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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123
大公爵 | 2017-9-6 18:48:26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章 炮兵隊


  水泥船在養護室中放置一星期後,終於到了下水舾裝的日子。

  被召來的工人目瞪口呆,當王子下命要把這個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澡盆推進水裡時,所有人都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然而羅蘭的命令確實是如此。

  他讓人將棚子暫時拆卸移開,隨後在水泥船的底部挖出一道斜坡,直通向河裡。這一部分必須做得格外小心,因為水泥製品抗拉抗震能力極差,出幾條裂縫還算小事,要是磕到地面四分五裂就等於白幹了。

  上滾木,捆綁繩子控制滑落速度,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工人們將手腕粗的麻繩繞過新打下的木樁,拉成一條直線。隨著一聲聲口令,慢慢鬆開繩子,船底在滾木上滑動,發成刺耳的摩擦聲。

  所幸一切順利,羅蘭看到水泥船逐漸落入河中,整船吃水約半米深,船壁仍有一米左右露出水面。工人們則驚訝地看到,這個比石頭還沈的玩意兒居然沒有咕隆一聲沈進河底,而是像葉子一般,漂浮在水面上。

  「快把繩子圍著木樁多繞幾圈,然後捆緊!」羅蘭指揮道。綁在船體上的麻繩還不能解開,否則水泥船便會隨著河水向南飄走。

  夜鶯雖然沒有現出身形,但難以置信的語氣已將她的震驚表露無疑:「為什麼它能浮起來?」

  「呃……簡單來說,它的平均密度比水低,就能浮在水面上,」羅蘭思忖片刻後回答道,「至於跟它是鐵塊還是水泥關係不大。其實你看到帆船就應該明白,那麼大一條船,可比一塊石頭重多了。」

  聲音沒有再響起來,他猜測對方已經陷入苦思中。就算是安娜,也不一定能立刻反應過來。羅蘭笑了笑,繼續指揮工人進行下一步工作。

  後續的舾裝是段漫長的時間,當下起大雪時,工作就不得不停止,只有在雪勢較小時,才能搶著時間做上一陣。舾裝的主要內容是鋪設甲板,一塊塊刨出企口的木板被安裝上船,甲板和船底之間的間隙矗立著許多根短木樁作為支撐,雖然有點浪費空間,但考慮到水泥船的主要用途,也就不管這麼多了。

  接著是防腐處理。這點木匠倒十分清楚該怎麼做,他們先給甲板刷上了一層具有刺鼻味道的油液,等固結後又用紅色的塗料反複塗抹數層。等甲板層一切都完成後,舾裝進入了上層建築安裝階段。

  而所謂的上層部分,不過是一個立在兩根桅杆間的木棚子,用來存放火炮和彈藥。遇上下雨時,船員也能有個避雨的地方。木棚頂部還專門加裝了一處可供一人站立的平台,顯然這是為溫蒂準備的。只要她站在棚頂,能力施展範圍就能將風帆上下全部覆蓋。

  船尾的舵由生鐵熔成,安裝時則略顯麻煩,需要將舵柄從水下穿過預留孔,使其露出甲板,再從甲板上套入鐵圈,焊接卡扣。卡扣為直角三角形的鐵板,長邊焊接在舵柄上,短邊則可以在鐵圈預留的槽中自由旋轉。

  焊接工作自然交給安娜完成,在同樣對能浮在水上的石頭澡盆表示震驚和不解後,她問出了和夜鶯一模一樣的問題。

  羅蘭將答案重複了遍,便看到安娜蹲在一旁沈思起來。

  唔……普及教育任重而道遠啊。

  *******************

  另一邊,凡納為到底是加入炮兵隊還是火槍隊猶豫不決。

  一切都要從三天前那道命令說起。

  王子殿下決定將民兵一隊和民兵二隊中表現優異的人員調出來重新組建一支特別的隊伍,而凡納很高興的聽到自己的名字位列其中。但當鐵斧詢問他是加入炮兵隊還是火槍隊是卻迷茫了。火槍他知道,城頭對付邪獸乾脆利落,穿透力比手弩強多了。目前只有鐵斧、首席騎士大人和若幹獵戶能使用這等凶悍的武器。凡納本該是毫不猶豫的加入火槍隊的,但他偏偏多嘴問了一句,火炮是什麼?

  當得知是放大了十倍的火槍,威力更是強於火槍百倍後,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顯然,越能使用強大的武器,就越證明王子殿下對自己的看重,加入炮兵隊似乎是比火槍隊更優的選擇,但背著那杆筆挺的火槍,從小鎮街頭走過,吸引眾人的目光,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場景啊。火炮雖然威力強大,但放大了十倍後,肯定不能扛著走了吧?

  直到最後一天截止之日,他咬牙選擇了炮兵。那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是比火槍兵高出5枚銀狼的每月薪酬。

  接著嚴格的訓練開始了。

  一門炮需要五個人來操作,和凡納分到一組的分別是柚皮、貓爪、納爾遜和羅德尼。凡納因為擔任過長槍隊隊副的緣故,被任命為炮長。

  比起火槍,這玩意伺候起來麻煩十倍不止!一個多月來,他暗中觀察鐵斧操作火槍的流程,自認為已經滾瓜爛熟。但火炮光是從行進狀態轉換為預備射擊狀態,就要經過一套繁瑣的操作。

  停馬、拔出銷子、拉起掛扣、移動炮架、推至射擊點、落下支撐,這些程序需要五個人協同進行,比如拉起掛扣時,其他人要立刻推動火炮,使得掛扣和牽引車分離,四輪變兩輪,才能落下支撐。轉換期間必須配合嫻熟,否則沈重的炮架很難從牽引車上取下來。

  落位完畢後是裝填彈藥,預備射擊。這部分倒是和火槍極為相似,只不過清理炮膛需要換用兩根刷子輪流捅入一次,火藥也是包裝好的,直接裝入炮管即可。點火方式採用藥線引燃,看來下雨時很難發揮出它的威力,凡納想。

  好在炮長大多數時候都只需在一旁指揮其他人該怎麼做,倒不用耗費太多力氣。

  一開始的三天,被選出來的四個炮兵組只有一門火炮可供訓練。於是在鐵斧的口令下,一群人將炮架裝車,卸下,預備發射,再倒回去裝車。這兩個步驟反複進行,凡納懷疑那根炮管在不間斷地清理之下,興許比自己的臉還要乾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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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8:41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一章 操炮訓練


  每天這樣的訓練都會持續兩到三個時辰,完了後他還要回到城牆,繼續幹他的老行當。同一間宿舍裡的夥計報名了火槍隊,現在已經提著嶄新的火槍,站在自己身後炫耀個不停。如果不是紀律要求不準鬥毆,凡納恨不得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但他也看出了不對勁之處。

  加入火槍隊的鄉親們這才訓練幾天?就開始在與邪獸的戰鬥中磨煉射擊技巧了,而炮兵隊呢?連一發炮彈都沒打出去過。而且,那麼沈的火炮,根本不可能運上城牆吧。

  看看這牆頂,兩個人並肩站立差不多就把過道堵滿了,平時大家都習慣在牆內側的斜坡上跑,哪怕陡了點,也比妨礙隊友做刺槍動作要好。至於火炮……光兩個輪子就比牆頂寬了,加上還要朝下射擊,怎麼看都覺得不太實用。

  莫非……這東西不是用來對付邪獸的?

  接下來的練習印證了凡納的猜想。

  四個炮兵小組被鐵斧帶到了河邊。他發現,不知何時,赤水河裡竟多了一艘龐大的「船」!不……他也不確定這是否是艘船,外殼看上去跟搭建城牆的石頭沒什麼兩樣,又寬又短,除了兩根光禿禿的桅杆,哪裡有船的樣子?為此凡納的小組還爭執起來。

  「這擺明就是個浮橋嘛,」率先下定論的是柚皮,他曾跟隨運礦的帆船去過長歌要塞,常自誇見多識廣,「幾丈寬的甲板,顯然是為了穩定!我闖南走北見得多了,如果是船的話,沒風要怎麼動起來?以前這條河發過大水,把要塞裡十幾年的木橋都衝垮了。城裡的人們就是用浮橋取代的,搞一堆寬木板釘在扁舟上,再拉起鐵索連成一排,怎麼走怎麼穩!」

  「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長歌要塞,還走南闖北咧,」羅德尼嗤笑道,「浮橋的話需要立兩根桅杆,生怕自己不被風吹走?」

  「而且你看尾端,橫放著的不是舵輪嗎?浮橋可用不到這個。」納爾遜幫腔道,他們兩兄弟從來都是一個鼻孔出氣,「另外中間木架的擺設怎麼看都像是要搭出一個棚子來,只是還沒完工罷了。這是一艘船,毫無疑問。」

  凡納對它到底是不是船興趣不大,他只關心接下來的訓練內容。答案很快揭曉,鐵斧要求他們把拖著炮車的馬匹趕上小鎮號——沒錯,就是這艘船的名字,還是王子殿下親自命名的。聽完鐵斧的介紹,柚皮頓時臉色僵硬,而兩兄弟得意洋洋——再將火炮輪子係在預留的阻攔杆上。

  這樣的阻攔杆共有兩組,每組四個,位於甲板的中心線上,呈一前一後布置。顯然可以一次裝載兩門火炮。

  好吧,凡納想,這下可以確定,他們要對付的不是邪獸了——赤水河由北向南流淌,迷藏森林裡也沒有如此寬敞的河流。

  第一次踏上甲板時,凡納立刻感受到了它傑出的穩定性。河水伴著船身流過,而石船紋絲不動,如同站在地面一般。只有馬匹被趕上來時,才會感受到些許擺動。

  他還注意到,每當一組炮兵完成一輪上下船練習,鐵斧都會在旁記錄下時間。聯繫到甲板上的阻攔杆,看來四個小組只有兩組能派上用場。凡納偷偷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小組成員,大家立刻憋足了勁,每個步驟都用上了十成的力氣。選不上被重新踢回長槍隊的話,顏面上過不去還是小事,提高的薪酬沒了可是大事!

  待到第七天,凡納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實彈射擊訓練。

  而這一天,王子殿下也親臨現場,觀看炮兵練習。四個小組的人無一不把胸口挺得高高的,走起路來渾身是勁。

  由於填裝彈藥那一套大家都已練得頗為熟悉,所以很快第一炮就由凡納小組率先打響。

  這也是他首次目睹火炮的威力。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兩倍於拳頭的鐵球落在一里開外的雪地裡,掀起大片積雪和泥巴,又彈跳著向前飛出老遠。而他的肉眼根本捕捉不到鐵球進行的軌跡。

  這讓凡納在興奮之餘也隱隱有些害怕,王子殿下到底是如何製造出這等可怕的武器的?若是自己面對火炮攻擊,就算有全身甲包裹,恐怕也無濟於事。

  每個小組射擊一輪後,王子殿下都會命人將一杆旗幟插在炮彈的首個落點位置上,同時截取一條從旗幟到炮口位置的麻繩。四輪打完,再次輪到凡納組時,他聽到了更換炮口射角的指令。

  炮管兩端與炮架連接的部位有一個刻有尺度的轉盤,上面標示著0、5、10、25、30五個刻度,雖然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按著指令操作就好。鐵斧大喊出:「射角五!」力氣最大的柚皮立刻將炮刷杆抵入炮管藥室下方,從尾端撬起火炮,凡納扭轉炮架上的螺杆,直至第一根白色刻線沒入孔洞中,柚皮才鬆開炮刷。

  炮管尾端回落後,比最開始的位置稍微矮了一些,炮口向上抬起,指示刻度正好落在5字上。

  接著又是四輪射擊、插旗杆、截取繩子、調整射角。

  凡納漸漸看明白了王子殿下所做之事。

  他在收集每一次鐵球射出的距離,而炮口上揚角度越大,鐵球落地的距離也越遠。

  這點凡納在用弓時深有體會,向上拋射時,箭才能射的遠,平射的話,很快便落地了。沒想到火炮也是這樣,只是因為速度快,所以飛行距離要遠得多。他不禁突發奇想,如果鐵球速度快到一定程度,是不是就永遠不會落地了?

  *******************

  赤水河邊,小鎮號的試航也在緊鑼密鼓地進行當中。

  考慮到要使用溫蒂作為動力,船上的人員必須絕對可靠。於是羅蘭挑選了一批政治過硬的手下來作為小鎮號的首批船員。船長兼任指揮是首席騎士卡特,舵手是布萊恩,升帆和降帆由卡特手下的侍從負責,傳訊員是提古.派恩。這些人經常和女巫接觸,加上自己潤物細無聲的思想改造,對女巫已不持任何偏見,提古更是愛屋及烏,將自己對女兒的關愛之情擴散到了整個女巫群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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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8:56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二章 小鎮號初航


  閃電作為唯一有出海經驗的專業人士,義不容辭地擔任起了領航員。

  事實上她也對這艘造型古怪、材料奇特的駁船充滿興趣。盡管看上去粗陋無比,不過作為一艘船來說該有的部件都具備了,至於能不能動起來,她也摸不準。畢竟,在海上時她大多時候都只是一名旁觀者,父親總是拒絕她想要親自掌舵或者升帆的請求。

  按照新船起航的傳統,閃電將一罐麥酒砸碎在船頭上,隨後下令升帆。而卡特作為指揮,自然不願意讓小姑娘搶去位置,因此在她喊完後,騎士總會跟著補上一句相同的命令。

  小鎮號的帆是用動物皮縫製出來的,牛皮和羊皮占了大半,還混有些邊陲鎮特產,比如狼皮熊皮之類。因此看上去顏色深淺不一,棕白灰相間,像是打滿了補丁的破布。風帆呈梯形,中間有四根作為橫梁的木棍分隔,纜索穿過桅杆頂端的鐵環,垂落在甲板上。只要拉扯纜索,就能將整面風帆升起。

  為了使操作盡可能簡單,小鎮號前後兩杆帆都是單帆,相互平行且垂直於中心線。若是一般的雙桅帆船這麼設置,會導致有一面帆吃風極少,幾乎相當於失去作用。但有了溫蒂的控風能力,這樣的設計反而會使得動力均勻分布在中心線兩側,更方便舵手操作方向。

  閃電見升帆完畢,指揮陸地上的工人解開麻繩。此時的天氣還算不錯,天空偶爾有雪花飄落,在輕風和水流的推動下,船緩緩離開岸邊。

  小姑娘降落到布萊恩身旁,喊道:「右滿舵!」

  卡特也跟著喊道:「右滿舵!」

  「呃,右滿舵是什麼意思?」布萊恩撓了撓腦袋,「向右轉幾圈?」

  「不,向左轉到底,」閃電以手扶額道,「算了,還是我來吧。」

  她忘了這幫人都是第一次操縱帆船,連基本的指令含義都不明白。若是一艘標準的雙桅帆船,只怕現在連帆都沒有鋪開。就是這麼十個人不到,還能讓石船順利離岸,只能說小鎮號的設計確實有獨到之處。

  她握住比自己還高的舵輪把手,雙腳離地,向一側旋轉——巨大的橫置舵輪對於普通的女性來說十分沈重,在沒有機械助力的情況下相當於克服水的阻力做用,扳動船底下方整塊鐵質舵面。但這一切對於能飛的閃電來說完全不是問題。她注意到舵柄下方設置了防止轉過頭的阻攔片,不禁有些好奇,聽說這艘船是王子殿下一手設計的,他為什麼會連這種細節都一清二楚?要知道即使是常年待在海上的水手,都不一定清楚船隻各個部位的結構。

  「溫蒂姐姐,起風吧。」

  溫蒂站在棚頂哭笑不得,原來殿下問自己有沒有恐高症是因為這個緣故。用自己來推動帆船?想起自己平時幹的那些活,如風乾肉塊,吹幹衣袍等等,忽然產生了一股微妙的反差感。她張開雙手,進入平日裡練習的狀態,讓風從自己的腳下和頭頂均勻吹拂,盡可能使兩麵風帆所受風力相等。

  說實在的,溫蒂沒想到這個看似簡單的要求,操作起來會如此困難。

  盡管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覺醒為女巫,但她從未嚐試過深入了解和掌控自己的力量。無論是召喚急速氣流包裹石頭攻擊敵人,還是召喚一股狂風將敵人卷走,都是一次性釋放出大量魔力。而在營地處理雜務時,風力也是時大時小,只要能達成目的就行。現在想起安娜練習時認真的模樣,溫蒂忽然覺得有些汗顏。

  「你首先要做的,是反複練習你的能力,直至完全掌握它——就跟安娜一樣。」

  原來這不是一句玩笑話。

  那麼就從現在做起吧……她深吸了口氣,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風的感應上來。

  盡管風力並不完全均衡,但船帆依然鼓脹起來,源源不斷的推力使桅杆發出咯吱咯吱地聲響,船頭開始向右擺動。

  「竟然真的動了,」卡特感歎道。

  「殿下把石頭做成了船,還讓它浮在水面上,」提古摸著胡渣笑道,「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嗎?」

  小鎮號離河岸越來越遠,逐漸行駛在河道中間。

  溫蒂只能憑空產生風力,卻不能讓原本就存在的北風消失,在兩股風力作用下,船身前進的方向並不是一條直線,必須依靠轉舵來調整。這點閃電沒辦法講述清楚,只能讓布萊恩親自體會。為了讓他盡快掌握這種感覺,小姑娘先指揮他進行了幾次大舵面變換,感受舵輪旋轉角度和船頭擺動幅度的關係後,再做進一步細微調整。

  在赤水河上航行了半個多時辰後,溫蒂首先撐不住了。

  不是魔力耗盡,而是身體達到了極限。

  即使將身子包成粽子狀,也無法完全抵禦寒風的侵襲。她的棉帽上積起了薄薄一層雪花,手腳凍得快要失去知覺,站在頂棚上搖搖欲墜。如果不是閃電在空中巡航時發現了異樣,說不定她會一直堅持到昏迷過去。

  閃電迅速飛到溫蒂身邊,抓緊她的身子,同時大喊讓布萊恩靠岸。

  後者將舵輪向右打死,船頭慢慢往左偏轉。閃電也帶著溫蒂飛了下來,在甲板上雖然只能吹拂到一面風帆,但至少能暫避風寒,以免體溫流失過快。而且靠岸這種需要精細調控的活,閃電也不敢交給一個剛學會掌舵的新人來操作——盡管她同樣新手不到哪裡去。

  一番折騰下來,小鎮號終於靠岸,與河岸碰撞的瞬間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撞擊時船身發出沈悶的響聲,好在看上去並沒有大礙。一行人很快收攏風帆,搭起跳板上岸。

  不幸中的萬幸是,試航時眾人並沒有選擇一條直線走到底,而是在河道寬敞處調頭來回練習,因此小鎮號並未離開出發地太遠。

  閃電背著溫蒂直接朝城堡飛去,卡特望著石船歎了口氣,沒有女巫幫助,他們是別想把船開回碼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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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9:13

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三章 北地車伕


  冬天對於大多數北地人來說都是沒有收成的日子,特別是靠近赫爾梅斯高原的城鎮。邪魔之月帶來的不僅是連綿不斷的雨雪,還有嚴寒、饑餓和死亡。但「假腿」懷特不一樣,每年冬天,教會的使者大人都會找上門來,讓他駕車去狼心王國邊境跑上幾趟,將受苦受難的孤兒們接上馬車,載往舊聖城。

  這可是樁好交易,一趟下來差不多能賺到二十枚銀狼,還是積德行善的大好事。今年的邪魔之月差不多已接近尾聲,這一車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大人,要不您去車廂裡待著吧,外頭這雪還要下上好一陣子,您不像我們天天吃風喝雪的,可別凍著了。」

  「這不算什麼,」使者掏出酒壺灌了口,「新聖城可比這兒冷多了,在高原上,皮衣和盔甲都擋不住嚴寒,它們就像無孔不入的魔鬼,鑽入你身體的各個部位。沒有驅寒丸的話,那兒可真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您說的是,」懷特連連點頭,他沒有去過新聖城,也不想去。只有堅冰和邪獸的地方有什麼好去的?不過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馬車伕,他隨時都能找到新話題,而這位使者大人要比上一任好講話多了。「您這手套,是用來自灰堡西境的特產狼皮製成的吧?」

  「喔?你這都知道?」

  「嘿,大人,我幹這活快三十年了,」懷特得意地說,「先是替男爵駕車,後來替伯爵夫人駕車,甚至還為狼心小公主駕過車。要不是出了場意外,把腿給摔斷了,說不定現在還待在伯爵府呢。他們別的沒有,金龍可多得是,什麼灰堡的毛皮和銀器,永冬的珠寶、峽灣的工藝品,一上車就說個沒完,聽得耳朵都起繭啦。」

  「原來如此,」大使點點頭,「這就是你外號的來歷?出什麼樣的意外?」

  「哎,是流民暴動。那群惡棍為了點吃的,什麼都幹得出來。」懷特吐了口唾沫,「當時他們包圍了馬車,我為了保護伯爵夫人,不得不催馬狂奔,結果馬受了驚,把我摔了下去,車也翻了。」

  「於是你摔斷了腿?」大使好奇地問,「伯爵夫人呢?」

  「比我好,車廂裡有軟墊和厚棉被,只是摔得鼻青臉腫,」懷特忿忿不平道,「她爬出來跑了,把我丟在路上。我拖著斷腿回家,花光了積蓄給自己換了條假腿,」他敲了敲那截露在褲子外面的銅棍,「但伯爵府卻以我無法再駕車的藉口將我趕了出來,那幫該死的貴族!」

  「真是令人遺憾,」大使頓了頓,「但神明沒有拋棄你,你現在在為教會駕車。上天仁慈。」

  「是的,大人。上天仁慈。」不,老天若真是仁慈,就不該讓我遇上那樣的事,懷特想,在我最需要它的時候,它沒有拯救我。

  這時,車廂裡傳來了女孩子的哭聲。

  「稍停下。」

  懷特拽緊韁繩,讓兩匹馬逐漸停蹄,大使跳下車,繞到車廂後面。很快,車廂裡響起了皮鞭揮舞的聲音。

  可憐的孩子,他歎了口氣,忍忍吧,這可是你們的救星。沒有使者大人,你們連這個冬天都撐不過,只會變為街頭無人看管的屍體。

  不一會兒,大使走了回來,爬上車轅,「走吧。」

  「您坐穩了。駕!」懷特抖了抖韁繩,馬車重新動了起來。「她們都是從狼心王國各地來的?」

  「差不多,王國各個城鎮的教堂都會收容一些孤兒,特別是冬天衣食緊缺的時候,我們收納的人會多上好幾倍。單靠教會的修士根本顧不過來,所以也會委托車行雇傭一些信譽優良的車伕,來幫我們運送下。你表現很不錯,懷特,我的上任對你讚譽有加。」

  「能參與這樣的善行是我的榮幸,」懷特嘴角咧開了花,「大人,她們都會被送進修道院嗎?恕我多嘴,雖然她們都是孤兒,但品性可不一樣。有的人雖然年紀不大,可是什麼都幹過了,這樣的人會不會汙染聖潔之地?」

  「神明會做出裁決,即使有罪,她們也能獲得救贖的機會。」

  「是嗎?那可真是件好事。」懷特抬起頭,望了望天色,「不早了,大人,我們要不要在下一個鎮裡過夜?明天天氣不錯的話,午時應該就能抵達舊聖城。」

  大使嗬了口氣,「找個旅店吧,帶院子的,能停馬車就行。你去給她們準備下食物。」

  「好咧!」懷特應道。

  這個鎮子是狼心王國前往舊聖城的必經之路,他不是第一次來了,熟門熟路很快找到了之前經常住宿的旅店。把馬車趕進院子,他接過使者遞來的錢幣,去給孤兒們買吃的。和往常一樣,紅薯粥是最合適的選擇,便宜且味道還不錯。看著她們分完粥後,懷特一瘸一拐地走回旅店,要了份黃油麵包,坐在吧台前啃了起來。至於使者大人,肯定有更好的去處。

  若是十年前還未斷腿的時候,他定會去酒館點一杯葡萄酒,再找人丟上幾把骰子——那個時候他手氣一向不錯。現在的話……懷特摸了摸自己懷裡的錢袋,還是早點回房休息吧。

  傍晚時,他聽到院子裡有些響動。起身掀起窗簾,懷特看到醉醺醺的使者大人打開車廂門的鎖,鑽了進去。不一會兒便從裡面拖出兩名孤兒。而他身後還站著兩人,看穿著打扮都是貴族模樣。

  懷特放下窗簾,回到溫暖的被窩裡。

  這種事情不是第一次目睹,上任大使也常這麼幹。活著就是最大的幸運,他想,比起一時的痛苦,還是忍忍吧。等到了聖城,你們就能迎來全新的生活。至少在修道院裡,不用擔心挨餓受凍。懷特打了個哈欠,沈沈睡去。

  天一亮,他便搭著大使繼續前進。一路上十分順利,兩人比預計時間提早半個時辰抵達舊聖城。那裡已經有教會的馬車在等待他們,似乎這群可憐鬼還有一段路程要走,但那已和自己無關。

  「這是你的報酬。」大使拋過來一個布袋。

  懷特接過後倒在掌心中數了兩遍,的確是二十枚銀狼不錯。他點頭彎腰道:「希望來年再見到您。」

  大使沒有答話,擺擺手示意他離開。

  懷特注意到,除了他以外,還有其它幾輛馬車也在幹同樣的活。或許是從別的王國送來的?他想,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從車上下來的,似乎都是小姑娘。教會收養孤兒時,只收養女孩嗎?

  他搖搖頭,將這些問題拋至腦後,駕車踏上歸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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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9:26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四章 赫爾梅斯機關


  主教梅恩踏過一階又一階的環形樓梯,向地底深處走去。

  這是一處自然形成的天坑,深度至少能沒過四座天之塔,直徑約有二十餘丈,塞進一座領主城堡綽綽有餘。洞井內起初並不昏暗,高高的穹頂上留有天窗,光線透過一扇扇窗戶竄入地下,在寒冰鑄就的石壁上留下蜿蜒曲折的光斑。

  隨著高度不斷下降,光斑逐漸變暗,很快和石壁融為一體。但坑洞中心卻反射出淡淡藍光,越往下走就越明顯,即使不持火把,也不會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困境中。

  腳下的樓梯如同一條環繞坑洞的小蛇,緊緊貼在岩壁上。

  樓梯板是花崗石削切而成,呈長方形,厚三指,夠兩人並肩而行。一端嵌入岩壁裡,另一端懸空。為了防止意外跌落,懸空端頭立有木欄杆,欄杆間用繩索相連。

  他沒有數過這裡到底有多少階樓梯,但他知道,每一塊石板的鋪設都艱巨無比。教會的石匠們依靠繩索懸吊而下,在堅硬的岩石上敲鑿出足夠深的凹槽,然後把一塊塊石板塞入其中。每個動作都必須小心翼翼,因為繩索滑脫或崩斷墜入坑底的,足有三百人之多。

  若建在頭頂的赫爾梅斯大教堂是教會不屈精神的象徵,那麼深藏在洞井底層的赫爾梅斯機關才是教會真正的核心。

  階梯邊的石壁上鑲嵌著神罰之石,每隔一百步就會有一名審判軍站崗守衛,機關內還有一隊神罰軍隨時待命迎擊入侵者。而穹頂和大教堂地板的夾層之間,埋藏著許許多多沙包和碎石。若是聖城防線失手,眾人不得不撤離時,教皇就會啟動陷阱,讓砂礫和碎石將這裡徹底掩埋。

  盡管梅恩不是第一次前往赫爾梅斯機關,但行走在半空中的感覺仍讓他覺得頭暈目眩。特別是向張望的時候,總會產生自己正在墜落的錯覺。

  當雙腳踏在堅實的地面上時,他才稍稍鬆了口氣。

  天坑底部是一塊巨大的圓盤形白色磨石,表面如同鏡子般光滑,站在上面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倒影。經過工匠巧妙設計,從穹頂天窗射進來的光線,在坑壁內多次折射後,會恰好彙聚在洞底的這塊磨石上。即使沒有燃起火把,天坑底部也不是一片漆黑。

  只有身處坑底才會發現,陽光並非是無色的。磨石被照耀後反射出淡淡的藍光,抬頭望去,整個天坑被這抹藍光點亮,呈現出冷冽的色澤。仔細看的話,還能注意到光線較亮處有無數塵埃在飛揚,如同古書中記載的微小生靈。

  利用洞底山壁上自然形成的孔洞,教會將其打通連接,進一步擴大,建造了赫爾梅斯機關。也多虧了這些四通八達的孔洞,使得此地空氣流通暢快,完全沒有置身地底深處那般腐朽沈悶的感覺。

  梅恩邁入機關大門,防衛力量頓時嚴密了許多。這裡的審判軍五人為一組,守衛著每道關卡——他們都是教會最為忠誠的武士,一旦接受了這個職責,所有人將在機關中度過一生,永遠不能再回到地面。

  事實上只有他和教皇能出入機關,就連希瑟和泰弗倫兩位大主教都無法涉足此地。

  但梅恩也不清楚,機關中到底有多少條岔路。除了這條正南方的主道,兩旁還有許多分支通道,順著它們一路走下去,往往會發現更多的分支。有些被教會利用起來了,而有的則乾脆封死。他曾聽聞過,修建機關時,有幾名工匠誤入了那些沒有標注的岔道,結果在裡面迷失了方向,再也沒能找到回來的路。

  筆直的主道一直通往山體深處,每隔三十丈(約100米)左右,便設有一道關卡。梅恩知道每段關卡之間的機關所承擔的任務不同。最靠外的一段是生活區,供值守在洞底的武士們居住。第二段是檔案館,用於存放文書、殘卷和古籍。第三段是監牢區,關押著一些無法見光的犯人……和無辜者。

  越過三道關卡後,梅恩停下了腳步。再往前走,便是機關樞秘區,教會所有研究和發明都來自於那裡,不經教皇同意的話,自己也無法擅自前往。擔任大主教三年多來,他隻進去過一次。

  梅恩轉身向左,拐入了一條岔道。

  岔道很短,沒多久他便走到了頭,見到主教出現,守門的審判軍立刻握拳擊胸,「大人!」

  梅恩點點頭,「把門打開。」

  門內是一條走廊,牆上掛著燃燒的鬆脂火把,像是黑暗中無數躍動的光點,沿著走道向盡頭不斷延伸。兩旁並列排布著許多張厚實的木門,每個門板中間掛有一塊號碼牌。

  審判武士舉起火把,走在前面引路。梅恩邊走邊注意著號碼牌上數字的變化。當看到標記著三十五號字樣的斑駁門牌時,他停下腳步,掏出鑰匙插入鎖孔,輕輕一扭。鎖頭開啟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洞底顯得格外刺耳,走廊盡頭傳來隱隱的回聲。仿佛是發出一道信號般,不少門洞後響起了哭嚎聲,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仔細聆聽的話,大多是些「快放我出去!」「救救我!」「求求您,殺了我吧!」之類的哀求。

  梅恩不為所動。他命武士守在門口後,走進房間,關上木門,將那些紛亂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

  隔著鐵欄杆,主教看到了一名靠坐在床頭的老者——或許他年紀並不老,但此刻已是頭髮斑白,額頭上布滿了皺紋。鬍子許久沒有刮過,幾乎快要垂到脖子處。由於太久沒有見過陽光,他的皮膚呈現出駭人的蒼白,手腳枯瘦得如同竹竿。

  梅恩看了眼鐵欄杆邊的餐盒,裡面的食物幾乎沒有動過,他歎了口氣,「您應該對自己好點,教會不缺這麼點吃的。您的三餐都是按國王標準製定的,除了沒有酒之外。就連魚肉,都是來自於碧水港的上好鱈魚。您應該很熟悉它的味道吧,溫布頓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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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9:44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五章 荊棘路


  老者片刻後才有了反應,他緩緩掀開被子,挪到床邊,直視大主教。

  「如果你被關在這個鬼地方,還能吃得下東西嗎?」他開口說道,聲音渾濁不清,像是喉嚨被什麼堵住了般,「半年了,被困在這裡半年,什麼消息都沒有……我的兒子怎麼樣了,我的女兒呢?」

  梅恩注意到牆壁上到處都是刻痕,似乎是用指甲扣出來的。對方就是用這種方法來計算日子的?

  他搬了張凳子,面對國王坐下,「您非得問這些會令你不愉快的事情嗎?」

  「……」對方沈默了半響,「我已經沒有用處了,你是來送我上路的吧?」

  「是。」

  「那麼一個垂死之人,還用計較愉不愉快作什麼!在死之前,我只想知道他們的情況!」到最後一句話時,溫布頓的聲音已近乎低吼。

  他終究忍不住了,梅恩想,不管怎麼說,作為一名國王,他的氣概和風度都已足夠到位。被虔誠者替換後送往赫爾梅斯的途中,他多次設法脫身。囚禁於此時,他也沒有陷入瘋狂,而是試圖通過交涉來換取自由。沒有謾罵,沒有歇斯底裡地吼叫,這在機關監牢中實屬罕見。如果不是計劃不可能更改,他真不願意把這樣的人浪費在對內的陰謀中。

  或許自己親自前來,也存著告知他近況的想法吧,主教想,不然只需要一個命令,就會有審判軍替自己了結他的生命。

  「您的大兒子,戈隆.溫布頓死了,」梅恩緩緩開口道,「被您的二兒子提費科.溫布頓判處斬首之刑,罪名是謀反弑王。您的三女兒嘉西亞.溫布頓在南境獨立,自封為碧水女王,和提費科的戰爭不可避免。至於四兒子和五女兒,我們沒有獲得太多消息。大概……他們還活著。」

  「你在說什麼,謀反?獨立?你們到底做了什麼?」

  「爭王令,」他一字一句說道,「將你的孩子們分派到各地,宣布誰能將領地治理得最好,誰就是下一任國王。」

  溫布頓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過了好久,他才低聲道,「為什麼?你們趁著禱告日下手,把我帶進隔間,扒光我的衣服……和神罰之石。你們用女巫將我置換成他人,你們明明可以慢慢占有這個國家,讓教堂矗立在每一處城鎮。為什麼要發布爭王令這種東西!我,我根本不可能……咳咳,」講到激動處,溫布頓佝僂著身子,劇烈咳嗽起來。

  「我根本不可能發布這種會引起孩子們自相殘殺的命令」,對吧?梅恩在心裡替國王補完,「或許您不會,可您的孩子們不一定會如您所願。他們長大了,也會有自己的想法。比如您的三女兒,嘉西亞,早在五年前就得到了碧水港,即使沒有爭王令,或者說,等到您自然死去,她會眼睜睜地看著戈隆登基而無動於衷嗎?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時間徐徐圖之,您應該也注意到了,女巫的能力不是永久的。」

  「該死的,他們互相打起來對教會有什麼好處嗎?教堂會因此陷入火海,信徒也會在戰爭中喪命,王國將亂作一團……」說道這兒溫布頓忽然一愣,不敢置信地抬起頭,「難道,你們想要——」一陣更為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國王的話,好不容易恢複過來後,他的聲音變得細若遊絲,仿佛那陣咳嗽消耗了他全部精力,「你們……想要消滅王室。」

  「正是如此,不過更準確的說法,是王權。」梅恩忍不住在心底稱讚道,多麼敏銳的判斷力。在這座暗無天日的地牢裡待了快半年,不喪失神志就已經算得上意志堅定,還能思考的,曆年來一隻手都可以數得出來,「王權會阻礙教會的發展,無論它多麼弱小,總是會如幼苗般慢慢長大。只有將它連根鏟除,教會才能「真正」得到這個王國。」

  「……」溫布頓的神色一下蒼老了很多,或許此前只是外表上看起來年邁,現在就連精神也衰落下來,他眼中的光芒變得暗淡了。

  「灰堡是大陸王國中面積最大的一塊,兵源眾多,正面戰爭對教會不利。我們為此策劃了很久。您的王國在內戰中必定會損失大量戰士和傭兵,只要持續兩至三年,我們的審判軍就能輕易地拿下灰堡全境。您不必太過悲傷,亡國之君並非只有您一人,其他三國也一樣。以後,大陸將不再有四大王國之分,晨曦、狼心、永冬,還有灰堡,都將消失。這片廣沃的土地上,只會有一個政權,那就是教會。」

  溫布頓沈默了,這個靠武力從兄弟手中奪得王位的人此刻已像是失去了生機,即使是梅恩也感到了一絲不忍,但心中沒有絲毫後悔。教會同樣為此付出了很多——大批傑出的信徒甘當棋子,奮不顧身投身於這場布局中。

  扮演溫布頓三世的人正是審判軍中一名虔誠的審判長,他信仰堅定,對教會絕對忠誠,原本將要接受神罰軍的轉化儀式。然而為了使命,他被女巫替換成國王的樣子,毫無榮譽可言地死在了灰堡王都的寢宮裡。他本可以把名字刻在赫爾梅斯教堂的紀念碑上,現在,教會卻只能將他的姓名永遠埋藏。

  原以為溫布頓不會再說話,梅恩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巧的瓷瓶,準備讓他喝下去時,他突然開口道,「詛咒……」

  「嗯?」

  「我詛咒你……我會在地獄深處等著你。」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梅恩必須聚精會神才能聽清楚他說的話。

  「很遺憾,這個世界並沒有地獄。就算有的話,那裡也不屬於我們。而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延續。只有統一四國,教會才能凝聚起最大的力量,去戰勝真正的敵人,否則的話……」主教說到這兒打住了,他看到溫布頓的手已經無力地滑落,頭歪向一邊,胸口的起伏完全停息下來。

  這是一個王者的結局,卻是我們全新的開始,他想。

  梅恩將瓷瓶收進懷裡,起身離開。推開木門,走廊裡靜悄悄的,仿佛那些哭嚎聲從來沒有響起過一般。他對守在門邊的審判軍武士交代了幾句善後措施,頭也不回地朝機關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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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49:59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六章 女巫的抉擇


  葉子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是如何撐過來的

      從蠻荒境返回絕境山脈的營地花費了她近半個月的時間。為了躲避邪獸,她小心翼翼地隱藏在粗壯的樹幹中,確認附近沒有邪獸活動後才前往下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盡管心急如焚,但她沒有別的選擇,一旦被混合種邪獸發現,她無法單憑自己的力量逃過追殺。

  十餘名姐妹倒在了魔鬼的殺戮之下,而其他姐妹們的能力根本不善於戰鬥,她們在鐵手魔鬼跳入人群中肆意屠殺之際四散奔逃,但最終能有幾個活著返回營地,葉子心裡根本沒底。她甚至不敢去想這個可怕的問題。

  走一路躲一路的行動方式對魔力消耗頗大,一天只能走出十餘里,特別是還要預備晚上過夜所需要的魔力。身上的乾糧吃完後,她就將一些野果轉化為可以充饑解渴的食物。共助會徽記早已失去了保暖功能,她只能用樹皮將自己包裹得更緊一點。想到還未成年就喪命於此的絲諾,葉子的眼淚便止不住滑落下來。

  更糟糕的是,到第四天晚上,她在樹幹中迎來的邪魔噬體——一連串的打擊讓她幾乎忘卻了這事。一股撕裂般的劇痛突然從胸口綻放,並迅速蔓延到全身,一瞬間差點令她失去意識,把舌頭咬得滿嘴是血才強聚起精神來對抗痛苦。在邪魔噬體的陣陣折磨下,葉子也曾想過放棄,但想到那二十多名可能活下來的姐妹,或在營地等待她歸來,或身受重傷,需要她的治療和救助,她硬是咬牙堅持了下來。

  好在這次邪魔噬體時間並不算長,當她從苦難中掙脫出來時,渾身上下已遍布裂口,流出來的鮮血把樹幹內都沾濕了。為了避免血液的味道引來邪獸,她不得不忍著傷痛,脫下衣服,前往另一棵大樹。同時讓光禿禿的樹枝長出綠葉,再把綠葉製成可以禦寒的衣服。在魔力的引導下,枝椏成了她的針,葉脈是她的線。

  一路上她未吃一口熟食,未喝一口熱水。進入絕境山脈後,盡管給自己的綠葉衣服再添加了兩層,手和腳都包裹的嚴嚴實實,但迅速降低的氣溫和沒過腳踝的積雪依然凍傷了她的腳趾。就這樣走走停停,拖著毫無知覺得雙腳,她終於回到了營地。

  看到姐妹們熟悉的身影,葉子一頭栽倒在地。

  轉醒過來已是兩天後,過長時間的失溫導致腳部受創嚴重,草藥也無法阻止不斷擴大的壞疽,不得已之下,姐妹們切除了她左腳和右腳各兩個損壞的趾頭。

  葉子並沒有太在意,能活下來就已經很不錯了,比起那些永遠回不來的姐妹,她已經足夠幸運。不過看到還活著的人雙臂上纏滿的白色布帶,莫大的悲痛便抑製不住地從心底湧起。

  出發時四十二名姐妹,現在只剩下六人。

  大家安撫了葉子一番後,年紀最大的書卷向她講述了一行人的經歷。

  在自己和魔鬼纏鬥時,非戰鬥能力的女巫趁機向營地方向逃跑。當天夜裡她們便遇上了邪獸——一群野豬種。眾人無力抵抗,只得四散而逃。被邪獸獵捕的那一批顯然凶多吉少,但她們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到隔天早上,眾人又被一隻狼形混合種盯上,這次逃出來的僅剩下八人。好在進入絕境山脈後,邪獸沒有再跟上來。

  回到營地沒幾天,兩名姐妹先後出現了魔力反噬的症狀。也許是因為共助會這次受到的打擊過大,前景一片灰暗,兩人都沒能挺過邪魔噬體。而戰鬥女巫們遲遲沒有歸來,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她們死在了魔鬼手下時,沒想到葉子竟然回來了。

  「那麼……其他人呢?紅椒、追風、還有導師大人,她們怎麼樣了?」

  葉子搖搖頭,「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了。」

  「是嗎……」書卷輕聲應道,看得出她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那你好好休息吧。還有……」她猶豫了下,「葉子。」

  「什麼?」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們商量了下,如果哈卡拉沒有回來,希望你能接過導師一職。」

  葉子愣了愣,隨後閉上眼睛。是啊,共助會在遭受如此慘痛的打擊後,不選出新的領導者,只怕立馬會土崩瓦解。但共助會的宗旨是為了尋找聖山,獲得自由和安息之地。現在尋找聖山已化為泡影,不,「聖山」本身就是一個騙局,它不存在於絕境山脈,也不存在於蠻荒之地。如此一來,共助會還有必要存在嗎?

  她心亂如麻,即使不去看她們,也能感受到姐妹們期待的目光,她們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帶領迷茫的眾人繼續前進。

  「我們……去找夜鶯吧,」沈默良久,葉子開口道。

  「什麼,找她?」

  「你是說去邊陲鎮嗎?」

  「萬一她是騙我們的,該怎麼辦?」

  「溫蒂也在那裡啊。」

  「說不定她早就死了。」

  姐妹們七嘴八舌嚷嚷道。書卷拍拍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問葉子道,「如果夜鶯說的,也是一場騙局呢?」

  「你們可以在鎮外安全的地方等待,」她睜開眼睛,「先讓我去探明情況,如果她說的是謊言,我會接過導師一職,如果……我死在鎮裡,書卷,你來帶領姐妹們繼續走下去吧。」

  「可是我……」

  葉子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你的能力不適合戰鬥,對營地日常運作也幫助不大。但我現在明白了,能力強弱與適不適合擔任導師並沒有聯繫。」導師是引路人,而不是能力最強者,可惜自己領悟得太晚了。若共助會的導師是耐心而又心細的溫蒂,結局會不會變得完全不一樣?「你和溫蒂一樣,都是最早加入共助會的人,也是姐妹中的長者。從王國東邊伴隨大家一起來到絕境山脈,經歷豐富,行事謹慎,大家都看在眼裡。沒有人比你更適合擔任姐妹們的導師了。」

  書卷沈默片刻,「……若夜鶯說的都是真的呢?」

  「那共助會就沒有必要再存在了,」葉子緩緩道,「邊陲鎮就是我們的「新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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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0:12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七章 冬暮(上)


  「預備——!刺!」

  凡納用力刺出手中的長槍,然後雙手劇震,槍杆發出崩裂的嘎吱聲。一頭狼種頂在槍頭,它的毛髮蓬鬆,血紅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張開的嘴中露出兩排尖牙,最大的那顆抵得上自己的拇指。他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邪獸,對方在空中揮舞雙爪,雪花甚至濺到了他的臉上。

  凡納腦中一片空白,幾乎是按訓練中積累下來的本能,下意識握緊槍杆,持續向前發力。一息的時間仿佛變得無比漫長,他看到槍杆彎曲到了極限,槍尖深深沒入邪獸的腹中,他甚至以為下一刻,那尖銳的利爪就會撕開自己的臉頰。

  「啪」的一聲,槍杆承受不住狼種的衝力,終於斷成兩截。也正是這一聲脆響,讓時間流動恢複了正常,對方往下墜落,正如來時一樣——它的爪子落在護牆上,刮出一連串碎屑,帶著那半截槍杆,沿著城牆重重砸落在地。

  「火槍隊,裝填完畢!」

  「自由射擊!」

  凡納身側立刻伸出兩根槍管,他趕緊後退半步,揚起頭,避免火藥碎屑和燃氣衝到自己的眼睛。至於耳朵,他已經顧不上了。

  火槍很快擊發完畢,凡納重新靠近護牆,發現牆底倒了一批各式各樣的邪獸。身邊有人捅了捅自己,他轉過頭,看到自己的捨友正得意地朝自己咧嘴。

  才摸槍一個星期多點,有什麼好得意的。凡納回瞪一眼,把視線重新移回戰場。等殿下的火炮隊派上用場時,你就會意識到自己手中那鐵管不過是根拐杖罷了。

  「炮長,你的槍,接著。」貓爪遞過一把新木槍,「這群邪獸發瘋了?已經有二三個時辰了吧?」

  「它們本身就瘋子,」凡納把槍杆架好,等待敵人下一波進攻,「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快到午時了。」貓爪嗬了口氣,趁著獵戶沒注意,飛快向兩邊張望兩眼,「柚皮呢?羅德尼兄弟呢?」

  「不要移開視線,你想被狼種開膛破腹嗎?」凡納沒好氣地說道,「他們被分到了其他城牆段,或許在三組,或許在四組,話說回來,你怎麼會來第一組?」

  「我是替補隊的嘛,」他嘿嘿一笑,「哪裡有需要,我就來哪裡唄。剛有一位大叔負傷了,正好輪到我替——」

  「預備——!」獵戶觀察員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貓爪的話。凡納看到十來隻邪獸正在迅速靠近,現在他也能快速分辨各種邪獸的類型,這一波只有兩隻狼種,其他為野豬種、狐種和一隻熊種,對城牆的威脅不大。

  「刺!」盡管如此,他還是聽從指令,和隊友統一刺出長槍。果然這一次槍頭空空如也,他收回槍杆,餘光看到狼種已被一組的其他隊員擊落。待到其它跑得較慢的邪獸也彙聚到城下時,火槍隊又擠進他的身側,向下自由射擊。

  這樣固定動作的重複,已經從拂曉持續到現在。當最初號角被吹響時,大部分人還在睡夢中。凡納打了個哈欠,這一次邪獸的攻擊比以往都要激烈,平時只會維持一到兩波的侵襲如今仍在繼續,城牆下的邪獸屍體都快堆起來了。中途已經被民兵二隊替換過一次,胡亂吃了點東西,休息片刻後又重新上了城牆。

  但意外的,凡納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鎮定,聽到號令刺槍收槍,其他交給火槍隊,就跟平日裡練習時一模一樣。起初看起來有些莫名奇妙的條例和動作要求,此刻都派上了用場,而且難以置信的有效。

  其他人也跟自己差不多,雖然雙手緊握槍杆,神情看起來頗為嚴肅,一些替補者還顯得十分緊張,大家的身子卻都站得筆直,沒有人往後退卻一步。

  不過凡納清楚,大家最大的信心不是來自於日複一日的練習,而是來自於殿下。凡納只有在火槍隊射擊後,才偷偷向城牆中段的望樓瞟上一眼——那是王子殿下矗立的位置。

  從號角響起,殿下第一時間就抵達城牆,和大家站在同一條防線上,到現在都沒有休息過。就連自己被輪換下去吃東西時,王子殿下依然待在望樓頂端,早餐還是首席騎士大人親自送上去的。

  回想上一任領主,每年邪魔之月撤離時,都是早早乘船離開。接下來是貴族,最後才輪到平民。尚有餘錢的可以付上幾枚銀狼,跟船離開,沒錢的,只能靠自己的雙腳,走到長歌要塞。光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沒錯,他們是屬於灰堡王子的部隊,和邊陲鎮之前的巡邏隊完全不一樣。那夥人仗著自己有盔甲有兵器,常常在新舊區橫行霸道,外來商人也是他們敲詐勒索的對象。在凡納看來,除了巡邏隊兩位隊長,其他人根本和流氓沒什麼區別。而民兵隊是一支強大的隊伍,在王子殿下的率領下,他們甚至能把令人聞風喪膽的邪獸阻擋於小鎮之外,始終不得前進一步。以往只有長歌要塞才能做到這一點。

  看看魚丸,舊區裡出名的膽小鬼,經常被人嘲笑的對象,加入民兵二隊後,現在拿起長槍也是有模有樣。還有費米,個頭巨大,卻總是慢人一拍,舊區裡的人以捉弄他為樂。現在,他那一套出槍動作,又快又狠,比大多數人都要嫻熟。凡納知道別人訓練結束後,他都要多練上一百槍,只因為殿下親口跟他說過一句,「越是不靈活的鳥,就要越早日起飛,才能趕上別人的步伐,最終超過他們。」

  明明一開始只為了那兩個雞蛋,為什麼現在反而有種慶幸自己加入了民兵隊的感覺?每天都有細微變化,每天都比昨日更進一步。凡納相信,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這一點。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自己的心情,或許,概括起來就是殿下在訓練時常掛在嘴邊的話——他們是一支不同於時代的隊伍。

  「嗚——嗚——」兩聲短促的號角聲讓凡納精神一振,這是混合種邪獸出現的預警。他眺目遠望,又是獅頭雙翼混合種,跟上次闖入城內的那隻極為相似。這是今天遇到的第二隻了,他想,不過,這次不一樣。除了火槍隊,他們還有其他幫手。

  凡納微微側頭,餘光中,殿下身旁一名金色短髮的小姑娘已經浮空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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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0:29

第一卷 邪月之歌 第八十八章 冬暮(下)


  「不要這麼著急,它還沒過來呢。」羅蘭望著躍躍欲試的閃電,歎了口氣。

  天知道她竟會對挑戰邪獸這麼感興趣,明明就不是適合戰鬥的類型,卻沒有一點兒常人面對邪獸該有的恐懼。「按照之前對付第一隻的辦法來,別逞強,你只是引誘邪獸,將它的注意力集中在你身上。注意保持高度!它雖然不能飛,但跳起來的時候也是頗具威脅的!」

  「知道啦知道啦,」閃電自信滿滿地道,「第一只過來的時候我就摸清了它的底細,放心,它連我的衣角都碰不到。」

  說話間,混合種邪獸已經靠近城牆,越過一片障礙地帶,朝無人防守的區段猛得躍起,翻上牆頭。不過這一次,沒有民兵隊員加以理會,他們仍留在自己防守的區段,等待獵戶觀察員的下一次刺擊命令。

  「那麼,對混合種邪獸特種作戰,現在開始!」羅蘭沈聲道。

  已經飛出去的閃電又停了下來,回頭望向羅蘭。

  「怎麼了?」

  「你這句話……」閃電想了想,隨後搖搖頭,「有些奇怪。算了,我出發了。」

  望著小姑娘快速遠去的身影,羅蘭尷尬地笑笑,問身後的安娜和夜鶯,「你們也覺得奇怪嗎?」

  「嗯。」兩人齊齊點頭。

  好吧……看樣子中二的台詞即使放到異界仍是中二,「那你們也去吧,注意安全。」

  「殿下您也是,」夜鶯躬身道,隨後拉起安娜的手,進入迷霧。

  羅蘭雙手背在背後,迎風而立,盡力裝出大BOSS應該有的模樣。他知道不少人都會在戰鬥喘息之機偷偷回望自己,所以盡管雙腳發麻,他仍站在城牆最高點,讓所有人都看得到——無論何時,王子都與他們同在。既然不能親自投入戰鬥,他至少可以用這樣的方式激勵人心。

  這次邪獸侵襲已經超過了以往任何一次進攻的強度。按鐵斧的說法,往年整個邪魔之月中,只會有一到兩隻混合種出現,但算上現在這隻,今年邊陲鎮已遇上了四隻混合種邪獸。持續時間也格外漫長,邪獸們不停從迷藏森林中出現,以數十只為一批的規模,不斷奔向城牆。

  還好最近一個月燧發槍產量大增,現在一百人的火槍隊已經武裝完畢,不然真不能保證如此高效的擊殺速度。若是弓弩的話,只怕現在上弦都吃力了。在持久戰中,火槍對體力消耗頗小的優點會愈發明顯。當然,火藥的消耗猛增也夠令羅蘭頭痛的了,他已經在考慮把倉庫裡那二十多包炸藥統統拆掉,取回火藥配給火槍隊使用了。

  另一邊,閃電已經飛臨混合種邪獸的頭頂。她從口袋裡摸出塊石頭,朝邪獸擲去。石頭準確地落在了對方的腦袋上,這突如其來的打擊令它猛得向後一退,才發現攻擊竟是來自空中。

  閃電挑釁似的壓低高度,從它面前穿過,並貼地向小鎮中心飛行。混合種邪獸雖然有著一定的思考能力,但眼前的小姑娘顯然被判定為不具威脅。它立刻猛撲上去,雙翼張開,幾個起躍間便滑翔出去近百米。閃電立刻將自己拉起,在空中一個轉身,繞過幾棟平房,向另一條街道拐了進去。

  就這樣七拐八繞之間,她將敵人引誘到了小鎮中央廣場上,這也是她和夜鶯約定的攻擊地點。由於獅頭雙翼混合種的嗅覺十分靈敏,即使身處迷霧中的夜鶯也會被發現,所以在夜鶯和安娜發起攻擊前,自己必須盡可能牽扯住邪獸的注意力。

  而閃電做得十分完美,混合種現在顯然已暴跳如雷,愈發狂躁的獸性掩蓋了那本就不多的理智,它張大著嘴,向空中數次跳起,但身上沒有任何負重的閃電遠比邪獸靈活,她上上下下地戲弄對方,讓其每一次跳起都無功而返。

  夜鶯也已從另一個方向抵達廣場——和閃電不同,進入迷霧後的她,完全忽視了路上的房屋和柵欄,以一條筆直的路線前進。安娜的火焰距離只有十步(5米),必須從尾巴後方靠近才能降低被邪獸發現的可能性。

  對付第一隻混合種時還出了不少岔子,但此刻夜鶯已經完全熟悉了安娜的攻擊方式,在離邪獸還有三十步的時候,她將速度提至極限,地面在瞬間像是縮短了一般,幾乎一步就跨過了剩下的距離,安娜回過神來時,怪物的尾巴都快貼到臉上了。

  「就是現在!」夜鶯喊道。

  安娜身邊的黑白世界如潮水般褪去,眨眼間,她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小鎮廣場。綠火在指尖悄然乍現,隨後擴大成巨大的火焰牢籠,將邪獸一頭罩入其中。

  夜鶯飛速後退,撲面而來的滾滾熱浪已經讓她感受到了灼痛。

  在可以融化鋼鐵的高溫中,邪獸甚至還來不及掙紮,便已化成一團火球,轟然倒地。

  「看來她們已經解決了,」代替夜鶯充當臨時守衛的溫蒂看到遠處騰起的碧綠火焰,撇撇嘴道,「似乎就我沒起什麼作用啊……」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都不用上戰場,」羅蘭仍保持著背手站立的姿勢,故作輕鬆道。話雖如此,但他心裡清楚,今天若沒有女巫加入防線協助作戰,面對能飛躍城牆的混合種邪獸,民兵隊必然會陣腳大亂。

  就連娜娜瓦都已來到了城牆下,在提古男爵的保護下,快速治療那些不慎受傷的戰士。這是羅蘭第一次在所有民兵隊員面前公開女巫的力量,結果令他十分欣慰。在隊伍裡有著治愈天使之稱的娜娜瓦顯然將女巫群體聲望刷到了一個新高度,安娜和夜鶯在城牆上聯手殺死第一隻混合種後,人群中還一度響起了歡呼聲。

  當然,他清楚不可能所有人都對此毫不介意,這樣的局面已是十分難得。民兵隊中有了初步的共識後,他接下來的計劃才會方便實施許多。

  忽然間,城牆上的槍聲稀疏下來,羅蘭注意到,邪獸開始紛紛撤離城牆。它們竟然撤退了?他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這時,天空中一道光芒穿過厚厚的雲層,灑落地面,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很快,灰蒙蒙的天空被千萬道光芒穿透得千瘡百孔,所有光線彼此融為一體,變得耀眼而不可方物。大地陡然明亮起來。

  「太陽再次升起之日,便是邪月完結之時。」

  城牆上出現了短暫的平靜,接著,歡呼的浪潮席卷了邊界防線。漸漸的,鎮民們也陸續走出屋子,跟著高喊起來。為這久違的陽光,為自己平安度過冬天,為了他們的王子,歡呼雀躍。所有聲音最終彙聚成一股洪流,響徹整個邊陲小鎮!

  邪月之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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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0:44

第二卷 星星之火 第八十九章 慶典(上)


  今年的邊陲鎮與往年都格外不同。

  往年邪魔之月結束後,要在長歌要塞的貧民窟再等上一個月,待積雪完全化淨後,才能踏上返家的歸途。而回到小鎮後,看到的大多是一片狼藉。數個月無人打理的房屋破敗不堪,一些不甚結實的木屋早已被大雪壓垮,有些鎮民家中甚至還躲著邪獸,把櫃子桌子咬得七零八落不說,還拖來草料破布填在角落,顯然是把這個能避風躲雪的地方當成了自己的巢穴。他們往往要花一周來修葺房屋,更換泡水發黴的家具,至於久久不散的腐壞味道,此地的居民們都習慣了。

  不過今年,邊陲鎮可謂煥然一新,積雪很快被掃去,家門口掛起了王子殿下發放的彩色紙旗。遠遠望去,單調而破敗的小鎮變得五彩繽紛起來,各色旗子混合在一起,如同花的海洋。所有人奔走相告,邪魔之月結束後的首日,殿下將在廣場舉行盛大的歡慶舞會!任何人都可以前往,不僅不需要繳納錢幣,聽說還有免費的食物發放!

  舞會是什麼,那可是上層貴族才能參加的社交場合,大家從來都只在見多識廣的大城市行商口中聽說過,但即便是他們,也無法參與其中。聽商人們說,那不是光有錢就能得到邀請的活動。王子殿下居然讓所有人參加?

  「殿下,您這樣做,不太好吧?」首席騎士勸阻道,「這裡既沒有樂隊,又沒有領舞者,舞會的節奏誰來控制?再說了,這種偏僻之地,就連貴族都不一定會跳舞,您的領民只會把一切都搞砸的。」

  卡特在王都時只去過一次舞會,那是一位侯爵為慶祝女兒生日舉辦的。優雅的弦樂和激昂的鼓點交錯響起,女士們在悠揚的音樂下翩翩起舞,男士則在鼓聲響起後展現自己快速而有力的舞步,或旋轉,或踢踏,將動作與鼓點接合起來。休息期間,侍從端著酒水和點心在人群眾穿梭,男士們紛紛物色自己心儀的女子,待到最後一首樂曲奏響時,便鼓起勇氣上前邀約,成功者在舞會散去後,還有一番風花雪月。

  卡特歎了口氣,雖然當時年少的自己沒能約到心儀的姑娘,但那種優雅而浪漫的氣氛至今仍讓他回味不已。把風度出眾的貴族換成這幫天天和石頭、野獸打交道的村夫?天哪,他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的場景。

  「領舞人?有啊,」羅蘭吩咐民兵隊將廣場中的石頭雕塑和絞刑架統統拆除,「鐵斧和民兵隊就是。」

  「那個沙民?」卡特愣住了。作為火槍隊隊長,鐵斧在邪魔之月的表現總算是贏得了首席騎士的認可,異族稱號也不再提及,不過對方終究是莫金族人啊,怎麼可能知曉大陸王國的禮儀!

  羅蘭神秘地笑了笑:「因為我要舉辦的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舞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要做的準備工作並不算多,主要是拆除廣場中的障礙物,再在中心位置搭起一座木柴堆。柴堆邊用磚頭壘起了桌台,用於燒烤食物。沒錯,這就是羅蘭一拍腦袋想出來的慶祝舞會——篝火聚會和野外燒烤的混合體。

  用什麼來增加人民對於居住地的認同感,一直是王子認真考慮的問題。國家主義、民族主義對於這些一輩子為領主打工,大字不識一個的鄉野村民來說實在太過深奧,也只有他們的家財和親人才值得關心。越是落後,就越是短視,這是文明發展的規律,「文明最後總會變得和它的思想一樣大」,羅蘭對此深以為然。

  不過這並不代表精神建設可以忽略,勝利慶典就是他琢磨出來的改造方法之一。事實上他對這個世界度過邪魔之月後沒有任何慶祝表示感到難以理解。每年一次的邪獸侵襲簡直就跟天災一樣,戰勝了這般邪祟,自然是值得大書特書的一筆。

  於是他決定,將每年邪月結束後的第一天命名為勝利日。凡歸屬於他的領地,這一天不僅公休,還要舉辦各種慶祝活動。只要持續三四年,它將會變為一種傳統,在領地上流傳下去。而領民們逐漸也會感受到,自己與其他領主治理下的人民確有不同。

  還未到中午時,廣場中就擠滿了人,民兵隊員排成圈,將大家擋在木柴堆之外。

  看來免費發放食物還是頗具吸引力的,整個小鎮至少來了一半人,羅蘭想。美中不足的是廣場終究小了點,除了柴堆外的一圈空地,千餘人幾乎肩貼著肩,很難有活動的空間。他還看到一些孩子已經爬上了最近的屋頂,向廣場中間探望。

  第一次慶典嘛,難免有缺憾。羅蘭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登台致辭。

  這已是他第二次在廣場進行公開演講,心態要比上回鎮定得多。

  「我的領民們,中午好。我是灰堡王國四王子,羅蘭.溫布頓。」他依然選用了和上次一樣的開頭,但這次效果截然不同,話音還未落下,人群中已經爆發出熱烈的呼聲,「王子殿下萬歲!」「殿下萬歲!」

  羅蘭頓時感到胸口一熱,這次他可沒安排什麼托,看到民兵隊和群眾自發的歡呼聲,成就感和滿足感充盈於他的心頭。

  待到呼聲稍退,他向下壓壓手,「邪魔之月結束了,在民兵隊英勇奮戰之下,邪獸始終未能越過城牆一步。邊陲鎮以極小的代價戰勝了可怕的敵人,這證明,只要大家團結起來,即使不依靠長歌要塞的施捨,我們也能在此地站穩腳跟!他們想用糧食威脅小鎮,想用饑餓和嚴寒逼迫我們屈服,而今天的勝利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徒勞之舉!」

  「說得沒錯,我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地方了!」

  「跟著王子殿下,冬天沒有一日餓著肚子的!」

  「終於可以不用受他們勒索了,殿下仁慈!」

  羅蘭趁著眾人不斷高漲的情緒,繼續大聲說道:「讓我們為這輝煌而榮耀的勝利慶祝吧,這是值得被銘記的一天!我宣布,從今以後,邪魔之月結束後的首日將稱為「勝利日」!慶祝舞會正是為此而設!我的領民們,盡情享受這一天吧!現在,舞會開始!」

  火把被丟進塗抹過油脂的木柴堆中,火焰碰的一聲騰起,瞬間點燃了整個廣場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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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1:01

第九十章 慶典(下)


  六頭醃製好的全牛被推車運至篝火旁——如果不是民兵隊護送,羅蘭懷疑推車越過人群時,全牛就會被熱情的群眾瓜分乾淨。

  這也是他城堡地下室裡的全部存貨了,想到下一艘商船到來之前自己都沒有肉排可吃,羅蘭便覺得心裡在流淚。為了辦好這次慶典,他算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從王都帶來的禦用廚師只負責抹料和監督火候,燒烤任務交給了民兵隊裡力氣大的六人來完成。一條鐵杆從牛嘴巴處插入體內,擺在火堆邊的磚台上。火焰熊熊燃燒,隔著兩三米遠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很快全牛的表皮上發出滋滋的聲音,油脂從毛孔中冒出,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當然,烤肉時不能讓大家乾等,在羅蘭的示意下,鐵斧帶著一隊民兵隊員登場了。

  那些華麗而複雜的宮廷舞蹈並不適用於這樣的場合,沒有長時間的訓練,連動作要領都不一定能記住,更別提展現優美的舞姿了。若要保證簡單易懂的同時盡情展現自我,沙民的舞蹈顯然更符合平民百姓的口味。

  只見鐵斧和隊員們雙手叉腰,其中一隻手穿過右側同伴的手臂,形成一環扣一環的模樣,圍繞火堆排成兩圈。隨著伴奏——也就是數支高低音號角吹響起,他們開始按順時針方向移動,每踏出一步,另一隻腳就向前踢出,同時高喊「哈嘿!」

  「這就是您說的領舞?」卡特瞪大了眼睛,「這也算舞蹈嗎?」

  「當然算,而且簡單好記,昨天晚上民兵隊只練了一刻鍾就掌握了步伐,」羅蘭笑道,「你想不想上去試一試?」

  卡特搖頭拒絕了。他只覺得心裡仿佛有什麼東西哐當一聲碎裂開來——別了,那令人心動的美麗姑娘,別了,那略帶傷感的青春回憶。

  其他民兵隊員拍起掌來,跟隨舞者的腳步,每一輪出腳便帶來一次掌聲。極富韻律的節奏感帶動了群眾,他們紛紛伸手照做。隨著掌聲越來越快,鐵斧和隊員旋轉速度也越來越高,人環開始出現脫節的跡象,沒多久,一名隊員不慎摔倒,接著連帶著一群人倒下,旋轉戛然而止。群眾們愣住了,但民兵隊的掌聲絲毫沒有停息,反而變得如暴風驟雨一般。

  鐵斧扶起跌倒的隊員,向人群中大喊:「大家看明白了嗎?有誰想來試試?跌倒的話就算一輪結束!加入舞蹈的人,都能分到一塊香甜美味的蜂蜜烤肉,堅持得越久,肉的份量就越多!」

  若是貴族和大戶人家的邀請,鎮民們不一定會踴躍參與——潛意識裡,他們總是高高在上,視平民百姓為草芥,答應的事再反悔也是常見之舉。但看到民兵隊員,也就是平日裡熟悉的鄉親鄰居們在向自己招手鼓動時,一個個頓時按捺不住了。

  有了第一個,很快就有第二個、第三個。新一輪舞蹈再次開始,只不過這一回,大部分舞者換成了群眾。盡管動作簡單,但大家都樂在其中,外加蜂蜜烤肉作為獎勵,參與者皆拿出了最好的表現。

  這正是羅蘭希望看到的場面。

  除了烤肉,還有麵包、魚餅、麥酒,這些都會在牛肉分發完之後陸續發放,慶典將持續到晚上,但羅蘭不會一直待在這裡。他安排卡特負責現場安全,助理大臣來為閉幕致辭,隨後離開了。

  他還有一場私人慶功宴要參加,地點就在城堡後花園裡。

  當傍晚降臨,後院仍然燈火通明。

  和廣場中央一樣,這裡也燃起了一堆篝火。所不同的是,用於燒烤的雞肉全部切成了塊狀。調料和油也是自己配置,完全模仿野外燒烤的吃法。這種新奇的自助方式讓女巫們愛不釋手,當然在羅蘭眼裡,同樣是一副難得地奇景——比如安娜把雞塊抹好佐料後直接用綠火包裹起來,瞬間就能燒出一塊香噴噴的雞肉。夜鶯則展現了她不可思議的刀技,餐刀在手中時隱時現,圍著雞肉上下翻飛,剝開後,骨頭便完整地掉落下來。

  當然還有葡萄酒,這些從柳葉鎮捎來的瓶裝葡萄酒顯然比麥酒更適合女性的口味。閃電一個人就喝掉了半瓶,羅蘭雖然想說未成年人禁止飲酒,但她抱著酒瓶浮在半空中,勸阻難以實現,他想了想也就罷了。

  燒烤進行到一半時,羅蘭微微感到了醉意。他靠在椅子上,看著眼前這群歡顏笑語的姑娘,頓時覺得欣慰無比。這才是王子該有的生活,他想,對於女巫們也是。擁有過人能力和外貌的她們不應該被作為獵殺的對象,若放在自己穿越前的年代,恐怕她們走到哪裡都是耀眼奪目的焦點人物。而自己現在所能做的,僅僅是在這塊方寸之地,讓她們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就在這時,閃電飄落下來,直接坐在羅蘭腿上,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冷不丁貼上臉頰親了一口。

  盡管這個動作做得十分迅捷,但仍被一干女巫捕捉到了。

  她笑嘻嘻地飛開,見安娜、夜鶯和溫蒂一臉吃驚地望著自己,擺擺手解釋道:「按峽灣的規矩,慶祝勝利的宴會上,女子是可以主動向首領獻吻的。爸爸每次都會讓我親他來著。灰堡沒有這種習慣嗎?」

  「當然沒有,」羅蘭的醉意瞬間醒了大半,「呃……咳咳,閃電你喝醉了,趕緊給我回去睡覺!」

  「怎麼可能,」閃電抗議道,「我在航海時,經常跟大家拚酒,從來就沒有輸過。」

  羅蘭只好求助於女巫,他望向溫蒂,後者點點頭,卷起一股向下的氣流,將閃電吹落下來。在快要落地之際,溫蒂上前兩步抱住女孩,不顧她在懷裡嚷嚷個不停,徑直朝城堡走去。

  「不用理那傢夥,她喝多了而已。你們繼續吃,待會還有甜點。」羅蘭頓時感到氣氛有些尷尬,特別是安娜看自己的眼神,令他覺得有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完全不受影響的只有娜娜瓦,她仍專心烤著手中的雞翅膀,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當篝火逐漸熄滅後,羅蘭讓夜鶯護送娜娜瓦回家,自己去井邊用冷水洗了把臉,同樣準備回房睡覺。這場小小的插曲羅蘭並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閃電還只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不過走到三樓的臥室門口時,王子的心猛得跳了一下。

  他看到了靠在門邊的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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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1:42

第九十一章 心牢


  月光從樓道間的窗口灑下,將女子的半邊臉龐照亮,她的眼睛反射出幽幽藍光,猶如黑暗中的星辰。安娜的身子斜靠在門扉上,大部分沒入陰影中,但輪廓線依然隱隱可見——良好的營養補給使得她完全不似最初那般幹瘦模樣,作為一名剛剛成年的女性,她的身形恰到好處,蘊含著這個年紀獨有的青春魅力。

  羅蘭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慢慢走上前,對方也看到了他,站直身體,與他四目相對。

  「那只是一場意外,我不知道她會——」他開口道。

  「我明白。」

  「對方還小,我根本沒放在心——」

  「我也明白。」

  和羅蘭預想中的不同,安娜並不像在鬧彆扭,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不悅,而是一副一本正經的神情。她的湖藍色雙眸中沒有泛起丁點波瀾,羅蘭意識到,對方仍是那個直來直往的女子,她不喜歡偽裝,也不需要偽裝。果然,她主動說道:「我無法像閃電那樣,在眾人面前敢做出如此……大膽的行為,所以我只好在這裡等你。」

  說完這句話後,她的雙頰明顯看到了一絲紅暈,但即使如此,她也沒有退縮,眼睛仍與羅蘭直視,神情可謂無比認真。

  羅蘭心跳慢了兩拍,他想說點什麼,但此刻一切言語都顯得多餘。她或許介意閃電的舉動,但委屈或抱怨不是她行事的方式,她只會將自己的要求直截了當地表達出來。

  耿直而努力的孩子不應該被拒絕,他想。彎下腰,羅蘭將臉頰貼近安娜,對方的鼻息微微吹拂,像是撥弄心弦的春風。略帶緊張的呼吸聲在寂靜的走道裡清晰可聞,隨後,一張柔軟的唇輕輕印在了羅蘭的臉頰上。

  「晚安,殿下。」安娜輕聲道。

  *******************

  溫蒂靠坐在床頭,翻看著手中的書籍。

  這對她來說,是難得的閒暇時間,也是在共助會時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來小鎮沒多久,她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在睡覺前清洗乾淨身子,穿上絲製的睡袍,不係腰也不扣扣子,盤腿坐在被窩中,將軟綿綿的枕頭墊在腰後,閱讀從殿下那兒借來的書籍。

  今天安置閃電花了不少時間,所以她沒打算再回到後花園,而且洗漱後直接上了床。

  這是一本關於教會起源的史書。

  盡管她從小在修道院長大,但對這方面了解並不多。修女長反複告誡她們要聽從神的訓導,可從未提起過神的名諱——這令兒時的她感到迷惑不解,大家都有名字,為何最高貴的神明反而沒有?

  書中記載的和她後來聽到的傳聞基本相同,大陸上起初共有三大教會,相互認為對方是異端,信奉的是邪神。這場信仰之戰持續了將近一百多年,最終現在的教會大獲全勝,並宣稱邪神已被消滅,今後神祉有唯一的名諱,就是神明這個詞本身。

  後面的篇幅都是描述教會的榮光和不朽,包括舊聖城和新聖城的建立,以及對邪惡女巫作亂所取得的勝利。這讓溫蒂覺得十分奇怪,她曾在羅蘭殿下那兒借閱過《灰堡歷史》和《大陸簡史》,第一本幾乎事無巨細地記載了王國的建立、發展和重大事件。譬如每一位國王的名字、婚姻情況以及兒女的去向。人物篇內所記載的家族分支簡直像一部詳細的族譜。

  《大陸簡史》則著重於四大王國的演變,權利交替和政治鬥爭,但各個王國的統治者生平依然是重要的記載內容。

  可教會的史書上,沒有提及任何一位教皇的名字,或者說,和神明一樣,直接用教皇一詞取代了曆任領導者的名字。通篇看下來,仿佛他一人就貫穿了數百年的歷史。這根本不符合常理,與其說記錄,倒不如說在刻意淡化。

  就在這時,夜鶯突然出現在房中。溫蒂放下書本,饒有興致地望著對方:「這麼晚了,居然有空到我這裡來?」

  後者揉了揉脖子,走到床邊坐下,「剛送完娜娜瓦回家,閃電呢?」

  「一倒床上就睡著了,嘴裡還爸爸、爸爸的念個不停,」溫蒂聳聳肩,「平時看她膽大包天的模樣,仍然是個孩子啊。」

  「在你眼裡,誰都是孩子,」夜鶯奪過她手中的書,「殿下說過了,晚上盡量不要看書,特別是坐在床上看書,光線不充足的話有害視力。」

  「是是,殿下說的。」

  兩人閒聊了好一會兒,從銀光城說到絕境山脈,從聽說小鎮有女巫遇害到和王子攜手對抗邪魔之月,夜鶯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而溫蒂也時不時搭上兩句。這是過去五年裡兩人形影不離所形成的默契。時間就這樣緩緩流淌,直到蠟燭快要熄滅時,溫蒂才掩嘴笑道,「怎麼,看到閃電的那番舉動,睡不著了?」

  「你在說什麼啊……」

  「還能是什麼,」溫蒂笑著搖了搖頭,「薇羅妮卡,我們是女巫,你應該知道的。」

  「……」夜鶯沈默下來,過了好久才輕聲應道,「嗯。」

  這就是命運,所有女巫無法逃避的命運。溫蒂收起笑容,輕歎了口氣,「羅蘭.溫布頓是王國四王子,而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助他登上王位,成為灰堡國王。他會治理好國家,並給姐妹們一個容身之所。」

  「但是,他終究是一位國王。待到時機成熟,他會迎娶一位公爵的女兒,或其他王國的公主,然後誕下子嗣。或是一人,或是許多;或是男孩,或是女孩。男孩將繼承這個國家,女孩則會嫁給其他家世顯赫的貴族。」

  說到這兒溫蒂停頓片刻,說出了夜鶯,或者說所有女巫都不希望聽到的那句話,「薇羅妮卡,我們是女巫,女巫無法生育後代。」

  「就算盡最樂觀的想,殿下執政百年之後,姐妹們終於能和常人無異,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在王國每片土地上。偶爾也會有傑出的女巫進入上層階級,被冊封為貴族,但女巫無法生育的事實仍不可改變。她們不會有後代來延續家族的輝煌,同樣,那些世家也不會考慮迎娶一名女巫。上天賦予了我們一些東西,同時也奪走了我們一些東西。這就是命運。」她輕聲道,「願您仁慈。」

  「我明白的,」她低聲說。

  ……

  送夜鶯離開後,溫蒂心裡也不太好受,但她相信對方能走出來,畢竟她們曾跨過那麼多道難關,不會輕易倒在這道坎上。

  她是這麼堅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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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2:03

第九十二章 隊伍改編


  「這樣一來,我們的任務就結束了吧?」廣場上,貓爪清理著篝火燃盡的殘渣碎屑,遺憾地說,「真不想回到礦洞裡去工作啊。說真的,我現在都有點懷念邪魔之月了。」

  「是啊,我也不想跟那些石頭打交道,」柚皮應聲道,「最重要的是,薪酬差太多了。哪裡還有像炮兵隊這樣的工作,每天都有肉吃,還有每月15枚銀狼的薪酬。」

  「說什麼傻話呢,」在一旁舉著火把照明的凡納沒好氣道,「這次是王子殿下糧食發放得多,邪魔之月才沒有餓死一個人。想想前兩年,舊區的人有一半沒有撐過冬天!你還懷念?再說了,隊伍不會解散的,殿下把我們招進炮兵隊,燒掉了那麼多火藥,就是為了聽個響?」

  「但邪獸已經沒有了啊,殿下還要炮兵隊做什麼?」羅德尼拄著掃把問。

  炮兵隊也不是為邪獸準備的,凡納想了想,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總之,明天我們就知道答案了,」他打了個哈欠,不耐煩地擺擺手,「快把這裡清理乾淨吧,我還想早點回去睡覺呢。」

  第二天一早,響徹營區的集合號證實了凡納的說法。

  待所有人集齊後,鐵斧站到列隊前大聲說道:「你們已經完成了第一個階段性任務——保衛邊陲鎮不受邪獸侵害。經過三個月零六天的戰鬥,你們獲得了殿下的認可!接下來的民兵隊將改編為殿下的正規軍,如果有不願意繼續戰鬥的,現在可以站出來。殿下說了,此刻離開民兵隊的,發放全部薪酬,並額外補發25枚銀狼作為……」他想了想殿下的話,「嗯,退役費。」

  三百人中無一人動彈,只有貓爪舉手道:「報告。」

  這也是訓練時王子殿下製定的古怪規矩之一,隊員不得私下交頭接耳,有事詢問時必須先喊報告。

  鐵斧點點頭,「說。」

  「正規軍是什麼意思,指冊封我們為騎士嗎?」

  凡納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但他很快回複到正經嚴肅的麵孔。

  騎士?那可是算得上貴族了,不僅擁有產業和扈從,還要分封土地。能問出這種問題,真是丟炮兵隊的臉。

  「不是,」鐵斧耐心解釋道,顯然他也就此詢問過殿下,「正規軍就是專職從事戰鬥的軍隊,只為保護殿下、保護殿下的領地而戰鬥。換句話說,工人在礦山挖礦時,你們在訓練,農夫收獲麥子時,你們在訓練,商人售賣貨物時,你們仍在訓練。所有的訓練都是為了在將來的戰鬥中取得勝利,就如邪魔之月時你們所做的那樣。」

  「那和民兵隊有什麼不同?」貓爪又問道。

  「更頻繁的訓練、更嚴格的制度,以及更加豐厚的回報。」

  「報告!」這次是羅德尼,待鐵斧點頭後,他迫不及待地問,「更加豐厚的回報是什麼?」

  凡納歎了口氣,為什麼自己組裡的小夥子一個個都如此浮躁?雖然他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正規軍將執行軍官制度。在戰鬥中按指定計劃完成作戰任務,或有卓越表現的,可以晉升軍官。」鐵斧大聲說,「比如說,站到我這個位置。」

  這是殿下說的話嗎……凡納暗想,若真實施起來,不是在鼓勵大家犯上嗎?他悄悄看了看四周,眾人卻像是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一般,仍聽得津津有味。

  「軍官能得到更高的薪酬,以及……自己的土地。」

  最後一句話讓隊伍中響起了一陣呼聲,凡納也不例外,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能得到土地的話,那和騎士有什麼區別?

  「但是記住,你們一旦選擇成為正規軍,所要遵守的制度將與民兵隊完全不同。例如未能完成任務、臨陣逃脫、叛變和其它違反紀律的行為,都會受到嚴懲。這不是少吃一個雞蛋的問題,懲罰包括勞役、監禁,甚至絞刑。而獲得的職位和獎勵也將會被收回。」鐵斧頓了頓,「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人群中一片沈默,鐵斧默數十息後,依然無人動彈。他不由得咧嘴笑道:「很好,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一支直屬於羅蘭.溫布頓殿下的正規軍了!」

  凡納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若是三個月前聽到那些可怕的懲罰,他早就開溜了。晉升有什麼用,土地有什麼用,都不如保住自己的命實在。但如今,他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原地不動,比起回到北坡礦山碎石頭,或待在舊區無所事事地閒逛,凡納覺得自己更適合這裡。

  「觀察力不錯,你叫什麼名字?」

  「凡納先生,好好幹。」

  想到殿下的鼓勵,他再次確認了自己的想法——他屬於民兵隊,今後,也將同樣作為正規軍的一員,繼續為殿下而戰。

  ……

  鐵斧很快宣布了今天的第一項訓練:野外拉練。

  一開始凡納還覺得不以為然,跑步這種訓練,即使在邪魔之月時也很少中斷。吃過早餐後,看天氣狀況怎麼都要在鎮裡跑上兩圈,除非下起鵝毛大雪才會中止。按殿下的說法,這樣有益於活動筋骨,在防守城牆時不至於手腳僵硬,刺不出槍。

  不過當隊伍跑出邊陲鎮後,他立刻感受到了兩者的差別。

  此時野外的積雪還遠沒到融化的時候,三個月時斷時續的雪下到現在已能沒過膝蓋,與其說跑步,還不如說在雪地裡爬。隊伍頓時變得稀稀拉拉,一腳下去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拔出來。

  毫無疑問,這種專門折騰人的訓練肯定是王子殿下想出來的。凡納已經摸透了殿下的想法。此時抗議基本無效,唯一能做的只有堅持到底。

  這一去一回便花掉了整個上午。當隊伍返回小鎮時,凡納只覺得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靴子裡灌入的雪都化成了水,即使站在太陽下,大部分人仍凍得渾身發抖,巨大的體力消耗更是加劇了這股寒意,就連鐵斧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他宣布隊伍解散,午餐開餐時間推遲半個時辰,讓大家先把濕透的鞋子和褲子換掉。

  令眾人稍感欣慰的是,下午的訓練也取消了。

  當然,他們都不知道,閃電一路跟蹤了他們的拉練情況——這也是小姑娘的日常訓練內容:精確控制魔力的勻速飛行。當她把觀察到的信息彙報給羅蘭時,後者幾乎哭笑不得。

  整個上午隊伍行進總裡程數:四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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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2:18

第九十三章 軍隊框架


  勝利慶典之後的幾日,羅蘭又投入到了種田大業當中。

  坐在辦公室裡,窗外的滴答聲響個不停,猶如在下雨一般。那是積雪融化的聲音,他在鄉下過年時,最喜歡趴在窗邊,看著屋簷下長長的冰棱柱化成透明的水滴,一點點滴落。此刻雖然沒有了這樣的閒暇,但一邊撰寫計劃,一邊聆聽大地復蘇的聲音也挺不錯的。

  按往年的經驗,化雪需要一周左右的時間,不過小鎮與要塞之間的陸路想要通行至少得等上一個月。沒有硬化路面和排水措施的泥巴路在冰雪融化後會是什麼情況,羅蘭可以想像得出來。若能順利拿下長歌要塞,他首先要做的事,便是在兩地之間修出一條可供馬車通行的硬化道路。

  不過現在需要優先要解決的,仍是軍隊建設問題。沒有一支可靠而強大的軍隊,就不可能在人數處於劣勢的情況下擊敗要塞軍。把民兵隊轉化為正規軍只是第一步,具體的編製、規章紀律和獎懲才是他頭痛的問題。

  雖然小時候雖然玩過軍棋,但此刻早已忘得一乾二淨。羅蘭經過一番冥思苦想,乾脆決定自己來編造。反正他是新式軍隊的創造者,設定不合理也沒人發現得了。

  於是邊陲鎮第一軍編製很快出爐:以軍、師、營、隊、組作為整體框架,五人為一組(考慮到一門火炮至少需要五人來操作),十組為一隊,十隊為一營。至於師和軍的人數,他決定以後再去考慮。鑒於這個時代的整體作戰水平,只要有兩三支營級部隊,就足以在野戰中擊潰絕大多數對手。

  最基本的框架定下來後,羅蘭長籲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規章紀律則要簡單得多,除了任何時候都必須服從軍令、服從長官、不得臨陣脫逃、不得背叛等等這些老生常談的規矩之類,羅蘭首先訂下的紀律,便是禁止劫掠和擾民。

  放縱手下劫掠的壞處舉不勝數,對當地民眾造成的惡劣影響花上好幾年時間也難以彌補。這也是他堅持要用平民作為軍隊人員構成的原因。

  當貴族響應領主號召出征時,想要在擊敗敵人後不參與劫掠簡直是天方夜譚,或者說,他們願意跟隨領主出征的主要原因,就在於可以肆意掠奪對手的財富和領地——當然,也包括領地上那些無辜的平民。

  至於傭兵和土匪,就更不用說了。看起來彪悍凶狠,實際上只能打順風戰,同時搶劫也是他們收入的一大來源,軍紀對這幫人來說毫無意義。

  只有平民組成的軍隊,才不會將其他平民視作待宰的羔羊。當然,光靠紀律和嚴刑約束還不夠,日子長了,心底的貪欲總會隨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而不斷放大。因此獎勵手段必須同時跟上,才能從根本上杜絕劫掠和其它違紀行為。

  為了使獎勵足夠激勵人心,羅蘭決定放出終極殺器——軍功授田。只要在戰鬥中立下大功者,即可授予田地。土地來源羅蘭都想好了,正是邊陲鎮和要塞之間的待開墾之地。

  這在百分之九十土地屬於貴族階層的時代絕對算得上是豐厚大獎了。一旦有了恒產,這些人便會緊緊依附在自己身邊,任何想要推翻他的人,都將遭到得利者最激烈的抵抗。

  驅使人民並不是依靠言語和鞭子,而是實實在在的利益。換句話說,只要能始終代表治下人民的根本利益,自己的統治地位就無人可動搖。

  和傳統的封地不同,羅蘭將授田面積控制在幾畝到十幾畝之間,可以用於自建住宅,購買農奴或雇傭農夫打理田地,但無法建立產業。對比之下,一個騎士領地接近兩千畝,面積相當於一個小村莊。上面運營的產業收入能提供騎士和侍從的作戰所需,例如購買武器、盔甲和馬匹。

  這樣小面積的土地獎賞,既不會引起貴族利益集團的強烈抵觸,又削弱了受田人的獨立性,在羅蘭看來,就當於一份退休養老金,可以保證士兵退役後也有份穩定收入。

  同時,為了加強中央集權,避免「僕從的僕從不是我的僕從」這樣的情況發生,授予田地的人只擁有其所有權,而沒有自治權。也就是說,這片土地仍執行領主轄區內的律法、條例和制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更像是後世的農場主。

  將這些初步構想的制度一條條謄寫下來後,羅蘭伸了個懶腰。接下來,他終於可以投入到自己擅長的領域——研發兵器上。

  隨著火槍製造速度加快,繼續配備長槍兵來保護火槍手會形成人力上的浪費,後者必須具備在近身肉搏戰中獨立作戰的能力。

  解決方法很簡單,就是在槍上加裝刺刀。羅蘭不指望自己的部隊能主動向敵人發動白刃衝鋒,只需在對方狗急跳牆,而火炮又未能完全摧毀敵人勇氣時,擁有一戰之力即可。

  刺刀這種東西並不難製造,追求簡單的話就是一個尖銳的圓錐。關鍵是刺刀與槍的連接方式:最初的刺刀是刀柄處包裹細木杆,木杆可以直接插入槍管中。好處是製造簡單,壞處也十分明顯,白刃戰時不能開槍,戰鬥結束後拔出來也特別費力。

  羅蘭打算生產的便是改進後的第二代刺刀——套管式刺刀。刀柄末端有處折角,與一截鐵套管相連。套管內徑比槍管稍大,帶之字形企口,槍管上只需焊接一小截鐵條,以供企口嵌入就可以固定刀身。刀刃則是三角鐵,斷面類似V型,三面全部開刃,刺入體內後不影響拔出,同時會留下難以愈合的傷口。

  套管式刺刀安裝完畢後會比槍管略高,對彈藥裝填有一定影響,但比起折疊式刺刀,它勝在足夠簡單,方便批量生產。只要做出一把樣品,即可交由鐵匠鋪自行打造。

  要讓刺刀在實戰中發揮作用,關鍵在於訓練士兵如何使用它。

  對此羅蘭便一竅不通了。好在他還記得首席騎士曾誇下海口,說任意軍用武器都能用個有模有樣,乾脆就找他來教導火槍隊如何拚刺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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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123
大公爵 | 2017-9-6 18:52:35

第九十四章 強拆不需要理由


  火炮的生產也正在穩步推進,第二根炮胚已進入擴膛階段,而第三門火炮仍在囤積材料中。

  運氣好的話,在一個月之後,他將擁有四門十二磅炮的華麗陣容。火力的優勢毋庸置疑,但如何把優勢轉化為勝勢,這是羅蘭一直在考慮的問題。

  他在穿越前只是一名機械狗,和大多數人一樣,對戰爭的理解來自於歷史、電影和遊戲。如果是一場徹底的冷兵器戰爭,他會放手交給卡特和鐵斧去指揮。但這場戰鬥並不一樣,沒人能比自己更了解熱兵器的作戰方式。

  既然如此,他只能將自己所了解的知識全部糅合起來,用高於這個時代的目光去製定每一步計劃。

  為了確保勝利,羅蘭讓閃電每天都往返於要塞和邊陲鎮之間,一是觀察路面狀況,二是準確計算距離。羅蘭相信,戰爭的勝利是建立在大量偵查和計算之上的。無論是戰術制定,還是推演戰局,都離不開這兩點。

  他用上次鑄炮時定下的尺寸,做出了數根一米的鐵杆和一百米的麻繩,接著在邊陲鎮西邊的火炮試射場,依據麻繩和木杆投影劃出了一條長一千米左右的飛行跑道。閃電則練習控制魔力消耗,以固定速度反複穿越這一千米的距離。

  當她熟練記住了這檔魔力輸出後,羅蘭便開始著手測量要塞至小鎮的距離。利用日晷得到的往返花費時間,他計算出兩地距離大約為五十四公里。

  當然,這只是直線距離,事實上陸路還要拐兩個大彎,以避開絕境山脈延伸下來的山腳。不管怎麼說,公爵若選擇從陸地進軍的話,至少需要三天時間才能抵達邊陲鎮。

  有閃電作為偵察員的話,羅蘭便可以很清楚地了解敵人所在位置,以及該採取的行動。

  在小鎮西頭兩公里的範圍內,他已經插滿了用於標記距離的信號物,只要敵人進入這個範圍,炮兵隊可以無需射表,快速調整相應的炮口角度。

  現在他倒開始有些擔心,萬一對方不過來了怎麼辦。

  就在這時,門被敲響了。

  原本一直躺在沙發椅上嚼著魚乾片的夜鶯瞬間消失,羅蘭咳嗽兩聲,說道:「進來。」

  推開門的是大臣助理巴羅夫,「殿下,有位長歌要塞的貴族想要見您。」

  「誰?」羅蘭一時沒反應過來,「他們又派大使來了?」

  「不,不是大使,」巴羅夫搖搖頭,「是在邪魔之月前離開,現在又回來了的寇裡斯男爵。」

  羅蘭想了片刻才記起,邊陲鎮之前確實是有要塞貴族居住的。不過他們還敢回來?而且剛開春就跑過來,是沒有見識過王族專政的鐵拳麼?「他想見我做什麼?」

  「因為妨礙城牆防守,他的房子被拆了,」大臣助理攤手道,「如果您不願接見,我可以幫您回絕掉。」

  羅蘭本想同意,不過轉念間又改變了主意,「讓男爵到會客廳等我。」

  說不定能通過他,給長歌要塞方面一點兒壓力,王子想。

  磨蹭了一刻鍾,羅蘭才慢悠悠來到會客廳,長條桌一邊,一名肚子挺得圓滾滾的男子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來回走動著,臉上的肉隨著步伐顫抖。見到殿下露面,男爵才停下腳步,勉強彎腰行了個禮。

  「坐吧,」羅蘭回到主座坐下。若按平時的習慣,就算不是正餐時間,他也會讓廚房上一份甜點,但今天他連茶水都沒讓準備。

  「尊敬的王子殿下,」寇裡斯男爵屁股還沒坐穩便急匆匆地開口說道,「您怎麼能讓那些愚蠢的石匠把我的房子給拆了!那可是上好的宅子,下面是石磚壘起的護牆,梁柱屋面用的也都是質量最好的原木,當時建它時,可是花了我一百……不對,一百五十枚金龍!」他伸出手指比劃了下。

  一百五十枚,羅蘭在心底嗤笑兩聲,若是剛穿到邊陲鎮的時候,單憑王子的記憶,說不定還真信了。但現在嘛……「你是說小鎮最西頭那棟房子嗎?」

  寇裡斯連連點頭,「對對對,正是那座。它可是鎮裡僅次於西蒙男爵住宅的大房子。」

  「那還真是遺憾,它離城牆太近,阻礙了我部下的通行。」羅蘭稍頓片刻,「不過市政廳已經做出了補償。」

  「多……多少?」

  羅蘭伸出兩根指頭,「二十枚金龍。」

  「這太少了!殿下……」寇裡斯張了張嘴,像是想要爭辯什麼,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他掏出手絹擦拭著額頭上的汗珠,「好吧,二十枚就二十枚,我該去哪裡領這筆錢?」

  「領取?」羅蘭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這筆款項已經發放給宅子的主人了啊。」

  「什麼?等,等等……我才是宅子的主人啊!」

  「不是你,是布萊爾,我的民兵二隊隊長。」

  「那是誰?」男爵高聲嚷嚷起來,「殿下,您弄錯了!我才是那棟住宅的主人!」

  「是嗎?可我冬天並沒有看見你,」羅蘭挑了挑眉頭,「那間房子怎麼能說是你的呢?」

  「我當然是回長歌要塞了。誰要待在這鬼地方啊,一不小心就得喂邪獸了!」

  蠢貨,羅蘭心裡評價道,言語間仍保持著平淡的語氣,「所以你想說自己因為畏懼邪獸,拋棄自己的領主逃走了,是嗎?」

  「呃,我……」男爵頓時愣住了。

  「衛兵,」羅蘭拍拍手,會客廳門外立刻走進兩名親衛,將寇裡斯夾在中間。

  「殿殿殿殿下,您這是什麼意思!?」

  「很簡單,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羅蘭從座位上站起,輕蔑地看著對方,「一是你承認自己錯了,那棟屋子根本不屬於你,我可以當成一場鬧劇,現在放你離開。二是你在邪魔之月期間,背叛了自己的領主,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離領地,可恥地逃往長歌要塞。我將把你投入監獄,然後按叛逃罪絞死。你選擇哪一個?」

  寇裡斯的額頭上汗水止不住地冒出,他吞了口唾沫,猶豫了好一陣子才顫聲道:「殿下,我……我弄錯了,那不是我的屋子。」

  「所以說這是一場誤會,」羅蘭聳聳肩,朝衛兵說道,「送男爵先生離開這兒。」

  當寇裡斯走到門口時,王子叫住了他:「對了,你乘船回到要塞時幫我捎個信,告訴那些……嗯,也會跟你產生同樣誤會的貴族們。如果不是打算選擇第二項的,就不用浪費時間專門跑來小鎮一趟了。」

  「如……您所願,殿下。」寇裡斯出門強笑著說道,但轉身的那一瞬間,羅蘭看到了對方咬牙切齒的神情。

  如此一來,要塞那邊想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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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6:03

第九十五章 遇見


  該死,該死!什麼狗屁王子,不就是個被丟到荒山野嶺裡的可憐蟲嗎!寇裡斯惡狠狠地想,但看在兩名親衛手扶劍柄跟在身後的份上,他只好把這口惡氣暫時吞進肚子裡。

  走出城堡大門,見親衛轉身離開,男爵才鬆了口氣。

  他掏出濕噠噠的手絹擦了擦額頭,狠狠吐出一口唾沫,同時想像唾沫砸到王子臉上的情景。光這樣還不夠解氣,他又朝唾沫用力跺上兩腳,心裡才舒服了點。

  擋住了邪獸又怎樣,你以為你能在西境站穩腳跟嗎?繼續得意下去吧,看你還能得意多久!寇裡斯暗想,如果不是收到了可靠情報,他才不願早早地趕來邊陲鎮。一般來說,貴族會比平民更晚返回小鎮,畢竟挖礦和打獵這些苦活累活輪不到他們來幹,只需隔一陣子去礦洞監督下生產情況,等待礦石交割的日子即可。閒暇之餘還可以去獵戶家中看看有沒有合適購入的優質毛皮。

  但今年情況變了,寇裡斯從財務總管費雷諾大人那裡聽說,萊恩公爵準備將四王子趕出西境——這可不是背叛灰堡王國,而是秉承了新王提費科.溫布頓的旨意:「羅蘭.溫布頓已不再是邊陲鎮領主,新的領地需要他在返回王都述職後重新冊封。」

  費雷諾大人是誰,那可是公爵面前的紅人,只用了短短五年時間,就從市政官爬到了財務總管的位置上。若不是借著遠房親戚的關係,每年都給他送上兩匹上好的毛皮,自己又怎麼能知道西境執掌者的心思。

  「返回王都述職後重新冊封領地」只是個好聽的說法,就連寇裡斯都知道,大王子可是二話不說被送上斷頭台了的。四王子這一回去,還不任新王擺布?

  毫無疑問,西境是公爵大人的西境,若僅是提費科陛下單方面的命令,那還有待商確。不過當公爵大人準備親自下場時,羅蘭.溫布頓已和喪家之犬沒什麼區別。

  這也是寇裡斯急匆匆趕來邊陲鎮的原因,一是想趁早收點毛皮,二是打算把房子給脫手了。第一點他算盤打得很精明,往年此地的平民都會逃到長歌要塞避難,自然沒有什麼存貨,可是今年他們一直待在這裡,怎麼都能收到幾匹不錯的貨吧?不光能小賺一筆,還可以給費雷諾大人孝敬一份。

  第二點則是寇裡斯拜托費雷諾大人給自己在市政廳安排了個位子,雖然是個閒職,但也比這該死的窮地方要好。房子用不上了,當然要盡早脫手的好。誰知道公爵什麼時候動手,萬一這幫賤民頑抗時不慎把自己的房子給燒了,那可就虧大了。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房子沒給賤民燒掉,倒給四王子直接拆了。想到這裡男爵就氣得牙癢癢,上好的宅子啊!雖然一百五十枚金龍有些誇大其詞,但三十枚金龍怎麼都是值的。

  為了早點拿到錢,自己一退再退,二十枚也勉強接受,可殿下竟然這樣對待自己!一枚硬幣都不拿出來,還用叛逃罪威脅自己,他不知道每年邪魔之月,所有貴族都會撤離此地的嗎?

  等等……寇裡斯放慢腳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雖然以前就聽說四王子性格惡劣,辦事沒頭沒腦,剛到邊陲鎮時還惡意調戲西蒙男爵的夫人,被私底下當成笑料談論許久,但今天見面時的感覺卻完全不像那麼回事。王子並沒有惱羞成怒或者耍賴不認,表現出來的神態跟性格惡劣、沒頭沒腦完全掛不上鉤。對方一直用平常的語氣跟自己說話,為什麼當時會嚇成那樣,乖乖放棄了房子的所有權?難道咬死房子是自己的,王子殿下還真能把他殺了不成?

  對了……寇裡斯不禁打了個寒顫,額頭上的汗都縮了回去。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面對王子時,他竟有種在跟公爵大人談話的錯覺。

  男爵使勁搖搖頭,將這段不愉快的記憶甩到腦後。反正四王子得意不了幾天了,等到萊恩大人把邊陲鎮重歸治下,押著羅蘭.溫布頓前往王都的時候,自己非得好好嘲笑他一番不可。說不定這二十枚金龍,還能求公爵大人替自己討個公道。

  思及此處,他又輕鬆起來,既然皮毛收到幾張不錯的貨色,房子也不用賣了,乾脆就回要塞好了。說什麼「告之那些會產生同樣誤會的貴族們」,簡直太裝模作樣了,等自己回到長歌要塞,非得模仿給大家聽聽,讓大家見識下什麼叫做虛張聲勢之徒。

  離開城堡區,順著長坡走下,寇裡斯與一名頭戴兜帽的女子擦肩而過。

  本來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來來往往的鎮民裡,婦人都是這個打扮。想要看到美貌的小姐或貴婦,那得去王都才有。但當一陣風吹起那名女子兜帽的一角時,寇裡斯覺得心猛得一跳,周圍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天哪,那是怎樣一名女子,有著一頭罕見的碧綠色長髮,僅僅露出瞬間的容顏已堪稱絕色,哪怕放在灰堡王都裡,也會令那些所謂的公主名媛黯然失色,這樣的人竟會出現在邊陲鎮?

  他回過頭,想要追上去看個究竟,卻發現對方正朝城堡區走去。

  這是王子殿下的女人?男爵猶豫了下,最終選擇了放棄。他實在不想再跟四王子打交道了,這等惡人還是交給公爵大人去收拾吧,自己還是早點回要塞的好。

  從碼頭登上自家的單桅快船,船夫拉起風帆,小船很快駛離碼頭,向長歌要塞方向前進。

  在回程的路上,坐在船頭曬太陽的寇裡斯還看到了一副奇景。

  離邊陲鎮大約五里路的雪地裡,一大群人出現在他的視野裡——他們穿著同樣的深褐色皮甲,身後背著長長的木槍,排成長串列隊,緩緩在雪地裡穿行。雖然隔著一層樹林,看不到隊伍全貌,但至少有百人以上。

  這是……四王子用來對抗邪獸的農夫?

  在未化雪的月初,陸路上可謂人跡罕至,在雪中徒步前行有多麼困難,寇裡斯沒有嚐試過也能想像得出來。而這幫人全部低著頭趕路,似乎視腳下近一尺深的積雪如無物……

  他想嘲笑兩句,卻發現自己笑不出聲來。一個疑問不知不覺從心底浮起,萊恩大人手下的騎士能做到這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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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6:22

第九十六章 葉子


  看到周圍忙碌的人們,葉子沒想到自己還會有接近俗世城鎮的一天。

  進入邊陲鎮的地界後,那一棟棟低矮的磚土平房如同塵封已久的記憶,陸續出現在她面前。明明逃進絕境山脈還不到半年,她卻覺得眼前的景象陌生得像是另一個世界般。

  邪魔之月剛過,鎮民度過缺衣少食的冬季後,理應氣色和身體都十分糟糕,葉子記得共助會曾在冬天路過銀光城的貧民窟——到處都是餓斃凍僵的屍體,還活著的人也如行屍走肉一般,神色麻木,動作遲緩。

  但在這裡,她見到的人們大都充滿活力,有的在屋門口晾曬魚乾;有的攀上房頂修葺破損的瓦片;更多的是背著鋤頭和錘子的壯年男子,他們互相談笑著往小鎮北方走去。遇到這種情況,葉子都會拉低帽簷,盡可能避開。

  城堡的位置很醒目,就在鎮裡西南角一處高高的山坡上。周圍並沒有什麼可以利用的植物,想要無聲無息潛入進去十分困難。藏進樹幹中躲避敵人還行,要讓樹爬起來送自己進去動靜就太大了。

  她並非善於隱匿身形的女巫,再三考慮後,葉子覺得與其躲躲藏藏,還不如光明正大地走進城堡。

  如果夜鶯沒有騙她的話,即使從正門走進去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若是夜鶯欺騙了她,欺騙了共助會的姐妹們,她也有把握從門前兩名守衛的追捕中逃脫。

  當然,最壞的情況是夜鶯徹底背叛了大家,依靠捕獵女巫來為王子效力,那麼自己十有八九會死在這裡。作為最頂尖的戰鬥型女巫,很少有人能逃過夜鶯的追殺,即使強如哈卡拉,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葉子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她沒能活著回去,書卷將接任導師一職,帶領姐妹們繼續走下去——至於目的地在哪裡,她們的歸宿到底在何方,誰也不知道答案。

  她緩緩走上山坡,靠近城堡大門。衛兵很快注意到了她,手放在劍柄上,大聲嗬斥道:「這裡是王子行宮,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退後!」他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是有要緊事情申告,沿著這條路往左直走,去市政廳。那裡會有專人接待你。」

  葉子深吸了口氣,脫下兜帽。不出意料的,她看到兩人同時露出驚訝的表情,不等對方回過神來,她直截了當地說道:「我是一名女巫。」

  這句話說出的瞬間,她幾乎做好了衛兵拔劍相向的準備。可兩名衛兵只是互相對望一眼,完全沒有一般人聽到女巫時無法掩飾地憎惡之情。其中一人甚至還饒有興致地問道:「女巫,你有什麼事嗎?」

  這樣的反應讓葉子心跳陡然加劇,她強壓下幾乎快要噴薄而出的激動之情,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道:「我想見夜鶯一面。或者安娜和娜娜瓦也可以。」

  在夜鶯的故事裡,女巫是城堡裡的常客,王子殿下並沒有禁錮她們的自由,而守護城堡的親衛在四王子的示意下,對她們進出此地熟視無睹……如果夜鶯說的是真的,衛兵們就不可能沒聽說過她們的名字。

  出聲詢問的那名衛兵拍了拍搭檔的肩膀,「你在這裡看著她,我去通知殿下。」

  葉子眼看著他走進大門,很快消失在庭園中。

  等待自己的到底會是什麼,是姐妹間的迎接,還是衛兵們的圍捕,亦或是來自暗影的利刃?

  她發現自己陷入了一種奇怪的矛盾之中,明明想要相信夜鶯,但越是臨近答案,就越害怕失望。會不會夜鶯在此地改頭換麵,根本不叫這個名字?安娜和娜娜瓦會不會是她編造出來的?或者……

  時間從沒有像此刻這麼慢過!每一次心跳都仿佛跨越了百年,漫長的時光中,她靜靜等待自己的命運。

  不知過了多久,或者只是短短一瞬,她聽到了夜鶯的聲音——恍惚間,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後出現,向她猛撲過來,幾乎和聲音同時抵達。接著,她被一具溫暖的身軀擁入懷中。

  「葉子,歡迎回家!」

  *******************

  「這是我備用的衣服,你先穿著吧,」夜鶯在櫃子裡翻找著,「還有外套,鞋子……嗯,睡袍和浴巾也要拿上一套。」

  「你急什麼啊,」溫蒂笑著搖搖頭,「待會等殿下起來了,自然會安置好她的。」

  望著忙上忙下的夜鶯,葉子的眼睛又變得熱乎乎起來,她吸了吸鼻子,咬緊嘴唇,將打轉的眼淚抹掉。她怕自己一開口,眼淚便會抑製不住地奪眶而出。

  原來夜鶯真的沒有騙自己,願意善待女巫的王子竟真的存在。

  「你要不先洗個熱水澡?從營地趕來累壞了吧,」夜鶯將浴巾和衣服放到葉子身邊,「殿下正在午睡,等他醒來了,一定會很高興見你的。對了,你們找到聖山了嗎?其他姐妹們過得怎樣?」

  這句話一問出來,葉子的視線頓時變得模糊不清,她再也忍耐不住,抱著夜鶯,將這些天壓抑在心底的傷痛一齊釋放出來。

  一直哭到夜鶯的胸口全部濕透,葉子才逐漸平複下心情。

  接著她將三人離開共助會後,姐妹們所遭遇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當講到眾多姐妹葬身於蠻荒地時,她感到夜鶯握住自己的手也不由自主捏緊起來。

  當葉子講完後,溫蒂的神情變得異常沈重,「沒想到哈卡拉會將共助會帶入絕路。四十二位姐妹只剩下七人……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當時我能堅定地站在夜鶯一邊……」

  「這不是你的錯,」夜鶯難過地說道,「沒人可以預料未來,關鍵是接下來該怎麼做。」她望向葉子,「你說還有六名姐妹活下來了,她們在哪裡?」

  「她們都在峽谷入口處等我的消息,我們約好了,如果我沒能回去,書卷將帶領她們離開此地,或者去極南之角,或許去海峽對面……」

  「那我們得趕緊把她們接回來,」夜鶯立刻說道,「我這就出發,溫蒂,葉子就交給你照顧了。」

  「等等,萬一她們不相信你怎麼辦?葉子也得去一趟,再叫上閃電,她此刻應該在鎮子西頭練習飛行。你們多帶幾匹馬去,可以讓姐妹們少走點路。」溫蒂細心叮囑道。

  「可王子殿下……不是還在睡覺嗎?」葉子愣住了,「你們不用問他一下麼?」

  「放心,」夜鶯輕聲安慰道,「要是殿下知道了這事,恐怕高興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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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17-9-6 18:56:37

第九十七章 新女巫,新能力(上)


  羅蘭走進辦公室時,意外地發現屋裡待著的不是夜鶯,而是溫蒂。

  「出什麼事了嗎?」他給自己倒了杯溫水,「夜鶯呢?」

  「她去迎接姐妹們了。」

  「是嗎,」羅蘭端起杯子,正準備喝上一口,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等等,什麼姐妹?」

  「共助會的姐妹們,她們來邊陲鎮了。」溫蒂回答道。

  「她們不是去尋找聖山了嗎?」他猛得站起身,「來了多少人?那個想傷害夜鶯的人呢……似乎叫蛇魔哈卡拉的,她也來了嗎?」

  「不,殿下……她們沒能找到聖山。在荒原中,她們遭遇了可怕的怪物,最終只有七人活了下來。」溫蒂將葉子的敘述重複了一遍,隨後躬身致歉道,「當時您還在午睡,請原諒我擅作主張,讓夜鶯和閃電去接她們回來。」

  「無妨,」羅蘭擺擺手,「你知道我不會因為這種事責怪你。她們都有些什麼能力?」

  「我也不清楚,但聽葉子說,她們都不是戰鬥類型的女巫,可能……」溫蒂猶豫了下,「對您來說沒有太多作用。」

  「非戰鬥類型的?」羅蘭心裡頓時充滿了期待,在神罰之石和作用距離的約束下,女巫的戰鬥能力實際很有限,生產才是她們最擅長的領域。如果有個專精塑性的女巫,他就能解決加工工藝粗糙的問題,直接跨入機械大生產時代;如果來個可以發電的女巫,邊陲鎮夜晚也將形如白晝。接下來出任國王,迎娶女巫,走向人生巔峰,帶領大家實現四個現代化,想想就令人激動啊。

  「殿下,您不需要她們嗎……」或許是太久的沈默讓溫蒂擔憂起來,她低聲問道。

  「不,怎麼會,」羅蘭回過神來,一字一句說道,「這樣的女巫來多少我收多少。」

  就在太陽落山之際,夜鶯帶著餘下的共助會姐妹順利返回城堡,而羅蘭在城堡大廳中備好了豐盛的晚餐作為洗塵宴。

  女巫們顯然都餓壞了,不過第一次在這樣的環境下用餐,大家都顯得十分拘謹。大多數人還是首次見到領主,更不用說領主是一名王子了。

  好在除了羅蘭本人外,還有安娜和娜娜瓦兩名本地女巫做示範,加上不知尷尬為何物的閃電活躍氣氛,大家最後總算放開了點,宴席上也有了交談聲。

  羅蘭一邊嚼著油炸麵包片,一邊興致盎然的打量眼前這群風格截然不同,卻都算得上美貌的女子。這就是魔力的偉大之處——就算以後科技發展到不需要女巫介入,她們的外貌也是一道永不落幕的風景線。

  卡爾承建的樣板小區還未完工,女巫們暫時只能居住在城堡內。二層的空房還剩下四間,羅蘭考慮了下,決定把單人住房改成雙人共用一間。畢竟那些大床都是為來訪貴族預備的,完全可以容得下兩個人。

  待到晚餐結束,王子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環節——能力詢問。

  女巫們在夜鶯的陪伴下輪流進入辦公室,羅蘭則像面試官一般,記錄下她們的每個特點,同時首次用上了神罰之石來測試能力效果,整個流程如同一場招聘會。當最後一名女巫的詢問完成後,他吐出一口氣,伸了個長懶腰。如果不是怕夜鶯可能蹲在一旁偷聽,他真想哼首Super-star出來。

  盡管沒有發現專精塑形和能發電的女巫,建設現代化的進度要再緩上一緩,但這批女巫仍帶給羅蘭帶來了十足的驚喜。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這名叫葉子的女巫。

  他將記錄的羊皮紙一張張攤在桌上,從中抽出關於她的記錄。

  在成年前,葉子的能力還僅限於增幅植物的果實,成年後,該能力得到了極大提升,並且衍生出了分支能力:操控植物。

  第一種能力可以用於改良果實和種子,增加產量,增幅草藥效果。分支能力則使她擁有了改變植物性狀和特徵的可能。按她的說法,將魔力注入植物內,可以讓枯枝長出綠葉,可以指揮雜草纏繞敵人,還可以把自己和大樹融為一體。

  不過體積越是龐大的植物,操控起來耗費魔力就越多。所以在作戰時她優先選擇雜草,生效快,而且耗費較低。

  能力施展方式為接觸施放,可通過實體媒介傳遞(如地面),作用範圍約五米。

  毫無疑問,這名有著一頭碧綠色長髮的女巫絕對是發展農業的好幫手,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工業化需要大量的人口,而大量人口又依賴足夠的糧食來供養。這些糧食要嘛自己生產,要嘛靠貿易進口。前者若沒有高效率的產能,只會將大部分人力資源綁定在土地上。後者在交通運輸極不發達的年代更是難以實現。

  如今收獲一位德魯伊,羅蘭就有希望用少量的農民養活大批工業民,加快領地的工業化進程。

  因此在未來的練習方向上,他決定讓葉子往改良種子這條路上走,小麥也好,大麥也好,只要有一樣能實現增產,就能大幅提高自己領地可收納人口的上限。另外,聽說峽灣那邊出產一些風味獨特的食物,按閃電的描敘,倒很像是土豆和玉米。如果傳言屬實,那麼引進這兩種作物的計劃也得盡早提上日程。畢竟麥子本身就不是什麼高產作物。

  羅蘭寫下練習規劃後,將她的資料放到一旁,從桌上抽出第二張紙。

  第二名接受詢問的女巫叫書卷,也是七個人中年紀最大者,今年已接近四十歲。

  這在女巫群體中實在是個罕見的年齡。年紀越大,就越難抵抗魔力反噬。不過看到她的能力說明,羅蘭也能理解書卷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她的主要能力是遠超常人的記憶力,成年後能力得到穩固,幾乎可以稱得上過目不忘,同時獲得了一個十分有趣的分支能力:書卷能將她看過的書短時間內化為實體,羅蘭將其取名為「幻化之書」。

  主要能力幾乎無時無刻都在生效,因此每逢覺醒日書卷都能安然度過,這也是她出身貧寒,卻自學成才的原因……這個能力對於學習來說提升莫大,特別是需要反複記憶練習的文字學習。分支能力每次施放都會耗盡她全身的魔力,幻化之書存在時間根據剩餘魔力而定,一般在半刻鍾到一個時辰之間。

  顯然,書卷是一位天然的老師,如果將來要展開教育普及的話,她完全可以做到全領域制霸。嗯……至於現在的話,羅蘭想了想,她的能力無需練習,乾脆就先放在身邊好了。待自己得空時,可以寫一些數學和物理方面的初級教材傳授給她。等到時機成熟,她就能在教育界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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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123
大公爵 | 2017-9-6 18:57:10

第九十八章 新女巫,新能力(下)


  第三名女巫叫蜂鳥,是名個頭矮小的女巫,正如她的外號一般。詢問能力時表現得比其他女巫都拘謹得多。她今年冬天剛好成年,對稱的酒窩、精致的五官搭配上糯軟的聲音,顯得分外可愛。

  她的能力是「變輕物體」,把魔力附著於物體之上後,可以使其重量大大降低,按她的說法,接近於零。羅蘭讓蜂鳥用自己的茶杯現場演示了一遍後,發現杯子幾乎可以浮在空中——也就是說,其重量約等於空氣。當然,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眼裡,空氣是沒有重量的。

  看來這也是共助會無需補給便能橫穿灰堡西境的原因了。有了小姑娘的幫助,成袋的麥子和魚乾可以輕鬆背負上路,只用幾個人就可以攜帶大量物資,可以大幅減少後勤壓力。

  蜂鳥雖然成年,但並未衍生出分支能力。其主要能力必須接觸目標施放,對生命體無效,越是大件的物體,轉化時間就越長,耗費魔力也越多。一旦轉化完成,可以持續數個時辰之久。

  這個能力看起來十分適合運輸行業,在即將到來的戰爭面前也大有可為,不過未知要素太多,必須做進一步試驗才能確定。

  羅蘭在羊皮紙的最下面寫到:以不同重量的石塊作為對象進行練習,控制魔力輸出,使生效時間和失效時間精確可控。

  處理完三人的訓練方案後,他讓侍重新添一座燭台,使得房間更亮了些。不過即使如此,在搖擺不定的橙黃色燭火下,閱讀和書寫都是件費眼的活。

  羅蘭打了個哈欠,將記載有第四名女巫信息的羊皮紙攤開。

  第四名女巫少見的有了姓氏,全名叫索羅婭.左恩,來自灰堡王都的商人之家,有著一頭褐色的短卷髮和一對細長的眼睛。鼻梁處點綴的些許雀斑不僅沒有破壞整體美感,反而使她散發出獨特的青春活力。

  索羅婭剛滿十九歲,能力也十分特別,成年後,她可以將自己看到或想像出來的人物景色如實地畫下來,搭配上分支能力「魔力之筆」,她繪畫時無需借助顏料,也不依賴紙張,便可以畫出如同照片般的圖像。

  這種堪比相機的能力用途簡直舉不勝數,至於訓練的話,就讓她每天都畫上幾幅畫好了。

  他接著抽出下一張紙。

  第五位女巫叫回音,是一名來自極南境的女子,身材高挑,皮膚呈咖啡色,眼睛和鼻梁有著典型的沙民特徵,充滿了異族風情。按她的講述,覺醒後最初可以模擬動物的鳴叫聲,成年後變得任何聲音都能模仿得唯妙唯俏,沒有分支能力。

  羅蘭將她的能力命名為「幻聲術」,用途暫時沒想到,練習要求……隨便吼上兩嗓子吧。

  第六位接受詢問的女巫是莉莉,她今年才十六歲,梳著兩條馬尾辮,麵孔精致得像個洋娃娃,見到自己時表情也有些生硬。能力是防止食物腐壞,覺醒為女巫才短短一年時間,她已是共助會裡最受歡迎的角色——沒有保鮮能力,許多食物都會在流亡途中變質發黴。莉莉同蜂鳥一起,撐起了共助會的後勤保障。

  至於這種保鮮能力是不是通過魔力滅殺細菌來實現還有待考證,羅蘭決定讓她用各類肉食和水果來練習,並測試魔力耗盡下的最長保鮮時間。

  他揉了揉酸麻的脖子,將這六名女巫的資料摞成一疊,桌上只剩下最後一張羊皮紙。

  這也是據葉子之後,羅蘭發現的另一個驚喜所在。

  第七名女巫:謎月。

  當時她走進辦公室的模樣顯得十分緊張,夜鶯安慰了她好一陣子,還專門在自己耳邊簡單解釋了下緣由。

  原來謎月的能力在營地裡也算得上最差的一個,幾乎可以說是毫無用處,擔任的也都是些單純靠人力完成的雜活。加上平時常被哈卡拉責怪,使得她行事畏畏縮縮,生怕羅蘭嫌棄她沒有用處而將她趕出邊陲鎮。

  她的主要能力是將物體磁化,未成年之前還只限金屬物品,成年後任何物體在她手中都能獲得磁性。沒有分支能力,磁化時需要接觸目標施展,過程極其緩慢。按她的說法,將一塊一尺見方的石頭賦予磁性需要半天時間。

  這對於共助會來說確實沒多大用處,磁石不是什麼新鮮玩意兒,航行於峽灣和大陸之間的船隻都裝配有指向功能的航海針。陸地上參照物繁多,不需要這類東西也能迅速找準方向。相反磁化的物體還會給大家造成麻煩,比如被蜂鳥輕質化後的鐵鍋鐵器稍不留神就會飛向謎月,以至於哈卡拉禁止她在營地內使用力量。

  但對羅蘭而言,這個沈默寡言的姑娘簡直是送上門來的無價之寶。

  這也是他想要哼唱Super-star的原因——還有比「你是電,你是光」更貼切的歌詞嗎?

  磁生電,電生磁,這是任何一個理工狗都滾瓜爛熟的知識。他在心裡將法拉第、高斯、安培和麥克斯韋統統感謝了一遍。有了電,就有了光,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在領地裡展現另一種奇跡。

  一個被禁止使用能力的女巫,仍然撐過了邪魔噬體,可見她雖然自卑內向,但意志並不脆弱,至少對於活下去的渴望,她比大多數人都要強烈。羅蘭暗自慶幸她加入共助會還不到一年時間,否則積年累月下來,她很可能會被哈卡拉活生生葬送。

  他大筆一揮,將謎月接下來幾天的訓練定為磁化各類物品,並確定魔力消耗與磁性大小的關係。

  加上這七名女巫,羅蘭的女巫陣容猛得增加到十二人。參看如此多樣本後,他對魔力的表現形式也有了大致了解。傳統的戰鬥型和非戰鬥型分類並不合理,他更傾向於按能力自身的特點去劃分。綜合來看,女巫們的主要能力基本上可以分為三大類。

  第一類是自身強化型。這種類型的能力十分罕見,至今只有書卷一人屬於這個類別。相當於被動生效的能力不受神罰之石影響,即使佩戴神罰之石,她依然可以做到過目不忘。

  第二類是召喚型。安娜、夜鶯、娜娜瓦、閃電、溫蒂、葉子、索羅婭、回音和莉莉都屬於這個大類。特點是魔力能離開自身生效——盡管這個距離被限制在五米以內。召喚型女巫的能力最為多變,受神罰之石影響也最大,一旦進入禁魔區域,任何由魔力產生的效果都會消失。不過能力未被阻止前,造成的結果是永久且不可逆的。

  第三類是附魔型。例如蜂鳥和謎月。魔力施展方式通過接觸目標實現,轉化過程緩慢,消耗魔力頗大,同時會被神罰之石打斷。然而轉化一旦完成,便成了物體的固有屬性,禁魔區域內依然有效,附魔具有時效性,持續時間跟物體體積和自身魔力狀況有關。

  這大概便是神罰之石無法消除魔力反噬的原因,他想,神罰之石不影響魔力彙聚和流動,它影響的是魔力轉化為能力的過程。通俗地來講,它針對的是客戶前端,而非後台數據。

  羅蘭放下鵝毛筆,揉了揉眼睛。不管怎麼樣,以後又有得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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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123
大公爵 | 2017-9-6 18:57:25

第九十九章 夜談


  女巫們此時也沒有睡去,經歷了一連串苦難後,她們仍不敢相信自己被王子收容的事實。沒有枷鎖,沒有看守,就這麼讓大家住進城堡裡,還是如此寬敞舒適的房間?

  溫蒂大概猜出了姐妹們的不安,她和夜鶯一起,將眾人都喊來自己的房間,圍著床坐成一圈,用聊天來安撫大家的情緒。

  這就是領袖的風範,葉子暗想,如果是哈卡拉,絕對不會心細到這個地步,或者說她即便注意到了,也沒有閒心來撫慰姐妹們。

  「溫蒂姐姐,王子殿下……會讓我們做些什麼?」蜂鳥怯生生地問道,「我們的能力比起你和夜鶯姐來說,都差得太遠了。」

  這話引起了其他姐妹的共鳴,她們紛紛點頭。

  溫蒂撲哧一聲笑了,「讓我想想,嗯……首先你們要做的事,就是練習你們的能力。」

  「練習能力?」索羅婭遲疑道,「難道殿下會讓我不停的畫畫麼?」

  「很有可能,」溫蒂拍了拍在一旁低著頭的謎月,「你也是,雖然哈卡拉禁止你在營地使用能力,但殿下不會,相反,他只會鼓勵大家通過練習,盡可能掌握自己的能力。」

  「我的能力會給姐妹帶來麻煩的,」謎月小聲道。

  「那也必須練習,」溫蒂斬釘截鐵地說,「這關係到我們的生死。」

  「生死?」葉子忍不住問。

  「沒錯,羅蘭殿下發現了女巫能平安度過覺醒日的方法,」夜鶯接替溫蒂說道,「從此以後,我們可以告別魔力反噬的痛苦,所有姐妹都可以順利活到成年。」

  所有女巫們都睜大眼睛望向夜鶯,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書卷驚訝地問,「是你上次提到的安娜小姐嗎?可你當時說並不清楚具體原因。」

  「是的,當時還只是殿下的猜測,但後來娜娜瓦的覺醒日驗證了這一點——她同樣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那麼這個方法是……」書卷不禁屏住了呼吸。

  「只要每天都消耗魔力即可,」夜鶯一字一句說道,「我在迷霧中能看到魔力的變化,經常性地使用它會使得身體容納的總量不斷增大,同時噬體之苦也隨之減輕。接近覺醒日的時候,只要將魔力全部消耗一空,它就幾乎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我想大家隱隱也能感覺得到,」溫蒂補充道,「被教會追趕獵殺的日子裡,我們小心翼翼的潛藏在城鎮角落,根本不敢使用能力,因此每年冬天都有許多姐妹離我們而去。但今年在絕境山脈的營地中,除了艾寧和艾希,大家都活著撐過了邪魔之月。」

  原來如此,葉子深深地吸了口氣,這就是自己在蠻荒地遭遇邪魔噬體,持續時間格外短暫的原因。「也就是說,聖山並不在那片無人之地……」

  「沒錯,聖山不是特定之所,」溫蒂點頭道,「但凡可以接受我們,不視女巫為魔鬼,不限制姐妹們施展能力的地方,都是聖山。」

  「溫蒂還曾向羅蘭殿下提出過要求,想要在邪魔之月結束後再去一趟營地,將這個消息告訴大家。」夜鶯望著溫蒂,柔聲說道,「就算沒有找到聖山,你們也可以在深山中好好活下去。」

  「既然大家都回來了,就不用提這個了,」溫蒂笑著搖了搖頭,「所以,無論殿下需不需要你們的能力,為了自己的安全,你們也要每天練習它。」

  「如果這就是化解魔力反噬的鑰匙,會不會有其他女巫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書卷思考了片刻開口說道,「我們並非第一個聚集起來的女巫組織。在晨曦和狼心王國,還有其它女巫聯合會存在,我曾向她們發送過信件,想邀請她們一同尋找聖山,但始終沒有收到回信。」

  葉子輕輕歎了口氣,她知道書卷還有些話沒有說出口。哈卡拉自從在東境森林的一座地下遺跡中發現古書後,就堅定地帶領大家踏上了尋找聖山之路。至此,共助會開始了漫長的流亡之旅,幾乎穿越整個灰堡。這一路上,大家新認識了許多姐妹,也失去了很多姐妹。如果從一開始,她們選擇藏身於那座遺跡中,會不會提前發現這把鑰匙?

  「我們可以試著聯絡其他城市中隱藏的女巫,」夜鶯說,「羅蘭殿下也有這個打算。他想通過釋放流言的方式,讓女巫們注意到這個偏僻小鎮。如果中間由我們穿針引線的話,毫無疑問會大大降低她們的戒心。」

  「可我還是沒明白,王子殿下收容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回音一臉茫然,這名來自極南境的異族女子遭遇比大多數女巫更糟,她先是被沙民賣給了碧水港的商人,再後來一路轉賣到王都。她被強迫學習舞蹈和宮廷禮儀,甚至討好男人的技巧。如果不是恰巧被共助會救下,她恐怕已經被高價轉手給某位公爵或大臣。直到現在,她說話時仍帶著明顯的異族口音。

  「說不定就跟那些想要買你的人一樣,」莉莉撇撇嘴,「男人嘛……」

  「不要胡說,莉莉,」夜鶯不悅道,「羅蘭殿下和那些人都不一樣,只要大家在這裡住上一陣子,自然會明白。」

  「正是這樣,我對此深有體會,」溫蒂依然是那副溫柔的笑容,「今天也不早了,大家先回房睡覺吧。就算能力起不到作用,也不用擔心。殿下說過,他想讓領地裡的女巫,都能過上跟正常人一般的生活。如果你們非想知道,殿下明天會讓你們做什麼,」她故意頓了頓,「我想,大概會先從填寫一張契約開始吧。」

  葉子和書卷回到自己的房間,後者隨手將門關上,「我們也睡吧。」

  「嗯。」之前詢問能力時,殿下將她和書卷安排到一間屋子,同時表示這只是暫時的安排,以後小鎮會有全新的單間提供。但在她看來,這麼寬敞的床上睡三個人都沒有問題。

  她脫下外衣,鑽進被子裡,難以形容的柔軟和舒適頓時包裹全身,葉子忍不住輕哼一聲,將頭埋進枕頭。過了許久,她才輕聲問:「你怪哈卡拉嗎?」

  「……」書卷輕歎了口氣,「沒人能預知未來,不管她後來做了什麼,至少一開始她是真心想要找到一個能供女巫安心居住的家園。現在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睡吧,孩子。」

  她閉上眼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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