方,出現一座破廟,裡頭有火光,他抱著她進了破廟後,一陣暖意襲來,溫暖了她。

  沙無忌將她放在鋪好乾草的床上後,走去將門窗關好。

  楚璇好奇的左右張望,發現室內溫暖,是因為生了火堆,而這間破廟看似荒涼,卻有剛被整理過的痕跡,美眸目不轉睛盯著他,好奇他在忙什麼。

  「你在幹麼?」

  「燒水。」

  他將一盆熱騰騰的開水倒人大木桶裡,大木桶足以裝下一個人。

  木桶裡冒著熱騰騰的水氣,實在很吸引人,讓她忍不住爬起來,一跛一跛的走過去,盯著熱呼呼的水,禁不住怦然心動。

  她現在全身髒兮兮,恨不得洗個乾淨的熱水澡,可以想像,浸在裡頭是多麼舒服的一件事。

  「洗個澡,會舒服點。」他道,然後轉身,走向火堆,背對她做其他事。

  她無言的望著那轉過身的背影,刻意回避給她私人的空間,再瞧瞧熱水,心中猶豫著,不知該不該脫下衣裳?

  與男人同處一室,連個遮蔽的布幔都沒有,她這輩子還不曾在男人面前沐浴淨身呢!

  若是平日,她絕對不會這麼做,但她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因為此刻她全身上下,甚至連每一根頭髮,都渴望泡在熱呼呼的水裡。

  幾番掙扎後,最終她還是妥協了。如果他要看,直接脫光她就行,大可不必這麼麻煩,所以她選擇相信他。

  不再猶豫後,她用最快的速度脫光衣裳,將身子從頭到腳洗去污泥後,進入大木桶裡,讓整個人沐浴在暖呼呼的熱水裡,然後舒服的籲出一口長歎。

  熱水的溫度剛剛好呀∼∼

  暖烘烘的熱水,令她繃緊的神經暫時得到舒緩,放鬆了四肢百骸,不過一下子,白皙的肌膚就變得通透潤紅。

  熱氣霧濛濛的,她的眼神也昏朦朦的,添了睡意,直到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她才又清醒。

  發現香味是從他那頭飄過來的,她好奇的攀在木桶邊緣,想知道是什麼東西那麼香?

  原來他正在烤東西,那火堆上放著架好的火架,中間的竹子插著一隻去了毛的野雞,滴下的油落入火裡,發出噗滋噗滋的聲音,而他不知在肉上灑了什麼香料,將野雞烤得香味四溢,讓人直流口水。

  她直直的盯著肉,唾液直冒,肚子咕嚕咕嚕的響著。

  泡完了熱水,她將身子擦幹,從包袱裡拿出新的衣裳換上,一跛一跛的走到火堆旁,一雙眼仍然死盯著野雞。

  這只雞,肉質肥美飽滿,烤得酥脆油亮,直勾引得人五臟六腑都在呻吟。

  沙無忌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她。

  不由分說,她抓了就吃,對於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來說,這只雞腿簡直就是人間珍饈。

  她一吃完,他就接著遞給她另一塊肉,而且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似的,不用她開口,自動將水袋遞給她。

  她拿起水袋灌了一大口,滋潤早已乾渴的喉嚨,一臉的心滿意足。

  當味覺和肚子得到充分滿足時,她的腦袋瓜才有多餘的空間去思考,並環視周遭這一切。

  生火的幹樹枝,燒開的熱水,烤好的野雞,以及鋪好的草席,這些難道都是他弄的?

  她霎時恍悟,原來他先前離開,並非拋下她,而是去準備今夜打尖的地方,找樹枝、生火、燒水、獵野雞、鋪床,他所做的,全是為了她?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暖意,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其實……這人不壞嘛!話不多,做的事倒挺多。

  想起先前他吻她的嘴、親她的臉,臉兒浮起羞意。

  其實她也不討厭他,平心而論,看他還滿順眼的,在這荒郊野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還能打點出這格局,稱不上完備,倒也算舒適,讓她的氣消了不少。

  吃飽後,她躺在鋪有乾草的軟床上,享受酒足飯飽後那份慵懶愜意,因為一時也無睡意,便兩手撐著腮,骨碌碌的眼珠子隨著他的身影移動,好奇的看著他收拾飯後殘局。

  當他走到右邊,她的眼珠子也跟著往右邊移,看著他將每扇窗檢查關好。

  當他走到左邊,她的眼珠子也跟著往左邊移,盯著他將拆下的桌板,擋住破了個大洞的門板。

  接著,看著他幫自己髒掉的衣裳洗乾淨,擰幹,然後掛在架好的竹子上,放在離火不遠的地方烘烤著。

  她生在苗城,長在苗城,眾人對她萬分寵愛,侍候她的都是些婢女,可還未被男人服侍過,所以覺得很新鮮。

  憑良心講,這男人倒挺賢慧的。

  當忙完所有事情,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拿出一個瓷瓶。

  「換藥。」

  她看看自己的腳踝,繃帶都髒汙了,的確該換新的,所以很自然的將纖細白皙的足,放在他的大腿上。

  沙無忌將繃帶拆下後,用溫水沾濕布巾,將她的腳踝先擦拭乾淨。

  她正需要如此,酸疼的腳感到一陣舒暢,因為腳上有傷,所以她適才沐浴時,唯獨這只腳必須掛在木桶上,無法清洗。

  她聞到一股清香的藥草味,這才發現,沾濕的布巾似乎用藥草浸泡過熱水,擦在肌膚上,傳來一股清涼感,加上他用熱毛巾敷在傷口處,舒緩了筋脈,反而不那麼疼了。

  望著他用布緩緩為她擦腳的模樣,輕柔的動作,細心的舉止,令她心頭一股飄飄然。

  她赤裸的足踝,還沒讓一個男人如此碰觸伺候過呢!

  這份陌生的親昵,令她著迷,一點都不排斥。老實說,她還挺喜歡的呢,但又不想太便宜他。

  她心下衡量著,這傢伙武功高,又懂醫藥,做事也勤快,把她伺候得還不錯,就是對她色了點,不過,還在她的忍受範圍之內。

  江湖險惡,人性狡詐,有他在身邊,對她而言的確方便許多。

  美眸偷偷瞄著他,鬼靈精怪的轉著眼珠子,她抿唇偷笑,心生一計--

  「喂,姓沙的,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歡我?」

  抬起的眼,對上她秋水生波的美眸,毫不隱瞞的點頭。

  她嘴角的笑意,益加嬌豔動人。雖然早料到他的答案,但瞧見他老實承認時,還是開心了一下,他的仰慕,討好了她的滿足感。

  「那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什麼交易?」

  「如果……」放在他大腿上的那只迷人纖足,故意似有若無的往他胸膛上磨蹭,存心逗得他心猿意馬,才悠悠開口:「你能帶我找到蠱王,我就讓你碰我。」

  黑眸燃起闇火。「碰你?意思是……」

  她就知道,他沒這麼好打發。

  「意思是,你可以摟著我,做你想做的事。」

  那只在胸膛上磨蹭的小腳,透露出只要他答應,兩人能做的事可比現在的挑逗多了,而她,存心撩得他心癢難熬,最好腦筋無法思考。

  「只要我幫你找到蠱王?」

  「是的。」

  大掌溫柔的包住那纖足,一口答應。「一言為定。」

  他低下臉,親吻她纖細敏感的腳趾,而當他這麼做時,灼熱的眼神依然鎖住她,彷彿在舉行一場儀式,藉由這個親吻,傳達他將會達成她的願望,然後,他要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當他親吻她的裸足時,也令她沒來由的發軟;他眼中強烈的渴望,令她身子熱子起來。

  這一定是錯覺!是火堆讓她的臉頰臊熱,一定是!

  她縮回腳。「那……就這麼說定了,我累了。」

  轉過身,拉緊身上的披風,她假裝想睡了,待他離開後,那俏紅的臉蛋才又悄悄回過頭,睜開一隻眼偷瞄他。

  哼,蠱王要是那麼好找,她就不會拜託他了。

  她之所以敢跟他約定,純粹只是希望利用他對自己的愛意,好心甘情願幫她找到蠱王。

  當然啦,她不會傻傻的讓他找到人,然後把自己吃了,只要一打聽出蠱王的下落,她就會搶得先機,離開他偷跑去找蠱王。

  既然是她先找到人,跟他的約定也就不算數啦,這也是為何她會有恃無恐的答應他。

  偷偷擬定好計畫後,她得意的竊笑,一點也不擔心把自己給賣了。

  打了個哈欠,睡意漸濃,困倦的閉上眼,噢∼∼她真的需要好好睡個覺。

  明日,才有精神上路呢。

  ☆  ☆

  翌日,他們兩人共騎一馬上路。

  沿路上,楚璇努力打聽蠱王的下落,據說蠱王隱居於雲南一帶的峻嶺深山,甚少涉足江湖,真正見過他面目的只有少數幾人,苗城少主就是其中一個。

  「沙無忌,你猜那蠱王生得什麼模樣?好不好相處?個性會不會很怪異啊?」

  「……」

  「一個人沒事行蹤搞得那麼神秘,是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啊?」

  「……」

  一整天下來,大部分都是她在說話,而他則靜靜聽著,偶爾會回幾句,要不是因為腰間有一隻手臂緊緊摟住她,她真會產生只有自己一人的錯覺。

  其實她也不在意,早習慣這男人的沉默寡言,只要他把自己服侍得好,她就當是跟一個啞巴出門吧。

  始終寡言的男人,突然開口。

  「你為什麼要找蠱王?」

  嘿,她還以為他不會問呢!本來她懶得說,既然他這麼捧場開口,告訴他也無妨。

  她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將身子往後靠著,調了個舒服的姿勢,狀似在思考這故事該從何說起,而他,則耐心等著。

  「你知道嗎?我小時候,有一天爹的朋友來苗城作客,聽說是一位很厲害的江湖前輩,我記得,那位老爺爺身邊還有位少年,好像是老爺爺的孫子,歲數跟我大哥相仿。」

  沙無忌靜靜聽著,沒有答話,楚璇也不以為意,繼續說道:「當時我才六歲,不過記得很深刻。第一眼見到那位少年時,就覺得他和我楚殷大哥好像,都是板著面孔,一副生人勿近、死人勿擾的臭臉。不同的是,我大哥膚色白皙,俊美得連女人都自歎不如,當時大哥才十三歲,就已經是苗疆第一美男子,而那位少年則膚色黝黑,一身的草莽氣息,活像是橫行江湖的上匪霸王頭子。」

  她擰緊秀眉,彷彿想起什麼不愉快的事。

  「也不知他和大哥是哪根筋不對,初次見面兩人就互看不順眼,不到半天,兩人就打了起來。」

  「……」他沉默不語。

  楚璇臉色一沉,開始訴說她那段悲慘的童年往事--

  「那段日子,他們成天比鬥誰的功夫高,鬧得苗城上下雞犬不寧,如果他們比的是刀劍,或抽鞭甩槍也就算了,偏偏不是,你知道他們拿什麼當武器攻擊彼此嗎?」

  她的語氣變成了咬牙切齒,還伸出十根手指,恨恨細數這兩人的罪狀。

  「大哥拿出毒蛇、蠍子、蝠蝠、血守宮、蝶螈來攻擊他,而他則拿出大娛蚣、大蜘蛛、吸血蛭、蟾蜍,還有一些我從沒見過噁心可怕的蟲,對大哥放蠱。他們每天,每天,每天鬥得你死我活,我也每天,每天,每天活在恐懼尖叫之中。」

  「……」

  十根數完的指頭緊握成拳,關節還發出喀啦、喀啦的響聲,她的表情像要掐死某個人。

  「那些不受控制的蛇蠍,在我的枕頭棉被裡鑽進鑽出,雖然噁心,但我從小看慣了,還能忍受,最可怕的是那些到處亂竄的蟲子,在我的衣帽、繡裙、繡襪、鞋子,甚至頭髮裡,不停的攀爬蠕動,嚇得我臉色發白,頻頻作惡夢,當時我才六歲,六歲耶!」

  「……」

  她雙手摸著自己脖子,蒼白的臉色轉為鐵青。

  「結果有一隻蟲蠱,半夜爬入我的嘴裡,進到我的肚子裡,害我痛得尖叫,當大人們沖過來時,我已經兩眼翻白,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最後還是那位老爺爺及時把蟲蠱收回,才救了我,這一切,都是那個少年害的!我永遠、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這件事!」

  「……」始終沉默的峻容上,悄然沁出一滴冷汗。

  她鐵青的容顏緩緩回復正常,從那憤恨的記憶裡拔回。

  「想不到呀,當年那位老爺爺的孫子,長大後繼承祖父的蠱術,名聞江湖,還得了個蠱王的封號,和我大哥的邪王之名不相上下呢,一個邪王,一個蠱王,哼!在我看來,全都是陰陽怪氣的大怪人!」

  「……」

  原本激動挺直的身子,又軟軟的靠回身後的懷抱,舒服的歎了口氣。

  「苗蛇之毒,天下劇毒,天底下與我大哥武功相當的人,雖然不只一個,但蠱王卻是唯一不怕苗疆五毒的人,因為蠱族本來也是我苗族的一支,只是後來分家了,所以蠱王一定可以保護我不被大哥抓回去,有了靠山,我就不用擔心被逼著嫁去北蠻啦。」

  「……你怎麼知道,蠱王一定會保護你?」

  說到這個,那雙美眸再度迸射怒光,憤憤咬牙。

  「因為我爹說過,蠱王歷代祖訓中,其中一條明文規定,除非對方挑釁,否則絕不對無辜的人施蠱,若犯此戒,必須償還對方,所以我特來向他討回,因為這是他欠我的,我一定要他補償!哼,他當年害我那麼慘,就算幫我做一百件事,也是應該的,我非好好壓搾他不可。」說著,嘴角揚起陰惻惻的笑容。

  嚴肅的峻容上,又悄然沁出第二滴冷汗。

  「所以啊,你要快快幫我找到他,知道嗎。」

  「……」

  原來她是去討回公道的,這下麻煩了!

  在曉得她的目的後,他禁不住暗自汗顏。

  倘若幫她找到蠱王,她就要向蠱王討公道、算舊帳;倘若不幫她找到蠱王,他就無法碰觸她迷人的身軀,吻遍她每一寸肌膚。

  濃眉緊蹙,他陷入了兩難。

  因為,他就是蠱王,貨真價實的本尊,也是害她口吐白沫的那個十三歲少年,卻在十年後的現在愛上了她。

  蠱術家族,施蠱之法,代代相傳。

  祖訓的確有規定,繼承人若受人請托,一定要用物品或條件交換,此外,更明言規定,絕不可對無辜之人施放蠱術,這是為了避免後代子孫亂用蠱術而定下的罰則。

  若犯此戒,必須補償對方,若置之不理,將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當年,還是少年的他,蠱術不精,不小心禍及到她,雖無心,但如今他成為這一代的繼承者,已受祖訓約制,的確對她有虧欠。

  這該如何是好?

  幫,也不是。

  不幫,也不是。

  兩樣……都很令人傷腦筋哪!

  ☆  ☆

  他們一路往南,沿途四處探訪。

  找蠱王畢竟不是三兩天就可以達成的任務,一有機會,她當然會沿路邊走邊玩。

  遇到熱鬧的市集或廟會,當然要到處逛逛,看看稀奇古怪的街頭雜技,或是把玩小攤上來自南國的胭脂花盒。

  她的美麗,難免會引來一些心懷下軌的男子,而沙無忌總能為她趕走這些煩人的蒼蠅。

  玩樂之餘,若是遇到路見不平之事,好仗義相助的她,當然也不會置之不理。

  當他們行經一條胡同,瞧見門口聚集了大批人潮,遠遠就聽見男人的哭聲。

  「好多人呢,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沙無忌,咱們去瞧瞧。」

  他策著馬匹,調過馬頭,朝那聚集的人群走去。

  楚璇下了馬,率先跑上前,但人潮多,她瞧不見裡頭,只好問向旁人。「大叔,發生什麼事?為什麼這麼多人?」

  年約五十歲的老頭,歎氣的搖搖頭。「陳家老爹不小心欠了人家的銀兩,還不出來,吵著上吊自殺呢。」

  她一聽,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怎麼會這樣?死了嗎?」

  「幸好隔壁朱大嬸的兒子上門時發現,才及時阻止了這場悲劇。」

  楚璇鬆了口氣,雖然事不關己,也不認識對方,但心地善良的她,理當不願見這等悲劇事發生。

  「他是欠了多少,非要上吊才能解決?」

  「三十兩。」

  才三十兩?!

  她不由得莞爾一笑,立刻自掏腰包,撥開人群。「對不起,請讓讓。」穿過人群後,果然瞧見一位老爹,哭得涕泗縱橫。

  「老爹,您別難過,這欠人的三十兩,我借你,別想不開呀。」

  老爹一聽,哭得更加傷心欲絕,搞得她一頭霧水。照道理對方該高興才對呀,怎麼反倒哭得更加傷心呢?

  一旁的朱大嬸道:「姑娘有所不知,老爹欠的是三十兩沒錯,但利滾利後,變成三百兩。」

  她瞪大眼。「三百兩?有沒有搞錯!」

  「就因為如此,老爹還不起,也找對方理論,誰知對方把老爹打了一頓,還擄走他女兒,說要是明日不還錢來,就要將他女兒賣到妓院抵債。」

  「我的兒呀∼∼」老爹一想到可憐的女兒,幾乎泣不成聲。

  楚璇氣不過地罵道:「豈有此理!哪有這種事?分明是陰謀!」

  「他們還威脅,要是老爹敢報官,從此以後他們父女別想在地方上混了。」

  噢噢噢!她最氣這種事了!別讓她聽到就罷了,給她碰上了,她哪肯棄之不顧?

  這事,她管定了!

  「沒關係!這位老爹,此事交給我,我一定把你女兒救出來!」

  朱大嬸憂心道:「姑娘,他們可不好惹,你可別意氣用事啊。」

  「我不怕,而且我向你們打包票,不只把老爹的女兒救回來,還會把那群可惡的壞人趕出這城鎮。」

  她自信滿滿誇下海口,反正她也不是本地人,不怕得罪那些惡霸,而且呀,嘻嘻,剛好她有一個很厲害的幫手。

  武功高是幹什麼的?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呀!

  然而,當她向沙無忌提出這件事時,他的回答,非常直截了當。

  「沒興趣。」

  她一時傻眼,繼而插起腰,興師問罪。「你說什麼?」

  「不關我的事,我不想干涉。」

  聽聽,這還是人話嗎?!

  「你怎麼可以這麼說?這是救人耶,如果我們不去救那女孩,她就要被賣到妓院去了。」

  漠冷嚴肅的面孔,依然無動於衷。

  「那也是他們的事。」

  她掄起拳頭,往他胸膛招呼去。「你怎麼可以這麼無情?事關一個姑娘家的名節耶!」

  咚咚咚!不論她如何捶打,他始終面無表情,無關痛癢,彷彿打在身上的,只是花拳繡腿,沒打痛他,倒疼了她的手。

  「我只負責保護你的安全,其他人的生死,與我無關。」

  「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濃眉緊蹙,對她的威脅,總算有了反應。

  她插起腰,一字一字的嚴正警告:「信不信我說到做到!我不但不理你,也不對你笑,不跟你講話,更不准你碰我!」

  「好吧,我去。」

  他的妥協,終於讓她扳回一城,咧開了笑容,誰知他又補了一句。

  「你拿什麼條件交換?」

  「沙無忌!你你你--你強盜啊!」

  「要我答應,就得拿條件交換。」

  「你可以救我,為何不能去救別人?」

  「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

  「因為我喜歡你。」

  這直言無諱的坦白,令她怔住,粉臉驀地添熱,囂張的氣焰一下子降下不少,反倒頰生嫣紅,顯得羞答答。

  「那麼……你就當是為了我,去救那可憐的姑娘嘛!」她柔媚的撒嬌著,嘟起秀色可餐的小嘴兒,眨巴眨巴攝著睫毛,猛對他送秋波。

  望著她動人的嬌姿媚態,他的答案還是只有一個字--「不。」

  楚璇幾乎想伸手掐死他,以防自己氣得吐血,死不瞑目。

  說不動他,只好氣得轉頭就走。

  「沒血、沒肉、沒良心的傢伙!」

  有這麼厲害的武功,居然不用?!她要是也像他那麼厲害就好了。

  如果對方只有少數五、六個人,她還有點把握,但對方足足有五十多人,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對付那麼多人而救出陳老爹的女兒。

  這可怎麼辦才好?

  她在自個兒的房間裡來回踱步,絞盡腦汁想對策,突然靈光一閃--對了,她怎麼沒想到啊!

  他說只負責保護她,如果她去救人,雖然以寡擊眾,但他為了她的安全,就不得不出手。

  真笨!居然現在才想到?!事不宜遲,即刻行動。

  她留了張字條,給店小二銀子,叮囑他記得交給沙無忌,自己則全副武裝,拿著新制的鞭子,出門救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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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song
準男爵 | 2008-6-18 01:02:19

第六章

  胡同小巷裡,兩名快速奔跑的身影,前頭的人拉著後頭的人,一路從街頭奔向街尾。

  她們撞翻了小販,打翻了攤子,不但瓜果滾了滿地,連雞鴨也因為受驚而飛舞著翅膀,到處呱呱叫,羽毛滿天飛。

  後頭,則有一大群拿著大刀的漢子,張牙舞爪的叫囂狂追。

  「快跑!」

  楚璇急切的催促,後頭的少女則氣喘吁吁。「我……我跑不快呀……」

  「你想被賣到妓院嗎?!」

  「不!」少女尖叫。

  「那就用吃奶的力氣給我拚死拚活的跑!」

  嗚嗚嗚∼∼少女邊跑邊哭,不是她不跑,而是跑不動了呀!

  少女一口氣幾乎快提不上來,兩腿酸軟得使不上力,若非一隻手還被前頭的人拉著,此刻大概已經跌在地上跑不動了。

  楚璇拉著少女,腳程畢竟沒有身後那些男人快,最後還是被對方追上並團團包圍住。

  她將少女護在身後,瞪著這些兇神惡煞的男子們,而躲在身後的少女,早已嚇白了臉。

  大漢們個個手持刀劍,將胡同的前後跟屋頂全都包圍得水洩不通,想讓她們插翅也難飛。其中為首的男子罵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偷走我的人!」

  楚璇插起腰,臉上毫無懼色。

  「哼,你們強搶民女,逼良為娼,還敢大言不慚?!我今天就要你們瞧瞧我的厲害!」

  「老大,這妞兒條件好,肯定可以賣更高的價錢。」

  不用手下提醒,身為老大的男子,早就對眼前的美色虎視眈眈,估量著這次一箭雙雕,有多少白花花的銀子進帳。

  「來人啊,把這只刁蠻的花貓給拿下!回去重重有賞!」

  一聽到有賞,漢子們個個卯足了勁,叫囂之聲四起,朝她們撲將過去。

  楚璇甩出烏絲鞭子,將每個試圖上前的臭男人給打得衣衫破裂、屁股開花,無奈對方人數眾多,前僕後繼的向她們沖來,她無法全數打退,能做的,便是阻擋他們的逼近。

  「抓她的鞭子!抓她的鞭子!」

  「沒有鞭子!妞兒無法逞兇鬥狠!」

  「沒錯!沒錯!抓鞭子!」

  喧囂的鼓噪,像猛獸狂吼,男人們瘋狂的撲來。

  她香汗淋漓的揮舞鞭子,甩開一個,又來一個,讓她幾乎應付不及。

  「抓到了抓到了!我抓到她的鞭子了!」

  一個人抓到,旁邊立刻伸出五、六雙手,爭先恐後纏住鞭子,不讓她有機會抽回。

  「她沒武器了,快抓住她!」

  在暴吼聲中,如野獸般的男人們接二連三的撲向她。

  楚璇臉色慘白的徒手抵抗,和少女兩人倉皇退後,最後被逼到死角,十幾隻手齊往她的臉、她的胸,及她的腰抓去,嚇得她終於尖叫。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那些試圖傷她的人,根本連她一根頭髮都沒沾到,就有一股強大的力道將四面八方攻來的人全打飛回去。

  有的撞到牆壁,有的飛到屋頂,有的掛在旗桿上,有的甚至撞破了窗,直接跌到人家屋裡去。

  而她,被一股力量給卷向空中,輕靈的身子落在結實有力的臂彎裡,被帶到五丈之外,安然落地。

  待她回神時,發現自己正被沙無忌抱著。

  他來了!

  楚璇內心充滿狂喜。她就知道,沙無忌一定會來救她,絕不會棄她不顧,一切正如她所料的進行。

  他的出現,令在場的人一陣騷動和震驚,沒人看清他是用什麼招式將十幾個人同時打飛出去的。

  楚璇圈住沙無忌的頸子,嬌蠻的美眸得意的掃著每一張畏怯的臉孔,有了厲害的靠山,就算沒武功的人,也會驕傲得想要開始呼風喚雨。

  她抬高下巴,高傲的下達命令。

  「把這些人給我打得趴在地上求饒。」

  那冷漠內斂的峻容,以及身上隱隱散發的一股森冷氣勢,令在場的人暗暗心驚,沒人敢上前;而當他跨出一步,那些人彷彿見到怪物似的,連連倒退三步。

  這一切都如她所計畫的,真是太好了!有沙無忌在,還伯打不過這些傢伙嗎?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僵住,見鬼的瞪著他。因為沙無忌就這麼抱著她,穿過重重包圍,腳步沒有停留,大剌剌的直接離開,沒出手,也沒攻擊任何人。

  「喂!他們在那裡呀,你去哪兒?」

  「回客棧。」

  「什麼?開什麼玩笑,陳姑娘還在他們手上呀!」

  「不關我的事。」

  原來他只是來救她,人救到了,便走人,沒打算多花一分力氣。

  她連連抽氣,這個「沙」千刀的!

  「不要!我不走!放我下來!」

  「不行,我必須保護你。」

  「該死的你!沙無忌!」

  她死命掙扎,不管如何打他、踢他,甚至咬他,他都無動於衷,意志堅定的非帶她離開不可。

  倘若就這麼走了,她豈不白忙一場?

  不可以!絕不能就這麼走掉!

  「沙無忌!你立刻給我折回去!你--你敢不聽我的?!」

  她又氣又急,花容失色的瞧著後頭,眼看一路哭喊的陳姑娘就要被拖走,卻抵不過這傢伙強大的力氣,最後逼不得已,只好把心一橫。

  「好,我們交換條件!」

  他停下腳步,眸中閃著精芒。「什麼條件?」

  「如果你救她回來,我--」小嘴兒在他耳邊低聲幾句。

  濃眉擰緊。

  「手指頭?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吸手指頭。」

  「是親手啦,瞧,我的手又美又好吃,讓你親個夠,行了吧!」

  他搖頭,一副親手根本喂不飽的表情。

  她心急如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那你說,要如何,你才肯救她?」

  薄唇傾向前,在她耳邊低聲幾句。

  「什麼!」她抓住胸口的衣襟,護著自己的胸部,失聲大叫:「你你你--又不是小嬰兒!不可以!」

  「我要。」他語氣堅定,擺明瞭除了這個條件,他不交換。

  「可是……可是……」

  「救命啊--」

  哭喊的求救聲,終於打敗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豁出去了!

  「好,我答應你!」

  「成交。」

  沙無忌將她放下,揚長而去,頃刻間,人已落在五丈之外。

  那嘶喊的少女哭叫聲,沒多久,變成了男人們恍若跌入地獄的驚吼。

  「哎呀--有東西在我褲子裡咬!」

  「我的耳朵好痛啊!」

  「我的鼻子--鼻子--」

  「有東西鑽進我屁股啊!」

  「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  ☆

  將人救回後,他們把人送回陳家,看著陳老爹和女兒兩人喜極而泣的相擁一塊,楚璇也欣慰的擦擦眼角的淚水。

  哎哎哎∼∼她最禁不起生離死別或是團圓感人的畫面了,一見到就會跟著眼眶紅潤。她跟人稱邪王的大哥不同,有著助人為樂的古道熱暘。

  見到他們父女高興的模樣,她也深覺慶倖出手幫了他們,雖然折騰了老半天,但辛苦總算沒白費。

  當他們父女倆感激涕零的向她下跪叩首時,她也忙著扶他們起來,並叫他們不用再擔心,因為她除了幫他們把那些惡霸狠狠揍一頓,也一併把借據拿回來。

  街坊鄰居知道這個好消息,皆奔相走告。

  一時之間,聞風而來的鄉裡百姓,將陳家擠得水洩不通,沙無忌和楚璇被熱情的鄉民們包圍,不管男女老少全感激的握住他們的手,有人鞠躬道謝,有人跪地叩首,將他們當成了大英雄。

  原來鄉民們長久下來,飽受這群惡霸的欺淩,如今他們將惡霸懲治,無異是替大家出了口氣。

  由於沙無忌始終不苟言笑,漠冷的神情散發一股無形的壓迫感,所以鄉民們對他又敬又畏,不過對楚璇這位和藹可親又甜美的姑娘,大夥可是熱情喜愛得緊哪!

  「喂,你笑一個呀。」楚璇用手肘碰碰他,提醒他別那麼嚴肅,老是板著一張臉。

  「……」沉默。

  「你不笑,會嚇壞小孩子。」

  冷冷的目光,往下瞟去,四、五個孩童躲在大人身後,露出半張臉,睜著好奇畏怯的眼睛,偷偷盯著他。

  沉默寡言的薄唇,兩邊的嘴角緩緩上揚,咧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

  「哇!」

  受驚嚇的孩童一哄而散,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靠近。

  楚璇瞪向身旁這個嚇壞小孩的始作俑者。「我是叫你笑,不是嚇他們。」

  「……我盡力了。」

  她還想叨念幾句,但話到嘴邊,想想算了。

  盛情難卻之下,他們接受了眾人的款待,殺雞宰豬,好酒佳餚,鄉民們敬酒奏樂,來感謝兩位大恩人,為他們除去地方惡霸。

  慶宴一直持續到晚上才散去,告別了陳家父女,她和沙無忌返回客棧。

  直到一腳踏進房裡,楚璇才終於可以好好放鬆一下,加上酒足飯飽,此刻,她的心情是滿足得不得了。

  門上傳來輕叩聲,她走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是店小二。

  「客倌,給您送洗澡水。」

  洗澡水?

  她眼兒一亮,禁不住心花怒放,忙了一整天,全身是汗,正想淨身呢!

  「小二,你怎麼知道姑娘我想沐浴?」

  「是隔壁的大爺交代的。」

  原來是沙無忌,嘿,他想得挺周到呢。

  「進來吧。」

  「是。」

  店小二的苦力,將一桶一桶的水挑進住房的私人澡堂裡,把熱水和冷水往池子注滿,調到適當的水溫後,便退出門外。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後,已近午夜,楚璇的眼皮重如鉛錘,脫下繡鞋爬上床,倒在柔軟的床榻上時,禁不住發出滿足的歎息聲。

  嘴角揚起滿足的笑意,睡意興濃,準備夢周公去。

  咦?

  一股存在感,讓美眸倏地睜開,驚訝的瞧著上方--一雙燃著欲火的眼,正直直盯住她。

  沙無忌的手臂,各置她左右兩邊,將她困在氣息之中。

  這男人居然爬上她的床?!

  「幹麼?」

  「我要索取我的報償。」

  啊,她居然忘了!忙碌了一整日,又因為太高興了,都忘了自己和他還有未完的約定呢。

  粉臉瞬間染上臊紅,睡意全被他欲意滿盈的眼神給趕跑了。

  這人真是厚臉皮,居然要報償要到床上來了。

  瞧他不死心的模樣,若今夜不給他解解饞,怕是不肯離去了。

  美眸嗔睨了他一眼,一顆撲通撲通的心,在那燃著火苗的目光下跳得飛快,兩頰羞意盎然,嬌美得令人屏息,透露著默許他的放肆。

  他低下臉,攫住那兩片誘人的唇瓣,急切的品嘗她的美好。

  火熱的吻,從小嘴、臉頰、頸子,一路往下延伸。

  每吻她一回,他的眼神就熱烈得裝不下任何人。她好美好美,嫣唇好甜好甜,粉嫩的肌膚像春天綻開最柔軟的花瓣,令他愛不釋手,如同中了蠱。

  她,是他的情蠱,他想得到她。

  遊移的大掌,解開她的襟口,露出她珍貴而私密的渾圓。

  他停住動作,直直的瞪住那令人血脈賁張的豐盈,著了魔似的,深不見底的黑眸彷彿要竄出兩把欲火。

  她羞澀不已,被他這麼熾烈的盯著,好羞好羞,但同時,全身也因為他的目光而撩起一股熱燙。

  「你看夠了沒有?」她羞得用手遮掩,在那燃火的目光下,顯得不知所措。

  他將她的手拉開,不准她遮著,他要仔細的將這赤裸美麗的胴體看個夠。

  「好美。」

  厚實粗糙的大掌,佔有的撫摸著,如獲王寶般的捧在粗糙的掌心裡,感觸那前所未有的飽滿,軟化他內心的冷硬,卻讓下身某一處變得剛硬。

  這也是她的第一次。在那大掌的揉觸下,胸口也因為深呼吸而大大的起伏,禁不住身子發軟。

  大掌的撫揉熨燙,令那美麗的渾圓更加飽滿,蓓蕾在他的舌尖逗弄下,變得更為挺立。

  她臉兒燙紅、呼吸緊促,心跳隨著他每一個撫摸和吮吻,拍打著顫慄的節拍,壓在身上的人兒對她又親又吮又摸的,幾乎要把她吃光光了。

  最後,她必須用手推開那埋在乳溝內的臉,才能將快要被欲火燒得失去控制的他給拉回理智,羞紅的要他克制點,免得一個欲火燒過了頭,連她的下半身也吃了。

  「夠了啦。」

  「不夠。」

  低啞的語氣裡充滿了抗議,他還想多親一會兒,多摸一會兒,將她摟在懷裡,好好徹底品嘗。

  「不可以得寸進尺,想碰我,等找到蠱王再說,別破壞我們的約定。」無措的兩手,硬是將他推離自己,忙用被子遮住春光。

  「我還要。」

  「不行!」

  事實上,她與他同樣火熱,就是意識到這一點,才不得不趕快阻止他的貪吃,免得到時候一個煞不住,那可虧大了。

  沙無忌眉宇擰緊得有如千年樹皮,欲求不滿的饑渴,讓他的表情就像十天半個月沒吃飯一樣,死瞪著眼前的肥美食物。

  可以聞,可以舔,嘗到了甜頭,放在嘴裡,就是不准吞下,簡直足一項殘酷的折磨。

  「我已經實踐了答應你的條件,我現在想睡覺,請你出去。」

  她發現,自己很喜歡看他快要失控的樣子,喜歡看他為自己著迷,無法抑制的模樣。守住這最後的籌碼,就是要吊得他心癢癢,這樣她的目的才能達到啊。

  那極力忍住欲望的痛苦樣,看在她眼裡,差點要大笑出來,表面上她假裝不依,心下極力克制想笑的衝動。

  她很明白,只要自己不肯,他是不敢對她亂來的。

  沙無忌非常、非常不願意就這麼停止。

  唇裡,還留有她美妙的滋味,而她那柔軟的唇,吻起來就像在吻花朵。

  手掌上,還留有她的體溫及美妙的觸感,體內被勾起焚身欲火,下半身堅硬的熱脹令他痛苦,實在不願意就此離去。

  她穿回肚兜,整理好被他弄亂的頭髮,唇上有他留下的紅腫,脖子上還有他烙下的吻痕。

  嫵媚馨香,實在令人垂涎得想死掉,忍不住又要偷嘗。

  「你、給、我、出、去∼∼」

  她板起臉,堅決將他推向門外,把不情願的他給趕出房間。

  對他做了個鬼臉後,毫不遲疑的將門關上。

  當門闔上的那一刻,她終於再也忍不住,躲回被窩裡,狂笑不已。

第七章

  這些日子,他們沿路打聽,經過一個又一個城鎮,日子過得太逍遙自在,有時候,讓她幾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她自幼被保護得太好,沒機會大江南北的跑,見識各地的山水風光及不同的民情風俗,既然沙無忌尚未打聽到蠱王的下落,急也無濟於事,她也樂得到處玩樂,而且呀,和他在一塊挺開心的。

  不過日子久了,她也會擔心大哥找來。倘若大哥出馬,她又尚未找到蠱王保護自己,到時被抓回苗疆,可就笑不出來了。

  這一日正午,他們行經一家茶館,稍做休憩。

  楚璇跳下馬,率先走進茶館裡,為了不要太引人注目,她身上早已換上漢人的服飾。

  選了張桌子坐下後,她叫了壺涼茶和小點,沙無忌因為在照顧馬兒,並未一塊進來。

  茶館不大,裡頭有兩、三桌的客人,所以隔壁桌聊什麼,她聽得一清二楚。本來她無意聽人談話內容,卻因為對方談起了蠱王二字,讓她驚訝的轉頭,立刻上前詢問。

  「這位老伯,您剛剛提到的,可是蠱王?」

  鄰桌坐著兩名老者,一名頭髮灰白,另一名則光頭,留著一撮白鬍子,聽見姑娘的詢問,點頭笑道:「是呀,咱們聊的正是蠱王,不知姑娘……」

  「兩位老人家,該不會曉得蠱王住哪兒吧?」

  老者們齊點頭。「知道。」

  楚璇驚喜交加,正要喊沙無忌時,忙搗住口,心下暗叫好險,這事可不能讓無忌曉得。

  偷偷瞄向茶館旁的馬棚,沙無忌正在為馬兒刷毛,她吐吐舌,於是她神秘兮兮的坐到鄰桌,笑嘻嘻的誠心請教。

  「實不相瞞,小女子有急事要找蠱王,能否請兩位老伯指點一下?」

  「姑娘,你問對人了。」老伯熱心的指著前面一座山。「蠱王就住在那座山裡。」

  看著那座山,她秀眉緊蹙。因為那座山,她足足瞧了一個月,這一個月,不管到哪裡打轉,都會看到那座青茂蒼翠的山林,而且打聽了這麼久,卻沒人告訴她蠱王就住在那座山裡。

  「蠱王真的住在那裡?」

  「咱們這兒的人,沒人不曉得蠱王所住的逍遙村啊。」

  沒人不曉得?怎麼可能,沙無忌打聽了半天,都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啊。

  雖然覺得奇怪,不過她沒有太去細想其中緣由;好不容易打聽出蠱王的消息,已足以讓她興奮得不去計較任何事情。

  蠱王住在逍遙村,這個秘密,可不能讓無忌知道。

  白髮老者繼續說道:「要去逍遙村,就得通過那座黑森林,不過那幾乎是不可能的!因為黑森林詭異得很,終年濃霧彌漫,進去的人根本分不清方向,簡直像一座迷宮,凡是進入者,通常都走不出來。」

  光頭老人一臉沉重的摸著鬍子。

  「這還不打緊,傳聞那座森林裡住著許多稀奇古怪的蟲子,就算不迷路,也會被那些蟲子吞噬,所以沒人敢接近黑森林,除了代代生長在逍遙村的族人之外,無人可以通過那座森林。」

  「是呀,所以小姑娘,你可別貿然進去哪,知道嗎?」

  兩位老者慎重的叮囑,旁邊卻已空無一人。

  他們東張西望,然後互望一眼,滿臉疑惑。

  那位姑娘呢?

  ☆  ☆

  黑鬱鬱的森林,古木高聳林立,爬籐交織纏天,濃密得幾乎不見天日。

  每走一步,踩在腳下的枯葉便發出沙沙聲,在空蕩靜謐的森林裡回蕩,顯得特別詭異清冷。

  楚璇邊走邊找,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來,迷惑的東張西望。

  這座森林,不管是前瞻,後望,左瞧,右看,風景都一樣。

  抬頭往上望,樹葉濃密得遮住了天空,打從她一進入森林裡,就是這麼昏昏暗暗,令人十分不舒服。

  「該死!怎麼每一株樹看起來都差不多?」她低咒著,越走越心急,內心也越來越不安,似乎有哪兒不對。

  她更加快了腳步,希望可以儘快走出森林,或是找個較開闊的地方,好透口氣。

  然而不管她如何定,周圍不變的詭異風景,令她禁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錯覺啊?

  啊!她終於發現哪兒不對了--

  太靜了!

  這森林靜得令人忐忑不安,打從她進入森林到現在,連只活的動物都沒見著,整座森林靜謐得死氣沉沉。

  沒來由的一股陰寒,令她冒起雞皮疙瘩,困難的咽咽口水。

  是錯覺嗎?她覺得霧好像變濃了。

  前進也不是,退回去也來不及,因為她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

  她,迷路了。

  楚璇深深做了個吐納,為自己打氣。管它的!大不了繼續走,森林再大,總有走出去的一天吧?幸好帶了足夠的乾糧,可以吃上四、五天不是問題。

  她坐在老樹根上,從包袱裡打開油紙,拿出余溫尚存的肉包子;這是今早她從客棧裡帶出來的,料實味美,只要咬一口,肉餡的香味立刻在嘴裡散開。

  她一邊咬著包子,一邊想著等會兒要爬上樹,撥開樹葉登高望遠,好確定自己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

  這森林實在詭異,不但令人泛寒又泛癢,她用手抓抓脖子,卻越抓越癢,禁不住低咒是哪只死蚊子,不要命的一直來搔擾她的頸子。

  一轉頭,她一雙眼兒毫無預警的對上一團黑茸茸的東西,不由得一呆。

  這黑茸茸的東西,長了一身黑毛,吊在一條銀白的絲線上,緩慢的,詭異的,揮動它的八隻腳。

  是一隻蜘蛛,一隻比她手掌還大的黑色蜘蛛!

  楚璇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得往後一跌,臉色瞬間轉成蒼白,驚恐得眼珠子往上吊。

  蜘蛛!好多蜘蛛!

  她坐的盤根大樹,吊著無數的銀白絲線,每一條絲線都掛著一隻蜘蛛,動著毛茸茸的腳,緩緩吐絲降下,越來越多,而且每一隻都很大,每一隻都沖著她來。

  被嚇呆的她,終於放聲尖叫。

  「啊--」

  可怕的蜘蛛!她最討厭蜘蛛了!

  她嚇得臉色發白,顧不得腳傷,拚了命的逃,一個踉蹌,不小心被腳下的樹根給絆倒,跌在地上。

  她摔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神後,全身又是一僵,驚恐的瞪著滿地黑麻麻的一片。

  蠍子!好多蠍子!每一隻足足有拳頭般大,在她瞳孔放大的眼前揮舞著大蝥,越聚越多。

  「呀--」

  她再度嚇得魂飛魄散,倉皇踉蹌的往後爬,抵在樹根,不知什麼東西掉到她肩上,反射性的拍掉,卻赫見手背上多了一隻血守宮。

  「哇!」

  她瘋狂的又跳又叫,拚命地逃,一大片黑壓壓的蟲蠍追趕著她,嚇得她一顆心幾乎要停止,彷彿就要被黑暗給吞噬。

  救命!誰來救救她!她好怕!

  她不停的狂奔,嚇得面無血色,猛地一個黑影籠罩,擒住她的人張開了雙臂,正好將驚嚇奔來的她給收在懷抱裡。

  「不!走開!」她死命掙扎。

  「是我!」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大掌抓住她拍打的手腕。

  她呆愕的瞪著上方,瞧見一張熟悉的面孔--抓住她的,是沙無忌。

  驚嚇過度的她,緊緊揪住他的衣,用著顫抖的聲音說:「蜘蛛!好大的蜘蛛!還有蠍子!好多蠍子!」

  「我知道。」

  沙無忌將她護在臂彎裡,用另一手悄悄一揮,粉末自他手中散開,飄散在空氣中。一瞬間,那些蜘蛛和蠍子及一些詭異奇怪的蟲子,全都退了開來,不再接近他們。

  他抱起她,快速往前賓士,熱門熟路的在森林裡穿梭,最後來到一間茅廬,開了門進去。

  茅廬裡,有乾淨的床鋪和桌椅,他坐在床上,依然將她摟在懷裡,低頭望著那躲在懷中瑟縮的人兒,輕輕安撫。

  「沒事了,別怕。」

  那張蒼白的小臉緩緩從他懷裡抬起,眼中的驚恐猶存,驚魂未定的看著陌生的四周。

  「那……那些蟲呢?」

  「我趕走了。」

  「真……真的?」

  「真的。」

  她一時怔忡。那些可怕的蜘蛛、蠍子,都被他趕走了……趕走了……

  望著他,她再也抑制不住,兩顆豆大的淚珠滾下臉龐,哇的一聲,投入他懷裡激動的哭著。

  她像個孩子似的大哭,將滿腹的委屈、滿心的恐懼,發洩似的哭給他聽。

  她好怕!真的好怕好怕!

  小時候驚惶無助的記憶,再度重現,像一層黑幕將她網住!

  她哭得可憐兮兮,如雨下的淚水弄濕他的衣襟,整個人緊緊依偎在他懷裡,將一股害怕的情緒全發洩在他身上。

  沙無忌整個人怔住,她的眼淚難得讓那不苟言笑的嚴肅神情,頭一回顯得不知所措。

  「別哭。」他試圖說些安慰的話,然而,卻詞窮的不知該從何說起。

  眼看她的淚水潰決,每一滴淚水彷彿滴在他的心口上,像有千般絲線將他的心揪綁得好緊。

  他摟著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任由她的鼻涕淚水將自己的衣襟弄濕弄髒也無所謂,一雙眼盯著那張麗顏,眼看那晶瑩的淚珠一顆又一顆的掉下來,他的心也跟著揪緊,沉重的擔憂溢於眉宇間。

  他笨拙的用袖子為她拭淚,但她越哭越傷心,止不住的淚水不斷的掉下來,急得他心慌意亂。

  他不會說好聽的話,也不懂該如何安慰,所以他用最直接的方式,湊上唇,吻住那哭鬧不休的小嘴。

  「唔……」

  她的唇,被溫柔的吻住,伸入的熱燙纏繞她的軟嫩小舌,想安慰她的委屈,讓她忘了害怕。

  原本緊抓住他衣襟的小手,也緩緩滑上那寬大的肩,圈住他的頸,將柔軟的嬌軀往他胸膛上緊密的貼合,渴望的索取他的溫暖、他的呵疼,以及他的體溫。

  她的楚楚憐人,牽引出他體內最深的渴望,加重的吻,糾纏得難分難捨,逐漸急促的喘息,紊亂了彼此的呼吸。

  擁著這脆弱軟嫩的嬌軀,大掌滑進衣衫下,粗糙的掌心摩著滑嫩的肌膚,點燃了火苗。

  耳畔的輕吟,令他無法壓抑最原始的衝動。這身子,總能輕易擊敗他的克制力,讓他無法遏止探索的欲望。

  他脫下衣衫,露出精壯的身軀,也迫不及待卸下她的衣裳,除去兩入之間的阻礙,熱燙的唇從她的頸子一路往下蔓延,而遊移的大掌,急切的探索她美妙的胴體。

  不著片縷的裸身,美得令人驚歎,讓他一次又一次的烙下吻痕,嘗遍每寸雪肌嫩膚。當有著薄繭的指腹,揉撚渾圓頂端上的嫩蕊時,引得她輕聲呢喃,似天籟般的銷魂曲,讓他渾身發燙,逐漸化身為野獸,放肆的吮吻深嘗。

  兩具赤裸摩擦的胴體,讓她情不自禁的緊摟住他的肩,開始有樣學樣的回應,摸索他的結實身軀,輕輕啃咬他的肌膚,引得野獸低咆。

  他想要得更多,一把將她壓在床上,身下早已堅硬的部分,抵住她雙腿間的柔軟。

  他長髮披散,眼神炙熱,不同於平日冷漠的外表,是充滿感情的、侵略的。

  這樣的他,既狂野又熱情,令她不由自主的著迷,而那陌生的硬實感,不斷的摩著雙腿間的軟嫩,讓她既害怕卻又矛盾的渴望。

  當他開始拱起身子,將烙鐵般的欲望擠入狹窄的花徑時,她開始感到痛苦。

  「不……」彷彿有什麼要被撕裂一般,她掙扎的扭動身子。

  緊密的摩擦,令他熱血沸騰,加速他的挺進,直達花徑的深處。

  「啊!」她激烈的拍打他,淚水又掉了下來。

  「該死的!好痛!」

  拳頭,巴掌,歇斯底裡的往他臉上招呼去。

  他悶哼一聲,不敢再深入,暗咒自己太衝動了,居然忘了她是處子;這是她的第一次,不能太粗魯。

  侵入的撕裂折磨著她的柔嫩,這陌生的痛楚,令她無法抑止的擺動俏臀。

  身下嬌人兒的扭動,讓他的下身更堅硬、更脹大,幾乎快讓他瘋狂,摧殘著他僅存的理智,禁不住低咆一聲。

  「別動!」

  得到的,是她更多的捶打。「你才別動!可惡!」

  身下的痛楚令她失去冷靜,他居然沒告訴她,原來男女交歡是這麼疼!

  「痛死了!你給我出去!」

  制不住她,他只好任由她發洩。

  眼睛瘀青沒關係,臉頰腫起來沒關係,甚至肩膀被她十根手指抓出長長的指痕也沒關係,但要他現在息鼓退兵,會要他的命。

  粉臀的扭動,雖然加速了摩擦,卻也讓她快速濕潤,適應了他的進入。

  痛楚逐漸減輕,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陌生的歡愉。

  雨點般的拳頭,也因為某種升起的快感,而再度摟上他的肩,將他抱緊。

  這一次,他放慢了速度,緩慢的律動,向她的花徑挺進,一次比一次深入,帶領她體會男女的情欲。

  勃發的入侵,毫不保留的填滿了她,令她原本委屈畏怯的淚水,化為歡愉,香汗淋漓的臉蛋更為粉紅通透。

  她想要他,急切的想要,禁不住拱起身子,迎合他的進入。

  身下的她,柔媚盡現,像一朵初綻的花蕊,美得銷魂蝕骨,使他欲罷不能,釋放野性的衝刺,只想佔領花蕊的最深處,聽著她痛苦夾雜狂喜的呻吟。

  「無忌……」

  耳畔的嬌喃,不斷喊著他的名字,像是無助的請求,令他炙熱欲狂。

  極度的需索,終至讓暴漲的欲望,在她體內釋放。

  ☆  ☆

  過後,力氣耗盡的她,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微亂的呼吸仍殘留激情後的餘韻,但蒙在心中的恐懼和陰影已然褪去。

  她的耳朵貼著他的心口,聽著與自己同樣紊亂的心跳,而她的唇角掛著嫵媚動人的淺笑,慵懶得像隻饜足的貓兒。

  他披散著黑髮,像一頭狂野不羈的野獸,即使在翻雲覆雨之後,目光依然火熱,對她的欲望不減一分,甚至更增。

  黝黑的大手遊移在美麗赤裸的胴體上,嘴角那抹迷人的淺笑是他永遠的眷戀,點點吮吻印在她雪白玉嫩的肌膚上,再三回味她的美妙,惹來她的輕笑。

  「好癢啊。」

  她不依的撒嬌,引來更多的放肆。

  「啊,討厭!」她被他的吮吻給逗得格格笑,這男人故意往她的敏感處去啃咬,害她忙著用雙手擋住他的唇,最後聯手也給他吃去了。

  「你好壞,故意搔我癢,不理你了。」她笑著要逃開,但他哪裡肯給她機會逃離他的身邊?大手一攬,將她翻壓在身下,牢牢困住,繼續用佈滿胡渣的下巴,廝磨著她的癢處,直到她求饒了,他才停止。

  她不服氣的壓在他身上,用手指戳他的胸。

  「你好壞,乘機欺負我。」

  戳在他胸口上的指頭,被他大手抓住,放在唇上吮吻著。

  「連我的指頭也要吃,還沒吃夠嗎?」

  「不夠。」幽深的黑眸直直看進她眼底。「我想吃一輩子。」這話,說得很明白,令她笑容頓了下。

  她一向曉得,這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自己並非不明白他的心意,他對自己的迷戀,從一開始就沒隱瞞過,但是……

  「大哥如果曉得你對我做的事,他會殺了你。」

  到目前為止,她一直當他是大哥的屬下,奉城主之命來尋找城主妹妹,卻將她給吃了,以大哥的性子,必然氣炸,非將沙無忌大卸八塊不可!

  「他傷不了我。」

  對於他的話,她只是抿嘴淡笑不語,當他是說說罷了,離開那結實的胸膛,撿拾披散在地上的衣物,將肚兜穿上。

  大掌握住她拿著衣裳的手腕,不讓她有機會穿上。

  「啊。」她輕叫著,被他一把拉回,纖腰困在他的雙臂之間,隔著薄薄的衣料,她胸前的柔軟豐盈,貼在那精壯赤裸的胴體上。

  「幹什麼呀,這麼粗魯。」她嗔斥。

  「嫁給我。」

  她翻了個大白眼,就知道他沒這麼好打發,尤其在兩人有了肌膚之親後,他居然想娶她!

  「不可能。」

  「為什麼?」

  「這還用問,當然是為你的小命著想。」

  「我不怕你大哥。」

  「但我怕。」她嚴正道:「我是逃出來的,大哥派手下四處要抓我回去,你可知為什麼?因為他要我嫁去北蠻,倘若我和其他男子有染,他會殺了那個人,很不幸的,你一腳已經踏進閻王殿了,懂嗎?」

  她不要他死,一想到沙無忌有可能被大哥殺了,她便背脊泛寒,如果他死了,她一定一定會很傷心。

  「你愛我嗎?」

  突然冒出的一句,令她錯愕不已。

  「怎麼突然問這個--」

  「回答我。」灼熱的氣息,吹拂她嫩白的臉,那炙熱的目光,對她充滿期盼。

  愛他嗎?

  這個問題她從未深思過,所以怔住了。

  她喜歡有他在身邊,他給她一份安全感,總覺得只要有他在,她什麼事都不用擔心,但這並不一定是愛,她認為的愛,是那種刻骨銘心,會茶不思飯不想、夜夜輾轉難眠。沙無忌對她很好,自己也不後悔跟他有了肌膚之親,但是愛這個字,她卻對他說不出口……

  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如何跟他解釋。

  「無忌……我並不討厭你……」

  她的猶豫,已讓答案明瞭。

  「你不愛我,沒關係,我愛你就夠了。」

  他的執著令她感動,他的深情令她欣慰,也讓她依依不捨,伸手輕撫他臉部的輪廓,纖細的軟指,描著他的眼、他的鼻,以及他的唇。

  這個動作,又讓他身下某處部位蘇醒過來,剛好抵住她雙腿間的柔軟,大張旗鼓,蠢蠢欲動。

  她臉兒染上粉嫩紅潮,睨了他一眼。

  「你怎麼……」

  他再度烙下吻,將她壓回床上,脫下她才剛穿上的肚兜,用實際的行動,重溫她每一寸肌膚和柔嫩。

  在他的狂風席捲下,她只能低低輕吟,夾著幾許歎息。

第八章

  要通過這座迷宮似的恐怖森林,她緊緊跟著沙無忌,就怕那些噁心可怕的蜘蛛呀、蠍子呀,以及各式各樣的巨蟲再出現,而且,森林的霧太濃了,她實在走不出去。

  如同她先前所堅信不移的,只要有沙無忌在,似乎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半天之後,他們終於走出陰暗的森林,見到一望無際的天空,她開心的鬆了口氣。

  不遠處,田地縱橫,農捨散佈其間,飄著嫋嫋炊煙,田野間的小花有蝴蝶飛舞其問,天空上點綴三、五個紙鳶。

  「啊!有村莊!」她興奮的大叫。

  那老伯說的沒錯,通過森林後,果然有村落,蠱王一定就住在這裡!

  當她正打算奔跑過去問個究竟時,腰間被有力的手臂摟回來,禁不住疑惑的抬頭望他。「抱著我做什麼?咱們快過去看看呀!」

  「你待在這裡,我先過去探探,看安不安全。」

  「會嗎?我看這村落挺樸實的,不像有危險。」

  他搖頭,堅決道:「江湖險惡,你在這裡等我。」

  她還想反駁什麼,但想起在森林時的種種危險,覺得他說的也沒錯,凡事還是小心為妙。

  「好吧,那你要快點回來喔。」

  他點頭,放開她的腰,壓低帽檐,往村落方向走去。

  楚璇一個人待在原地等著,偶爾走來走去,走累了,便坐在大石上,嘴裡無聊的咬了根草。

  過了一會兒,當那高挺的身影出現時,她高興的站起來,奔向他。

  「如何?有打聽到嗎?蠱王是不是住在這裡?」

  當他點頭時,楚璇興奮得又跳又笑。

  「太好了,不枉費我千裡迢迢的尋找,總算找到人了!那還等什麼,咱們快走吧。」她率先奔向村莊,在前頭愉快的對他招手,要他快點跟上。

  望著那芳影,沙無忌沉吟了會兒,便默默跟在身後。

  村落位在山谷之間,樸素而美麗,田地連綿,彷彿世外桃源,她走在其間,好奇的到處張望,想不到竟有如此美麗的村落,隱藏在森林之後的山谷間。

  首先,得找個人問問。

  她東張西望,瞧見一名少女正在溪邊浣紗,於是走上前。

  「這位姑娘,冒昧打擾一下--」

  被叫住的少女好奇的回過頭,當兩人對望時,皆是一驚。

  「啊!是你!」

  不約而同叫出來的兩人,用食指互指著對方。

  「我認得你,你是那個落難的姑娘!」

  少女也很興奮。「我也認得你,你是那位救我的姑娘。」

  兩人怔了怔,然後不約而同笑了出來。

  楚璇好開心的跳上前,握住少女的手。「居然在這裡遇見你,真是太巧了!那天我將那三個壞蛋引開後,有回去找你,但沒見著你的人,心中很掛意呢!」

  少女也很激動,緊緊握住恩人的手。「被姑娘救了之後,因為故人找到我,所以我就回來了,我沒有一天忘記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兩人不只是之前那份機緣的關係,年紀相仿的她們,彷彿一見如故,對彼此立即產生好感,並互相報上閨名。

  原來這位少女叫玉如燕,就住在此地。

  「在這裡,大家都叫我燕兒,所以楚姑娘叫我燕兒即可。」

  「咱們都不必客套,我叫你燕兒,你也叫我璇兒。」

  玉如燕抿嘴嬌笑,點頭道:「好的,璇兒姑娘。」一雙美眸,看向楚璇身後的男子。「這位是……」

  喔對了,她差點忘了。

  楚璇指指身後的人,介紹道:「他是我的隨從,叫沙無忌。」

  玉如燕一愣。「隨從?」

  「是啊,怎麼了?」

  玉如燕忙搖頭。「沒什麼,兩位來此是……」

  「我要找蠱王,你知道蠱王在哪兒嗎?」楚璇滿心期待的望著她。

  「原來璇兒姑娘到這來,是為了找蠱王呀!」

  楚璇用力點頭。「對對對,你快告訴我,他在哪裡?」

  玉如燕遺憾的歎口氣。「真不巧,蠱王出山了,不在村裡呢。」

  「什麼?!他不在,去哪?什麼時候回來?」

  「他去哪兒,我不曉得,至於何時回來嘛,這很難說得准,有時候三天就回來,有時候去了好幾個月才回來。」

  「好幾個月?」楚璇訝異驚呼。「這怎麼行!我千辛萬苦的來找他,他居然不見人影?!」

  玉如燕一臉好奇。「璇兒姑娘找蠱王有什麼事?」

  「很重要的大事,這件事關係我一生的幸福,總之說來話長。」那張原本興高采烈的臉蛋,緊擰了黛眉,嘟起嘴兒埋怨。「真可惡,偏偏我來找他的時候人不在,他是算准了有人要來討債嗎?這麼巧?」

  玉如燕悄悄瞄了後頭男人一眼,再瞧瞧楚璇一臉氣呼呼的模樣,目光閃過異彩,心中好奇死了!不知這位美麗的姑娘和他們的蠱王之間,有何牽連?

  她牽起楚璇的手,安慰道:「蠱王哥哥的客人,就是咱們村裡的客人,你又是燕兒的救命恩人,不如先住下來,讓燕兒照顧你,在這兒等蠱王哥哥回來,好嗎?也順便告訴燕兒,你和蠱王哥哥是怎麼認識的?」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也好,她和沙無忌也流浪得夠久了,很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陣子,而且一想到要走回森林,她便全身打哆嗦,寧可待下來,何況這地方這麼美,又有燕兒姑娘相伴,自己有好多話想跟她聊呢!

  「好吧,我就在這裡住一段時間,哼,我就不信等不到蠱王。」

  玉如燕望著她一副憤慨的樣子,再偷偷瞥著後頭的男子,忍不住將臉轉開,搗嘴偷笑。

  雖然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但一定很有趣,只不過她萬萬沒想到,名聞江湖的蠱王,竟然會變成姑娘家的隨從?

  這中間的緣由,一定很有趣。

  ☆  ☆

  所以說,好人有好報。

  若非她當初救了玉如燕,現在怎麼會有如此舒適的居所呢?

  她被安置在這個村落裡最漂亮也最寬敞的屋子裡,燕兒姑娘不但將她的住處打理乾淨,還為她準備乾淨的衣裳、乾淨的鞋襪,凡是平日所需用品,她都為楚璇一一準備俱全。

  這裡花木扶疏,紅磚灰瓦,往前瞧,清清綠水河塘,有魚有鴨,往後望,青山連田,翠綠連天,實在美不勝收。

  僅僅待了半刻,她便被映入眼簾的田園美景所迷住。

  「好美的屋子,這是誰的?真的要給我住?」

  「你放心,屋子的主人是個好客的人,剛好出遠門,將屋子交給我打理,能讓這麼美的姑娘住這兒,屋子的主人會很高興的。」

  被燕兒如此讚美,楚璇顯得很不好意思。

  「盡說我美,你才漂亮呢,又有氣質!我自幼野慣了,連我的族人都受不了我呢。」

  兩個女孩坐下來有說有笑,楚璇說自己如何一路打聽,往這兒找來,玉如燕也說那日得她相救後,就回到這裡的種種。

  陪她聊了一會兒,燕兒便要她先休息一會兒,約好等會兒再過來,帶她到處走走,熟悉此地的環境。

  玉如燕站起身,走出屋外後,經過花圃小徑,穿過籬笆,在進入另一間屋子之前,回頭望了下,確定楚璇還在原先的屋裡忙著,才開門入屋。

  屋內的人,早等候她多時。

  「沙大哥。」

  她走上前,清秀的臉上堆滿盈盈笑意。

  「如何?」

  「照您的吩咐,將楚姑娘安置在您的屋房裡。」她甜甜一笑,特地補充道:「當她瞧見屋子時,十分開心呢,一直說那兒很美,她很滿意。」玉如燕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果然瞧見冷峻的面孔,線條柔化了不少,可見他也很高興。

  「那就好,有什麼缺的,幫她補足。」

  「這是當然的,她是燕兒的救命恩人,燕兒一定會好好伺候她,更何況,她可能是未來的大嫂,做義妹的我當然更要討好一番。」

  不苟言笑的臉容上,薄唇抿出淡淡一笑。

  哎呀,沙大哥笑了?這可是天大的奇跡啊!想不到惜笑如金的人,為了紅妝綻開笑顏,看來大哥很喜歡人家呢。

  「其他人都通知過了?」

  「一收到您的囑咐,燕兒即刻告訴了村長,此時此刻,全村的人都曉得,萬萬不可洩漏大哥就是蠱王的身分,遇到大哥,也要假裝是第一次見面。」

  沙無忌點頭。「辛苦你了。」

  「哪兒的話,能幫大哥做點小事,是義妹的榮幸,若非您有囑咐在先,不然此刻大家早已抱著雞鴨魚肉蔬菜瓜果,來歡迎大哥回來呢。」

  她頓了頓。

  「只是燕兒不明白,大哥為何不讓楚姑娘知道您就是蠱王呢?」

  「……」

  她一臉恍悟。「原來如此啊。」

  他一臉汗顏。「我什麼都沒說。」

  「不用說不用說,燕兒看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了,您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才要對楚姑娘隱瞞自己就是蠱王的身分,對不對?」

  猜得完全正確無誤,他的表情有那麼明顯嗎?

  玉如燕噗哧一笑。她從沒見過大哥如此尷尬的表情,真有趣啊!可見大哥有多麼喜歡那位璇兒姑娘。

  她一點也不訝異沙大哥會喜歡上楚姑娘,心裡還以為大哥是在知道楚姑娘救她的經過後,身為義兄的他為了代她還恩情給人家時,不知不覺喜歡上人家。

  「不論如何,燕兒一定幫大哥,會好好伺候未來的大嫂。燕兒得走了,因為答應了楚姑娘,要帶她到附近走走呢。」

  ☆  ☆

  楚璇一整天都很開心,儘管初來乍到,很快便適應這裡的鄉野樸素。

  最讓她受寵若驚的,是這兒村民的熱情。不管是種瓜果的,種蔬菜的,養鴨養魚的,每個人見到她,都會熱心送上自己種植的作物當作見面禮。

  結果是,她尚未走出一裡,兩手已塞滿了瓜果蔬菜,腳邊圍的全是雞鴨鵝豬,令她當場哭笑不得,最後還是燕兒請人把這些見面禮先送回屋裡,才解決她的困境。

  村民的熱情款待以及燕兒的陪伴,讓她完完全全的愛上這裡了。

  夜晚,沐浴淨身後的楚璇,換上輕便的衣衫,躺在柔軟的床榻上,舒服的長歎一聲。

  銀白的月光自窗臺灑落,窗外星光點點,一片靜謐中,只有偶爾的蛙鳴,自窗外隱約傳來。

  她打了個哈欠,躲進舒服的被窩裡,閉上眼,心滿意足的入眠。

  一個人影,緩緩摸黑爬上她的床,壓在她身上的重量,驚擾了她。

  「呀!誰?啊……你、你怎麼進來了?」

  「我想要你。」熱燙的氣息,在咫尺之間吹拂她的臉,粗厚的大掌已摸索到她的衣角,探入衣底。

  楚璇臉兒燙紅,心兒跳躍,好沒氣道:「誰准你上我的床。」想不到這人這麼大膽,竟然半夜闖入她的房!

  「我來索取我應得的報償。」

  她不服氣的質問:「什麼時候我的身子可以讓你予取予求了?」她是和他有過一次肌膚之親沒錯,但是可沒准許他半夜摸上床,對她上下其手。

  「我帶你找到蠱王,而你,任我處置,你忘了?」

  經他提醒,她才想到,自己的確答應過這件事,還真的忘記了。

  「你忘了,我可記得一清二楚。」

  「啊……可是……」

  「你答應過我的。」

  灼熱的氣息,離她的唇好近好近,那雙炯目,在暗夜裡依然灼亮。

  「可是,三更半夜的,要是被人發現……」

  「三更半夜才好,大家都睡了,不會有人發現。」

  他賴在她身上不走,語氣堅決。總之,就是今夜非吃她不可,因為,這是她親口答應的交換條件,而且自從碰了她,他已食髓知味,要的更多。

  烙唇罩下,吻住她還想抗辯的芳唇,滑入的火舌,激情的糾纏著。

  她呻吟一聲,身子輕易被他撩起欲火,在他的侵佔下,總是無法抑止也想要他的欲望。

  大掌急切的卸下她的衣衫,將阻凝兩人的障礙給丟開,回味她曼妙的曲線及每一寸肌膚。

  在揉撚愛撫之中,在肌膚廝磨中,隨著耳邊美妙的低吟,他烙鐵般的堅硬挺進欲望深處,佔有她全部。

  兩具赤裸的身影,在銀白月光下綿密的癡纏。

  她只能緊緊抱住他,在激烈的律動中,不停的嬌喘,迷失在他火熱的索取裡。

  ☆  ☆

  白天,楚璇在逍遙村,享受世外桃源的與世無爭,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

  夜晚,沙無忌就會摸上她的床,摟著軟玉馨香,夜夜癡纏。

  純樸善良的村民待她如同家人,誰家煮了一鍋菜,總要叫她過來嘗嘗,誰家做了新的衣裳,會多做一件送給她。

  有時候,她和村民的小孩們一塊去放紙鳶,光著裸足,在青草翠綠的山坡上奔跑,把臉兒脹得紅通通。

  有時候,她會跟燕兒去溪邊釣魚,釣到的魚兒,燕兒負責料理,做成一道美味樸實的佳餚,大快朵頤之後,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吃著剛摘下的甜瓜。

  不管她每日過得多麼充實,當她累了、倦了,或不小心睡在躺椅上時,隔天總會在溫暖的懷抱中醒來,因為沙無忌會將她抱回床榻上,為她蓋上暖被,用他的體溫來烘暖她的身子,不讓夜晚的寒氣涼著她。

  日子過得太開心,幾乎讓她忘了來到逍遙村的目的。

  這一天,風和日麗,楚璇喜孜孜的瞧著自己親手偷偷做好的鞋子。這雙鞋子可花了她半個月的時間呢,為的是要送給沙無忌。

  她早就注意到他腳上那雙舊鞋子,穿來穿去就是同一雙,老是沾滿了泥灰,磨損了不少,早該換一雙新的了。

  做這雙鞋子可不容易,要晚上趁他睡著時偷偷量尺寸,還得瞞著他,只要逮到機會,她就躲在房間一針一線的縫著,為此,她還多次不小心紮到自己的手指呢。

  在苗城,她自幼吃穿不愁,有僕人伺候,不需要在女紅方面下功夫,所以也沒用心去學,為此,她還特意偷偷去請教逍遙村的婦女們。

  一早起來,床邊的人已經不在,她曉得,無忌一向天未亮便起身,此刻他應該是在生柴火,做膳食。

  她拿著新鞋,打算在早膳之前送給無忌。

  不曉得他瞧見自己親手為他做的新鞋時,會是什麼表情?

  訝異?

  驚喜?

  感動?

  一想到那老是不苟言笑的臉孔,做出驚喜狀時,會是什麼樣子,她就忍不住自個兒先偷偷的笑了。

  雙手抱著新鞋,穿過花圃小徑,跨過籬笆,遠遠的,她就瞧見了無忌高挺的身影。

  心兒撲通撲通的跳著,正要開口喚他時,驀地怔住,因為她瞧見在他身旁還有另一個身影,是燕兒姑娘。

  楚璇下意識的躲起來,驚愕的瞪著大眼。

  這兩人居然有說有笑?!他們什麼時候變這麼熟了?

  那傢伙不是一向惜字如金嗎?

  唉唉唉?連揚個嘴角都吝嗇的人,唇邊竟然掛著溫和的淺笑?

  他們在說什麼?可惡!聽不清楚。

  楚璇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去了,心口沒來由的壓著一股沉悶,意外發現,他的微笑並非唯獨她一人專屬,仔細想來,沙無忌根本從沒對她笑過呢。

  難道他們……不不不!不會的!

  她不相信!無忌對自己一往情深,應該不會喜歡上燕兒,可是瞧他們倆的樣子,似乎挺親密,還很熱絡呢……

  悶悶的胸口,彷彿被什麼給狠狠刺中,抑鬱難消,讓她好不舒服。

  她始終躲著沒出去,忍住上前的衝動,直到燕兒離開了,她才走出去,表現得漫不經心。

  「無忌。」她假裝沒事似的跟他打招呼,而沙無忌見到她,臉上有絲訝異。

  「怎麼?你看到我,好像很吃驚。」

  「你今天起得很早。」他的確感到意外,因為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人,居然起了個大早。

  哼,他一定在心虛!

  她暗暗生氣,認定他是作賊心虛,忽爾眼角不小心往下一瞄,赫然瞧見他的腳上竟穿了一雙新鞋。

  舊鞋子呢?

  他哪來的新鞋?

  她死盯著他的新鞋,細緻的繡工,比她做的鞋子更好、更漂亮。

  沙無忌發現她臉色有異,濃眉輕擰。「怎麼了?」

  「你換了鞋子?」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一雙合腳的新鞋,點頭道:「燕兒拿來的,她說我原來的鞋子破舊了,該換新的。」

  燕兒?叫得這麼親昵?還穿上人家縫製的新鞋?

  那俏麗的小臉拉下,霎時妒火中燒,藏在背後的那雙鞋子,也被她十根白玉般的手指給緊緊捏住。

  「好穿嗎?」

  依然低頭打量新鞋的人,很老實的回答:「好穿,完全合腳。」

  「舒服嗎?」

  「很舒服,比舊的那雙好多了。」

  「那麼你很喜歡嘍?」

  「嗯,喜歡。」

  他盯著腳上的新鞋,來回的欣賞,甚至還走幾步看看,一副很滿意的模樣,沒發現有人已經氣得俏臉生煙。

  「對了,早膳想吃什麼?」因為沒想到她會早起,所以他沒準備她的早膳。

  「不用了。」

  她轉過身,抱著手中的鞋子,返回花圃小徑。

  「你去哪?」

  「回去睡覺。」

  嬌人兒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留下滿臉疑惑的沙無忌。

  睡覺?

  那她早起做什麼?

第九章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目光會追隨他。

  趁他沒注意時,她會偷偷瞧他,看他拿著斧頭,在院子裡劈柴,看他從井裡拉起一桶一桶的水,拿到灶房。

  屋頂破了洞,他會自動去修好。

  籬笆倒了,他會主動補好。

  當他沒注意時,她的目光會偷偷一直跟著他,不過當他回過頭時,她又趕忙收回視線,假裝忙著自己的事,假裝自己並沒有注意他。

  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偷瞧他,那多糗啊!

  忙了一上午,一身汗濕的沙無忌,頂著陽光,打著赤膊,將木桶裡的水往頭上淋下,消消暑氣。

  一身濕的他,披著散亂不羈的發,更顯狂狷,黝黑的肌膚凝著一顆顆水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剛勁的體魄,挺拔結實的線條,彷彿蘊藏著無限的力量,令她不由得心兒怦動,一時盯得出神了。

  那充滿野性的胸膛,以及強壯的臂膀,在無數個夜晚擁著她共赴巫山雲雨,一次又一次的令她嬌喘連連。

  她還清晰的記得屬於他的味道,記得他的唇舌如何貪婪的啃咬她,留下點點清楚烙印,也熟悉他掌間的薄繭在滑過敏感水嫩的肌膚時,如何令她顫抖不已。

  更忘不了他是如何用火灼般的硬挺,在她雙腿間放肆蹂躪。

  她記得每個臉紅心跳的細節,夜晚的歡愛,白天回想時,依然會令她雙頰臊紅,身子發熱。

  日陽高照時,他是個神情冷肅,沉穩內斂得找不到一絲熱度的人。

  到了銀月高掛的靜夜,他就換了個人,像是吃不飽的野獸,在她身上發洩旺盛的精力,直到她全身酸軟,累癱了,還能感受到他源源不斷的精力,依然眷戀不已的親吻她。

  啊!她想到哪兒去了?大白天的,她的腦袋瓜裡,儘是羞人的畫面。

  她用雙手撫著臉頰,不自覺的搖頭,想把那畫面趕出腦海外。

  「你為什麼搖頭?」

  溫熱的氣息,在她耳邊吹拂。

  她呆住,瞪著一旁的面孔。不知何時,沙無忌已經蹲在她身邊,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沒有啊。」她臉兒更紅,一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表情。

  濃眉蹙起,大掌撫摸她秀麗的小臉。「你的臉又紅又燙,不舒服嗎?」

  「才沒有,是太陽太大了,曬得我臉都紅了。」說完,還假裝擦擦汗。

  他始終盯住她,害她一陣心虛,被那灼烈的目光給瞧得心兒怦動。

  每當他這麼望著自己時,便是要向她討個吻。

  她不好意思的低頭,內心怦怦然的期待著,然而,沙無忌卻沒有如她所料的吻她。

  「沒事就好。」他站起身,走回井邊。

  耶?他沒吻她,他竟然沒吻她?!

  沙無忌將木柴捆好,扛在肩上,往竹門走去。

  「你去哪?」

  「去找燕兒。」

  她心兒一跳,忙問:「找她做什麼?」

  「把木柴拿給她。」

  「我幫你拿去給她。」

  「你?」

  面對他一臉的懷疑,她不服氣地問:「怎麼,不行嗎?」

  他搖頭。「太重了,你拿太吃力。」

  一想到他和燕兒見面,她的心頭便悶悶的不願意,深怕兩人擦出什麼火花來。

  「別小看我,這點木柴,我怎麼可能拿不動。」

  硬是從他肩膀上搶過木柴,才拿過手,一股沉重的力道差點沒把她的人給壓到蹲下去。

  好……好重!

  她撐著一股毅力,僵住的臉兒,硬是要假裝很輕鬆的樣子。

  真該死!明明看他拿得很輕鬆呀,所以她以為自己可以勝任。

  「你行嗎?」

  「當然行,根本是小意思。」她強迫自己支撐著,用吃奶的力氣扛著木柴,一步一步的,用媲美烏龜的速度往前邁進。

  噫∼∼撐住!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肩上的負擔突然輕了,她的纖腰被強壯的手臂攬住,將她扶好。

  楚璇訝異的抬頭,那一捆木柴又回到沙無忌的肩膀上。

  「啊,你怎麼拿走了,給我!」她爭著要拿回。

  「還是我來吧。」放開她,沙無忌大步走出竹門,逕自往燕兒家的方向而去。

  楚璇目送他的背影,在原地生著悶氣,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就這麼想親自拿給燕兒?

  不,無忌幫燕兒,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該想太多,燕兒平日也照顧她很多,她不該心胸狹窄,顯得小家子氣了。

  儘管她要自己放心,不要想太多,但心裡頭就是有那麼一點不舒坦。

  她以為無忌很快就回來了,但等啊等的,居然遲遲沒見他回來。

  燕兒家不過離這裡五十步之距,算算時間,他早該回來了,難不成他送木柴去人家家裡,還順道喝茶嗑瓜子?

  越想,她越坐立難安,越懷疑,她的心口就越悶。

  不行!她還是去一趟,看看他們兩人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走出屋外,穿過菜園,她不過才做出準備奔跑的姿勢,又立刻沖回來,慌慌張張的進屋裡,左右張望後,才匆匆忙忙拿起針線,坐在案前,假裝忙著刺繡。

  不一會兒,沙無忌跨進門內,目光落在她這頭。

  「你回來了啊?」她假裝這時候才發現他,其實早在大門外就瞧見他的影子。

  黑眸若有所思的盯住她手上的繡帕。「你在刺繡?」

  「是呀。」她故意用漫不經心的語調回答,假裝專心在刺繡上頭。她曾見過燕兒刺繡,知道漢家女都喜歡自己繡些花鳥,所以她也依樣畫葫蘆。

  沙無忌走過來,在她身旁坐下,沉默的盯著她。

  在那灼熱的視線下,她臉兒也微微染紅,禁不住羞怯的抬眼。「看什麼?」

  「……原來你喜歡雞。」

  她怔住。「雞?什麼雞?」

  他伸手,指指她手帕上,正在繡的鳳凰。

  她臉色微變,盯著繡帕,心兒一沉。

  會嗎?她繡的鳳凰,像雞嗎?

  察覺到她異樣的臉色,他意識到講錯話,立即改口:「我看錯了,不是雞。」

  果然此話一出,見到她面現喜色,充滿期待。

  「是鴨才對。」

  她僵住,彷彿當頭被重重打了一棒,很難再笑得出來。

  見到此狀,他面孔更緊繃了,額角悄悄出汗。

  「……難道是鵝?」

  一塊大石狠狠砸中她的頭,連最後一點期望也粉碎了。

  繡這鳳凰,是為了讓他知道,她也可以繡手帕,繡棉被,繡枕巾,也許沒有燕兒手巧,但也不至於太差吧?

  盯著那一針一線繡出來的線條,有這麼難看嗎?

  原本還指望他的讚美,居然把她的鳳凰當成雞鴨鵝?真可惡!

  當那美眸轉過來瞪他時,他也暗暗叫糟,心知不妙。不是雞鴨鵝?會是什麼?烏鴉?老鷹?他不敢再猜,深怕說錯,這姑娘家的玩意,他完全一竅不通。

  楚璇正要開口好好跟他理論,眼角一瞄,被他手上拿的黑甕給吸引過去。

  「咦?那是什麼?」她好奇盯著,記得他出門時,並沒有這個黑甕。

  沙無忌正愁著不知該如何轉移她的注意力,聽她問起,立即將黑甕放到她面前。

  「給你的。」

  「給我?」美眸一亮。

  他送給她的禮物?原本還嗔怒的神情,立即轉怒為喜。

  「這是什麼?」

  「桂花釀梅。」

  她好奇打開黑甕的蓋子,霎時滿室桂花香,光是聞就讓人流口水。原來裡頭是一顆顆用桂花釀制的梅子,她立即拿起一顆梅子放入嘴裡嘗嘗,味道著實令她驚豔不已。

  「真好吃!」

  她又驚又喜,對這桂花釀制的梅子讚不絕口。這梅子不只味道香,吃在嘴裡,甜在心裡,他對她的好,讓她心兒甜酥酥的融化了。

  「喏,你也吃一顆。」她拿起一顆梅子,親手喂入他口裡。

  沙無忌含下她送來的梅子,陪她一塊享用,她才憶起,他不大吃甜的,每回在路上,她在小販那兒買的糖葫蘆,或是在客棧點的甜包、甜糕,他都一口不沾。

  這會兒,卻沒拒絕她送入口中的甜梅。

  「喜歡嗎?」她問,見他點頭,便甜甜的笑了。

  一罐桂花釀梅,就這麼你一顆,我一口,分享著吃。

  原來他一直記得她愛吃甜的,特地體貼的為她準備,思及此,那唇瓣邊的笑意更加如花似蜜。

  「你去哪兒弄來的?」

  「燕兒做的。」

  她渾身一僵,拿著梅子的手,停住了,咬著梅子的嘴,也停住了,怔怔的盯著甕裡的梅子。

  「是……燕兒做的?」

  「燕兒不只廚藝好,製作糕餅甜點的功夫也是一流。」沙無忌瞧見她停下手,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

  她二話不說的將蓋子蓋上,雙手捧著,站砌身,然後對他嚴正警告--

  「這桂花釀梅,你不准吃!」丟下這話後,便抱著黑甕掉頭往房裡走去,留下沙無忌一個人呆在原地。

  他說錯什麼廠嗎?

  不准吃?為什麼?

  自始至終,他都搞不懂,為何她態度變這麼快?

  為了梅子?

  他……只吃三顆而已呀。

  ☆  ☆

  她從來不曉得,原來自己是這麼沒用的人。

  燕兒不但長得清秀�靜,燒得一手好菜,手藝更好,連這屋子裡的床枕、床被,也全是燕兒親手縫製的。

  逍遙村裡,無人不讚揚燕兒的賢慧,哪家的老爺爺老婆婆身體欠安,燕兒一定會主動去照顧。

  村人都說,燕兒將來一定是個好媳婦。

  換了她若是男人,也一定會喜歡上燕兒。

  反觀自己,除了武功,一無所長,原本做的那雙鞋子,早被她藏起來,不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原本自信滿滿的她,一心認為無忌迷戀自己,但是當遇見燕兒之後,越是發現燕兒的好,越暴露自己的不足。

  她信心動搖了,再這樣下去,她一定會被比下去。

  為了扳回一城,所以她下定決心,也要來展現自己的廚藝。

  既然要學做菜,就要學人家不會的,也不能太普通,從未下過廚的她,為了讓沙無忌刮目相看,偷偷去請教常送她菜肴的朱婆婆。

  她記得,朱婆婆有一道十八香蜜雞,天下美味,入口即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流口水。

  「你想學?」

  「是的!」

  楚璇用力點頭,用盈滿懇求的美眸望著朱婆婆,非要她教自己不可!

  「那道菜實在太好吃了,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美味的佳餚。」

  朱婆婆年紀雖大,但一雙老眼依然矍鑠有神,將她從頭到尾打量,然後才點點頭。

  「好,我教你。」

  「謝謝朱婆婆!」

  「算你運氣好,我這十八香蜜雞,並不需要太好的廚藝。」

  「真的嗎?」她興奮的瞪大眼。

  「即使是沒下過廚的人,也可以學會這料理,因為雞肉的味美,全靠祖傳的十八種配製香料。」

  說到那十八種香料,朱婆婆更得意了。

  「這道菜的精華,全靠這十八種香料,只要配製得當,並掌握火候,將香料加入雞肉裡燉上一天,便大功告成。」

  聽起來不難嘛!

  楚璇眉開眼笑,心中暗自慶倖。她自幼養尊處優,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對廚事完全是門外漢,聽朱婆婆說不需要太好的廚藝,更是鬆了口氣。

  那真是太好了,簡直天助我也!

  「請婆婆立刻教我。」

  朱婆婆點點頭。「要教你是沒問題,雖然十八香蜜雞不需要好廚藝,但需要好毅力,你行嗎?」

  「行!當然行!」她拍胸脯,自信滿滿的打包票,她現在可是滿腔熱血呢。

  「好,你去抓一隻母雞來。」

  朱婆婆指著院子外,那些咕咕不停的雞群們。

  楚璇看看那些雞,然後疑惑的指著自己。「我去抓?」

  「是呀,抓雞。」朱婆婆目光露出懷疑。「你會吧?」

  她立刻抬頭挺胸,不想被看扁了。「當然會,這很簡單。」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卷起袖子。

  抓雞有什麼難的?看她的!

  瀟灑的抽起腰間鞭子,就要施展她的甩鞭功夫,不過手才舉起,突然手背被狠狠的拍了下,害她嚇了一跳,見鬼的瞪向朱婆婆。

  「幹麼呀?」

  「誰要你用鞭子?萬一把我的雞打死怎麼辦?」朱婆婆插腰道。

  「反正遲早也是死,有什麼關係?」

  「不行!要活的,用手抓!」

  朱婆婆板起嚴肅的面孔,儼然一位嚴厲的師父。

  「別凶呀,好嘛好嘛,我用手抓就是了。」逼不得已,她只好收起鞭子。

  真是的,老人家就是老人家,這麼激動做什麼?是抓雞又不是殺人,不跟她一般見識。

  不過抓只雞嘛,有何難的?她一邊摩拳擦掌,一邊朝那群雞只們走去。

  說也神奇,當她靠近時,雞群們立刻自動閃得遠遠的。當她往前,雞群們就往後,當她往右,雞群們就往左,當她往左,雞群們又往右,甚至原本吵雜的雞群們,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一雙雙黑白分明的雞眼,戒慎的盯著她。

  如果她記得沒錯,剛開始走進朱婆婆的大門時,這些雞對她可沒這麼見外。

  突然心中恍悟--原來如此啊,雞也是懂得什麼叫做「殺氣」。

  一定是她看起來太凶了,所以雞群們當然不肯靠近。一改神情,她兩隻眼兒彎成了下弦月,嘴角上揚,露出和藹可親的笑容,拿起一旁的飼料。

  「來來來,這兒有好吃的喔,快過來。」如同天女散花般,她輕輕灑著飼料,試圖用食物誘惑它們。

  雞群們依然維持詭異的沉默,沒有一隻上當,遠遠的避著她。

  哼,真聰明,既然如此,只好比耐力了。

  她深吸一口氣,毫無預警的大喝一聲,火速沖上前,雞群立刻被嚇得四散奔逃,奮力拍著翅膀,雞毛滿天飛。

  這些雞果然不可小覷,個個可是跑得又快又俐落,讓她好幾次撲了空。

  她就不信,自己連只雞也抓不到。

  折騰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終於給她逮著了一隻雞,但她的頭髮上、臉上、衣裳上,全插了無數的雞毛,樣子十分狼狽。

  她氣喘如牛的抱著雞走向朱婆婆,炫耀她的戰利品。

  「抓到了!看,一隻又肥又大的雞。」被捧到朱婆婆眼前的這只雞,一臉驚恐,嘴裡還咕咕的叫著。

  朱婆婆冷眼瞟了雞一眼,才抬起目光看著她。「這是公的。」

  她呆了呆,看看雞,再看看朱婆婆。「所以?」

  「我說過,要母的。」

  她又呆了呆,看著手上的雞,果然頭上頂著鮮紅的雞冠。

  「還不都是雞,有差嗎?」

  「當然有差,公雞肉較硬,母雞肉較軟,要做最好吃的十八香蜜雞,一定要用母雞。」

  楚璇張著嘴,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朱婆婆再度指著院於,命令--

  「去抓雞。」

  ☆  ☆

  從未做過粗活的她,為了學好這道十八香蜜雞,不但親自抓雞,把自己弄得灰頭上臉,從放雞血、拔雞毛,還要將那些內臟挖出來,最後也把自己弄得一身雞毛雞血。

  但她不退縮,一次又一次的試驗,即使被熱油燙著,或是不小心割傷了手,也不屈不撓,非要把這好吃的蜜雞秘訣給學起來,好讓沙無忌驚喜。

  在經過半個月的辛苦練習,當她打開蓋子,聞著香味,盯著大功告成的嫩雞時,她幾乎要熱淚盈眶了。

  這盅雞湯裡,含有十八種香料,她努力記住每一種香料的長相和味道,哪些是茴香、丁香、木香,哪些又是豆蔻、肉桂、高良姜、白芷,從頭到尾,她自己親手配製,練味覺,練嗅覺,一直到朱婆婆點頭為止。

  這盅雞湯裡的嫩雞,果然入口即化,完全是她親手做的,沒有假手他人。

  楚璇迫不及待想拿給無忌嘗嘗。她舀了些雞肉和湯汁放在碗裡,用蓋子蓋好,然後包在布裡,放進竹籃子內,提起籃子,跨步往外走去。

  當無忌曉得她親手為他燉熬十八香蜜雞,會是什麼表情?

  當他發現自己的手藝跟朱婆婆的手藝一樣好時,會驚喜嗎?

  當他恍悟到自己為了他,半個月來偷偷的學習,會不會感動?

  她已經等不及看他的表情了,迫不及待聽他親口說「好吃」。

  小心翼翼的提著竹籃子,生怕有一丁點兒失誤,平日喜愛蹦蹦跳跳的她,也難得變得步伐謹慎。

  穿過花徑,她推開竹籬,來到無忌住的小屋。

  「無忌。」

  她推門入室,喚了幾聲,沒見到他的人,禁不住奇怪,他會去了哪兒?

  八成又是幫別人修屋子或幹粗活吧?她想。

  將竹籃子擱在案上,她決定等他回來。一時半刻沒什麼事做,便好奇的打量這個屋子,因為平日她和無忌都是待在她住的小屋,這地方,她是第一次進來。

  當她的手放在桌上,秀眉不禁緊擰。看看自己沾了灰塵的手,再打量四周,好幾處地方還結了蜘蛛網呢。

  真是的,這傢伙天天幫別人幹活,卻疏於照顧自己的小屋。

  她一時興起,決定趁這空檔來幫他清掃清掃,等他回來,一定會很感激她。

  她立刻返回自己的小屋,拿了掃帚和抹布又跑回來,第一件事,便是把這屋裡所有的蜘蛛網給清乾淨。

  她一邊清理,一邊奇怪著這屋子怎麼這麼多蜘蛛網?像是幾百年沒人住過,都快變成蟲子窩了。

  難怪那傢伙要天天摸上她的床,因為這兒根本沒辦法住人嘛!

  當掃帚輕輕一揮,灰塵四處漫起,她也禁不住咳了幾聲,拍拍自己的衣裳,拍呀拍的,卻拍出了一身心驚膽戰。

  在她肩膀上,多了一隻黑色的蜘蛛,正毛茸茸的蠕動八隻腳,而且跟她的手掌一樣大。

  「哇!」

  她嚇得臉色發白,因為那又黑又大的蜘蛛還不只一隻,看來她搗毀的蜘蛛網正是這些大蜘蛛的家。

  因為太過驚慌,讓她不小心踢倒了一個小缸子,刹那間,缸子裡爬出好多蠍子,再度嚇得她尖叫連連。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蟲?它們不是應該在森林裡嗎?

  她又跳又叫的,就怕蟲子鑽進她的頭髮、她的衣衫,甚至她的身子裡。

  小時候可怕的回憶,再度席捲她的恐懼,令她瘋狂的奔跑,沖出屋外,嬌小的身軀撞進一堵寬大的懷抱裡。

  她抬起頭,在瞧見對方時,整個人呆掉了--

第十章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挺拔峻冷,一身白袍,擁有比女人更禍水的俊貌,全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儒雅風範,但那雙銳利迷人的眸子,卻隱約飄著邪氣,正冷冷瞪著她。

  「大大大大--大哥--」才被蟲子嚇得魂飛魄散的她,還來不及喘口氣,又被眼前突然出現的大哥給嚇得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了。

  她作夢都沒想到,大哥仍是找到她了。

  楚殷冷沉的開口:「哼,你以為躲到這裡,我就找不到你?」

  完了!大哥找來了!而她卻還沒見著蠱王,這下該如何是好?

  正當她嚇得臉色一陣青白時,楚殷的背後,卻意外探出一張美麗靈秀的臉蛋,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對楚璇眨呀眨的好奇盯著。

  「她就是你的小妹楚璇?」

  楚殷冷哼。「她是專門製造麻煩的丫頭。」

  「啊,怎麼可以這麼說呢,比起來,你製造的麻煩才大呢。」

  不知是誰正遭漢人通緝追殺,因為那張擁有俊貌的頭顱,朝廷可是懸賞一萬兩黃金呢!害她水靈兒一天到晚為他提心吊膽,幸好有大師姊傳授的易容術,可以避人耳目。

  楚璇瞠目結舌的瞪著大哥身後,不知從哪冒出的貌美姑娘。

  她居然可以跟大哥談笑自如,還敢指責他呢!

  數落完楚殷,水靈兒笑嘻嘻的對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水靈兒,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喔,請多多指教。」

  妻子二字讓楚璇的嘴巴張得更大。

  大哥娶妻了?

  望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頑皮的女子,由於太過訝異,讓她暫時忘了可怕的蟲子,從恐懼和震驚中,轉成了驚喜。

  「我是楚璇,嫂子可以叫我璇兒。」頭一回照面,她便立刻對這位新嫂子充滿了好奇和好感。

  兩個女人臉上皆掛著笑容,睜著一雙好奇的眼,彼此打量對方,見面不到一刻,便互生好感。

  水靈兒很意外,想不到楚殷這般冷性子的人,居然會有如此親切的妹子,看得出來,對方的個性豪爽不忸怩。

  楚璇靈光一閃,立即躲到水靈兒身後,尋求保護。

  「嫂子救我,請別讓大哥帶我回去。」

  楚殷怒目掃來,語氣中充滿警告:「別以為求你嫂子,我就不會跟你算擅自離家的這筆帳。」

  楚璇一顆頭縮成了烏龜,但還是鼓起勇氣抗辯:「若不是你逼我,我又怎麼會離家出走。」

  「哼,強詞奪理!小丫頭長大了,連膽子也大了?!立刻跟我回去。」

  「我……」

  「你敢說個不字,試試看。」

  當那嚇人的目光像一把利劍射來,她的頭再度縮回水靈兒的背後,連跟大哥對看的勇氣也沒有。

  水靈兒跟著勸道:「你先跟我們回去吧,為了找你,你大哥和我翻山越嶺,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裡來。」她心裡非常清楚,楚殷有多麼擔心這個唯一的妹子。

  這可怎麼辦?連嫂子都站在大哥那邊……

  她咬著牙,心思飛快的轉著,故意說道:「那可不行,這裡是蠱王的地盤,你可別亂來。」

  「哼,蠱王那些臭蟲,我根本不看在眼裡。」楚殷一雙俊美森冷的黑眸,往她身後看去,這話,是向站在竹林間那抹無聲無息出現的人影所說的。

  其他兩人這時候也才赫然察覺到沙無忌的出現,若非楚殷,她們根本不曉得沙無忌已經來了。

  「無忌?」他的出現,讓她嚇白了臉。若是被大哥知道無忌沒有遵照他的命令,將她帶回苗疆,大哥憤怒之下,輕則斷腿,重則取命呀。

  兩名男子,相隔二十步之距遙望對方。

  楚殷一身儒雅清靈的白袍,而沙無忌則是一身風塵古樸的灰衫,成了鮮明的對比,但兩人身上的森郁冷冽之氣,卻是不相上下。

  「有我在,沒人可以帶走她。」沙無忌淡淡開口。

  「你想阻止我?」

  「是的。」

  「有意思。」

  楚殷微揚的嘴角逸出一抹邪佞,一條條黑色發亮的小蛇,爬到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不斷的吐著蛇信。

  「不!」楚璇花容失色的擋到沙無忌面前,張開雙手。「你千萬別傷他!無忌,你快走,你打不過我大哥的!」

  她一邊推著無忌,一邊擔心的望著大哥。

  「別怕,我會保護你。」

  怕?開玩笑!她怕死了!更怕他受到一絲傷害。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毒蛇很厲害,你會死的!」邪王的苗蛇,天下至毒,除了蠱王,沒人可抵禦得了。

  「我不會死。」

  「說什麼鬼話,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呀!」

  楚殷冷笑。「他當然不怕,蠱王一身是毒,又豈會懼怕苗蛇?」

  她怔住,呆呆的望著大哥。「蠱王?」

  「怎麼?你千山萬水來找蠱王,卻到現在還不曉得這傢伙的身分?」

  她驚訝的瞪向沙無忌,不敢置信。

  「你就是蠱王?」

  「……是。」

  「你就是蠱王!你……你真的是蠱王!」她的聲音不自覺的提高,在曉得這個事實後,難掩激動。

  「……」他沉默不語,凝望她的幽深黑眸,添了抹歉意。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她氣憤的跺腳,想到自己為了找蠱王,還犧牲色相,對他色誘,這傢伙居然瞞著她!

  「我沒騙你。」

  「怎麼沒有?你假裝成大哥的手下!」

  「不。」他搖頭。「是你以為我是你大哥的手下。」

  「你占我便宜!」

  「不。」他更正。「是交換條件。」

  噢!可惡!可惡!

  她氣得一張臉脹得紅通通,想到這些日子以來,被他這樣吃,又那樣吃,白天吃小點,晚上吃滿漢,從頭到腳吃個徹底。

  「好!那我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就是蠱王!」

  「說啊,你說不出來,百口莫辯了,對不對?」

  沉默了會兒,他終於開口。

  「我怕失去你。」

  她不由得一愣,怔怔的望著他。

  他怕失去她?這句話,深深的撼動她的心,一時之間,不曉得該如何介面,只覺得心緒紛雜,像是喜,又像是憂,像是感動,卻又禁不住迷惘,心口一股熱,彷彿要衝出體外。

  她想說些什麼,但尚未開口,楚殷冰冷的語氣傳來。

  「你碰了她?」

  沙無忌抬起臉,目光毫不避開。「對。」

  話才落,楚殷身上的十幾條苗蛇立刻撲向他,沙無忌一閃,人已神不知鬼不覺的落在另一頭,那些撲空的苗蛇全掉在地上,蠕動著詭異黑亮的身軀。

  「住手!」楚璇忙又奔過來,擋在兩人之間,對大哥道:「是我自願的,你別傷他!」

  「讓開!」

  面對大哥的怒喝,她雖然害怕,但事已至此,為了避免兩敗俱傷,她必須強迫自己勇敢面對,跟大哥說清楚。

  「你可以自己找妻子,為什麼我就不能自己找丈夫?這不公平!」

  「是啊,這話有道理。」在一旁看熱鬧的水靈兒,也點頭附和。

  當丈夫殺無赦的目光瞪來,她轉開臉假裝沒瞧見,並偷偷吐舌。

  沒好氣的瞪了妻子一眼後,楚殷才又轉回頭,冷著臉說:「長兄如父,你的婚事由我決定!」

  楚璇氣鼓鼓的抗議:「豈有此理!就因為這樣,你就要把我送給北蠻人?!」

  「你敢不聽話!」

  「幸好我師父從來不管我們三位師姊妹將來要嫁給誰,只叮囑我們要慎選丈夫,真是個好師父,是吧?」

  水靈兒一邊逗著地上的苗蛇,一邊跟苗蛇們說話,假裝沒看見旁邊再度瞪來的凶光,繼續煞有介事的聊天。

  「倘若我的婚事也由師父作主,那我和某人就無緣嘍!幸虧師父開明,我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你們說是不是呀?」

  水靈兒狀似在問苗蛇們,擺明瞭故意說給那個固執的丈夫聽。

  「想當初,八字還沒一撇,某人也先吃了我啊,不對,是我先吃了他,雖然人家不是故意的,而是不小心中了七葉蘭的毒,嚴格來說,受害的是我,不過我也沒怪他呀……」

  楚殷額角抽動,陰沉的臉色有一絲尷尬。人稱邪王的他,對向來古靈精怪的妻子卻沒轍,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楚璇知道嫂子在幫她,心裡有了靠山,膽子更大了。

  「總之,我的丈夫我自己選,你不可以逼我!」

  楚殷眯細了眼,冷問:「你想嫁他?」

  這話令她猶豫了,望了無忌一眼。「我……」

  「你不是最討厭蜘蛛?」

  她的心揪了下,被說中了要害。

  「討厭蠍子?」

  她的呼吸窒了窒。

  「血守宮、蝶螈、蟾蜍、吸血蛭--」

  大哥念了一連串,她的皮也越繃越緊。

  「你忘了那些蟲子爬進你的頭髮、棉被、衣裳,甚至鑽進你的眼睛、耳朵、鼻子、口中--」

  「夠了!別說了!」她搗住雙耳,拒絕去聽,一想到那些噁心的蟲子,還有可怕的記憶,她便全身發麻,四肢不自主的顫抖,彷彿那些東西真的在她身上四處爬,纏著她,像要將她吞噬一般的讓她直冒冷汗。

  「不會!」

  她回過神,抬起臉蛋,詫異的望向無忌。

  沙無忌走向她,語氣輕柔的向她保證。「我不會讓蟲子接近你,也不會讓你看到。」他的眼神充滿期盼,彷彿在請求她。

  在那深情的注視下,她原本退怯的心,又悄悄回復了點希望,幾乎要為他動搖了。

  「咦?有客人?」

  玉如燕正好走過來,手上還帶著一籃水果,要送給沙大哥和楚姑娘。

  她好奇的瞧著從未謀面的楚殷和水靈兒,心下詫異,好英俊的公子,好美的姑娘呀。

  「沙大哥,這兩位是……」

  楚殷雙眸閃過邪芒,手一揮,無數的苗蛇,攻向玉如燕。

  「啊!」玉如燕驚叫一聲,手中的籃子也嚇得掉下,水果拋了滿地。

  眼看那些毒蛇就要張口啃咬她白裡透紅的嫩膚,但更快的,一團黑壓壓的東西撲向毒蛇,轉眼間,玉如燕被一股勁風卷走,收在沙無忌的雙臂裡。

  「沙大哥?」

  「你沒事吧?」

  玉如燕搖頭,但顯然受到不小的驚嚇,緊緊巴住沙無忌的頸子,駭然瞪著那些毒蛇;有的掛在屋頂上,有的吊在桿子上,每一條毒蛇身上都爬滿蠍子和黑蜘蛛,蛇和蟲子不停蠕動著身子,血淋淋的互相攻擊,血腥而殘忍。

  若非沙大哥及時救了她,她這條小命可不保。

  見到這一幕,楚璇整顆心都涼了。

  不需要解釋,她也明白大哥這麼做的用意,是為了讓她看清事實。

  地上血淋淋的蟲子,以及無忌為了救燕兒姑娘所洩漏的關心,讓她僅存的一絲希望,被無情的摧毀。

  她與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沙無忌僵硬的望著她,不發一語,因為她失望痛心的眼神,令他無言以對。

  終究,她轉開了臉,背對他,做出了決定。

  「我跟你們回去。」

  ☆  ☆

  離開逍遙村後,他們三人乘坐一輛馬車,向北行駛。

  一路上,楚璇很沉默,雖然偶爾也會有說有笑,但水靈兒瞧得出來,楚璇是在強顏歡笑。

  她是不清楚那位叫沙無忌的是個怎麼樣的人啦,但很明白楚璇心裡非常在乎他,否則不會茶不思飯不想,常常一個人發呆,對著車窗外失神。

  甚至當他們打尖客店時,水靈兒也會在清晨起床時,瞧見楚璇早已起身,一個人坐在走廊的欄桿上發呆,上前問她,她笑稱沒事,但臉上卻殘留有一夜未眠的疲憊。

  水靈兒擔心的告訴楚殷這件事,楚殷卻不當一回事,還說她多管閒事,氣得她咬牙切齒。

  水靈兒實在看不過去,明明郎有情、妹有意,為何要搞得這般痛苦?楚殷不要她多事,她就偏要管。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懂,既然她是人家的嫂子,不盡盡嫂子的義務,就太說不過去了是吧?於是這一晚在客棧用過晚膳後,她跑到楚璇的房裡,決定好好問個清楚。

  「你到底喜不喜歡他?」

  面對水靈兒直截了當的質問,楚璇猶豫的搖頭。

  「我不知道。」

  「什麼不知道?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豈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討厭蟲子。」

  「嗯,我也討厭蛇,不過相處久了,發現其實它們只是長相不討喜,有時候也頂可愛的,但話說回來,我們討論的不是蛇或蟲子,而是人,姑且不管那些蜘蛛蠍子的,你喜歡沙無忌嗎?」

  「……」

  瞧她失神的模樣,水靈兒敢說,再這樣問一百遍,恐怕也沒用。

  「不然這樣問好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那張始終沒精神的面容,總算有了生動,開始細說那男人的點點滴滴。

  沙無忌是什麼樣的人?

  他不愛笑,也沒表情,一整天下來,任何人都會以為自己在跟木頭說話。

  他唯一的表情是擰眉,每當她故意惹他、逗他,或是為難他時,他緊皺眉頭的模樣,會讓她不自覺的發笑,並洋洋得意。

  他從不生氣,總是讓著她,她指馬,說是牛;指羊,說是豬,他也由著她,不跟她爭辯。

  他雖然沉默寡言,卻做事勤快,她喊餓,他就張羅食物;她喊累,他就為她找地方休息。

  他不擅表達,卻總用行動表現出他的溫柔和體貼,用他的大掌為她冰冷的小手取暖,用他的懷抱為她擋風遮雨。

  有吃的,先給她。

  有喝的,先給她。

  等她吃飽喝足,他才顧到自己。

  他甚至不在乎男人的尊嚴,親自為她張羅洗澡水,為她淨足,為她洗衣疊被。

  他為她做的事情,多不勝數,說也說不完,腦海裡浮現的,全是他的好,他的關心,他的深情,他……

  當她意識到時,淚水已濕了兩行,豆大的淚珠一顆一顆的掉下來。

  「他……他……」話梗到喉間,她再也說不下去。

  水靈兒歎了口氣。「原來他這麼好,你想他,對嗎?」

  楚璇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情感,趴在水靈兒的懷裡,哭得好傷心。

  「我想他,好想他啊--」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明白,心底那處填不滿的空虛,是因為思念他。

  他所做的事,已超過了一般男女的情意,是丈夫對妻子的寵愛。

  為何遲至今日,她才終於恍悟,原來他對自己這麼好?

  他的愛,明明不拐彎抹角,不隱藏掩蓋,她卻瞎得看不見,體會不到。

  有他在,她是多麼無憂無慮,笑得多麼開心,一日一他不在身邊,她又是多麼沮喪,痛苦得快死掉。

  她早習慣有他陪伴,習慣向他撒嬌,因為她早就愛上他了,卻到現在才明白。

  水靈兒心疼的摟著她,明白告訴她答案。「這就是喜歡的感覺呀,你愛上他了。」

  「對,我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我……我不要離開他!管它什麼蜘蛛、蠍子、奇奇怪怪的蟲,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在他身邊,粗茶淡飯也好,家徒四壁也好,我全部不在乎!」

  她哭得抽抽噎噎,又是鼻涕又是淚水,堅定地說出自己的決心。

  「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嫁給他,當他的妻子,跟他過一輩子!嫂子,你、你一定要幫我,我不要回去!」

  水靈兒也高興的點頭,向她打包票。

  「那是當然,這男人對你這麼好,連我聽了都好感動。放心,你嫂子我別的不行,逃跑的功夫天下一流,有我幫你,沒問題。」

  「謝謝嫂子!」

  兩個女人開心的相擁,兩個都是好打抱不平,滿腔熱血,古道熱腸,看見對方,就像看見自己一樣,人生難得逢知己,怎不教彼此惺惺相惜?於是湊近耳朵,嘰哩呱啦的開始密謀計畫。

  她們決定,今日趁夜逃跑。

  ☆  ☆
  暗夜裡,兩個影子從客棧裡悄悄出走。

  水靈兒帶著楚璇施展輕功,一路不敢逗留,腳不停歇,因為她曉得,一旦夫君曉得他們偷溜,勢必很快追來。

  她一個人,有把握不被追上,但多帶一個人,就很難說了。

  兩個女人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豈知才奔出不到一裡路,便猛然煞住,冷汗涔涔的盯著前方的男子--

  楚殷站在大道上,雙手負在身後,彷彿早已等待多時,森冷的目光,直盯得兩個女人背脊發毛。

  「這麼晚了,你們打算去哪裡?」

  水靈兒咽著口水,心虛地問:「夫君……怎麼會在這裡啊?」

  楚殷哼了聲。「娘子心裡打什麼主意,為夫怎會不知呢?」打從靈兒說今晚要陪璇兒一塊睡,他就知道有鬼,果然被他料中,這兩個丫頭給他趁夜逃走,所以他便在這必經之路等她們自投羅網。

  水靈兒尷尬一笑。原來她葫蘆裡賣什麼藥,夫君全摸得一清二楚呀,這下可糗了!

  「夫君,你聽我說--」

  「有什麼事,回苗疆再說。」

  一聽到苗疆,楚璇可急了。「我不回去,我要去逍遙村。」

  楚殷臉色沉下。「當初也是你自己同意跟我回去的。」

  「我後悔了,我要回逍遙村,我要去找無忌。」

  「不許。」

  「不管你許不許,我決定了,今夜你不讓我走,明日我還是會逃,明日不成功,後天再逃,即使被抓回苗疆,我還是會逃出來,直到成功為止。」

  「混帳!」

  「大哥……你罵我也好,打我也好,總之,我就是不回去。」

  「只怕這由不得你。」

  楚殷跨出一步,驚得兩個女人退後一步;水靈兒知道,楚殷是要來硬的了,她心下著急,不知該如何勸動她這固執的夫君。

  正當兩個女人急得不知所措時,一抹身影由遠而近,緩緩向他們走來。

  雖然月光黯淡,但楚璇還是認出那熟悉的身影,那步伐,那身段,還有那頂笠帽,就算化成灰,她也認得。

  是他!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沙無忌。

  「無忌!」

  她奔向前,想投入他的懷抱,告訴他自己有多想他,想到心都疼了,但她沒機會,因為楚殷已躍到她面前,阻止她的去路,犀利的目光,朝沙無忌瞪去。

  「你來做什麼?」

  壓低的帽檐,緩緩抬起,目光如炬,像黑夜中炯亮的狼眼。

  「我來帶她回去。」

  「憑什麼?」

  「我答應過她,絕不讓人帶走她,除非我死。」

  楚殷不但不生氣,卻反常的勾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意。

  「聽我爹說,蠱族繼承人絕不虧欠人情,若有虧欠,必須為人做一件事來償還,是否有這一回事?」

  「……」

  不回答,便是默認了,楚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想帶走她,也不是不行,我就這麼一個妹子,交給你,等於把她的一生交給另一個男人,我這做大哥的對她有責任,你就這麼隨隨便便帶走她,要我如何向在天之靈的父母交代?說到底,令尊和我爹也是世交,你帶定她,似乎欠我一個人情。」

  一旁的水靈兒,禁不住蹙起秀眉,不明白夫君在打什麼主意?

  沙無忌沉吟了會兒,便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什麼條件?」

  「我要你接我一招。」

  「好。」沒有猶豫的,沙無忌一口答應。

  幾乎他一開口,楚殷便立刻出手,兩個女人連阻止都來不及,只瞧見數十條苗蛇在月光下化成一張黑網,纏住沙無忌整個人。

  他不閃躲,也不抵抗,就這麼任由數十條苗蛇,啃咬他的血肉。

  「不!」楚璇驚慌尖叫,若非水靈兒及時拉住她,她已經衝動的奔過去了。

  蛇身蠕動,在月光下隱隱閃爍著銀光,沙無忌卻無動於衷,空氣中傳來血的味道,再這樣下去,他就算不怕蛇毒,也會被活活咬死。

  他真的不怕死?

  楚殷冷哼,拿起一片葉子,放在口中吹哨,那些黑蛇立即乖乖離開沙無忌的身體。

  「無忌!無忌!」

  楚璇淚流滿面的奔向他,見他傷痕累累,全身是血,早已泣不成聲。

  「你為什麼不施蠱?」

  他的回答居然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因為你怕蟲子。」

  「我……我是怕!但你的命要緊呀!」

  他堅決搖頭。「你會討厭我。」

  「我不會。」

  「你會,所以你才會離開。」

  他不要她討厭他,他希望她會喜歡他,安心的待在他身邊。

  直到這時候,楚璇才終於看清他眼中的情緒,那是受傷的眼神,原來自己的不告而別,竟傷他這麼深。

  他不擅表露情緒,但她明白,他的心,一定很痛很痛,也連帶扯痛她的心!眼眶一熱,潰決的淚水又氾濫成災。

  「傻瓜,我不是討厭你才離開的,是因為……」

  「什麼?」最後幾個字太小聲,他沒聽清楚。

  「吃醋啦!」

  那招牌的擰眉表情又出現了。「吃誰的醋?」

  「你裝傻啊,當然是燕兒!」

  「她怎麼了?」

  「你……你不是喜歡她嗎?」

  這會兒他不只眉頭皺得像老樹盤根,連嘴角都是垮下的。「誰說的?」

  「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啊,你們那麼親熱,你的鞋,是她做的,你的衣,也是她縫的,她一有危險,你就奮不顧身,心裡還有我嗎?」

  「你誤會了,燕兒是我義妹。」

  她呆住,哭紅的美眸,眨了眨。

  「義妹?」

  「燕兒是我爹在世時,收養的義女,她早許給村裡的劉田,明年春天吉時一到,就要過門了。」

  楚璇張著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搞了半天,是她吃錯醋,燕兒是無忌的義妹,所以才會幫他縫衣做鞋,打理家務。

  瞭解原來是這麼回事後,她終於破涕為笑,心中再無芥蒂。

  扶起他,她望向楚殷。「大哥,我……我要跟著他。」

  楚殷深深的看了兩人一眼後,便轉身,臨走前,丟了一句。

  「好好待她。」

  雖然只有一句話,但對楚璇而言,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令她驚喜的了。

  這表示大哥認同了無忌,再也不會逼她了,她可以永遠跟心愛的人在一起,大哥終究是成全了他們。

  「大哥,謝謝你!」

  目送大哥和嫂子的背影,她的視線模糊了,這次不是傷心的哭了,而是喜極而泣。她深深明白,大哥的成全,背負了很大的風險,既珍貴又難得,一旦同意後,絕不拖泥帶水。

  她又回復成那個愛撒嬌的小女人,偎入沙無忌的懷裡。

  「無忌,我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我要當你的妻子。」

  她看著他,這男人雖不會說甜言蜜語,但從他的眼神中,她清楚的瞧見了深情和激動。

  她知道,這男人很愛很愛她,否則不懂笑的人,嘴角怎麼會上揚?

  他的回報,依然直截了當,用烙下的吻,道盡一顆真心,一顆永遠只為她動情的心。

尾聲

  放走他們後,一回到客棧,水靈兒忍不住拉住夫君。

  「你真的願意把璇兒交給沙無忌?」她很懷疑,因為深深瞭解夫君脾性的她,總覺得事情不單純。

  「沒錯。」他很乾脆地回答。

  「為什麼?北蠻那邊如何交代?」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知道,楚殷不是輕易就這麼算了的人。

  楚殷伸出手,示意要她服侍更衣,她只好照做,不然這傢伙不會講下去。

  「我沒有答應北蠻王的提親。」

  「耶?」水靈兒聽到這個回答相當詫異。「你沒答應?可是……」

  「他們送來聘禮的隔天,我就回絕了。」發現為他更衣的小手停住,他轉過頭,命令:「繼續。」

  兩隻小手又開始動作,水靈兒難掩驚訝,但想想又不對。

  「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千方百計要把璇兒找回?還瞞著她,瞞著我,瞞著所有人?」

  「哼,她隔天就離家出走,我哪有機會說?更遑論她騙了我這個做大哥的,害我跑遍大江南北,找姓段的算帳。」

  好熟悉的語氣呀,難不成……

  「你該不會是為了報復璇兒吧?」

  「欺騙兄長,該罰。」

  水靈兒翻了個大白眼。她就知道,邪王楚殷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即使連自家妹子也不放過。

  「你--算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男人的固執,比石頭還硬,夫君的固執,更是金剛不壞,沒得救了。

  隨後想想,她又發覺一件奇怪的事。

  「好,你妹子騙你,所以你懲罰她,這還說得通,那沙無忌呢?他跟你又沒仇,你為何要如此整他?」

  那張俊美的面孔,忽地一沉。

  「誰說沒仇。」

  「耶?難不成他也惹到你?」

  楚殷的外衣長袍已脫下,身上只著一件單衣,他掀起短袖,指著上頭的一道舊傷痕。

  「這疤痕,是他的傑作,我永遠不會忘記。」

  水靈兒盯著夫君的左肩膀上那塊鮮明的傷疤,她才恍悟,原來夫君和蠱王有過節啊。

  「什麼時候傷的?」她柔聲問,開始為他感到心疼,並在心裡埋怨起蠱王,居然傷害她的夫君,該打。

  「十三歲。」

  呆住。

  她緩緩抬起頭,睜著見鬼的眼神,看著夫君冷著臉,恨恨的咒駡。

  「十三歲時,那傢伙放蠱咬傷我,雖然他也中了我的蛇毒,但是我卻比他多昏迷一天,這個仇,不報不行。」

  「你……剛才放毒蛇咬他,就為了報十三歲的仇?」

  俊逸的唇角,泛起一抹邪氣的笑,不但默認,還很快意。

  水靈兒額角微微抽動,一臉汗顏。雖說邪王有仇報仇,但這個仇,也未免記得太久了吧?!

  她揉著隱隱作痛的頭,算了,多說無益,有些人,就算山窮水盡,海枯石爛,也是死性不改的,折騰了大半夜,還是睡她的大頭覺好了。

  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她閉上眼,卻感到身上一股沉重。

  她睜開眼,盯著上方,楚殷的手臂各置她左右,而他不著寸縷的胸膛,壓在她柔軟的嬌軀上,那雙眼,正不懷好意的盯住她,太過俊美的面孔,散發一股野性的氣息。

  他這樣,很像一頭正欲獵食的猛獸,令她心兒不由得漏了一拍。

  「做什麼?」

  「你以為,我會忘記你今晚背著我,偷偷帶楚璇逃走的事?」

  撲通!撲通!她劇烈的心跳,在強烈警告危險。

  「有、有什麼關係?反正……反正事情不都圓滿解決了?哈……」

  溫暖的大掌,挑開她的髮髻,任由一頭美麗的長髮披散,握在手裡,輕輕舉起,放到唇邊,似有若無的摩擦著,那模樣就像他親吻她的肌膚時,所會做的動作。

  「親愛的娘子,背著為夫不告而別,這筆帳,為夫該如何跟你算呢?」

  他這樣,真的很像一隻慵懶的獵豹,舔著小羔羊,笑問應該先吃她的手,還是她的腳?

  水靈兒頰生嫣紅,瞅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楚楚可憐的回答:「所謂君子不記小人過,夫君是君子,這筆帳……我看就算了吧。」

  幽深的眸子,燃著闇火。

  「休想。」

  大手扒開她的肚兜,烙下灼燙的吮吻,他用丈夫對妻子的方式,火熱的佔有她,一如初衷,情熱不減。

  她偷偷吐舌,唉……這記仇的男人,連自己的妻子都不放過啊。



  編注:

  ☆關於冷面將軍段御石和蘇容兒的愛情故事,請看橘子說554《笑將軍》。

  ☆關於邪王楚殷和水靈兒的愛情故事,請看橘子說600《邪王》。

  ☆關於怒堡主龍嘯天和施藥兒的愛情故事,請看橘子說619《怒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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