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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9-4 12:10:50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1-9-4 12:18 編輯

前言:

原本他只想替兒子找個保母,若在照顧孩子的同時,那人若能再當他的床伴,
這樣他就不必老是被那些煩人的鶯鶯燕燕們吵得分身乏術,
所以他決定以最簡單的方式,尋找最適當的人選。
而這個女人,雖然外表很不及格,但內在倒是滿符合他的要求,
只是她好像有點怪怪的──
有份安穩的工作,卻來應徵他這名不正、言不順的職缺;
得知他是名人,卻壓根不想跟著一起出名;
明明現代是新時代女性主義擡頭,她她她……卻堅持要「冠夫姓」?!
呃∼∼隨便她,只要她能扮演好她的角色,他沒意見。
事實證明,她不但把這份工作做得一級棒,順道還讓他把心都遺落在她的身上,
只是她開口閉口不相信任何人,只相信白紙黑字,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看來他妻子背後的秘密還真是一籮筐,而他,很想仔細探究……


楔子

  徵婚啟事

  徵求25∼35歲的未婚女性(再婚者亦可)

  條件:

  1.能夠配合早上八點及下午六點接送工作

  2.不排斥與幼兒園孩童相處

  3.沒有家累,無特殊病史

  4.須定居台北

  徵婚者:

  1.30歲,無負債

  2.每月支付三十萬元金額家用

  3.育有一名五歲兒子

  意者請電洽:09xx-xxxxxx黃律師

  戴著粗框眼鏡的女子推了推眼鏡,桌面上放著五份知名報紙,她嚥了嚥口水,微揚的眉完全沒有任何修飾的化妝品顏色,乾澀的嘴唇一啟一闔,卻未發出半點聲音。

  整間辦公室裡只有她還坐在位置上,其它的人全跑出去用餐,而她如同往常坐在椅子上看著早上買的報紙。

  桌上的不�鋼便當盒裡還有一半的色拉沒吃完,被緊握著的叉子隨著手的主人顫抖而微微晃動。她把眼鏡從臉上取下,揉揉雙眼,把充斥著難聞油墨味的報紙往臉上貼近──果然沒看錯!

  她看了五份報紙,每一份報紙的頭版廣告區都有相同的「徵婚啟事」。

  再把五張首版仔細比對上面的條件、電話、聯絡人,她更能確信這是相同一個人刊登的。

  哇!這人還真不是普通有錢,而且還很隨便!

  要在頭版登廣告,費用一定不便宜,而且還在五大報上刊登如巴掌大的版面,那肯定又是一筆可觀的數目。

  她低頭往聯絡人的方向一看,嘖,是律師呢!

  只是對方開出的條件非常優秀,且先不論長相,也不要討論他的家世背景,更別理有公婆還是小孩,裡面有個條件正好符合她的狀況!

  至於對方長得是圓、是扁……那都不重要。

  不過這麼優的條件,應該會有很多人搶著報名吧?她知道現在很多女性都是拜金主義,記得先前電視也有播過,上海富豪徵婚,上門應徵的各個都是漂亮的博士生,而且身材姣好,皮膚白皙清透,都是非常上等的貨色。

  至於這則廣告的真假成分,她倒是沒多想──那人能花錢刊登廣告一定不簡單,就算是騙局也沒關係,大不了摸摸鼻子當作付學費囉!

  連猶豫都沒有,她環視周圍,確定辦公室真的只有她一人後,摸出抽屜裡的手機,顫抖的撥下報紙上的聯絡電話……

  「您好,我看到報紙上的徵婚啟事……」

第1章(1)

  「嗯……就如同這份契約上所寫的,以後每個月會將生活開銷固定匯入東方先生替妳開的銀行帳戶,林小姐,請問妳還有什麼問題嗎?」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從桌面上一張A4履歷中擡起頭,履歷上的大頭照和坐在他面前的女子完全吻合,相片可以保證完全沒修過片,因為那張照片……毫無修飾的照出這個女人的特色──

  粗框眼鏡、老處女的阿嬤型包包頭、有些泛白的唇色,還有非常保守的灰色套裝。

  律師真想揉揉太陽穴,這女人的履歷年齡與眼前形象完全搭不上,如果不是她附上的身份證複印件,他幾乎以為眼前女人是從異次元闖進他的辦公室!

  她不是二十八歲嗎?可現下有哪個二十八歲的女性會把自己包成這樣──腰身?沒有;大腿?連瞄一眼的可能都別談,她的窄裙蓋到膝下五公分處。

  至於手臂?他就只看到她那身難看的灰色外套。

  偷偷瞟了一眼他的客戶好友,那男人與眼前的女人正面對面而坐,而且就在他旁邊,他的客戶好友似乎完全沒把這女人的外貌給放在眼裡。

  如果這就是客戶好友的擇偶條件,那他這個做律師的無話可說。

  從千百位應徵女性中,這個女人就是他的客戶好友挑出來的對象。

  「林小姐,妳可以放輕鬆一點,我們現在談的是關於妳和東方先生的結婚問題。」

  「東方先生?」她擡起頭,終於發現問題,困惑的看著律師,「要跟我結婚的不是黃奇升律師嗎?」

  黃律師輕咳一聲,「不是我,我只是替東方先生處理事情而已。」

  她聳聳肩。

  「東方厲先生的條件就如同報上刊登的,他本身並沒有負債,只是因為到了適婚年齡,同時也因為他已有了個兒子,所以他希望他的妻子未來能好好照顧孩子,時間就如同廣告上提到的,妳只須配合那個時間就好;也因為東方先生工作的關係,婚後他很難有固定在家的時候。」黃律師講到這裡頓了一下,目光看向她。

  她瞭解的點點頭。

  「林小姐,妳的工作是……行政人員嗎?」

  「公務員,我擔任戶政事務所的窗口服務。」

  「在桃園嗎?」

  「如果需要,我可以申請調到台北。」

  「恕我冒昧請問,林小姐為什麼會想來應徵?是因為缺錢,還是有其它原因?」黃律師小心的問。

  「我一定要回答嗎?」

  「如果可以,東方先生希望對自己的妻子有些許瞭解。」

  瞭解?是有錢人的自尊心作祟吧?那位東方先生當然不希望娶到一個覬覦他財產的女人來當妻子,免得財產被女人給拐騙光,到時就算想哭都沒眼淚可流;她能體諒這樣的想法。

  聳聳肩,「我得搬離桃園,因為現在工作的地方讓我有些麻煩,至於是什麼事我不好說,我需要保留一點隱私。」如果他們不接受,她不介意就這麼走人,她本來就沒抱太大的期望。

  「就我所知,公務員並非想調職就能調職的。」

  「對,但我已確認過,台北目前剛好有缺可調,只是需要有正當理由;而結婚這個理由不是很正當嗎?」若不是她可以用的借口都已用過,又剛巧看到徵婚啟事,心想既然這是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她不試白不試!

  和東方厲交換過眼神,黃律師的話鋒一轉,「林小姐有和小孩互動的經驗嗎?」略帶疑問,他不認為眼前裝扮得像個老處女般的女人會不嚇到小孩。

  「履歷上有寫,我是師資體系畢業的,也實習過。」

  對,他也查過,這女人真的是師資體系畢業的,而且還是名列前五名,連學校師長都對這個學生印象深刻;聽說她實習的學校,每位老師都恨不得能把她給留下,而小朋友們更是巴著她不希望她離開。

  但是這種說法,與眼前的女人完全搭不上!

  她是被外星人抓去改造過嗎?不然怎會跟聽到的差這麼多?

  黃奇升轉向他的客戶好友──東方厲,「東方先生有什麼事要詢問林小姐或是確認的嗎?」

  戴著墨鏡的男人──東方厲,透過灰黑色鏡片打量著眼前的女人。

  她的那張臉,若說滿分是一百分,他只會給她三十分;至於她的那個身材,若是滿分一百分,他只會給她十七分!

  簡單的說,她是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而他之所以會選擇她的原因有兩個,其中一個是……

  東方厲取下墨鏡,「林舞陽小姐,妳知道我是誰嗎?」

  林舞陽認真的看著映入眼簾的那張俊臉──就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加上兩個耳朵,是人不都長這個樣子嗎?

  也許這男人是好看了些,他有一雙深藍的眸子,是比海水還要深的顏色,幽靜得會讓人想多看他一眼;他有張好看的容顏,而好看的男人通常背後的蒼蠅很多,但管他是男人或女人,其實內在才最實際吧!再好看的人,誰會知道他會不會在人身後捅一刀?

  也許這男人有錢到全世界的人都該認識他,從他的徵婚條件可以看得出,他肯定是活在金字塔頂端的人,不然也快到達頂端,但這些都跟她無關。

  「我不知道你是誰。」緊蹙眉,她露出不解的神情。

  「妳真的不知道?」

  「我應該要知道你是誰嗎?」她的臉上寫滿了困惑,難道他是總統?但總統幾時改姓東方了?還是他是哪個常上電視的大官?可她除了總統外,大官沒認得幾個,誰常出現在頭版照片,她才會記得那人是誰。

  「妳不看報紙嗎?」

  「我只看頭條新聞和廣告版,還有副刊。」

  社會版不是太溫馨,就是太血腥;政治版每天都是吵吵鬧鬧、亂成一團;娛樂版不是她不看,而是每次報紙拿到辦公室就被人抽走!

  反正她的興趣也不大,不過就是些名人的隱私大揭露;至於地方版則是被上司抽去剪剪貼貼、搜集剪報,她想看也來不及。

  「妳也不看電視新聞嗎?」

  「電視新聞都不太中立,我寧願看電影台。」

  「那麼綜藝節目也不看嗎?流行音樂妳也不聽嗎?」東方厲面無表情的一一確認著。

  「不看,因為太無聊;會聽,但我只聽歌,不記是誰唱的,所以我不追星。」她下意識的推推眼鏡,「是不是我不看新聞、不看綜藝節目、不聽流行樂,這樣就不合徵婚要求了?」

  「阿厲,我覺得應該跟她說一下會比較好。」黃奇升認真的對東方厲提議。

  而當事人只是默默的把墨鏡給戴上了。

  「林小姐有聽過雷亞斯嗎?是個有名的歌手。」

  她老實的點了頭,「聽過。」那又怎樣?

  「阿厲……東方厲先生就是雷亞斯。」黃奇升仔細的觀察著她的表情,咦?似乎沒什麼改變?難道她早就知道嗎?

  「那又怎樣?反正我只負責照顧他的兒子,不是嗎?」所以東方先生是誰,關她什麼事?

  「是這樣沒錯,但是如果要結婚的話,東方先生的母親希望能宴請賓客,如果妳的家人……」

  「不能公證就好嗎?」她立時顯得異常為難的看著黃奇升,「如果要宴客,他又是個名人……不就會公開上電視嗎?那怎麼行!」

  那她選擇走上這條路,又有什麼意義?

  「林小姐不想穿禮服、走紅毯嗎?」

  「完全不想!」她連考慮都沒考慮,直接脫口而出。

  「為什麼?」黃奇升發問的同時,東方厲也豎起耳朵傾聽。

  「為什麼?我才不想被記者追著跑,也不想拿現在的工作來開玩笑!我好不容易才考上,又好不容易才調到這麼遠的地方,而且我一點都不想穿禮服、化妝;請客還勉強可以接受,但是……要我保持相同的微笑被一堆閃光燈追著跑,那太可怕了……」她愈想愈覺得那是在跟她的人生觀挑戰!

  打從她出社會後,她的人生態度就是低調、低調、再低調;就算不能低調,她也不要搞得上電視!

  就算不小心上了電視,她也不想跟名人扯在一起;而就算非得跟名人扯在一起,那人也絕對不能是她的丈夫!

  而要跟她結婚的男人卻……

  「黃律師,我看……你們另外找人好了,依你說的,他是雷亞斯的話,應該會有很多女人願意跟他結婚、幫他照顧小孩的;至於我,我再另外想辦法處理我自己的問題就好。」林舞陽站起身,她沒多餘的體力去應付新的問題,而且還是這種變成公眾人物的問題。

  東方厲看見她要離開,瞇起眼,瞪了律師好友一眼。

  身為他律師好友的黃某人,自然懂他的意思,只好認命的開口。「林小姐,婚宴的部分我們可以商量,請坐下來談吧!」

  她狐疑的回過頭,「商量?真的還有得商量嗎?該不會只是說說而已吧?」

  「當然、當然!林小姐只要有條件,都可以提出來商量。」

  聞言,她走回來,再次坐在沙發上。「我的條件……真的可以說嗎?」

  東方厲點點頭。

  「可以、可以,只要我們做得到的,都會盡量配合。」

  林舞陽低下頭,把心裡重複了好幾次的條件再次整理一遍,沈默的在三人之間徘徊了一會兒,才緩緩的開口。「第一,我希望不要被媒體知道我是誰。」

  東方厲點了頭。

  「然後我希望能有個人的房間,不用太大,大概三坪就行,若是儲物間也沒關係,比三坪小也無所謂;當然最好房間能有獨立通往外面的樓梯,像是雅房或套房那樣……」

  她的聲音有些輕,但每一個字都說得非常清晰。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我要冠夫姓!」

  ***

  雷亞斯的婚禮在五月第二個星期完成,新娘很榮幸成為眾人欽羨的雷亞斯妻子,婚宴隆重但不奢華,每一位賓客都經過重重把關──沒帶邀請函的,請回去拿;沒經過身份核對的,請左轉離開;身上有帶攝影器材的,請右轉滾回去!

  婚宴層層把關,防護措施滴水不漏,沒有一個媒體人進得了會場,就算進到會場裡,只要一被眼尖服務人員發現丁點不對勁,就會立刻被請出去。

  若是用餐用到一半?對不起,還是得離席!

  雷亞斯的客人席開十桌,全都是男方親友,而且絕不沾上演藝圈;女方代表只有一位清秀的小姐坐在新娘身邊。

  大家對女方的身份感到非常好奇,卻又沒人敢開口詢問。

  新娘長得再醜,在濃妝艷抹後不都是這麼一回事?外界都在猜測如此匆促的完婚,是不是帶球上場的結果?

  在包廂外面的娛樂記者只堵到雷亞斯,大家都清楚,雷亞斯對自己的私生活保密到家,他妻子的身家背景只能被外界議論紛紛,於是大家推測,也許是某位千金小姐或是誰家的私生女。

  「請問雷亞斯先生,能不能請新娘露個面,或是讓我們看看你們的婚紗照?」

  「我的妻子不喜歡被打擾。」

  「請問是不是能聽聽新娘的聲音?」

  「我的妻子不是歌手。」

  「請問雷亞斯……」

第1章(2)

  中午休息時間,林舞陽走到休息室,從包包裡拿出便當盒,剛打開蓋子,就聽到鬧烘烘的聲音。

  調到台北的第一天,她和同事間還未熟識,頂多打個招呼,休息室是中午時間輪流用餐的地方。

  休息室裡的電視機前多了幾個人頭,她沒多看一眼,低頭專心享用自己的午餐。

  不一會兒,前面傳來尖銳的叫聲──

  「天啊!這會不會太誇張了?居然連側臉都不讓人看。」

  看到還得了,她還要不要工作?林舞陽吞下一口白飯。

  「雷亞斯是愛妻一族嗎?新娘不是長得很漂亮,要不就是醜八怪!」

  可惜,她既不是醜八怪,也不是大美女,頂多能看而已。

  「對啊、對啊!但是我想應該不是醜八怪。」

  「咦?」

  「結婚耶!雖然不是世紀婚禮,但是對象是雷亞斯耶!老婆怎麼說都要天天看的,娶個醜八怪……用想的就要吐了。」

  天天看?他連兒子都沒辦法天天顧了,哪可能天天看她啊!

  「很難說啦!也可能是障眼法啊!」

  「我也覺得是障眼法,前幾天不是才報導說雷亞斯和哪個企業大老的掌上明珠在交往嗎?而且還親密的公開亮相,說不定新娘就是那位大老的女兒。」

  哦!原來他在外面還有女人啊?這真是太好了!

  「對厚!」

  林舞陽用和平常一樣的速度,將便當解決,闔上蓋子,多看了前面的女同事們一眼,從縫隙中,她瞥見電視上那個被一堆麥克風和記者們團團包圍的男人──從今天起,那男人是她身份證上的配偶。

  「林舞陽,妳知道雷亞斯嗎?」叫住她的是坐在她隔壁窗口的何倩,也是圍在電視機前的人頭之一。

  「知道。」

  「他居然結婚了耶!不知道他是在哪間戶政事務所辦的登記?如果是我們這間就好了!」

  「有差嗎?」

  「當然有!如果能親眼看到雷亞斯一面……」

  「我一定會High上一個月的!」有人接著說。

  真誇張!林舞陽面無表情的看著又轉過頭盯著電視機的女人。

  話說那天辦理登記,就是在這間戶政事務所辦的,只是她們都不曉得,因為東方厲說可以順便讓她熟悉新環境,加上戶政事務所只要事前預約,就算星期六、日,一樣可以處理結婚手續。

  上週六,他們在這裡辦理結婚登記,她和當天辦理的男性事務員閒聊了幾句,這才知道她要接替的就是他的位置,對方是高昇,她和東方厲是他在這個職位辦理的最後一對結婚夫妻。

  計算機數據正式註冊的時間是今天,因為今天是她調職到台北的第一天,也是她搬進東方家的第一天。

  東方厲果然不是個小氣的人,她的要求他都有做到──分給她一間房間,就在他的臥房旁邊,應該說,是把他的房間另外隔出來,在房間加訂兩個書櫃連接起左右的牆壁作為區隔,書櫃中間的通道則用拉門區隔出兩個空間。

  不管從她的私人空間,或是他的房間裡都能上鎖,而所謂的鎖就是一般的鎖頭,縱然安全性不足,但至少能確保兩人各自的隱私。

  她說希望房間裡有衛浴設備,他的眉頭連皺都沒皺一下,在做房間隔間時,一併把衛浴隔到她的領域裡──大概是因他不常回家,浴室裡什麼東西都沒有,這間浴室的存廢對他似乎並不重要。

  而她說要有個能獨立通往外面的門,他也二話不說做到──她的房間有著另一扇門,是面向馬路的鐵門,與她大學時代看過的學生出租公寓有幾分相似,連著幾階水泥樓梯,面對冷清的馬路;從馬路朝房子看過去,就像是另一個獨立對外的套房般。

  關於她的身份,他口風緊得讓她很滿意,聽到同事們不停猜測著他的妻子是何許人時,她不禁想起了那天在律師事務所裡的協議──

  「妳除了照顧我的兒子外,也必須負點妻子的責任。」

  「比如說?」

  「傳宗接代。」東方厲瞇著眼,墨鏡擋住他的深色眸子,誰也沒發現他正在觀察這個女人臉上的所有表情變化,「或者說做愛,妳會比較清楚。」

  「你有兒子。」

  「那又怎樣?」

  「我的數據上有寫得很清楚,我的受孕機率非常低,近乎是零。」雖然不是特殊病史,但她沒想要隱瞞這件事。

  他挑著眉。

  「上床可以,你已有孩子了,應該不在乎我能不能生吧?」她低著頭,「名人不是都有很多情人嗎?你要的話,可以請你的情人幫你生小孩,要我照顧也沒問題。」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可以當個陪他上床,但不生小孩的台籍保母嗎?

  他勾起一抹微笑,她還真是有趣,不是嗎?

  她的意思是──她會對他的風流視而不見、不吵不鬧嗎?正合他意,這女人是不是真像她所表現的沒有心機,時間會給他答案的。「好,沒問題。」

  「黃律師,可以請你把這些都記在合約裡嗎?」她看向一旁愣住的黃奇升。

  「呃,好。」

  「另外,東方先生希望你們能先簽好離婚協議書,關於這一點,林小姐同意嗎?」

  「沒問題。」

  「奇升,順便把這些都寫進合約裡──如果我們離婚,一棟別墅會直接過到妳的名下,每個月我還會給妳二十萬的贍養費,直到妳再婚為止。」

  「我不要錢,也不要房子,我自己有工作,可以賺錢。」一口回絕。

  「就妳那一個月三萬出頭的死薪水嗎?算了吧!我說要給,妳就收下。」東方厲霸氣的說。

  林舞陽猶豫了一下,才點了頭。

  他就說吧!女人有哪個是不愛錢的?東方厲暗自在心底這麼認定。

  「我可以問一下,為什麼選我嗎?」她記得打電話給黃律師後,黃律師便要她帶著體檢表、履歷表和身份證在星期六下午四點半,送到指定的一間PUB裡。

  PUB裡清一色都是女性,大家似乎都是為了這則徵婚啟事而來的,有人早到、有人晚到,她則是在四點半準時踏進PUB;她身後的女性全都被拒絕入內,她推測徵婚者應該是個很重時間觀念的人。

  在PUB門口,有位小姐負責把履歷表和體檢表收走,身份證則是在確認身份後就還給她。

  PUB裡大家都在閒聊,有的聊身家,有的聊經驗、有的則是在聊工作;她坐在吧台角落靜靜的聽著,偶爾才會稍微看一下四周。

  吧台的酒保也是位女性,突然出現在室內的服務生倒是清一色男性,而且各個身材高挑,容貌自然有中上的等級。

  有名服務生靠上前,讓她不自覺的往後退──她可不想跟任何人有特別深入的交流或是談話,所以才會躲在角落。

  「妳好,我是賈森,這位小姐,可以跟妳做朋友嗎?」賈森露出迷人的笑容。

  林舞陽遲疑了一會兒,認真的看著那名服務生的臉,約莫半分鐘的沈默,賈森的笑容已是愈來愈僵,幾乎快撐不住的同時,她終於開口。「不可以。」

  「為什麼?我長得不好看嗎?還是我的表現太過唐突?」

  「一定要有原因嗎?」她反問。

  「對!一定要!」

  她低下頭,「你有一雙說謊不打草稿的眼睛,你根本不想跟我做朋友,這只是工作而已,對吧?」

  「才沒那回事!我喜歡和漂亮的女生聊天。」

  「看吧!你說謊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長得一點都不漂亮。」

  「男人多少都會說謊,而女孩子誰不愛聽甜言蜜語呢?」賈森向酒保討了一杯酒,「妳不覺得我長得很像雷亞斯嗎?很多人都說我跟他有八分相似呢!」

  「長得像又不能當飯吃。」她低聲咕噥。

  「妳說什麼?」賈森靠得更近。

  「沒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走不走?旁邊有那麼多漂亮的美女,你是眼睛瞎了嗎?要找就去找她們,我對甜言蜜語沒興趣,慢走,不送。」

  賈森很快就自討沒趣的離開她身邊,她忘了時間過了多久,那個黃奇升突然走進PUB,告訴所有的人可以離開了。

  而她則是在事後接到黃奇升的電話,她才知道自己被選中了。

  「賈森說,妳很適合。」他蹺起二郎腿,輕描淡寫道:「妳說出他騙人,而且不跟他做朋友。」

  「就這樣?」

  「就這樣。」東方厲躺靠在沙發上,「我不需要會背著我紅杏出牆的女人,順帶一提,如果妳有外遇,妳半毛錢都拿不到,懂嗎?女人。」

  她沒回答他的問題,轉向黃奇升,「律師先生,我簽好合約後,是不是會給我一份正本?離婚協議書籤好後,可以影印一份給我嗎?」

  「合約本來就會給雙方當事人各一份正本,離婚協議書我會影印一份複印件給妳。」

  「謝謝。」她笑道,直到這時才回答東方厲先前的問題,「東方先生,關於你剛才提到的事,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會有外遇的,因為只要是白紙黑字的規定,我一定會遵守。」

  目送林舞陽離去的背影,黃奇升喃喃的說:「阿厲,其實她笑起來並不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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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4 12:15:01

第2章(1)

  結婚前三天,東方厲帶她去見自己的母親,而且強制她不能再穿那套該死的老處女套裝。

  「那是我最正式的衣服。」她微微皺眉。

  「隨便你穿什麼都行,只除了那套衣服;還有你的眼鏡最好拿掉。」

  「這個我不同意。」她把眼鏡推正,「我的近視有五百多度,沒有眼鏡會看不清楚。」

  「去配隱形眼鏡,錢我出。」

  「我不戴隱形眼鏡,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她一臉認真的說出「太可怕」的話語,他一定會認為這女人的腦子有問題--在大家為了讓外表更出色的現代都會,有近視的人通常會有一副隱形眼鏡,希望能在重要場合讓臉上別掛著多餘的東西,可她卻覺得那是可怕的東西?

  好吧!不戴隱形眼鏡就算了,他也無所謂,只要她別再維持這種老處女的裝扮,隨便她想怎樣都行。

  她下班後搭火車來到台北車站,他讓小趙派車去接她,車子在晚上七點整,將她送進一間高級餐廳,司機親手將她推進包廂了,東方厲起身替她拉椅子,服務她就坐,在她身邊坐下。

  與林舞陽對坐的婦人有著一雙精明的眼,那目光在她的身上直打轉,臉上的笑容高掛,似乎是在衡量她的價格般,就只差沒拿尺、拿秤來細細記下她的賣價。

  但即使如此,她卻不覺得討厭。

  「這位是我的母親,媽,這是林舞陽,我的未婚妻。」

  「我沒聽過你交往的對象裡有這麼一號小姐。」東方厲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小家碧玉,我喜歡這種女孩子,你交往過的女性裡就只有她適合當妻子,說真的,你該早點跟她結婚的。」

  東方厲斜眼看了林舞陽一眼--她身穿牛仔褲與寬大的T恤,過腰的長髮綁成馬尾,如果不是那個眼鏡,他絕不會把在律師事務所裡的女人與她連在一起。

  她這樣好看多了,看得出來她不太會穿搭衣服,連靠穿衣表現自己的優點都不會。

  「小舞,你介意我這樣喊你嗎?」

  林舞陽搖搖頭,「比較熟的朋友都是這樣叫我的。」

  「太好了,小舞,你說說看,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報上的徵婚啟事,他徵婚,我應徵。」

  在場除了開口說話的林舞陽,另外兩人完全傻眼,該說是她老實,還是……難道她就不會想說編個好聽的謊言來騙一下嗎?女孩子不都是愛面子的嗎?

  而她完全不懂他們的驚訝反應,「遲早都會知道的,早點說清楚會比較好,我不想說謊。」

  他的母親非常大度,笑著點頭。「我就知道,不然你哪有可能認識這種小姐?

  沒關係,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我和厲的父親也是婚後才開始培養感情的,以前自由戀愛還不盛行。」

  「您和伯父是相親認識的嗎?」

  「別叫伯父,三天後你們就要結婚了,直接叫爸跟媽就好。」東方母親笑道:「是相親,現在也很流行啊!相親是不會退流行的男女認識的好方法。」

  她點點頭,表示認同,婚友社就是現代相親的媒介。

  「對了,你的父母當天會到場嗎?還是需要事前去提親?我還沒聽厲提起過。」

  「我的親友方面,結婚當天只會有一位朋友出席,其他人不大方便,東方……」她原想加上先生,但覺得有些生疏,所以作罷,「東方也很忙,正好省掉這些程序。」

  「結婚那天我會出席,隔天我就要會美國,如果你們要度蜜月的話,我可以把佑佑……佑佑是厲的兒子,他有告訴你嗎?」

  林舞陽點頭。

  「我可以把佑佑一起帶到美國,等你們度完蜜月再送回來。」

  「媽,不用了,我們不會去度蜜月。」東方厲看著母親,「我的工作不能隨便說放就放。」

  「可那對小舞並不公平。」東方母親眉頭揪成一團。

  「不會的,媽,我希望一切從簡;我的工作也剛轉到台北,不方便說請假就請假。」

  「這樣啊……好吧!」

  東方厲本以為林舞陽是在開玩笑。女方哪可能就只有一名親友代表?女人不是向來喜歡鋪張嗎?可她卻真的連一張邀請函也沒向他索取。

  直到結婚當天,他才真正發現,她說的話都具有一定的真實性,包括一名親友代表,讓他忍不住想問問她是不是孤兒?

  趁新娘換衣服時,他在新娘室外面與她的親友代表,正巧碰上。「你是舞陽的朋友嗎?」倚著門,睨著眼前這個清雅臉蛋的女性--她有股典雅的氣質,與伴娘服裝無關,他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這女人並不簡單!

  「朋友?是小舞跟你說,我是她的朋友嗎?」別著親友代表的紅彩,唐雅君雙手交叉於胸前。

  東方厲點點頭。

  「是嗎?她這樣說啊……」眼中閃過一抹愉悅,旋即回復了原來的打量神色,「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有跟小舞簽下契約或是合約之類的東西吧?」

  「有或沒有,都是我和她的事吧?」

  「的確是你和她的事,但我衷心的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違反了你們契約中的任何一項,等你後悔時,就來不及了。」

  他則是很不以為然的看著唐雅君。

  「這是忠告,聽不聽由你。」唐雅君並不打算再跟他多說什麼,這男人有點自大,她看得出來。

  「你不意外她的結婚對象是我嗎?」

  「不會,就算她的結婚對象是路邊任何一名乞丐,我也不感到驚訝。」

  「為什麼?」

  「為什麼?你想知道的話應該去問她吧?畢竟要嫁給乞丐還是嫁恐怖分子的人都不是我,怎會問我呢?」

  「我問的是你為什麼不會覺得驚訝?」

  她歪著頭,「因為小舞是個只相信白紙黑字的人,只要她簽了名,就絕對不會打破承諾,就算簽名的另一方是個殺人狂,她也會嫁,就是這樣。」

  就是這樣?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這個成為他妻子的女人完全不瞭解,對於她這般執著於白紙黑字的這種事也感到些許的疑惑。

  ***

  林舞陽照著東方厲給她的地圖和路線,花了十分鐘,找到佑佑的幼稚園。五點半,她站在幼稚園門口,和幼稚園的老師打了招呼。

  顯然東方厲有事先和老師交代過,老師非常放心的把孩子交給她。

  東方崇佑--小名佑佑,那張小臉和東方厲有七成相像。

  「佑佑媽媽,」老師面有難色的牽著孩子走出來,「佑佑還是老樣子,不太喜歡參與團體活動,也不太愛說話,我是想,佑佑媽媽是不是找時間跟佑佑溝通一下,如果真的不行,幼稚園方面希望可以讓佑佑和專業人士做比較深入的瞭解。」

  說穿了,就是希望佑佑去做心理治療--老師完全不認為一個新媽媽能跟小孩做什麼樣的溝通。

  「我明白了。」她原想牽佑佑,但佑佑不讓她牽,於是她接過他的書包和便當袋,單手推著他往前。

  第一眼見到佑佑,她就知道這個男孩和她一樣!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她只相信白紙黑字,所有的承諾只有白紙黑字才具效力,要打官司,也只有白紙黑字具有證據力。

  所以她很重視合約,收到黃奇升給她合約正本的當天,她立刻去影印了三份--正本護貝起來,收在她很重要的資料夾裡,影本則是分別放在其他地方。

  這種謹慎的態度,是她升大學那一年養成的。

  也許是她身邊有太多人說了太多讓她很期待的話,卻又總是讓她失望,她才會變得如此極端--沒有那張紙,她就不相信別人。

  在佑佑的眼神裡帶著失望,還有不信任!

  而他不信任的人不只她,還有幼稚園老師,她心裡想,也許佑佑根本不信任所有人。

  「佑佑,你爸爸有沒有跟你說,我是你的新媽媽?」她坐在客廳沙發前的小板凳上,佑佑則坐在沙發上。

  「有。」

  她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稚氣的五歲聲音裡充斥著漠然的感覺。

  「爸爸有說要怎麼叫我嗎?」

  「媽咪。」

  「如果你不想叫我媽咪,可以叫我舞,或者叫我喂都可以。」

  小小的臉上霎時浮現出不信任的神色,「爸爸知道會罵我!」

  「不會,我不會告訴他。」她轉過身,從客廳的桌上拿來一塊夾著白紙的書寫板,用原子筆在上面寫起字和注音。「爸爸有規定你能看多久的電視嗎?」

  「沒有。」

  「你不看電視嗎?」她擡頭,與佑佑四目相對。

  「不能看。」

  「不能看?」不是不想看?「是爸爸說的,還是奶奶說的?」

  「阿姨。」

  阿姨?算了,她低下頭,動起原子筆,「我們先約定一天可以看一個小時的電視,但是晚上九點半一定要去睡覺,可以嗎?」是詢問的口吻。

  回答她的則是一片沈默。

  「不說話就當著是可以。」她獨自敘述著。「最重要的是,我答應的事,絕對說到做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會說話算話。」

第2章(2)

  她再次看著佑佑,「你可以試試看,我知道你不相信我,雖然我也不相信我自己,我知道這麼說很奇怪,但說到做到是我唯一的優點,只要我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我對別人只相信白紙黑字,所以,這個給你。」把板子上的紙張抽起,放在佑佑手中。

  「上面我簽名了,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就在上面簽名,你可以找任何一個人來看上面的約定,我用了國字和注音說明,如果你能看得懂的話。」她說得很慢,盡量讓五歲的孩子能輕易聽懂。「我希望你知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要有這一張紙在,我就會遵守跟你的約定。」

  佑佑似懂非懂的接過那張紙,看著她,又看著紙張。

  「今天先委屈你吃麵,明天我去接你時,記得告訴我,你想吃什麼。」

  「麥當勞,我想吃麥當勞。」

  「麥當勞?」她想起電視廣告中那個有著濃妝的紅髮小醜,「怎麼突然想吃麥當勞?「

  佑佑不說話,只是看著她。

  「好,明天晚上吃麥當勞,但是,」她蹲在佑佑面前,「你明天要乖乖聽老師的話,可以嗎?」

  佑佑點點頭。

  「好,先來吃晚餐吧!」

  隔天下午,幼稚園老師撥了一通電話給林舞陽,要她到幼稚園一趟;她二話不說,把假單放在課長桌上,拿了包包便往外衝。

  趕到幼稚園,被園長請到會客室,裡面除了佑佑和園長、老師,還有一位家長和她的兒子。

  「東方太太,請坐。」園長示意她坐下後,和班級老師一起在對面坐定,「東方太太,佑佑今天的表現一直都很好,真的是我們知道最好的一次,但下午不知是怎麼回事,他突然就失控了……」

  「失控?」舞陽瞥了一眼坐著的佑佑,他默不作聲;她再看向另一個孩子,他從右眼眼角到耳朵是貼著紗布的。

  「是這樣的,佑佑他……」

  「你兒子推我兒子,害我兒子撞到桌角!」看了很有氣質的美婦怒瞪著佑佑,「醫生說眼角會留疤,你怎麼給我們一個交代?」

  林舞陽大概明白了,她低下頭,小聲的詢問一直沒開口的罪魁禍首,「可以告訴我理由嗎?」

  佑佑擡起小臉,咬著下唇,用著不確定的眼神凝望著她,許久後才附在她的耳邊,用細細的聲音說出幾個字。

  佑佑一說完,又馬上低下頭。

  林舞陽點點頭,轉向一旁的班級老師,「請問老師,事情發生的情況是怎麼回事?」

  「是下午睡完覺,點心送來之前,我們會給小朋友一段遊戲時間,我突然聽到小朋友的尖叫……「

  「老師,你有告訴小朋友,玩具要怎麼輪流玩嗎?」林舞陽笑了,但是眼底卻沒有笑意。

  「這個……我是告訴小朋友,玩具交換時要先放回原處,其他的小朋友要玩再從原位拿來玩,這樣他們才會懂得東西要放回原來的位置。」

  「這位太太,」林舞陽轉向怒氣沖沖的女人,「你兒子想玩我兒子手上的玩具,我兒子只是遵守老師的話,要把玩具放回原處再讓你兒子拿,但是你的兒子卻用搶的!我兒子的反應可能不恰當,所以你兒子才會撞到桌角,不過雙方都有錯,不是嗎?」

  聽她滿口你兒子來,我兒子去的,美婦聽得腦子明顯有些轉不過來,「但是我兒子受傷了,怎麼說都是你們理虧!」

  「小孩推推撞撞是難免的,我想知道,這位太太希望我們怎麼處理?」

  美婦杏眼一瞪,「醫藥費和道歉。」

  「可以,醫藥費我現在就能給你;至於道歉……」林舞陽看了一眼那個縮在母親身邊的男孩,「是你兒子先向佑佑道歉。」

  「憑什麼?」

  「憑你兒子有錯在先--你兒子不該搶玩具,否則佑佑不會推他;而佑佑不推他,他就不會受傷。」

  「你!」美婦倏然站起身,漂亮的手怒指著林舞陽的鼻子,「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明明錯的就是你們,你有什麼臉叫我兒子道歉?你又知道不是你兒子搶我兒子的玩具才害他受傷的?更何況誰知道今天他推人只是受傷,明天會不會就把人推死了!」

  「東西輪流使用是美德,小孩子會學習父母的行為,如果父母覺得小孩子不需要美德,我也無話可說。」林舞陽牽住佑佑的手,佑佑瑟縮了一下,擡臉注視著她,卻沒抽開小手。

  「另外,我絕對相信我兒子說的話,也許老師覺得佑佑平常表現不佳,可是老師應該知道,佑佑從不說謊;還有,如果做錯事必須道歉,在我兒子沒有得到你兒子的道歉之前,我是不會讓我兒子道歉的。」看向老師和園長,「老師和園長若覺得我是恐龍家長,覺得我很難搞,我會考慮讓佑佑換一間幼稚園。」

  林舞陽低下頭,和佑佑四眼相對,「我們回去吧!」

  她喜歡佑佑在那一剎那間眼神--那是信任,還有生氣。

  她不相信任何人,但她不至於毫無生氣;她只是不相信而已,日子還是要過、話還是會說、笑容還是要保持,人際關係也還是要維持。

  她有目標,而不是傻傻的、糊里糊塗的過日子;但佑佑的不信任人,還包含了他也沒有生氣,但是他遵守約定--他聽老師的話,只是不小心弄傷別人。

  誰都有不小心的時候,事情可大可小,她可以當場壓著佑佑道歉、賠笑,然後掏出錢來表示負責,但這就代表她不信任佑佑告訴她的事實。

  她說了,她要相信佑佑,這是她給佑佑那張紙上寫的第一條內容--無論佑佑說什麼,她都會相信,而且是絕對的相信。

  「雖然時間早了點,但是我們可以去逛逛超市,你覺得怎樣?」

  佑佑看著她--從來不會有人問他怎樣,包括他的爸爸,「你不生氣嗎?」

  「我為什麼要生氣?」她反問。

  「我把他弄傷了。」

  「關於這件事,我們倒是可以談一談。」她拉著佑佑走上天橋,「你覺得我應該要生氣嗎?」

  「爸爸會,趙叔叔會,」他說的是經紀人小趙,「之前的阿姨也會,為什麼你不生氣?」

  「有兩個原因,第一個,生氣會長皺紋。」她知道佑佑的小嘴很不識趣的張開了,「第二個,我不想生氣,而我不生氣並不代表你做的事一定對,我不要你道歉也不是因為你是對的。」

  「做錯事的小孩應該被處罰,這是老師說的。」

  「我同意,可是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佑佑點點頭,又搖搖頭。

  「知道,又不知道是嗎?」

  「我害他受傷了,但是是他先搶玩具,老師說……搶玩具是不對的。」

  「下次碰到有人搶玩具,你可以先告訴他『不要用搶的』,再不然就大聲告訴老師,可以嗎?」她停下腳步,蹲下身,與佑佑的視線平行。

  「可以。」

  「我們可以先到超市嗎?」

  「我不會受到處罰嗎?」

  「會,這次你是初犯,所以罰你等下要把薯條分給我吃一半,下次再犯的話,就罰你看我吃麥當勞。」

  佑佑咧嘴笑了,他主動握住她的手--小小軟軟的手掌緊緊的握住。

  「要是你太常犯錯,讓我吃太多麥當勞,結果我變胖了,你就不能再說要吃麥當勞,懂嗎?」

  靦腆的笑容取代了回答,「媽咪,麥當勞好吃嗎?」

  「你沒吃過嗎?」

  「沒有。」

  「麥當勞好不好吃……我也不知道,但是很多人喜歡吃,等你吃過就知道了。」

  佑佑心甘情願的喊她媽咪,不是他爸爸交代,他是因為信任她而喊的,不管林舞陽是不是像她說的那樣說話算話,他都不在乎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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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9-4 12:16:13

第3章(1)

  東方厲回到他的「家」,幾乎不敢相信--客廳沒人、廚房沒人,他的房間也沒人,這些地方連燈都沒開,屋裡唯一有亮燈的房間只有他兒子的臥室。

  因為雷亞斯工作的需要,他向來沒有固定的居住場所,公開的五棟別墅不包含妻兒住的這間,這裡只是一般住宅區,唯一不同的是這裡住在文教區,附近鄰居大多數是老師或教授,狗仔通常喜歡名人勝過教書的。

  他不常回這個家,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天母的高級住宅區--狗仔喜歡那裡,也正好讓他保有最低程度的隱私。

  他從不隱瞞他有個兒子,媒體記者都知道佑佑的存在,但不知道佑佑的模樣,他不希望佑佑連上幼稚園都要被一堆鎂光燈閃到眼睛發痛。

  閃電結婚的隔天,唱片公司按他的要求繼續完成在日本的MV拍攝工作,他不喜歡半途而廢,結婚歸結婚、事業是事業,他向來不會因私忘公;正好,那個女人也不想度蜜月,他樂得輕鬆。

  「雷亞斯,你不回去看一下佑佑的情況嗎?」小趙一邊排著他未來的行程,一邊問道。

  「那個女人會照顧,那是她的工作。」

  「電影主題曲你有沒有興趣?」小趙說著,順手把壓在桌面底下的電影公司名單遞給東方厲,「是沈導的片,沈導的片子一直都很賣座,我覺得可以試試看,劇本要下星期沈導才會送來。」

  「只要時間排得進去的話。」

  小趙點點頭,東方厲沒反對,就代表沒問題。

  「之前我去接佑佑的時候,幼稚園老師提到佑佑不太合群,很多活動都不願意參與,既不愛跟同學說話,連老師說什麼也不太搭理。」小趙的話題又回到佑佑身上。

  「你沒告訴我過!」

  「朱佩羽說會轉告你,我以為你已經知道了。」

  「現在我知道了。」東方厲聞言,眼神霎時變得凜冽。

  朱佩羽,他的前女友,一個美麗的女人,有著天使的臉蛋、魔鬼的身材;她是個被人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待人處事謙善有禮,這是他喜歡她的原因,她永遠掛著蜜般香甜的微笑,不夾帶虛假。

  他看過太多表裡不一的人——他交往過的女性多半對他懷有另一種期盼,像是結婚,但是她們通常不能接受佑佑,佑佑太小,她們太年輕,不想早早成為黃臉婆。

  這就是他之所以會刊登徵婚啟事的主要原因!

  會和朱佩羽分手純粹是因她不想結婚,她說她不介意照顧小孩,但不想那麼早婚;偏偏他母親希望他可以定下來,就算花個十萬、二十萬娶外籍新娘也行,就只是這樣。

  「說句實話,朱佩羽並不喜歡小孩。」小趙大先到東方厲的眼神變了,還是直言,「雖然是私底下的流言,不過消息來源算是可靠,她覺得小孩是麻煩。」

  「嗯。」

  跟很多名女人一樣,她不特別喜歡小孩,只因那會分割掉她們的自由、美貌和青春。

  「錄音也告一段落了,再來就等後制,過幾天要拍宣傳海報,我幫你挪了時間,你大約有五天的休息空檔,可以回去陪佑佑。」

  「我回天母。」

  「黎兒出外景,至少要三天。」

  東方厲瞇起眼。

  「你和黎兒走太近了,她剛出道不算久,公司並不打算用緋聞來捧紅她,所以老總給她一個外景工作,讓你們暫時冷靜一下。」

  「你該先告訴我的。」

  「黎兒也贊成,她不想在星途剛起步時就摔得滿身傷。」小趙沒理他——雷亞斯的憤怒傷不了他,他好歹當了東方厲六年的經紀人,早已練成金剛不壞之身了,「我還是覺得你應該回去看看佑佑。」

  所以在婚後第九天,他初次踏進屋子裡,結果沒看到兒子,也沒看到妻子,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的客廳;而家中唯一的光源是二樓與一樓的樓梯燈。

  「媽咪,明天中午能吃麥當勞嗎?」佑佑坐在床上,側靠在她的背上,從林舞陽的身後環抱住她的脖子,小臉貼在她的肩旁。

  「不行。」

  「媽咪,那明天中午吃什麼?」

  「水餃。」林舞陽抱著一本英文書,旁邊放著電子辭典,她一面看書,一面查辭典,順便回答佑佑的問題。

  自從上次吃過麥當勞後,佑佑便像中毒般的上了癮,三天兩頭就問能不能吃麥當勞。

  「我在幼稚園吃過了。」

  「你有自己包過水餃嗎?」

  「媽咪要自己包嗎?」佑佑的雙眼一亮,「真的嗎?媽咪,我可以一起包嗎?」

  「當然,我們要一起包,沒有包就沒有午餐可以吃。」

  「咦?我要是不想起床……」

  「那你就沒有午餐可以吃,沒有動手的人就準備餓肚子。」

  「媽咪,你騙人的吧?」

  林舞陽的視線從英文書裡抽開,認真的凝望著那張不確信的小臉,「佑佑,這幾天以來,我有騙過你嗎?」

  「沒有。」

  「我說過我說話算話,明天你若沒有動手包餃子,那你就沒有午餐可以吃。」

  佑佑歎了一口氣,是大大的一口,是故意歎給她聽的——他不懂什麼叫說話算話,但是他的新媽媽真的沒騙過他。

  第一次去吃麥當勞,他的半包薯條真的被媽咪給吃掉了,因為這是懲罰;他說不想去幼稚園,媽咪說去上半天就好,中午會接他回家,結果還沒吃午餐,媽咪就已出現在教室門口。

  他每天能看一小時的卡通——下午看半小時,晚上看半小時,如果表現好,媽咪會再給他半小時的時間看卡通;有時候媽咪會教他寫字,他還學會翻字典,他學得很快,有時他們會去圖書館借書,就像幼稚園裡的老師一樣,媽咪會說故事給他聽。

  晚上九點是親子時間,他跟媽咪會聊天,聊卡通、聊學校、聊故事書,如果他不想看電視,就會多半小時可以跟媽咪說話;晚上九點半他就必須睡覺,媽咪會幫他蓋被子,然後關燈、關門,當她說「晚安佑佑」時,他也會回她「媽咪晚安」。

  「媽咪,明天早上可以叫我起床嗎?」

  「我有幫你撥鬧鐘。」

  「可是媽咪,明天是星期六,你要叫我,不然我會爬不起來。」

  「我考慮看看。」

  「不然媽咪陪我睡?」他得逞過一次,就在上個週末——

  林舞陽讓他進到她的房間,兩人一起睡在木頭地板上,他很喜歡媽咪房裡的味道,讓他睡得很安穩。

  「今天不行。」林舞陽摸摸兒子的頭,「你爸爸回來了。」這句話說得很小聲,她是在佑佑耳邊說的,「他現在就在你的房門口。」

  佑佑的臉頓時垮下,眨著漂亮的眼睛愣愣的望著他。

  林舞陽伸手握住佑佑的小手,起身走到門邊,「東方,你要跟佑佑說說話嗎?」

  站在門邊的男人原本瞇著眼偷聽……不對,他只是不想打斷房間裡的對話,所以才會站著聽他們聊天;他沒想到她會走出來,還大剌剌的問他要不要跟兒子說話。

  而讓他感到瞠目的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她本身!

  一頭過腰的烏黑長髮還帶著些許濕意,她臉上帶著細邊眼鏡,過長的棉T蓋住她的大腿,連休閒的短褲也只露出一點點的下擺,不細看還真會以為她沒穿短褲。

  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鬆垮的衣服領邊露出微紅的鎖骨。

  他不自覺的嚥下口水,下腹有股灼熱感讓他近乎要失控——這就是那個跟他結婚的女人嗎?

  她的嘴唇和他第一次見面時一樣的蒼白,沒有加上任何化學添加物的虛假,若是用點唇蜜,將會紅潤許多;但縱然沒有血色,她的嘴唇似乎是在招呼他般,要他一親芳澤,這讓他竟想看看那張嘴是否有自然紅潤的時候?

  「東方?」

  這一聲叫喚,讓他回過了神。「我是你的丈夫,不要喊我的姓。」

  她聳聳肩,「雷亞斯?」

  「叫我的名字。」這是做丈夫的權利。

  「好吧!呃……厲,」她沒這麼親密的喊過男人的名字,他是第一個,叫起來可能比想像中還要困難一點,「你要跟佑佑說說話嗎?」

  「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她明白的頷首。

  「今天晚上,我要你盡盡妻子的義務。」他在門邊,伸手摟住她的腰,親吻她的唇。

  像細雨般的淺吻落在她身上,她身上的淡香觸動了他的感官,每吸進一口氣,就讓他逼向失控的邊緣。

  林舞陽推開他,看見他眼底的情慾,「我知道了,你先回房去等我。」

  目送東方厲離去,她走回佑佑的房間,在同一個位置坐下來,「剛剛我們聊到哪裡了?」

  「媽咪,你不是要跟爸爸進房間嗎?」

  「是啊,但是……」她指著佑佑床邊的鬧鐘,「還沒九點半,所以我要陪你;九點半以後才輪到他。」

  「咦?」

  回家第四天的早晨,東方厲一感覺到另半張床的低溫,腦中便閃過所有可以罵出口的髒話,但他只罵在心裡,接著迅速思考是不是就這樣起床算了。

  他的妻子連著兩個晚上,讓他苦守空閨,他不得不覺得自己簡直跟古代的小女人一樣,只差沒站在門邊揮著手絹說「大爺,進來坐嘛」。

  穿上長褲,赤裸著上身,房門才開了一點小縫,就聽見客廳裡傳來兒子的笑聲;或許他有必要跟兒子溝通一下,別老是一大早跟他搶老婆。

  事實上,在他回來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吃癟了!

  從林舞陽叫他回房去等,於是他左等右等,  等到他都洗過澡,躺在床上稍作休息,就快要睡著時,她才緩緩出現,動作輕慢的關上房門。

  「佑佑剛睡。」

  「你讓我等得夠久的。」他走到她身邊,勾住她的一絲烏黑秀髮,帶到唇邊憐惜的親吻。

  「還好吧?還沒十點。」

  「已經夠久了!」當天晚上,他沒計較他的妻子為什麼只顧兒子兒不顧他,就當作她和佑佑相處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吧!

  佑佑的個性他知道,佑佑不太合作,也不喜歡陌生人。

  同一天晚上,不!應該算是第二天淩晨,他一把摸到冷卻的床鋪,瞬間讓他驚醒。

  搞什麼?那個女人!

  他像個瘋子似的把整間屋子翻遍,只差沒把兒子也挖起來幫忙找人,但就是找不到他的妻子,難道她像煙般的消失了嗎?

  睜著雙眼,他坐在客廳。心裡想著,難不成他的新婚妻子是背著他在外面有男人嗎?不會才結婚沒多久,他就被人戴上綠帽了吧?

  正當他愈想愈生氣時,林舞陽走到他身邊,露出驚訝的神情,「你怎麼這麼早起床?」

  怎麼這麼早?東方厲轉身瞪著那個讓他睡眠不足的女人。「你昨晚去哪裡了?」

  「昨晚?睡覺啊!」

  「睡哪裡?」

  「你隔壁啊!」黛眉微蹙,這男人是腦子出問題了嗎?

  「我醒來時,你不在我旁邊!」他粗魯的抓起林舞陽的手,讓她的眉頭揪得更緊,「昨天晚上我應該讓你夠累了,沒想到你還有體力去找男人!」

  「誰去找男人?」他是在說她嗎?

  「這個家的女人除了你,還有誰?」

  「我一直睡在房間裡,門也有鎖;結婚後除了你以外,我沒找過別的男人。」

  他的兒子還小,應該還算不上是男人吧?

  「我說了,我醒來時沒看到你!」

  好,她聽懂了,「拜託,你沒規定我一定得睡在你的房裡吧?我不能睡自己的房間嗎?」

  「自己的房間?你哪來……」

  「東方,你忘了你把房間分了一塊給我嗎?我們兩間房還用了拉門與書櫃來做區隔,所以我是睡在你『隔壁房間』裡。」她刻意的加重了語氣。

  不用說,光看表情就知道他忘了,他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才不過三十,應該不是健忘症或是老年癡呆症吧!

  「我說過,別叫我的姓。」

  她輕歎,「你是要先回去補眠,還是要吃早餐?」

  「吃早餐。」他氣了一整個早晨,現在一點睡意都沒了。

  林舞陽走進廚房,而他跟在後面,靠在廚房門邊,再次端詳起這個女人——她把長髮綁成馬尾,身上的衣服與昨晚相同,他記得在那件外衣下的身材並非火辣,而是豐滿。

  她身上的肉不少,摸起來很滑順;她細緻的肌膚在觸碰到他的唇時有些發紅,不特別白皙的膚色有著誘人的甜味,讓他每品嚐一分,就愈陷入一分,她有她的熱情與獨特的美感。

  他還記得夜裡她的呻吟,那嗓音讓他的腹部不自覺的燃燒著;每舔過一次她的鎖骨,他的手指每滑過她的背脊一次,都讓他更加使力的緊抱住她;他恨不得就這樣將她給扣在自己身上,讓她完全融在他的懷裡。

  她的汗水和淚水滲入床單,他記得那雙眼眸落下晶瑩淚珠的模樣,只有在那一剎那,她隨即別過臉,不讓他窺見其中的脆弱。

  「為什麼留長髮?不覺得麻煩嗎?」他出聲問道。

  把吐司放進烤箱,林舞陽打開爐火,「我在許願,等願望實現後,我就會剪掉。」

  「願望?什麼願望?」

  她沈默的從冰箱裡拿出雞蛋和肉片,專注在早餐的準備。

  「說不定我可以替你實現,你就能擺脫那頭長髮了。」

  「我沒說不喜歡長髮,除了夏天會有點熱外,沒有特別的困擾。」

  「我幫你實現願望不好嗎?」話題又繞回她的願望。

第3章(2)

  她把雞蛋打進鍋裡,「蛋要五分熟、八分熟,還是全熟?」

  「全熟。」好吧!她不回答沒關係,「為什麼在家戴不同一副眼鏡?這副眼鏡比較適合你。」

  「這副度數不足,一般處理家務還可以,要再看得仔細就不適合。」

  「不是說你近視五百多度嗎?佩戴度數不足的眼鏡不會讓你把蛋殼一起放進煎蛋裡嗎?」

  「我正確的度數是六百七十五度,只是煮個東西或吃個早餐,並不需要看得多仔細,你懂朦朧美嗎?食物有熟就好,至於蛋殼,我會考慮你的建議,放進你的煎蛋裡。」煎蛋起鍋,肉片正好翻面。

  「我昨晚看到你在看書,佑佑陪你一起看嗎?」他記得她是在陪佑佑。

  「偶爾,不過昨晚我們是在聊天,我看書,一邊陪他聊天。」

  聊天?他是有聽到兒子的聲音,也聽到她和兒子說話說得很開心,但他不太相信那是他的兒子——從何時開始,佑佑會跟一個陌生人聊天了?他以為昨晚只是幻聽。

  看來她是真的很有一套!

  「這個年紀的孩子需要父母多關心一點,你太忙了,所以沒有發現;物質上的滿足與心靈上的滿足是不同的,如果你願意陪他說說話,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你是以老師的身份在告誡我嗎?」他記得她是師資體系的高材生。

  「不,我是以佑佑母親的身份在告訴你一件事實。」她轉身走向冰箱,「早餐你喝牛奶,還是咖啡?」

  「熱咖啡。」

  她關上冰箱門,手上多了一瓶鮮奶,「你去叫佑佑起床吃早餐,順便跟他一起洗完手再過來。」

  「我?」

  她把吐司和鍋子裡的肉片、荷包蛋一起裝盤,經過他面前露出「不是你是誰」的眼神,把盤子放在桌上,又走進廚房,東方厲聳聳肩,叫就叫吧!

  第一次一大早叫兒子起床,佑佑揉著惺忪睡眼,一看見是東方厲,整個人馬上清醒,連賴床都不敢。

  「媽咪叫你把手洗一洗,再過去吃早餐。」

  佑佑迅速洗完手,坐到餐桌旁,立刻發現一件有趣的事——

  「你沒洗手!」林舞陽把東方厲的早餐從他面前抽走。

  「我是大人。」他伸手想要奪回盤子。「一樣,洗完手才能吃早餐。」她把盤子放更遠,「別像個小孩子,連這種事都要人家教。」

  「我剛剛有洗了。」

  「我沒看到。」

  「你也沒看到佑佑洗手啊!」佑佑咬了一口吐司——奇怪?他爸爸怎麼變得跟他幼稚園的同學一樣了?

  「我知道佑佑不會騙我。」

  「你相信佑佑,卻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她噙著一抹微笑的說。

  「但是你相信佑佑……」這女人是怎麼一回事?

  「我說了,我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我相信白紙黑字。」她低下頭吃早餐,不再理會他,而他的早餐還在她的手中。「看你是要餓肚子,還是要自己去做早餐,不然就乖乖去洗手。」

  佑佑覺得爸爸好像滿可憐的,而且也跟平常不太一樣,也許他可以當個好心人跟爸爸講清楚,媽咪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他動手拍拍東方厲的手臂,「爸爸。」

  「做什麼?」早餐只能乾瞪眼,讓他的心情一下子降到冰點,口氣自然也變得很沖。

  「我簽了一張紙給媽咪,我答應媽咪在吃飯前都會洗手,不然我就沒飯吃。」

  「咦?可是我沒簽什麼……」

  「所以你要自己去洗手,讓媽咪相信你有洗。」他的爸爸應該沒笨到這樣還聽不出來吧?

  第一個早晨,他見識到新婚妻子真的……很固執!至於他的早餐,在林舞陽確定他有洗手後,才肯送到他面前。

  吃完早餐後,他看見母子兩人已換好裝,準備出門,於是他二話不說,立刻把一大一小給攔下來。「你們要去哪裡?」

  「市場。」

  他知道有二十四小時超市,不過現在才八點半,就算準備午餐也不需要這麼早出門吧?「哪間超市?」

  「傳統市場,不是超市,搭公車很快就到了。」

  「我載你們去。」

  「最好不要,那裡很難停車,搭公車是最好的方法。」她不是要潑他冷水,而是市場那種地方,可是婆婆媽媽大戰的場所,人家七點就進去廝殺,附近停車場早就停滿車子,哪輪得到八點半才出門的他們,所以還是搭公車最經濟實惠。

  「不然晚一點……」

  「再晚就買不到東西了。」

  「離午餐時間還很早,不然中午就吃外面……」

  「我答應佑佑要包餃子。」她低下頭望著佑佑,後者回她一個燦爛的笑容,「你要吃外面自己去吃,我們就不奉陪了。」

  「什麼?」

  「要跟就快一點,公車是不等人的。」

  「咦?」

  好不容易從市場回來,東方厲以為自己能鬆一口氣——他沒想過傳統市場居然是這個樣子,這邊叫、那邊喊,小蜜蜂一個開得比一個大聲,他都以為自己耳朵要聾了。

  還有婆婆媽媽擠來擠去只為了一把限時一元的蔬菜!而那女人居然還推他「下海」一起搶?

  好不容易搶到,卻換來她的皺眉;而他的兒子也抓著一把青菜,卻能得到她的摸頭外加笑臉讚賞。

  這是什麼世界?待遇也差太多了吧?他可是她的丈夫耶!怎麼在她眼裡,兒子比老子還要棒?

  回到家,他以為就沒他的事了,誰知林舞陽走到他面前,聲音清脆的說:「中午吃餃子,沒有動手包的人就沒午餐吃。」

  所以他為了午餐,必須跟兒子一樣學著怎麼包餃子,包出難看的餃子還得自己處理掉?

  而包成開口笑的餃子也得自行處理,幸好煮過後都是熟的,隨便丟進胃裡不怕鬧肚子。

  「面皮上的水再沾多一點……一點點,我沒要你沾到整張皮上都是水!」

  「你是吃皮,還是吃餡?那麼一點餡,沒人敢跟你買水餃!」

  他也沒打算要改行賣水餃啊!

  「你看佑佑都包得比你好!先生,你的皮破了!餡放太多了,一湯匙,我告訴過你,一湯匙就好!」

  意思是,他比兒子還不如了。

  「先生,你是學習能力最差的學生。」這是林舞陽在包完水餃後,給他的評論。

  當然,他也有小贏兒子的地方——

  「媽咪,為什麼爸爸有漂亮的水餃可以吃?」佑佑嘟著嘴,看著林舞陽盛進東方厲盤子裡的水餃。

  「因為他是你爸爸。」

  「好詐哦!」

  「等哪天你變成他爸爸的時候,你就有漂亮的水餃可以吃了。」

  瞧!娶老婆還是有一點好處的;只是這個好處卻持續不久——「九點半以後才輪到我?」他向來沒這麼早睡,只不過他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她,最好還是關起門、脫光衣服在床上翻來翻去後再問個清楚,順便想辦法把她留在床上睡到明天中午是最好的。

  可她卻說要九點半過後才能來陪他?他沒聽錯吧?

  「九點半以前是我的時間。」佑佑在林舞陽身後,露出黑烏烏的大眼。

  「或者你想加入我們的親子時間?」

  「我們的」這話聽來還真不是滋味,感覺他們早已把他給摒除在外似的——她也不想想她只是人家的後母,他才是正牌老爸耶……怎麼感覺起來她比他這個正牌老爸跟兒子還要親?

  「佑佑,去換衣服,我去拿書。」

  「好。」

  不問他願不願意,她和前面幾天一樣,回房間拿書,順便換上睡衣,再走近佑佑的房裡。

  唯一和往常不同的是,東方厲已經坐在房間裡和佑佑大眼瞪小眼了。

  「媽咪,晚上我跟你睡好不好?」

  「不好。」回答的人是東方厲。

  佑佑覷了他一眼,低聲抱怨,「人家是問媽咪,又不是問你。」

  「你媽咪是我老婆,我有權利替我老婆拒絕你。」他坐在兒子的讀書椅上,俯視著趴在床上的兒子。

  「老婆」這個詞居然讓他的心裡有股暖暖的感覺,原來叫「老婆」的感覺還真不賴。

  「今天聽你爸爸的,反正過幾天他就不會在家了。」她一邊翻過英文書,一邊摸摸佑佑的小腦袋,「到時候再找一天陪你睡。」

  「誰說我過幾天就不在家了?」

  「你會在家待幾天?」她問道。

  「小趙說我有五天的休假,已經過了兩天了;而我之後的活動都在台灣,就算要天天回家也沒問題。」

  「媽咪,你覺得呢?」佑佑低聲問道。

  「最多三天,再多,難。」她小聲回答。

  「只要忍耐一下就好了。」佑佑是說給自己聽的。

  東方厲望著眼前一大一小的人,他怎麼愈看愈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對了,陽,為什麼你外出要換粗框眼鏡?」

  陽?她用眼角餘光瞥向他,「別叫我陽!換眼鏡是因為度數不一樣,這副眼鏡的度數比較淺,另一副的度數配剛剛好。」

  「你沒想過要換嗎?那副粗框眼鏡並不適合你。」

  「那是人家送的,不用錢,我就加減用,而且它很適合遮醜,我滿喜歡的。」遮醜?是變得更醜!東方厲忍不住在心底質疑。

  「現在是親子時間,要問我的問題等九點半過後再問。」

  她簡單的一句話,兒子又排隊到他前面了。

  第二個晚上,他又在冷卻的床鋪上發現妻子的失蹤,而不一樣的是,他聽見隔間傳來了沖水的聲音,便猜想她去洗澡了,索性瞇眼等她回來。

  沖水聲停止,他聽見她走出浴室的聲音,但隔間的拉門沒有拉開的聲響,他的妻子整晚都沒再回到他的床上。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完全摸不著邊!

  第三天,他睡到中午才起床,老婆和小孩早已溜得不見人影,只留下一張字條叫他中午自己吃飯,他們去逛大賣場,會順便解決午餐。

  他終於發現問題所在了——那女人把他的兒子看得比他重!

  沒來由的怒火讓他三捶桌子,發出響亮的聲音——他刊登廣告是要找個照顧兒子的女人沒錯,但她也是他的妻子啊!

  那個女人是懂不懂啊?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老婆,憑什麼搞得像是他兒子的老婆?這完全相反了吧!

  他得好好抗議,對,他要好好的向那個女人抗議,讓她搞清楚誰才是她的丈夫!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9-4 12:17:37

第4章(1)

  「小趙,你說,有哪個女人會在辦完事後馬上去沖澡,而且還回自己的房間的?」

  小趙擡眼,「這位先生,我現是在跟你討論明、後天的行程耶!」

  「我知道,我有在聽。」他吐口氣,這個問題憋在心裡不吐不快,「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再繼續說下去。」

  「好吧!」手一攤,「基本上,只有兩種女人,一種是被男人趕下床的,第二種是有潔癖;再不然就是你挑到一個女同志,趕鴨子上架又不能拒絕,只好陪你上一次床。」

  「第一,我沒趕她,第二,她沒潔癖,第三,我確認過她不是同志。」

  「不會吧?有女人會從你床上跑走?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改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請她吃飯。」

  「夠了你!」東方厲斜眼瞪他。

  「你很奇怪喔!放了五天假回來,個性也變得很幼稚,連這種問題都要問我,到底是誰讓你吃足了虧?連黎兒都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她回來了,你卻沒打電話約她?」

  「我提不起勁!黎兒是有打電話給我,但是我不想接,就掛了。」

  「你該不會是回家吃壞了肚子吧?該不會是你老婆的手藝不好,讓你不只吃壞肚子,還吃壞了腦子?」

  「別開玩笑了,陽的手藝雖然不是米其林三星等級,但也不差,她好像還拿過丙級證照,要開小吃店面都不成問題。」

  「陽?你老婆?」見他沒回應,小趙放下記事本,「說到你老婆,你兒子跟她相處得怎樣?我記得佑佑並不喜歡陌生人。」

  在小趙的印象中,佑佑不是個怕生的孩子,但不喜歡陌生人——就算是他,佑佑也會小心的保持距離。

  東方厲雖是佑佑的父親,佑佑一開始也很親近他,但不知是相處的時間太少,或是其他原因,佑佑在突然之間和東方厲的感情就變得不親了!

  「佑佑在陽的心中,地位比我高。」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她左一句佑佑、右一句佑佑,都忘了她是我老婆了!」

  小趙的眉毛高揚,「你的口氣聽來像是在吃醋,而且還是吃你兒子的醋!」

  「對,所以我才對黎兒提不起勁。」在第五天,她送佑佑上學,他特意起個大早,送兒子和妻子出門,當她將大門關上的剎那,他就明白自己對妻子的感情已不是普通處理性慾的男女,而是另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光是上目送她出門,他就愉快得勾起嘴角;想到要等下午她下班後才能見一面,他又覺得有種失落感蔓延。

  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萌生的?

  是在發現床上沒有她的時候,還是在她叫他去洗手的時候;是得知她把佑佑看得比他重要的時候,又或是他在第一天回家的那一夜,聽見了她和佑佑親暱的談話的時候?

  這就是他在看到黎兒的來電,毫不猶豫選擇掛斷的原因,所以……

  「雷亞斯,你老婆討好你兒子有什麼不對?」

  「你沒看到,佑佑非常喜歡她,才不過九天,我兒子已學會了怎麼跟我搶老婆了。」連他要跟林舞陽來個夫妻時間,都得排在兒子的親子時間後面。

  「你不會再搶回來?明明周旋在女明星之間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碰上你老婆,你就腦袋壞掉了嗎?」

  「小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趙嘿嘿的吐舌,「說實話,從你結婚到放假前,明明從沒聽你談起過老婆,怎麼放個假就變這麼多?」

  「誰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裡問小趙這些蠢問題了。

  「別這樣嘛!你老婆是大美人嗎?」

  大美人?她應該連美字都沾不上邊吧!「不是。」

  「不是?」小趙抓抓腦袋,「那就是可愛型的?」

  可愛?「除非她去整型。」

  也不是?「那她的個性溫柔而婉約?」

  「溫柔婉約會只理兒子,不用老子嗎?」

  咦?「那……是精明能幹嗎?」他記得東方厲不吃那一套的啊!

  「不算,也看不出來。」

  他老婆也太奇怪了吧?「你應該不會眼光獨到的去喜歡醜八怪吧?」

  「她不醜,去掉她那副糟糕的眼鏡和沒品味的髮型,她排在上中等,算是耐看型的。」想起她上班時的裝扮,他壓根無法苟同和在家裡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她去誑市場和出外買東西都沒那麼「整齊」過,他就是搞不懂,有必要醜化自己嗎?

  耐看型的?那還好。「原來你喜歡耐看型的。」小趙喃道:「對了,你晚上會回天母那邊吧?我帶曲譜過去,明天下午要試音了。」

  「我晚上要回家。」

  「我知道,天母那邊嘛!」小趙擺擺手,攤開記事本,在日期上做記號。

  「不是回天母,是回有老婆的那個家。」

  「不是吧!」

  「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東方厲站起身,拎著車鑰匙,把墨鏡和鴨舌帽戴上。

  「你要走了?你晚上還要去參加黎兒的慶功宴耶!」

  「沒興趣。」

  「陳董千金的生日宴會……」

  「替我送束花過去。」

  「和製作人的飯局……」

  「我相信你會替我談好的。」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明天和後天的行程我還沒告訴你耶!」

  「沒空,我要去接老婆下班。」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

  等她下班似乎變成東方厲的新興趣,也許他真是無聊到沒事做,才會把這種事當成興趣。

  遊標在電腦螢幕上滑過,林舞陽點選幾個鍵,印表機立刻發出聲音,漂亮的印出她要的東西。「請在打勾的地方簽名,謝謝。這樣就可以了,補發戶口名簿要另外向您收三十元手續費。」

  她朝坐在正前方的婦人說道:「謝謝,這是收據,這樣就可以了。」

  婦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舞陽放鬆肩膀——這幾天東方厲在家,反而讓她覺得家裡不只一個小孩,而是三個小孩,東方厲一個就抵兩個!

  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能跟五歲的小鬼鬧脾氣,一想到這裡她就鬧頭疼。

  不只是這樣,她睇向外面的黑色福特——又來了!從他放假在家,碰上她要上班的時間,他都會像今天這樣出現在戶政事務所門口,就為了等她下班,再一起去接佑佑。

  這男人不是有一堆緋聞女友嗎?

  怎麼他不去找那些女人,偏偏要在這裡等她下班?這已是第四天了!他既沒跟她約,也沒義務每天下班來當排隊一族吧?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難道她在週末的兩天假期裡對他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她就跟平常一樣——吃早餐、逛市場、準備午晚餐,到公園散步或是上圖書館借書,除此之外,她沒特別為改變步調啊!

  「小舞,外面的福特今天也是接你的嗎?」何倩挪動臀部,拖著椅子移到她旁邊的位置——沒有客人的時間,同事間偶爾會打屁聊天。

  「不知道。」

  「不知道?別裝了!這禮拜大家都有看到,今天是第幾天?第四天耶!透透口風嘛!那個男的是你的誰?」

  「我寧願他不是我的誰,只是陌生人就好。」

  「怎麼?是你男朋友嗎?你們吵架了嗎?」

  「他是我老公。」林舞陽舉起左手,晃晃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知道他腦袋裡是哪根筋壞了,突然說要接我上下班,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我現在才發現你結婚了!你怎麼都沒說?」何倩驚呼一聲,「婚戒耶!我看看,是鑽石!你老公好大方喔!還買鑽石戒指給你。」

  大方?應該是有錢人心態作祟吧!

  東方厲說他有認識的珠寶商,買戒指比較便宜,她也沒什麼意見,戴婚戒可以避免一些麻煩,就隨便他好了。

  幸好她事前有告訴他,她不喜歡太招搖的款式,最好是像鐵環般的就行,而上面什麼都沒有是最棒的。她還記得當時東方厲是用一種看到異類般的眼神看著她!

  真是的,又不是只有她這樣想,而且並不是所有女性都是拜金主義好嗎!

  「我寧願它是黃金的。」金價正漲,離婚的話,戒指應該會歸她吧?賣掉可以拿到不少錢;至於鑽石,她壓根沒這方面的概念,只覺得沒必要荼毒自己配個石頭壓在指頭上。

  「小姐,你很沒情調耶!」何倩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聽你提過你老公,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請調到這裡的前一星期。」

  「你是為了你老公才調到台北的喔?我記得你原本在桃源不是嗎?那你和老公是怎麼認識的?聯誼嗎?」

  怎麼認識的?她根本就不認識他!硬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在事務所裡認識的吧?「事務所。」正確說法應該是:律師事務所。

  「他是你服務過的客人喔?難怪!」何倩一臉的恍然大悟,「他是什麼行業的?長得帥不帥?」

  客人吧?也罷,她懶得多解釋,「服務業,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個耳朵,沒有缺,長得人模人樣。」

  「服務業?難怪,他上班的時間好像滿自由的嘛!五點半不到就來站崗了。」

  「這大概是他的新娛樂,等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沒興趣了。」

  對,可能是他的消遣,想圖個新鮮,等過一陣子覺得無趣,他就會自動放棄;像他這幾天住在家裡一樣,等過一陣子他感到沒意思,就會還她和佑佑一個安靜又平穩的生活。

  「何倩,之前聽你們提過雷亞斯,他的緋聞多不多?」如果他是女朋友很多,應該就沒什麼時間窩在家裡吧?

  何倩跳了起來,「你對雷亞斯也有興趣喔?我跟你說,雷亞斯的緋聞幾乎從沒停過!在他結婚前,一樁緋聞頂多撐一個半月,最長的一次是三個月,就是結婚前的那個女朋友,據說是某個企業的千金小姐。」

  「你也知道,雷亞斯很重視隱私,對方不是演藝圈的人,所以,他不會輕易透露對方的身家背景;就像這次他結婚,大家都猜說他結婚的對象就是那位千金小姐呢!」

  「他婚後就沒有緋聞了嗎?」

  「有,目前就一個,叫韓黎兒,週刊報導說他們是同一間經紀公司的,就近水樓台先得月羅!狗仔還拍到他們一起進出雷亞斯在天母的豪宅呢!那個韓黎兒也不是不好,不過大家都在猜,那家經紀公司應該是想利用雷亞斯的名氣來把韓黎兒給捧紅吧!反正演藝圈多得是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哦!」舞陽應了一聲。

  「不過也很難說啦!網絡上有人放消息,說經紀公司好像並不希望韓黎兒靠著緋聞出名,所以極力掩飾這件事,畢竟新人靠緋聞出名,通常都沒有好下場羅!而且那間經紀公司為了冷卻狗仔追這個消息,還特地安排韓黎兒離開台北呢!綜合以上幾點,根據本人的推理,雷亞斯和韓黎兒的緋聞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真實性!」

  林舞陽輕笑,難得在無聊的職場看到這麼熱血沸騰的人,「何倩,我可以再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嗎?」

  「可以啊!你問吧!」

  「雷亞斯那麼花心濫情,你們到底是喜歡他哪裡?」

  何倩一怔,旋即呵呵笑開,「你的問題好直接喔  !」斂下眼,「其實雷亞斯每段感情都是認真的,這是他自己講的——每場戀愛他都是認真的經營,所以分手後,也沒聽他效過的對象抱怨什麼,更沒有任何傷害對方的事發生。」

  「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對、錯吧?今天我喜歡吃豬肉,明天我愛牛排,後天我有迷戀上雞肉,大概是這種感覺吧!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人人都有機會,你心甘、我情願,比起潑硫酸王水,這種交往方式反而更能讓人接受。」

  何倩請累了,頓了一下,「至於雷亞斯哪裡迷人,你有聽過他的歌嗎?」

  林舞陽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聽流行樂嗎?」

  「我會聽,但是我不會去查這首歌是誰唱的,我是真的只聽音樂。」對音樂而不對人。

  「瞭解。」何倩點點頭,「這麼說吧!雷亞斯的歌曲裡有著很深的感情,抒情歌是雋永深刻,搖滾樂是熱情奔騰,這樣講你也許不會明白,改天我拿張CD給你聽,到時你就知道了。」

  「謝謝。」

  「最重要的是他的演淐會,現場聽的感動更是不同,演唱會門票一開賣就會搶破頭,偏偏他的演唱會在台灣每次都只有一場,所以更是一票難求,我這輩子的遺憾就是到現在還搶不到一張門票。」她搖搖頭,只差沒蹲在角落畫圈圈。

  「演唱會只有一場?」

  「台灣只有一場,其他的都在美國;雷亞斯是美國華僑,我記得他好像有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加上他本來就是從美國發跡,會到台灣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順帶一提,雷亞斯是本名喔!」

  本名?「他姓雷嗎?」她不是東方太太嗎?

  「是英文名字啦!他是美國華僑啊!可他的中文名字就沒人知道了,因為經紀公司保密到家,就連狗仔也查不出他的中文名字。」

  「這麼神秘?」

  何倩雙手一攤,「沒辦法,人家是大明星嘛!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怎麼?有沒有興趣加入雷亞斯的後援會?」

  林舞陽一聽,不禁失笑,「等聽過他的歌後,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第4章(2)

  佑佑趴在餐桌上,斜眼看著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的林舞陽,正戴著一支耳機放著MP4聽英文歌,一邊在冰箱和瓦斯爐台來回,她的腳步和動作非常嫻熟,就像早已習慣這種空間擺設。

  佑佑把目光轉移到大門,心裡有股矛盾感——

  有一半,他不希望今天晚上大門會開;又有一半,他希望那人會回來!

  這是小孩子的煩惱嗎?他才五歲,不對,六歲了——前幾天已過完生日;他比一般正常小孩要聰明一點,這是媽咪說的,可是他怎麼覺得剛才煩惱的問題和電視八點檔裡等丈夫回家的妻子如此相似?

  甩甩頭,最好不回來,這樣他今晚就能賴著媽咪,晚上說不定還能跟媽咪一起睡,但是他回來的話,就能兩個人一起玩,媽咪已經摔壞好幾支握把了,他最好不要找媽咪一起玩,否則再遭殃的可能是電視機。

  嗚……如果有人可以告訴他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他會很開心的!

  「佑佑,幫我把菜端出去。」林舞陽朝餐桌的方向喊道。

  「好。」小小的身體離開椅子,踱步移動廚房,從林舞陽上接過盤子,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媽咪,爸爸今天晚上會回來嗎?」

  「你希望他回來嗎?」

  「不知道。」他老實的說。

  「我懂,以前他回來的次數太少,所以你覺得他有沒有回來都沒關係是吧?」

  「對,可是他回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玩。」

  「我也可以陪你玩啊!」林舞陽關掉爐火,兩手各端一個盤子跟在佑佑身後走向餐桌。

  「媽咪,電視很貴,我不要明天開始看不到電視。」佑佑放下盤子,一臉認真的凝望著舞陽。

  林舞陽若無其事的微笑,裝作沒聽到,「我去拿碗筷。」

  「媽咪,爸爸是不是像那些阿姨說的,其實並不喜歡我?」佑佑跟在她身後輕聲問,那些阿姨——從佑佑口中她才知道,指的是過去東方厲交往過的女性!「應該不是,很少有父母會不喜歡自己的小孩。」

  很少,並不是沒有!當然她不會直接告訴佑佑。

  「哦!可是,媽咪,爸爸很少回來。」坐定位,接過林舞陽遞來的筷子和湯匙,「趙叔叔說爸爸很忙,凱凱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闆,凱凱的爸爸也很忙,但是凱凱每個暑假都會跟他爸爸、媽媽出去玩。」

  嗯嗯,她瞭解,扒了幾口飯——小孩子本來就是愛玩的,東方厲應該很忙,只是再忙也得撥點時間陪小孩嘛!出去玩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每次暑假爸爸都說要帶我去美國找奶奶,奶奶也說歡迎我去找她玩,可是到了美國,都是那些阿姨圍在爸爸身邊,我說要去找媽媽,瓊斯叔叔說好孩子是不能吵大人的。」

  林舞陽的眉心微挑,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佑佑的碗裡。「跟爸爸去美國不好嗎?你可以每天都看見爸爸。」

  「不好的是那些阿姨,我每次看到她們,她們就叫我要叫她們媽咪。」他垂著臉,「媽咪,我只要你一個媽咪就好了。」

  她的筷子驀然停在半空中,回過神,順著前方滑過,突襲瓷盤裡的糖醋魚。

  「你想去找奶奶嗎?」

  「想。」佑佑毫不遲疑的回答,「奶奶家在美國,之前奶奶只是來台灣看朋友,原本奶奶要帶我回美國的,但爸爸不肯。」

  「為什麼爸爸不肯?」

  「不知道,爸爸沒說。」

  她放下筷子,「爸爸是捨不得你,你到美國的話,他想看你就得到美國去,而不是回家來,不是嗎?」

  「媽咪,爸爸會捨不得我嗎?」

  「會,因為他愛你。」

  「只要暑假就好,我可以去找奶奶嗎?」他眨動大眼,充滿渴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彷彿她做的決定能左右他的命運似的。

  「我可以跟爸爸和奶奶提,你年紀太小,雖然你很聰明,但是我們會擔心。」

  「媽咪,你真的會跟爸爸說嗎?」

  「我哪次騙過你了?」她塞了青菜進佑佑的碗裡,「但爸爸答不答應,我就不知道羅!」

  「謝謝媽咪。」佑佑咧嘴笑開了。

  而這讓她決定,她確實應該與東方厲好好談談有關於他兒子的事。

  九點四十分,她聽見佑佑淺淺的呼吸聲,這才半掩房門,著手把客廳收拾過後,回到東方厲的房間。

  要回她自己的房裡必須經過東方厲的臥室,除非她打算從外面進入。

  拉開間隔的拉門,她沒立刻踏入房內,回頭望著東方厲房間的大床——他在家過夜的日子,他們會在這張床上纏綿,幾次他想拉她溫存,她總是等他睡了之後扳開他的手,走回房間。

  她知道東方厲很生氣,悶在心裡,她看得出來,然而她無法睡在他身邊,從第一眼見面,她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她要的安全感。

  沒有安全感,再累她也無法入睡,她信不過東方厲,因為他身上標著不被信任的標記。

  踏入房裡,她拉上拉門。

  佑佑和她一樣沒有安全感,因為沒有安全感,佑佑不相信人,包括東方厲也是佑佑不信任的名單之一——東方厲沒有仔細聽兒子說話的習慣,更沒有對承諾實踐的習慣。

  大人不相信小孩,小孩又為什麼必須相信大人——

  「為什麼!你們答應過我,不是嗎?」

  「那是敷衍你!就是因為你太吵了!所以隨便說說而已。」

  她閉上雙眼,早在十年前就決定丟棄的東西,現下又回到腦海中;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依然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漠然的眼神落在地板角落的紫色手機,若沒必要,她很少去碰觸那支手機,撥出的次數屈指可數,接通也是寥寥無幾,是他為這種特別時候而準備的。

  她找出手機輸入一組號碼,這是去戶政事務所辦完結婚登記的當天,黃奇升交給她的電話號碼,說是有事找東方厲時可以撥通。

  靜靜的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她需要偽裝,不管東方厲的回應是什麼,她需要在聽到答案時保持仍有的冷靜,就算會勾起不好的記憶也一樣。

  「請問是東方嗎?」

  ***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叫陽梓嫣的女性職員?」一名年輕的男人身穿高級名牌西裝,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若不是他有著一雙邪魅的眼眸,加上眼神裡有著抹不去的哀傷,很多小姐應會自動貼上來替他服務。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任何一位女職員叫陽梓嫣。」

  「不會啦!我知道她調到這裡,是從屏東調過來的!」

  「先生,我們這裡真的沒有姓陽的女職員,也許你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揮揮手,「屏東的戶政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說她調到這裡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去查清楚?」

  「拜託,小姐,不然你幫我查查看,也許她又調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一副愁容,壓低姿態向她低頭。

  「先生,這我幫不上忙,請調都是我們的內部作業,不能隨便透露給一般民眾的。」

  「可是,我是她弟弟啊!」

  「那您就更不該來找我們啊!您是她弟弟,應該知道聯絡她的方法才對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拜託你們查嘛!」

  「先生,你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這比到戶政事務所來找人要簡單多了。」窗口小姐終於受不了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打定主意不再理會這個無聊男子。

  男人見她不肯幫忙,只好摸摸鼻子離去。

  窗口小姐瞥了他的背景一眼,伸手抓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男人一離開公家機關,立刻迎上兩雙憂慮掩藏著狡猾的眼眸,他暗自在心底叫聲不妙,卻是怎麼也逃不開——人家是迎面而來,這裡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總不能叫他轉身竄入後面那棟建築裡吧!

  「梓安,怎樣?有沒有梓嫣的消息?」率先開口的男人約莫五十近六十,頭髮白了大半。

  「沒有。」陽梓安蒼白的臉色在太陽下更顯突兀,「該問的我都問了,但是人家不肯說就是不肯說,二伯,別找了,再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她的。」

  「胡說!」陽家二伯厲聲駁斥,「都找到這裡了,怎麼能說不找就不找?那我們之前做的豈不是都白費了?」

  「就是嘛!堂哥,你要放棄就放棄,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說話的是站在陽家二伯身旁的年輕小夥子。

  陽梓安一直看這個堂弟不順眼,覺得他賊頭賊腦的,心裡惦記的除了錢還是錢,他們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們找陽梓嫣的目的也是為了家產,會搭上他,只不過是圖個方便。

  一想到陽梓嫣,陽梓安就像是消了氣的氣球似的,就是提不起勁。

  是啊!他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從宜蘭找到台東,從台東又奔到台南,從台南再跑到屏東,從屏東又繞到南投……他怎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著這種本事,就像能預知他們會找她一樣,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線索,但只一下子就溜走了!

  她是屬泥鰍的嗎?

  沒一會兒,他又是一肚子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看再回去屏東那裡問問看好了,說不定她又跑回屏東了。」陽二伯咕噥的自言自語,「真是搞不懂,一個女孩子家,就這樣跑來跑去;台灣也不過就是這麼丁點大,居然讓我們找這麼久,都是自家人,她是在鬧什麼脾氣?女孩子的脾氣這麼大,誰娶她就誰倒楣!」

  不知前、不知後的,就會亂猜、亂想,陽梓安不悅的瞪了陽二伯一眼——若不是尊敬他是長輩,他寧願自己查,說不定還比較查得東西來。

  「爸,徵信社那邊不知道有沒有消息?你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說不定有新的線索也不一定。」

  「對對對,還有徵信社!得打電話過去問問。」

  陽梓安不禁翻了個白眼,連徵信社都搬出來了,他們當作是在抓奸,還是在查外遇啊?真是夠了!「二伯,我不陪你們玩了。」

  「什麼陪我們玩!你這是什麼話?」陽二伯唰的臉上一陣青一陣黑。

  「我的意思是,我們各走各的,反正你們有徵信社可以靠,我就靠我自己,咱們誰也不干涉誰,OK?」

  「還O什麼K!什麼叫誰也不干涉誰?你當我們是傻子啊?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那筆祖產,想要一個人獨吞!」

  陽梓安受不了的只差沒去撞牆以示清白,所以他才討厭跟二伯家的人來往,身上銅臭味超重不說,沒說兩句話就是錢錢錢的,明明自己居心不良,又愛指著別人的鼻子一起拖下水。「我只是要找姐姐,跟祖產沒關係。」

  「哼!說得好聽,堂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的情形,我們也請佂信社查過了,堂姐不回家已經那麼多年,想當然,一定是被斷絕父女關係嘛!現在你又要找堂姐,可見不是為財,難道還會為情嗎?」

  該死!他超想掐死這個不懂客氣的堂弟!

  「我自己有開一間公司,要那筆錢做什麼?算了,講這麼多也沒用,總之,別再把我跟你們扯在一塊兒,我要自己去找!」袖子一甩,寒著臉,陽梓安死都不想承認那一老一少跟他有著血緣關係。

  媽的!為什麼連個親戚都不能選?媽的!姐姐要走,幹嘛不順便帶他一起走?

  到少他現在不用在這裡弄髒自己的耳朵!

  話說,姐啊!你到底是跑哪去了?總不會真的出國去避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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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dfg4412
騎士 | 2011-9-4 16:34:27

回覆 zerosmall 的文章

大大  這篇超好看  希望你趕快完結~~~~~{:3_2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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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9-5 22:56:18

第4章(1)

  「小趙,你說,有哪個女人會在辦完事後馬上去沖澡,而且還回自己的房間的?」

  小趙擡眼,「這位先生,我現是在跟你討論明、後天的行程耶!」

  「我知道,我有在聽。」他吐口氣,這個問題憋在心裡不吐不快,「你先回答我這個問題,再繼續說下去。」

  「好吧!」手一攤,「基本上,只有兩種女人,一種是被男人趕下床的,第二種是有潔癖;再不然就是你挑到一個女同志,趕鴨子上架又不能拒絕,只好陪你上一次床。」

  「第一,我沒趕她,第二,她沒潔癖,第三,我確認過她不是同志。」

  「不會吧?有女人會從你床上跑走?這是天要下紅雨了嗎?改天介紹給我認識認識,我請她吃飯。」

  「夠了你!」東方厲斜眼瞪他。

  「你很奇怪喔!放了五天假回來,個性也變得很幼稚,連這種問題都要問我,到底是誰讓你吃足了虧?連黎兒都打電話來問我,為什麼她回來了,你卻沒打電話約她?」

  「我提不起勁!黎兒是有打電話給我,但是我不想接,就掛了。」

  「你該不會是回家吃壞了肚子吧?該不會是你老婆的手藝不好,讓你不只吃壞肚子,還吃壞了腦子?」

  「別開玩笑了,陽的手藝雖然不是米其林三星等級,但也不差,她好像還拿過丙級證照,要開小吃店面都不成問題。」

  「陽?你老婆?」見他沒回應,小趙放下記事本,「說到你老婆,你兒子跟她相處得怎樣?我記得佑佑並不喜歡陌生人。」

  在小趙的印象中,佑佑不是個怕生的孩子,但不喜歡陌生人——就算是他,佑佑也會小心的保持距離。

  東方厲雖是佑佑的父親,佑佑一開始也很親近他,但不知是相處的時間太少,或是其他原因,佑佑在突然之間和東方厲的感情就變得不親了!

  「佑佑在陽的心中,地位比我高。」他整個人靠在椅背上,「她左一句佑佑、右一句佑佑,都忘了她是我老婆了!」

  小趙的眉毛高揚,「你的口氣聽來像是在吃醋,而且還是吃你兒子的醋!」

  「對,所以我才對黎兒提不起勁。」在第五天,她送佑佑上學,他特意起個大早,送兒子和妻子出門,當她將大門關上的剎那,他就明白自己對妻子的感情已不是普通處理性慾的男女,而是另一種他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光是上目送她出門,他就愉快得勾起嘴角;想到要等下午她下班後才能見一面,他又覺得有種失落感蔓延。

  這種感覺到底是從什麼時候萌生的?

  是在發現床上沒有她的時候,還是在她叫他去洗手的時候;是得知她把佑佑看得比他重要的時候,又或是他在第一天回家的那一夜,聽見了她和佑佑親暱的談話的時候?

  這就是他在看到黎兒的來電,毫不猶豫選擇掛斷的原因,所以……

  「雷亞斯,你老婆討好你兒子有什麼不對?」

  「你沒看到,佑佑非常喜歡她,才不過九天,我兒子已學會了怎麼跟我搶老婆了。」連他要跟林舞陽來個夫妻時間,都得排在兒子的親子時間後面。

  「你不會再搶回來?明明周旋在女明星之間都是一副遊刃有餘的模樣,碰上你老婆,你就腦袋壞掉了嗎?」

  「小趙,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小趙嘿嘿的吐舌,「說實話,從你結婚到放假前,明明從沒聽你談起過老婆,怎麼放個假就變這麼多?」

  「誰知道!」他要是知道,就不會在這裡問小趙這些蠢問題了。

  「別這樣嘛!你老婆是大美人嗎?」

  大美人?她應該連美字都沾不上邊吧!「不是。」

  「不是?」小趙抓抓腦袋,「那就是可愛型的?」

  可愛?「除非她去整型。」

  也不是?「那她的個性溫柔而婉約?」

  「溫柔婉約會只理兒子,不用老子嗎?」

  咦?「那……是精明能幹嗎?」他記得東方厲不吃那一套的啊!

  「不算,也看不出來。」

  他老婆也太奇怪了吧?「你應該不會眼光獨到的去喜歡醜八怪吧?」

  「她不醜,去掉她那副糟糕的眼鏡和沒品味的髮型,她排在上中等,算是耐看型的。」想起她上班時的裝扮,他壓根無法苟同和在家裡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她去誑市場和出外買東西都沒那麼「整齊」過,他就是搞不懂,有必要醜化自己嗎?

  耐看型的?那還好。「原來你喜歡耐看型的。」小趙喃道:「對了,你晚上會回天母那邊吧?我帶曲譜過去,明天下午要試音了。」

  「我晚上要回家。」

  「我知道,天母那邊嘛!」小趙擺擺手,攤開記事本,在日期上做記號。

  「不是回天母,是回有老婆的那個家。」

  「不是吧!」

  「時間差不多,我先走了。」東方厲站起身,拎著車鑰匙,把墨鏡和鴨舌帽戴上。

  「你要走了?你晚上還要去參加黎兒的慶功宴耶!」

  「沒興趣。」

  「陳董千金的生日宴會……」

  「替我送束花過去。」

  「和製作人的飯局……」

  「我相信你會替我談好的。」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明天和後天的行程我還沒告訴你耶!」

  「沒空,我要去接老婆下班。」

  「雷亞斯,你給我回來!」

  等她下班似乎變成東方厲的新興趣,也許他真是無聊到沒事做,才會把這種事當成興趣。

  遊標在電腦螢幕上滑過,林舞陽點選幾個鍵,印表機立刻發出聲音,漂亮的印出她要的東西。「請在打勾的地方簽名,謝謝。這樣就可以了,補發戶口名簿要另外向您收三十元手續費。」

  她朝坐在正前方的婦人說道:「謝謝,這是收據,這樣就可以了。」

  婦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林舞陽放鬆肩膀——這幾天東方厲在家,反而讓她覺得家裡不只一個小孩,而是三個小孩,東方厲一個就抵兩個!

  他都三十歲的人了,還能跟五歲的小鬼鬧脾氣,一想到這裡她就鬧頭疼。

  不只是這樣,她睇向外面的黑色福特——又來了!從他放假在家,碰上她要上班的時間,他都會像今天這樣出現在戶政事務所門口,就為了等她下班,再一起去接佑佑。

  這男人不是有一堆緋聞女友嗎?

  怎麼他不去找那些女人,偏偏要在這裡等她下班?這已是第四天了!他既沒跟她約,也沒義務每天下班來當排隊一族吧?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難道她在週末的兩天假期裡對他做了什麼嗎?

  沒有啊!她就跟平常一樣——吃早餐、逛市場、準備午晚餐,到公園散步或是上圖書館借書,除此之外,她沒特別為改變步調啊!

  「小舞,外面的福特今天也是接你的嗎?」何倩挪動臀部,拖著椅子移到她旁邊的位置——沒有客人的時間,同事間偶爾會打屁聊天。

  「不知道。」

  「不知道?別裝了!這禮拜大家都有看到,今天是第幾天?第四天耶!透透口風嘛!那個男的是你的誰?」

  「我寧願他不是我的誰,只是陌生人就好。」

  「怎麼?是你男朋友嗎?你們吵架了嗎?」

  「他是我老公。」林舞陽舉起左手,晃晃無名指上的婚戒,「不知道他腦袋裡是哪根筋壞了,突然說要接我上下班,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我現在才發現你結婚了!你怎麼都沒說?」何倩驚呼一聲,「婚戒耶!我看看,是鑽石!你老公好大方喔!還買鑽石戒指給你。」

  大方?應該是有錢人心態作祟吧!

  東方厲說他有認識的珠寶商,買戒指比較便宜,她也沒什麼意見,戴婚戒可以避免一些麻煩,就隨便他好了。

  幸好她事前有告訴他,她不喜歡太招搖的款式,最好是像鐵環般的就行,而上面什麼都沒有是最棒的。她還記得當時東方厲是用一種看到異類般的眼神看著她!

  真是的,又不是只有她這樣想,而且並不是所有女性都是拜金主義好嗎!

  「我寧願它是黃金的。」金價正漲,離婚的話,戒指應該會歸她吧?賣掉可以拿到不少錢;至於鑽石,她壓根沒這方面的概念,只覺得沒必要荼毒自己配個石頭壓在指頭上。

  「小姐,你很沒情調耶!」何倩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沒聽你提過你老公,你什麼時候結婚的?」

  「請調到這裡的前一星期。」

  「你是為了你老公才調到台北的喔?我記得你原本在桃源不是嗎?那你和老公是怎麼認識的?聯誼嗎?」

  怎麼認識的?她根本就不認識他!硬要說的話,應該算是在事務所裡認識的吧?「事務所。」正確說法應該是:律師事務所。

  「他是你服務過的客人喔?難怪!」何倩一臉的恍然大悟,「他是什麼行業的?長得帥不帥?」

  客人吧?也罷,她懶得多解釋,「服務業,一樣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兩個耳朵,沒有缺,長得人模人樣。」

  「服務業?難怪,他上班的時間好像滿自由的嘛!五點半不到就來站崗了。」

  「這大概是他的新娛樂,等過一陣子應該就會沒興趣了。」

  對,可能是他的消遣,想圖個新鮮,等過一陣子覺得無趣,他就會自動放棄;像他這幾天住在家裡一樣,等過一陣子他感到沒意思,就會還她和佑佑一個安靜又平穩的生活。

  「何倩,之前聽你們提過雷亞斯,他的緋聞多不多?」如果他是女朋友很多,應該就沒什麼時間窩在家裡吧?

  何倩跳了起來,「你對雷亞斯也有興趣喔?我跟你說,雷亞斯的緋聞幾乎從沒停過!在他結婚前,一樁緋聞頂多撐一個半月,最長的一次是三個月,就是結婚前的那個女朋友,據說是某個企業的千金小姐。」

  「你也知道,雷亞斯很重視隱私,對方不是演藝圈的人,所以,他不會輕易透露對方的身家背景;就像這次他結婚,大家都猜說他結婚的對象就是那位千金小姐呢!」

  「他婚後就沒有緋聞了嗎?」

  「有,目前就一個,叫韓黎兒,週刊報導說他們是同一間經紀公司的,就近水樓台先得月羅!狗仔還拍到他們一起進出雷亞斯在天母的豪宅呢!那個韓黎兒也不是不好,不過大家都在猜,那家經紀公司應該是想利用雷亞斯的名氣來把韓黎兒給捧紅吧!反正演藝圈多得是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了。」

  「哦!」舞陽應了一聲。

  「不過也很難說啦!網絡上有人放消息,說經紀公司好像並不希望韓黎兒靠著緋聞出名,所以極力掩飾這件事,畢竟新人靠緋聞出名,通常都沒有好下場羅!而且那間經紀公司為了冷卻狗仔追這個消息,還特地安排韓黎兒離開台北呢!綜合以上幾點,根據本人的推理,雷亞斯和韓黎兒的緋聞有百分之九十五的真實性!」

  林舞陽輕笑,難得在無聊的職場看到這麼熱血沸騰的人,「何倩,我可以再問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嗎?」

  「可以啊!你問吧!」

  「雷亞斯那麼花心濫情,你們到底是喜歡他哪裡?」

  何倩一怔,旋即呵呵笑開,「你的問題好直接喔  !」斂下眼,「其實雷亞斯每段感情都是認真的,這是他自己講的——每場戀愛他都是認真的經營,所以分手後,也沒聽他效過的對象抱怨什麼,更沒有任何傷害對方的事發生。」

  「感情這種事本就沒有對、錯吧?今天我喜歡吃豬肉,明天我愛牛排,後天我有迷戀上雞肉,大概是這種感覺吧!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人人都有機會,你心甘、我情願,比起潑硫酸王水,這種交往方式反而更能讓人接受。」

  何倩請累了,頓了一下,「至於雷亞斯哪裡迷人,你有聽過他的歌嗎?」

  林舞陽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聽流行樂嗎?」

  「我會聽,但是我不會去查這首歌是誰唱的,我是真的只聽音樂。」對音樂而不對人。

  「瞭解。」何倩點點頭,「這麼說吧!雷亞斯的歌曲裡有著很深的感情,抒情歌是雋永深刻,搖滾樂是熱情奔騰,這樣講你也許不會明白,改天我拿張CD給你聽,到時你就知道了。」

  「謝謝。」

  「最重要的是他的演淐會,現場聽的感動更是不同,演唱會門票一開賣就會搶破頭,偏偏他的演唱會在台灣每次都只有一場,所以更是一票難求,我這輩子的遺憾就是到現在還搶不到一張門票。」她搖搖頭,只差沒蹲在角落畫圈圈。

  「演唱會只有一場?」

  「台灣只有一場,其他的都在美國;雷亞斯是美國華僑,我記得他好像有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加上他本來就是從美國發跡,會到台灣來不知是怎麼一回事;順帶一提,雷亞斯是本名喔!」

  本名?「他姓雷嗎?」她不是東方太太嗎?

  「是英文名字啦!他是美國華僑啊!可他的中文名字就沒人知道了,因為經紀公司保密到家,就連狗仔也查不出他的中文名字。」

  「這麼神秘?」

  何倩雙手一攤,「沒辦法,人家是大明星嘛!我知道的就這麼多,怎麼?有沒有興趣加入雷亞斯的後援會?」

  林舞陽一聽,不禁失笑,「等聽過他的歌後,我會好好考慮考慮。」

第4章(2)

  佑佑趴在餐桌上,斜眼看著在廚房裡忙來忙去的林舞陽,正戴著一支耳機放著MP4聽英文歌,一邊在冰箱和瓦斯爐台來回,她的腳步和動作非常嫻熟,就像早已習慣這種空間擺設。

  佑佑把目光轉移到大門,心裡有股矛盾感——

  有一半,他不希望今天晚上大門會開;又有一半,他希望那人會回來!

  這是小孩子的煩惱嗎?他才五歲,不對,六歲了——前幾天已過完生日;他比一般正常小孩要聰明一點,這是媽咪說的,可是他怎麼覺得剛才煩惱的問題和電視八點檔裡等丈夫回家的妻子如此相似?

  甩甩頭,最好不回來,這樣他今晚就能賴著媽咪,晚上說不定還能跟媽咪一起睡,但是他回來的話,就能兩個人一起玩,媽咪已經摔壞好幾支握把了,他最好不要找媽咪一起玩,否則再遭殃的可能是電視機。

  嗚……如果有人可以告訴他該怎麼處理這個問題,他會很開心的!

  「佑佑,幫我把菜端出去。」林舞陽朝餐桌的方向喊道。

  「好。」小小的身體離開椅子,踱步移動廚房,從林舞陽上接過盤子,他猶豫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媽咪,爸爸今天晚上會回來嗎?」

  「你希望他回來嗎?」

  「不知道。」他老實的說。

  「我懂,以前他回來的次數太少,所以你覺得他有沒有回來都沒關係是吧?」

  「對,可是他回來的話,我們可以一起玩。」

  「我也可以陪你玩啊!」林舞陽關掉爐火,兩手各端一個盤子跟在佑佑身後走向餐桌。

  「媽咪,電視很貴,我不要明天開始看不到電視。」佑佑放下盤子,一臉認真的凝望著舞陽。

  林舞陽若無其事的微笑,裝作沒聽到,「我去拿碗筷。」

  「媽咪,爸爸是不是像那些阿姨說的,其實並不喜歡我?」佑佑跟在她身後輕聲問,那些阿姨——從佑佑口中她才知道,指的是過去東方厲交往過的女性!「應該不是,很少有父母會不喜歡自己的小孩。」

  很少,並不是沒有!當然她不會直接告訴佑佑。

  「哦!可是,媽咪,爸爸很少回來。」坐定位,接過林舞陽遞來的筷子和湯匙,「趙叔叔說爸爸很忙,凱凱的爸爸是大公司的老闆,凱凱的爸爸也很忙,但是凱凱每個暑假都會跟他爸爸、媽媽出去玩。」

  嗯嗯,她瞭解,扒了幾口飯——小孩子本來就是愛玩的,東方厲應該很忙,只是再忙也得撥點時間陪小孩嘛!出去玩又花不了多少時間。

  「每次暑假爸爸都說要帶我去美國找奶奶,奶奶也說歡迎我去找她玩,可是到了美國,都是那些阿姨圍在爸爸身邊,我說要去找媽媽,瓊斯叔叔說好孩子是不能吵大人的。」

  林舞陽的眉心微挑,夾了一塊雞肉放進佑佑的碗裡。「跟爸爸去美國不好嗎?你可以每天都看見爸爸。」

  「不好的是那些阿姨,我每次看到她們,她們就叫我要叫她們媽咪。」他垂著臉,「媽咪,我只要你一個媽咪就好了。」

  她的筷子驀然停在半空中,回過神,順著前方滑過,突襲瓷盤裡的糖醋魚。

  「你想去找奶奶嗎?」

  「想。」佑佑毫不遲疑的回答,「奶奶家在美國,之前奶奶只是來台灣看朋友,原本奶奶要帶我回美國的,但爸爸不肯。」

  「為什麼爸爸不肯?」

  「不知道,爸爸沒說。」

  她放下筷子,「爸爸是捨不得你,你到美國的話,他想看你就得到美國去,而不是回家來,不是嗎?」

  「媽咪,爸爸會捨不得我嗎?」

  「會,因為他愛你。」

  「只要暑假就好,我可以去找奶奶嗎?」他眨動大眼,充滿渴望的眼神落在她身上,彷彿她做的決定能左右他的命運似的。

  「我可以跟爸爸和奶奶提,你年紀太小,雖然你很聰明,但是我們會擔心。」

  「媽咪,你真的會跟爸爸說嗎?」

  「我哪次騙過你了?」她塞了青菜進佑佑的碗裡,「但爸爸答不答應,我就不知道羅!」

  「謝謝媽咪。」佑佑咧嘴笑開了。

  而這讓她決定,她確實應該與東方厲好好談談有關於他兒子的事。

  九點四十分,她聽見佑佑淺淺的呼吸聲,這才半掩房門,著手把客廳收拾過後,回到東方厲的房間。

  要回她自己的房裡必須經過東方厲的臥室,除非她打算從外面進入。

  拉開間隔的拉門,她沒立刻踏入房內,回頭望著東方厲房間的大床——他在家過夜的日子,他們會在這張床上纏綿,幾次他想拉她溫存,她總是等他睡了之後扳開他的手,走回房間。

  她知道東方厲很生氣,悶在心裡,她看得出來,然而她無法睡在他身邊,從第一眼見面,她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找不到她要的安全感。

  沒有安全感,再累她也無法入睡,她信不過東方厲,因為他身上標著不被信任的標記。

  踏入房裡,她拉上拉門。

  佑佑和她一樣沒有安全感,因為沒有安全感,佑佑不相信人,包括東方厲也是佑佑不信任的名單之一——東方厲沒有仔細聽兒子說話的習慣,更沒有對承諾實踐的習慣。

  大人不相信小孩,小孩又為什麼必須相信大人——

  「為什麼!你們答應過我,不是嗎?」

  「那是敷衍你!就是因為你太吵了!所以隨便說說而已。」

  她閉上雙眼,早在十年前就決定丟棄的東西,現下又回到腦海中;不管過了多久,記憶依然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漠然的眼神落在地板角落的紫色手機,若沒必要,她很少去碰觸那支手機,撥出的次數屈指可數,接通也是寥寥無幾,是他為這種特別時候而準備的。

  她找出手機輸入一組號碼,這是去戶政事務所辦完結婚登記的當天,黃奇升交給她的電話號碼,說是有事找東方厲時可以撥通。

  靜靜的聽著話筒傳來的嘟嘟聲,她需要偽裝,不管東方厲的回應是什麼,她需要在聽到答案時保持仍有的冷靜,就算會勾起不好的記憶也一樣。

  「請問是東方嗎?」

  ***

  「小姐,我想請問一下,你們這裡有沒有一位叫陽梓嫣的女性職員?」一名年輕的男人身穿高級名牌西裝,露出最燦爛的笑容;若不是他有著一雙邪魅的眼眸,加上眼神裡有著抹不去的哀傷,很多小姐應會自動貼上來替他服務。

  「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這裡沒有任何一位女職員叫陽梓嫣。」

  「不會啦!我知道她調到這裡,是從屏東調過來的!」

  「先生,我們這裡真的沒有姓陽的女職員,也許你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揮揮手,「屏東的戶政人員是這樣告訴我的,說她調到這裡了。」

  「先生,您要不要再去查清楚?」

  「拜託,小姐,不然你幫我查查看,也許她又調到別的地方去了。」他一副愁容,壓低姿態向她低頭。

  「先生,這我幫不上忙,請調都是我們的內部作業,不能隨便透露給一般民眾的。」

  「可是,我是她弟弟啊!」

  「那您就更不該來找我們啊!您是她弟弟,應該知道聯絡她的方法才對吧?」

  「就是不知道,才要來拜託你們查嘛!」

  「先生,你可以在報紙上刊登尋人啟事,這比到戶政事務所來找人要簡單多了。」窗口小姐終於受不了的回到自己的工作崗位,打定主意不再理會這個無聊男子。

  男人見她不肯幫忙,只好摸摸鼻子離去。

  窗口小姐瞥了他的背景一眼,伸手抓起手機,撥出一通電話。

  男人一離開公家機關,立刻迎上兩雙憂慮掩藏著狡猾的眼眸,他暗自在心底叫聲不妙,卻是怎麼也逃不開——人家是迎面而來,這裡又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總不能叫他轉身竄入後面那棟建築裡吧!

  「梓安,怎樣?有沒有梓嫣的消息?」率先開口的男人約莫五十近六十,頭髮白了大半。

  「沒有。」陽梓安蒼白的臉色在太陽下更顯突兀,「該問的我都問了,但是人家不肯說就是不肯說,二伯,別找了,再怎麼找都不可能找到她的。」

  「胡說!」陽家二伯厲聲駁斥,「都找到這裡了,怎麼能說不找就不找?那我們之前做的豈不是都白費了?」

  「就是嘛!堂哥,你要放棄就放棄,但我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說話的是站在陽家二伯身旁的年輕小夥子。

  陽梓安一直看這個堂弟不順眼,覺得他賊頭賊腦的,心裡惦記的除了錢還是錢,他們以為他不知道嗎?

  他們找陽梓嫣的目的也是為了家產,會搭上他,只不過是圖個方便。

  一想到陽梓嫣,陽梓安就像是消了氣的氣球似的,就是提不起勁。

  是啊!他好不容易找到這裡——從宜蘭找到台東,從台東又奔到台南,從台南再跑到屏東,從屏東又繞到南投……他怎麼也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有著這種本事,就像能預知他們會找她一樣,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線索,但只一下子就溜走了!

  她是屬泥鰍的嗎?

  沒一會兒,他又是一肚子氣。

  「怎麼會這樣呢?我看再回去屏東那裡問問看好了,說不定她又跑回屏東了。」陽二伯咕噥的自言自語,「真是搞不懂,一個女孩子家,就這樣跑來跑去;台灣也不過就是這麼丁點大,居然讓我們找這麼久,都是自家人,她是在鬧什麼脾氣?女孩子的脾氣這麼大,誰娶她就誰倒楣!」

  不知前、不知後的,就會亂猜、亂想,陽梓安不悅的瞪了陽二伯一眼——若不是尊敬他是長輩,他寧願自己查,說不定還比較查得東西來。

  「爸,徵信社那邊不知道有沒有消息?你打個電話過去問問,說不定有新的線索也不一定。」

  「對對對,還有徵信社!得打電話過去問問。」

  陽梓安不禁翻了個白眼,連徵信社都搬出來了,他們當作是在抓奸,還是在查外遇啊?真是夠了!「二伯,我不陪你們玩了。」

  「什麼陪我們玩!你這是什麼話?」陽二伯唰的臉上一陣青一陣黑。

  「我的意思是,我們各走各的,反正你們有徵信社可以靠,我就靠我自己,咱們誰也不干涉誰,OK?」

  「還O什麼K!什麼叫誰也不干涉誰?你當我們是傻子啊?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那筆祖產,想要一個人獨吞!」

  陽梓安受不了的只差沒去撞牆以示清白,所以他才討厭跟二伯家的人來往,身上銅臭味超重不說,沒說兩句話就是錢錢錢的,明明自己居心不良,又愛指著別人的鼻子一起拖下水。「我只是要找姐姐,跟祖產沒關係。」

  「哼!說得好聽,堂哥,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家的情形,我們也請佂信社查過了,堂姐不回家已經那麼多年,想當然,一定是被斷絕父女關係嘛!現在你又要找堂姐,可見不是為財,難道還會為情嗎?」

  該死!他超想掐死這個不懂客氣的堂弟!

  「我自己有開一間公司,要那筆錢做什麼?算了,講這麼多也沒用,總之,別再把我跟你們扯在一塊兒,我要自己去找!」袖子一甩,寒著臉,陽梓安死都不想承認那一老一少跟他有著血緣關係。

  媽的!為什麼連個親戚都不能選?媽的!姐姐要走,幹嘛不順便帶他一起走?

  到少他現在不用在這裡弄髒自己的耳朵!

  話說,姐啊!你到底是跑哪去了?總不會真的出國去避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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