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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短刀門大弟子的新婚之日,發生了足以讓整個短刀門蒙羞的大事。掌門最疼愛的徒兒兼義子伍雲晨,當著眾賓客的面,竟說出這樣不知羞恥的告白來?就算會傷了師父的心、就算會被逐出師門,只要大師兄的一句話,那就都算不得什麼了。他只不過是愛上一個人罷了,他只不過愚蠢地選擇了愛情。只是「愛情」所帶給他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他寧願從此再也醒不過來,可以逃離真實的地獄。為什麼不就此死去?還要掙扎著醒來?因為想知道啊,為什麼會被這麼對待。;當以為所有的道路都被阻絕,當他終於心死,那愛情卻又悄悄地出現,帶給他新的希望。只是他的愛情,是不是注定總是要重蹈覆轍?當雲晨終於有能力拾起復仇的刀,卻發現斬斷的不...
『1』第一章
今天是江湖上略有聲名的門派短刀門中大弟子段飛揚新婚之日,賓客盈門,一派喜氣。說起這短刀門,雖不算什麼大派,弟子也不甚多,卻是代代都出了幾個極富俠名的人物,獨門功夫自有過人之處。尤其是今天大婚的段飛揚,年方弱冠,就已殺了不少惡名昭彰的暴徒,既是門下大弟子,武功又盡得掌門真傳,顯是要繼承此派衣缽的了。因此他的婚宴辦得很有些排場,到似比當日前任掌門即位更為風光。
席上杯盞交錯,熱鬧非凡,只有此門中人卻發現七師弟並未到場,掌門也早早察覺,神色極為不快。這門下派行第七的弟子乃是他收養的一個棄嬰,從他姓伍,名雲晨,與他份若父子,只是從小寡言少語,平日也還乖巧,尤其學武資質奇佳,更勝大弟子飛揚,他早在心中打算將門戶傳與飛揚,本派武學上的衣缽卻是要傳與雲晨的。期望即高,平素也待其極嚴,這孩子都一一謹守,從不忤逆。本想趁著今日大好機會為他引薦江湖上各路豪傑,日後也好揚名立萬,卻到此時仍未見他蹤影,正惱怒間,忽見大廳口走進一個少年,正是雲晨。
此時的雲晨卻與平日大相逕庭,髮髻散亂,神情也甚是委頓,更兼雙眼紅腫,步履之間竟有些艱難,倒像是受了什麼傷一般,卻一步也未停下,直直走到師傅身前,「噗」的一聲跪倒,顫聲道「徒兒不孝,懇請師傅恩準,退出本門。」
不止掌門大驚,席上所有人皆為此驚詫不已,一時之間,偌大的廳裡竟鴉雀無聲。這等事真是聞所未聞,只聽有師傅將徒弟逐出師門,哪有徒弟主動退出本門的,此舉可謂大逆不道。
掌門又驚又怒,陡然間竟氣得說不出話來,身軀劇烈的發抖,哪裡想得到平生最喜愛的徒兒兼義子說得出這種話,做得出這種事。
此時的廳上只有一個人平靜自若,那便是今天的新郎倌,短刀門未來的掌門人段飛揚。
雲晨跪在地上,身子也是微微發抖,表情卻很倔強,顯然決心已定。他略擡起頭,看的竟不是被他氣的快要吐血的師傅,而是他的大師兄段飛揚。但見段飛揚眉梢微揚,朝他輕輕的點了點頭,他的身體也停止了發抖,又大聲說了一句「請師傅恩準。」
語音剛落,臉上便重重的中了一巴掌,一道鮮血慢慢從嘴角流下來。
「你這個孽徒!你、 你 、 你......」
又是一巴掌,旁邊一個少年衝上前來跪在雲晨身側,求師傅息怒,卻是與他平日私交最好的二師兄柳逸風。
「你說,為什麼?」血的流動稍稍淡化了掌門的怒氣,總算想到了最重要的問題。
雲晨聽了這句話,卻又發起抖來,再看了師兄一眼,那眼光仍然平靜如昔。他定了定神,看向師傅 ,顫聲道:「我.......我與大師兄兩情相悅,互許終生,已無顏再做短刀門弟子,自當退出江湖,師傅就當......就當沒這兩個人吧!」
此言一出,頓時滿廳嘩然,人人皆露鄙夷之色,更有些宵小之徒興災樂禍,等著看一場好戲,這短刀門向來名聲極佳,自詡清高,近百年來未傳出半點劣跡,如今竟當著數百武林同道之前現出此等大大的醜事,豈不妙哉!而向來與短刀門交好的門派只覺尷尬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相互間底聲私語。
再看那短刀門的掌門人,狂吼一聲,已一腳將門下孽徒踢得飛了出去,柳逸風待要去扶,已被同門師弟們一擁而上,往廳外拉去。
掌門轉過身來,目眥欲裂,盯著段飛揚一字字道:「可是如此?」言語間手已高高擡起,作勢欲劈。
『2』第二章
那廂的伍雲晨匍伏於地,呼吸艱難,鮮血不住自口中湧出,胸前衣衫皆染得紅透,仍是掙扎著擡起頭來,一片模糊中只見大師兄那身鮮艷的喜服移向師傅身前跪倒,雖看不真切,言語卻無比清晰的傳入耳中:「絕無此事!」剎那間,身體一陣冰涼,竟似血液都已凝結,幾欲暈去,卻有更多的話陸續鑽入耳中。
段飛揚運足真氣,清朗的聲音將廳內嘈雜之聲皆壓了下去:「師傅,請容徒兒當著眾位同道之前稟明此事,以免毀我短刀門清譽。七師弟往日已數次闖入我房中,苦苦糾纏,欲行苟且之事,任我好言相勸不為所動。我憐他年紀尚小,又無父母兄弟,或是誤入歧途,所以隱忍至今,哪知他竟於我新婚之日做出此等狂亂之事,雖深感惋惜,卻不能至法理門規於不顧,徒兒身為本門大弟子,未能對他嚴行管教,自有罪責。今日諸多同道在此,徒兒願代師傅清理門戶,以正門風。徒兒的管教不嚴之罪,日後自當再領責罰。」
這一番話說得義正詞嚴,沈穩有力,眾人都暗自佩服,將本已騷亂不堪的場面又穩了下來,廳中各門派的長者有不少暗歎短刀門有此佳徒,倒也是不幸中之大幸。本門掌門聞言也臉色稍霽,正待開口,段飛揚又接著道:「七師弟所為違逆人倫,不過罪不至死,為免他以後仗著本派之名在外做惡,該當毀去武功,逐出門牆。師傅以為如何?」
掌門人沈吟片刻,點頭道:「就這麼辦。」他先前一腳踢出,一是為氣極,二是阻止那孽徒還要說出什麼齷齪言語,腳上的勁道雖不輕但也未太重,此時見他伏在地上半死不活,心中雖略有不捨,但身為掌門,豈能徇私,就當從未收養過那個孽種吧。
段飛揚站起身來,大聲道:「勞煩各位同道今日在此做個見證,短刀門七弟子伍雲晨身染惡癖,違悖倫常,人所不堪。即日起毀去武功,逐出門牆,永不錄用,從今後其人其行,與本門再無干係。」語畢緩緩走到雲晨身前,底聲道:「你還有什麼話說?」
雲晨張了張口,待要說話,卻劇烈的咳嗽起來,胸前又是一片鮮紅,雙眼之中,淚如泉湧,過了好半天,才發出微不可辯的聲音:「為什麼........」
段飛揚凝視他片刻,目光似是極為溫柔,手卻已無聲無息的落在他身上,突來的一陣衝擊,令他終於暈了過去。
『3』第三章
夢,是夢吧,大師兄對他笑了,從來都只會冷然嚴肅的大師兄竟然對他在笑,而且在這樣的深夜裡,在他的床邊。他猛的坐起,心下忐忑,卻發現大師兄竟抓著他的手,抓得很緊。
「大師兄......你、你幹什麼?.」
「叫我飛揚。」
他簡直不敢相信,會有這麼一天,他從來都只能遠遠的站在那個耀眼的身影背後,偷偷的看著,從來不敢想會有一天叫出他在心裡默念了無數遍的名字「飛揚」。一定是在做夢。
他揉了揉眼睛,還是夢境,太逼真了,手心裡傳來的溫度亦是。
飛揚又笑了,「你不是在做夢,雲晨。」
幾乎整個身體都要顫抖了,「他叫著我的名字,不是『七師弟』。」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雲晨,我的心意跟你一樣。」
另一隻手伸過來,輕輕抹去他眼角的淚,身體也躺在了他的旁邊。
從小言語不多的他此時更是說不出話,只是不停的流著那鹹鹹的液體。突然想起了什麼,開始掙扎:「不,大師兄,你明天就要成婚,夜深了,請你回去。」
飛揚用身體重重的壓住他,嘴也壓住了他的嘴,他驚訝得不能動彈,只任憑那溫熱的氣息和軟滑的物體侵蝕著他的口腔,什麼都想不起來了。過了良久,這幾乎令他窒息的壓力才稍稍離開。眼前的人目光中多了一股灼熱,他隱約知道這是什麼,只是不知該歡喜還是害怕。
「雲晨,雲晨,我們一起走.......」飛揚歎息般的呢噥著,手也沒停下,衣服一件件被剝除,他僵硬又激動的不知所措,被撫摩的感覺不知是冷還是熱,只引起一陣陣顫抖,像是什麼病症一般。
「我不能跟別人成婚。我心裡想的都是你.......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在你還是個小孩.......。」
「恩......別......大師兄,那為什麼.......啊......」慘叫只維持了半聲,就被飛揚的手封住。
「別出聲,雲晨,我喜歡你。」
劇烈的疼痛是以前從未感受過的一種,好像整個人都被穿透了,又熱又濕的液體從身體內部滲出,他知道那是血,從最羞恥最骯髒的地方流出的血。手臂軟軟的垂在床邊,他快昏過去了,卻又是一陣劇痛,只能努力緊閉著嘴不發出聲音。身體被緊緊遏制著,耳邊是最喜歡的人滿足的喘息,「他說喜歡我,他看著我,他現在很舒服.......」這樣想法讓他艱難的忍受變得容易了好些,無力的手臂也慢慢擡起,抱住正在他身上肆意衝撞的人,嘴裡第一次叫起他想了又想的名「飛揚........飛揚.........」
不知過了多久,飛揚終於離開了他的身體,起床穿好衣服,看著他赤裸著蜷縮在床上的慘狀,竟似十分受用,嘴角微揚起一絲笑意,人卻走過去,坐在床邊抱他入懷,輕聲道:「不要緊吧?」雲晨昏昏沈沈的睜開眼來,見自己全身赤裸,飛揚卻衣冠整齊,這時才羞窘起來,待要去拉棉被,卻是使不出什麼力氣,稍一動便渾身疼痛。
飛揚將被子拉過,蓋在他身上,在他耳邊柔聲道:「雲晨,過了今夜,你我二人便如同一體,再也不分開了。」
雲晨癡癡的看著他的臉,搖頭道:「不,你在我心中是神一般的人物,豈能被世人恥笑,況且你還要接掌本門,我......我......只要今晚便夠了。明日你便成婚,往後,我還是叫你大師兄吧。」
飛揚突然面露不悅道:「你經此一夜,便已厭倦我了?或者是我自作多情,你敬我是師兄所以任我放肆?說什麼接掌本門,你難道不知師傅最喜歡的其實是你!想做掌門,怕別人恥笑的,恐怕是你吧?」
雲晨大驚:「怎麼會!師傅憐我身世,待我如子,但我自知資質駑鈍,只要不惹師傅生氣就好。我、我怎會想做掌門?我是怕累你聲名,你身為本門大弟子,又已俠名在外,若被人知道......」
飛揚冷冷的道:「不用說了。想來你並未向我吐露過什麼心意,我卻想和你一生一世,相偎相依,真是可笑之極。」立身而起,便要離去。
雲晨只以為自己耳誤,那「一生一世,相偎相依」八個字卻在耳邊響徹不絕,回過神時,飛揚已走到門邊。當下顧不得自己身無寸縷,向著飛揚跑了過去,從後將其緊緊抱住,哭著道:「別走,飛揚!得你如此心意,我、我便是為你死了也心甘情願。」
「此話當真?」
「我說得出做得到。飛揚,只要你跟我一起,我什麼都可以不要。你定要信我!」
飛揚這才轉過身來,看著雲晨滿面的淚痕,和因寒冷或是痛楚瑟瑟發抖的身軀,還有腿間緩緩流下的幾縷鮮紅,終於反手抱住他緊摟在懷裡,「好,明日大廳之上,賓客盈門之時,我們二人當著天下豪傑之前表明心跡,從此退出武林,雙宿雙飛。」語罷見雲晨面有難色,冷笑道:「你不敢?」
「不,我們本來就已對你的新娘子不起了,這樣做,更會毀我短刀門百年清譽,對師傅和歷代祖師爺不起,我.......」
飛揚道「我們兩情相悅,雖於世俗不容,但情發於心,何錯之有?此生若不能與你相伴,卻又不能忘情,對師傅、夫人、天下人欺瞞哄騙過此一生,難道就對得起天地良心?事已至此,你我同罪,對不起的,來生再報吧。這一生,我們是牢牢的栓在一起了。」
雲晨聽得此言,又是高興,又是感動,不禁再次流下淚來。
「為免你反悔,明日須你先說,如婚宴已過而你未來,我便當你負我,自會遁入空門,與你永不相見。你可答應?」
「我........我會去。到時我們退隱山林,永不再入塵世,可好?」
飛揚微笑道:「這個自然。」
『4』第四章
山下密林中一間簡陋的茅屋裡,躺著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久久才發出一聲證明他還在陽世的呻吟,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緩,像是做著什麼混亂的夢。旁邊照看他的少年一邊幫他擦拭身上的汗和血跡,一邊沈重的歎著氣。
突然間,躺著的人尖叫一聲,醒了過來,身體想坐起,卻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胸口間丹田里都是空蕩蕩的,彷彿沒有了軀體。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他:「七師弟、七師弟!」
他寧願從此再也醒不過來,可以逃離真實的地獄,為什麼?為什麼不回答?在那樣的時刻連一個原因都得不到。為什麼不就此死去?還要掙扎著醒來?因為想知道啊,為什麼會被這麼對待。
耳邊的呼喚一再重複,他終於睜開了眼,乾裂的嘴唇開合了幾次,現出淒慘的笑容:「你還叫我師弟?」
那照看他的少年正是往日與他私交甚篤的二師兄柳逸風,但見他一臉焦急,眸中關懷之色與平日無異,更隱約透著水光,此時又加上一分欣喜,道:「你昏睡了好幾天,終於醒了,身子覺得怎樣?」伸手扶雲晨起身靠坐在自己身側。
雲晨此刻的身體軟如柳絮,從小苦練的十餘年內功均已失去,更加上先前受的傷,哪裡還有什麼好不好,只是身體所受的傷雖重,心中的苦楚冤屈卻更甚,一顆心竟似已痛得麻木。呆呆的沈默了一會兒,道:「你不覺我汙穢嗎?」
柳逸風緊握他手,輕輕道:「不管何時何地,你仍是我的七師弟。師傅知你我素來交好,命我送你下山,待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我再回去。師傅他........他心裡也不好受。」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師傅。」
柳逸風輕撫雲晨肩背,突然掉下淚來:「師弟,其實大師兄所言並非實話,是不是?」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雲晨又慘笑起來:「至少我鍾情於他是事實,或本該有此下場。二師兄何必憐我?」
柳逸風哽咽道:「我為你拭身之時,已瞧見你身上.......你平日謹言慎行,怎會做出勾引他人的事來,只是想不到大師兄他、他.......此舉與禽獸何異?.」
雲晨突然全身僵硬,顫聲道:「二師兄,你信我若此,我很是感激,只是這件事休要再提!」
柳逸風長歎一聲,道:「好,我再也不提。只怪當日事發倉促,未能護你周全......」
雲晨搖頭道:「我豈會怪你,那日你本不該為我求情,免得師傅生氣。」
接下來幾日,逸風只小心照料雲晨的傷勢,與他說些往日裡的趣事想逗他開心,卻從未見雲晨笑過,甚至也未再哭過,只是呆呆沈默著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他心下明白,經此打擊,那個雖文靜自持卻純真如紙,笑時燦爛若暖陽、哭時如梨花帶雨的七師弟再也回不來了。
到得某天清晨,雲晨突然不見了,任他怎麼找也找不著,一點東西都沒留下,他絕望的頹坐於地,想到雲晨小時的淒慘身世,現今的孤苦無依,叫他怎能放心?雲晨從曉事起便在師傅跟前苦練武功,一步也未離開本門,世態人情半點不知;論功夫,論資質,雲晨是門中數一數二的,若在往日,還可仗著這身功夫自保,但今日的雲晨內傷在身,又手無縛雞之力,怎堪流離浪蕩之苦?不禁悲從中來,五內俱焚,暗罵蒼天無眼。
又找了幾日,實在無法可想,只得回山上去,留待日後再出來尋找。不想這一去, 卻是永別了。
『5』第五章
光陰荏苒,似水流年,對於常人,日子過得飛快,易生「逝者如斯」之感歎,對於被世俗屏棄的人而言,卻殘酷得每多活一天都是偷生的地獄。
自那日半夜裡悄然離去,雲晨漫無方向的不停前行,餓了便吃些不知名的野果,喝路邊隨處尋得的水,管它是髒還是乾淨。路經有人居住的地方,也偶有姑娘大嬸塞給他一點吃的,就這樣像一只野狗似的活著,彷彿籍此可以忘卻。但心仍然痛著,每條神經都在狂亂的問道「為什麼?」
他真的不明白,因此他會努力的活下去,只為有一天能當著那人的面,得到他要的答案。那個人的婚禮進行到最後了嗎?這不重要了,他只知道自己從那一刻起,就已經死了,活著的,只是一個想知道為什麼會被殺的執念。
天黑了,林間小路看不見盡頭,他就著一棵大樹坐下,輕閉上疲憊的眼。
朦朧中一陣猥褻的笑聲讓他清醒過來,身前是幾個從未見過的人,俱都佩有兵器,顯是江湖中人,正提燈對他猛照,嘴上還說著些低俗不堪的話:
「這就是那個短刀門的棄徒,那天我見過.......」
「就是他,喜歡男人........不知是不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啊」
「什麼過人之處?哈哈.......想被人干屁股吧!」
「長得不錯嘛!說不定可以玩玩.........聽別人說感覺好得很......」
他陡的站起,冷冷道:「你們是什麼人?想幹什麼?」
「呦,生氣了呢,還裝什麼清高,你不是很想被男人搞嗎?在那麼多人面前都說的明明白白了......」
幾個人互相使了使眼色,便一起動了手,一個人提燈照著,另幾個摁住他拚命掙扎的手腳,裂帛之聲頓起,瞬時間便衣不蔽體了,耳邊是不斷的獰笑與喘息,他徒勞的掙動只換來幾下沈重的耳光。
「可別把他打昏了!這路上沒人,我們可以好好玩玩。」
雙手被拉起,用扯下的腰帶吊在樹上,兩隻腳被迫只有腳尖著地,整個身體因這種痛苦和即將來臨的蹂躪緊繃著,雙眼也被從身上撕下的布條縛起,他什麼都看不見了,只能感覺到模糊的光。
「哇,好白啊,皮膚真滑!翠紅樓的花魁都沒這麼好!」
「你玩過?」
「老子可是花了一百兩銀子才玩了一回!沒想到還有不花錢又更好的貨色!唔.......真不錯........」
他強忍住噁心和嘔吐感,用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努力不發出一絲聲音,但緊接著突襲而來的巨痛簡直不能忍受——在他身後亂捏的手突然用力掰開他光裸在寒風中顫抖的腿,直接以那淫穢的根源強行刺入,他終於發出了不成聲的慘哼。
「他媽的,怎麼這麼緊?搞得老子疼死了!」侵犯他的男人也痛得亂罵,朝著他的臀一陣猛打,在麻木的痛感中,他不由自主放鬆了身體,那男人滿意的向他更深處入侵,開始猛烈的撞擊。下體流出的血液潤滑了這粗暴的動作,男人順利的運動著,不時發出意味不明的夾帶著髒話的呻吟。
身體的每個部位都被反覆的揉擰著,每到快暈過去的時候便迎來更殘酷的穿刺,到最後他只能不斷的因疼痛而痙攣,這些緊縮又為男人們帶來更多的快感。被迫以數種扭曲的姿勢滿足男人們變態慾望的他,一直都沒有流出眼淚。
再也不會哭了,無論遭到怎樣令人作嘔的事,比起那一天,那一刻,都不足以流淚。身體無力的隨那些人的蹂躪而不住搖晃著,一切感覺都遠離了,他要死了嗎?他還不能死啊........
『6』第六章
當他再次醒來時,除了渾身的疼痛與虛弱之外,還對上一張映照在月光下的笑臉,那是一個陌生的濃眉大眼的少年的笑臉,那少年只著中衣,蹲在他面前。他憟然一驚,往後退去,那少年卻柔聲說道:「不用怕,壞人已經被我殺了。」
「殺........你殺了他們?」
少年將薄薄的嘴唇往後一呶:「屍體就在後面。」
他茫然的向那邊看去,幾具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上的醜陋身軀零亂的倒在地上,不由得一陣作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那少年俯身輕拍他的背,又道:「你外傷很重,不宜走動,就這麼辦吧........」
接著他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橫抱了起來,耳鬢身側俱是那少年的氣息,他又是一驚,臉竟微微發燙。他畢生中從未被人這麼抱起來過,彷若女子一般,不禁又羞又怒,輕叫道:「放我下來。」
那少年又是微微一笑,道:「你想一整夜與那些爛人的屍體為伍嗎?」語畢也不管他反應如何,便自顧自向前慢行。
雲晨再說不出什麼,兼之身體實在疲憊不堪,只得將頭順勢靠在那少年胸前,此時才發現身上好好的穿著乾淨衣服,受傷的地方好像也處理過,想必亦是那少年所為,心中羞窘又添了兩分,過了半晌才道:「謝謝。」聲音微小,幾不可聞。
那少年道:「謝我什麼?救了你?還是借衣服給你?本可剝那些傢夥的衣服,卻嫌太髒,少不得,只有在下尷尬一晚了,反正四野無人,也不怕人瞧見。」
「你........怎可隨意殺人,不怕惹上官非嗎?」
那少年冷冷一笑,道:「那種豬狗不如的暴徒,天下人盡可誅之,我只恨殺得遲了,累你被他們弄髒。」
雲晨心中突的一痛,猶被針刺,髒了,確實是髒了,若在往日,必定一心求死,只是今日卻有心願未了,不得已苟活,面上竟不可控制的笑了起來。
那少年停下腳步,惶然道:「你別這樣!我..........我不會安慰人,你是男子,並無名節之慮,況且我已結果了他們,不會有人知道的.........」
雲晨擡頭看向少年,那目光中似溫柔又似憐憫,他心中更痛,把頭轉向一邊,冷然道:「我不要你可憐!」
那少年大急,道:「我不是可憐你,我一見你便覺投緣,若你不嫌棄,我們二人此刻便可結金蘭之好。」
雲晨只覺可笑:「金蘭之好?..........你可知我是誰?」
那少年搖頭,表示不知,仍道:「你氣質清奇,難道還是什麼惡人不成?」
雲晨聽得這種話,倒像是嘲諷他此刻的處境一般,心情更奇冷如冰,「你既能赤手空拳殺人,想必是武林中人,可曾聽過前幾日短刀門的變故?」
那少年沈吟道:「聽倒是聽過,這與你何干?」
雲晨眼光逼視那少年,語調卻甚是平靜:「我便是那短刀門的棄徒..........你還敢說什麼與我結拜的話嗎?」
那少年吃了一驚:「你.......你就是伍雲晨?」臉上神色極為怪異,不知是厭惡還是鄙薄。
雲晨見他如此,再不言語,只是掙扎著要從他懷中下來。
那少年一時之間也不說話,雙臂卻收得緊緊的,雲晨掙扎了半天仍是紋絲不動,身上的傷處又痛得要命,脫口道:「放手!你放手...........你.........也想像剛才那些人一樣嗎?」說至此處,身體瑟瑟發抖,顯是想起先前的慘狀。
那少年勃然大怒,待要將他放下,轉念一想卻強忍下來,恨恨道:「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頓了一頓,又道:「我這幾天一路聽人議論,心想那伍雲晨必是什麼齷齪小人,卻沒想到竟是你這等人物,實在出乎意料之外,因此十分驚異,並無看輕你的意思。」
雲晨不知他此話是真是假,驚疑的看向他的眼,卻見月色之下的臉一片坦然,稍覺安心,渾身的緊張便卸下。經過剛才的掙扎,他竟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昏昏沈沈的半閉上眼,漸漸睡去。
『7』第七章
鳥語啾啾,微風輕拂,清晨第一道陽光溫柔的照在大地上。
雲晨在一個溫暖的胸懷中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正看著他,若有所思的表情,四周皆是深密的草叢。他有些吃驚,問道:「你怎麼不放我下來,難道............難道你不累嗎?」他此刻猶在那少年的臂彎之中,顯是就這樣被抱了一夜。
那少年淡淡道:「更深露重,會打濕衣服。」隨即站起身來,繼續前行,雖然手臂略感僵直,神色上卻未露出半點勉強。
如此又走了兩、三個時辰,終於到了一個小鎮,一路上有人看見他們行狀古怪,不禁側目,那少年便用衣袖蒙著雲晨頭臉,一直到找好客棧安頓住下,方將雲晨輕輕放置在房中床上。
十幾天來,雲晨第一次有床可睡,竟覺得說不出的舒服,從前卻是不知。那少年柔聲道:「好好睡一覺,什麼都別想。」他無聲的點點頭,便又睡了。
接下來好幾天,那少年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吃喝都是到了時辰便叫人送到床邊,知他不願被人碰觸,只在藥鋪開了些調養身體的補品,每日裡逼他喝上幾大碗。
不知是否出自藥效,只到第三天他便可下床走動,精神也好了些,面上恢復幾分昔日顏色,和前些天大有差別。
一日,正和那少年在房內用飯,突然想起還不知他姓甚名誰,停下碗筷道:「對不住,我忘了問你名字。」
那少年嘻嘻一笑,道:「我等得心急,還當你永遠都不問呢............我叫嚴傲天,你可記住嘍。」
雲晨隱隱覺得耳熟,仔細一想,不由得大大吃驚,往日在師門之時,雖足不出戶,卻常聽師傅和師兄門說起江湖中事,這嚴傲天的名諱被他們提到時都是嘖嘖有聲,他乃南武林盟主的獨生子,年方十七,與他相若,武功之高卻已在同齡晚輩中少有敵手,兼之疾惡如仇,行事頗有乃父之風,料想將來成就不可限量。他往日裡也有些仰慕,若像現在這樣遇上,是說什麼也要結交的,此刻卻避之惟恐不及。他叫了聲:「嚴大哥。」面上沒露什麼心思,暗地裡已有自己的打算。
又過了幾日,他身子大好了,便向嚴傲天表明去意,嚴傲天只是不肯,還拉著他硬要結拜兄弟,他也不加掙扎,只說道:「你若讓我離去,日後遇上我還叫你一聲嚴大哥;你若非要如此不可,我便再不跟你說半句話。」
嚴傲天無奈,只得放開他,到裡屋拿了一個包袱讓他帶上,「我留不下你,這些東西你卻非帶著不可,只是幾件衣服,一點乾糧,你可不能再推。」
他伸手接過,只說了聲「保重」,便即離開。
傲天目送他走出去的身影,孤寂纖瘦卻挺得筆直,竟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
『8』第八章
雲晨默默前行了一段路,打開包袱一看,裡面除了衣服和乾糧,還有大概二、三十兩銀子,想起嚴傲天一路上對他的好,心下也是捨不得,卻一點都不後悔。萍水相逢,得他如此照顧,已經欠了許多,他此刻縱然無力自保,卻更不願虧欠他人,明日會怎樣便怎樣吧,左右不過是被人看不起,只要留著這條命便是,哪知傲天其實悄悄跟在他後面,只是他毫無江湖經驗,茫然不覺而已。
一連幾日,雲晨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天下之大,竟似無他托身之處,好在他只順著一個方向,漸漸往南,到處都有人煙,城鎮裡只要有銀子,便餓不著肚子。傲天看著他這幅茫然無措的樣子,心裡好不憐惜,卻又不敢上前,怕他發覺後真的從此陌路。
這日行到一個繁華的大城中,雲晨看到街上熙攘之景,平生未見,有些好奇,更多的卻是黯然——原來在師門之時,師兄們常常說道要帶他下山遊玩,他好生嚮往,只是師傅不準,現下師傅再也不會管他了,他盡可貪玩,卻又怎麼高興得起來?想起十幾載師徒之情,盡付流水,自己孤身一人走在這繁華之地,竟是完全多餘,只想快些離開更好。
這些天他略有了些常識,知道吃飯住店要入客棧,自己也覺得餓了,便走進不遠處的一家小店。
小二見他舉止斯文,面貌清秀,像是個讀書人,言語態度間甚為親切,招呼得也比旁人周到,令他陡生感激,心想這小二哥可真是個好人。
剛要吃飯,突聽得店門口一陣喧嘩,五、六個大漢走了進來,背劍的背劍、挎刀的挎刀,外表粗豪,對那小二呼喝道:「快快快,把你們最好的酒菜弄來,大爺們都餓得急了。」
那小二見這幾人惡行惡狀,又帶著兵器,連忙招呼,惟恐怠慢,到端菜上去時卻不知怎的手一滑,將湯水濺了些出來,弄髒了其中一人的衣服。那人大怒,揮手便給了小二一個重到快昏過去的耳刮子,吼道:「他媽的,你活膩了!」
那小二的臉高高腫起,口中還在一徑的道著歉:「您老就饒了我這一回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漢子又打了他一耳光:「老子很老嗎?」同桌幾人俱都好好坐著,眼光卻向周圍掃視,飽含威脅之意。
小二此時已經淚流滿面,平時也有這種客人,恣意找麻煩,下場肯定少不了一頓好打,受傷事小,若是傷重得不能做事,家中的弟弟妹妹卻要吃什麼?
店裡的老闆和別的客人也嚇的簌簌發抖,只想別惹禍上身,老闆心裡已經有數,這頓飯鐵定是白吃了,只要不重傷人就好,慢慢走上前來,便待求情。
雲晨在他們進來的時候看見他們身上佩了兵器,已經把頭底了下去,只怕被認出了給這小店招來麻煩,此刻卻再也耐不住心中義憤,立起身來大聲道:「你們還要怎樣?罵也罵了,打也打了,他也是人生父母養的!」
那幾人見居然有人出頭,倒吃了一驚,把那小二推開,齊齊圍住雲晨,就要發難。
『9』第九章
雲晨待要提氣,丹田中卻空空如也,此時方想起武功已廢,料想今日是好不了了,兩眼卻直視前方,未有半分畏懼,只是心中暗道:「我雖無輕生之念,但要我看著這種事都不管,還不如死了乾淨。」
那小二和客棧老闆見他一個文弱書生居然為他們出頭,雖然感激,卻都為他難過,看這陣勢,若是動起刀來,可怎麼辦哪!二人想上前去勸解,反被一腳踢開。
那些漢子中的一人抓住雲晨手腕,將他拖到身前,手上使力,雲晨只覺一陣奇痛,手便像要斷了一般,卻咬牙一聲不出。
那人見他硬氣,倒有些佩服,正想放手,早有另一人拉住雲晨頭髮向後拉扯,看清了雲晨的臉,竟哈哈大笑:「我道是哪個不要命的王八羔子敢多管閒事,原來是個兔子!」轉頭向幾個同伴道:「你們都聽說過短刀門的醜事吧?他便是那個伍雲晨!」
此言一出,幾人臉上都顯出詫異與興奮之色,俱盯著雲晨猛瞧。
雲晨剛才一點不怕,現在卻發起抖來,那幾人饒有興味的眼神令他不由自主想起那晚景況,心裡又是害怕,又是噁心,身體也掙扎起來:「放開我!」
他越是掙扎,那幾人越是高興,早就聽見江湖上到處在傳,短刀門丟了一個大醜,流言中加油添醋,把那伍雲晨說得是妖狐托生,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又說什麼短刀門中,人人都跟他有一腿,總之十分不堪。今日見到本人,外表卻裝得很正經,出於戲謔有之,獵奇有之,少不得要好好耍弄他一番,殺與不殺卻成了其次。
先前認出他的便是掌括那小二的人,此時他臉上沒有怒色,反嘻嘻而笑,大手向雲晨臉上摸去,嘴裡調侃:「果然很滑啊!」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
那人手心粗糙的觸感,令雲晨又彷彿回到那夜,揮之不去的記憶浮出腦際,幾乎便要暈去。忽然身體一輕,那幾人從他身側飛了出去,不知是誰的一雙手扶在他背後。
耳邊輕輕響起溫柔又安心的聲音:「沒事了。」
熟悉的感覺令他轉過頭,這人可不正是嚴傲天!他不知該是感激還是氣惱,嘴唇卻顫抖著打開:「你一直都在?」話是問句,語調卻是肯定得很。
傲天對他眨了眨眼,道:「你可別怪我。」隨即對那幾個連自己是被什麼招式踢出去都不知道的人卻恁是嚴厲:「你們還有王法嗎?光天化日便欺負弱小,也不怕別人恥笑!」
那幾人面面相覷,心中駭然,卻兀自強撐場面,江湖漢子最重的莫非於此。
「你是什麼人?」
「看你也長得像個小白臉兒,莫非是他的相好?」
「看你們這副樣兒,可不是天生一對嗎?」
雲晨耳中聽著這些汙言穢語,一張臉變得雪白,便想將傲天推開,小聲道:「你放開我,別讓他們汙了你的名聲。」
傲天見他如此這般,竟把他抱了起來,當著眾人道:「我便喜歡他又如何?比之某些仗著有幾分蠻力隨便欺負他人的宵小之輩,哪裡見不得人了?」
那幾人本待極力羞辱他們二人,非要讓他們擡不起頭不可,眼下傲天大方承認,面色坦然,更把自己這邊的人狠狠羞辱了一番,氣得七竅生煙卻又打不過,只得恨恨罵了幾聲「妖孽!」悻悻然離開。臨走時一人好不甘心,問道:「你究竟是誰?」傲天大聲道:「本少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叫嚴傲天的便是。」那人兩眼睜得好大,簡直不敢置信,拉著同伴飛也似的跑了。
雲晨見事已至此,搖頭道:「你……這是何苦?你今日為我如此做作,不知會被說成什麼樣子。」
傲天微微一笑,把他放下地來,「由得別人怎麼說,我可不怕。」
『10』第十章
這小店中雖然客人不多,但方纔發生如此變故,也是亂糟糟的,議論之聲和驚詫的眼光令雲晨只想快些離去,傲天卻大喇喇坐下,只管叫酒菜上來,說道一路跟著他,連飯也沒顧得好好吃上,今天要放開胸懷,飽餐一頓。雲晨猶豫半晌,見他一臉坦蕩,竟像是真的不拘於他人眼光,也跟著坐了下來。
這頓飯雖無什麼特別口味,甚至談不上好吃,但於雲晨卻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在人前揚著頭臉吃的一頓飯,看傲天狼吞虎嚥,彷彿真的餓極,他不知不覺綻開淺淺笑意。
傲天呼吸一窒,喜道:「我終於逗得你笑了!自見你便沒看你真的笑出來過,我還以為……」
聽見他的話,雲晨卻直發愣——原來自己已經很久沒笑過了,神思一恍惚,傲天後面的說的什麼便沒聽清,直到傲天結了帳,拉著他走上大街,他兀自傻傻的。
傲天伸手在他面前揮動,才把他自冥想中拉出,也不問他想到哪裡去,拽住他衣袖便往前走,雲晨就這樣跟著,未再說什麼要分手的言語,心中一片平靜,多日來的惶恐和疲憊卸下不少。他真的累了,而這個人的身邊彷彿是陌生人世間唯一可以待著的地方。
「……嚴大哥……」
「嗯?」
「你……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不為什麼……總之,不準再說要我走的話。」
傲天轉頭審視他臉上神情,正色道:「就算你真的喜歡男子,又有什麼要緊?你是殺人?放火?越貨還是偷盜?殘害過旁人?欺淩弱小?」
他每說一句,雲晨便搖一下頭。
「既是如此,你又有何過錯?我可不覺你與他人有何不同,比之暗地裡惡意傷人,面子上卻口口聲聲正義之道的敗類不知好上多少。」
雲晨又是感激,又是高興,他平生從未聽過這種話,只當天下人對他除了鄙夷,便是同情,此前幾次三番拒絕傲天對他的好意,便是這個原因,直到此時,他方信傲天真的當他是朋友,心下隱隱有知己之感,心情頓時開闊許多。
傲天見他臉色開朗了些,又接道:「這幾日我細想了一下,朋友相交,貴乎知心,我拘泥於與你結拜,反倒著相,從今而後,那種混賬話我再也不提,只是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便是。」
雲晨定定的看著他,週身湧起一陣暖意,緩緩點頭,兩人就此結伴而行。
接下來的相處,極為融洽,雲晨昔日與大部分師兄弟們雖感情也甚好,卻是兄弟之情勝過朋友之義;傲天與他,處處心意相通,有時兩人同時開口,說得卻是同樣話語,相視一笑,無比快慰,這等情狀,從前哪有?深思之下,傲天於他,竟是第一個真正以朋友論交的人。
閒暇時問起傲天為何離家在外,傲天道自己從小便是武癡,至今家傳功夫已習得十之八九,對父親言明想周遊各地,再訪名師,父親為人謙和,也不怪他,只囑咐他事事小心。
雲晨聽到此處,突然插道:「你運氣真好。我……至今不知父母是誰……」
傲天握住他手安慰道:「往後我便陪著你去找,或者能找到也未可知。」
雲晨搖頭道:「只怕他們不想有我這樣的兒子……」
傲天皺眉佯怒道:「你又來了!這種話我最不愛聽。」
雲晨連忙住口,偷看他臉上表情,傲天見他姿態,竟笑道:「你若常常如此,我便心滿意足。」
雲晨臉上一紅,不再理他,他卻自顧自繼續說道:「哪知出了門,尋訪的高手儘是沽名釣譽之徒,直到現在,也沒碰見半個比我父親武功更好的人,反倒妨礙了些小人騙子招徠弟子的生意……」頓了一頓,苦笑道:「我這尋師倒變成砸場子了。」雲晨忍不住「噗」地一聲笑起來,再看向他臉,卻見賊忒兮兮的,方悟到自己又上了當,狠狠啐他一口:「胡說八道!」
傲天笑嘻嘻接道:「這可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去問啊……」
『11』第十一章
心情既變了,時間也過得快了很多,不知不覺跟傲天同行已有月餘,傲天每日裡帶他四處遊玩,訴說江湖中的趣事,本來他口才便極好,又很是風趣,若想逗雲晨開心,沒有一次不達成所願。
兩人互問起對方生辰,雲晨不知自己到底幾時出生,只知道今年大概也是十七歲,傲天生日在年頭,雲晨還是象開始般叫他「嚴大哥」,過得幾日,傲天便讓他改口叫自己名字,說道這樣反而更親近些,雲晨也覺得如此,於是兩人都直呼對方名字。
一日,傲天又說起拜師的事來,歎道當今之世,名師難求,突然沈吟半晌,對雲晨道:「其實你骨骼資質,都是上上之選,只是當日下手的人忒是狠毒,要恢復是很難的了,若想再習武,非得從頭再練不可。」
雲晨想起當日境況,心中自然難過,卻不再萬念俱灰,不覺微微驚異。看向傲天,但見他眉頭皺起,顯是在為他想什麼法子,黯然道:「傲天,別想了,我既被逐出本門,自然不能再修習武功,否則置師父、門規於何地?」
傲天道:「再習武功,有何不可?你跟從前的師門既已無關,只要不練他短刀門的功夫即可,盡可改投別派……不如這樣,在未遇明師之前,我便教你幾手家傳的功夫,以你的資質,小花時日,定有所成。」
雲晨驚道:「這怎麼可以?你的家傳功夫可不是由你所創,怎能私自授受?」
傲天略一猶豫,接道:「你若在意這些名分,我便帶你回家,求父親將你正式收錄門下,他老人家素來開明豁達,我向他解釋清楚你的品性為人,他定會答應。」
雲晨雖事事相信他,這件事卻是不信,傲天之父嚴巨乃南武林盟主,地位何等尊崇,豈會收錄他一個聲名狼藉的別派棄徒?若知道自己的兒子與此人結交,不氣得發昏便已不錯,更別說引狼入室。待要拒絕,卻怕傲天生氣,只得輕輕轉過話題便罷。
夜間住宿,傲天向來都只開一間房,起初雲晨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近日來心中卻開始稍稍不安,每每睡得一會兒,身邊近在咫尺的溫熱氣息便令他煩躁起來,有時轉過身悄悄凝視傲天的睡臉,不自覺就想伸手撫觸,雖每次都極力強忍,卻常常回想白天裡傲天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心裡隱約悟到:只怕自己已不知不覺對傲天動了情念。又是歡喜;又是害怕,想傲天對他如此溫柔,好到極處,許是對他也有情意,轉念間卻暗罵自己齷齪。心情就此起起伏伏,身體不住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傲天見他這幾天精神甚差,心中奇怪,問他為何卻只見他面上微泛紅暈,目光閃避,嬌羞之態比尋常美貌女子還要漂亮幾分,不由得脫口讚道:「好漂亮!」
雲晨見他緊緊盯著自己,臉紅的更厲害,從耳際到脖頸俱染上粉色,傲天哪肯放過他,再次接著道:「雲晨啊雲晨,你若是女子,我定要把你娶回家,從此鎖在房裡,不放你出來。」
聽到這等曖昧言語,若是旁人說的,雲晨定已氣急,此刻卻羞不可仰,轉身跑開,一顆心怦怦亂跳,心道:「他可是向我表明心跡嗎?」
正胡思亂想間,竟被傲天自身後一把抱住,他更是羞得掙扎起來,傲天的氣息輕刷過耳際:「看你還跑!」一瞬間,身體被拋向半空,他兩眼緊閉、驚叫出聲,卻穩穩當當落在早已準備好的懷中。
他出於本能緊摟住傲天,急促喘息,待到平復下來才發現自己的醜態,剛嚇白的臉又一次「唰」的紅透。
傲天見他窘迫至此,精神倒好了不少,方將他放下地來,微笑道:「這樣才好。」
雲晨低頭看向地面,心中歡喜大大多過生氣,方才與傲天緊緊相擁的感覺殘留不去,全是絲絲甜蜜。
『12』第十二章
此時正是四、五月間,春光一片明媚,前些日子雲晨眼裡只有傷情無限,自與傲天一起,他才發現外面世界景色果然撩人。
每時每刻待在傲天身側,已變成唯一的好事,只是他生性矜持內斂,喜歡的話無論如何說不出口,至多常常暗地揣摩傲天的心意,所見者無不是對他的溫柔體貼、關懷備至,雖有時也喜歡捉弄他,逗得他面紅耳赤,但其間從無半分惡意,只為讓他開心,他又豈會不知?雖從未表白心意,他卻已漸漸將傲天看作終生伴侶,只要傲天不趕走他,他是再也不會離開的了。
一路風光和一路慢慢攀升的柔情滋潤了雲晨臉上顏色,傲天越來越喜歡拿他的面孔作文章,聽在耳中,放在心上,他從前未曾注意過自己容貌如何,現在也偶爾攬鏡自照,只覺甚是平常,以男子來說未免有些柔弱,哪有傲天眉目之間的豐神如玉、氣宇軒昂?便拿他滿門師兄弟相比,也都稍稍差上幾分,雖然大師兄已算是極英俊的了——心念轉至此處,微微一痛,卻沒避諱,任由思緒流動,哪像前些天,這三個字碰都碰不得,甚至想起大師兄對他的作為,竟在心裡為他開解,許是有什麼了不得的苦衷,待日後相遇,問清緣由便是,除此之外別無所求,想清楚這件事,心裡頓覺輕鬆了好些。要說沒有委屈,自然是假,但心中隱隱的恨怨卻平息大半。
路上倒也並非全是坦途,時不時會遇上些「正道」中人認出他臉面,若有人認得傲天,多半驚異走開;若是正義凜然又孤陋寡聞的,衝上來要打要殺,自有傲天為他擋住,而且從來不避形跡,俱以真名實姓告知。
雲晨被他保護得滴水不漏,躲在一邊癡望他坦蕩胸懷之上的俊朗面容,陽光籠罩中更顯神勇,心中敬佩有之;驕傲有之;愛慕有之;感動有之,只想這種時刻可延續一生一世。
這天,兩人正在一家當地頗有名氣的酒樓用飯,傲天酒興甚好,硬拉著雲晨作陪,雲晨平時很少喝酒,酒量極淺,卻勉強陪著薄飲了幾杯,瞬時臉上飛起兩朵淡淡的紅雲,眼光也變得朦朧,竟略帶柔媚之色,傲天笑嘻嘻的看著,好不開心。
四周賓客多得很,自然有武林中人,早已有幾桌注意到他們,暗下竊竊私語,只是他們習慣了此種場面,視如不見而已。
突然樓下一片嘈雜,腳步聲大作,「咚咚咚」往樓上移動。除了傲天和雲晨這一桌,樓上的客人都停下碗筷,齊齊望向發聲之處。
七、八個服飾相同,俱為深藍顏色,佩戴同款長劍的武士走上樓來,四處張望。行動整齊劃一,顯是經過正規訓練。
傲天斜眼瞧見,臉色微變,站起身來。
此刻那些武士自也看見了他,俱都面露喜色,一起對他微微躬下身行禮,為首之人向他作了個意味不明的手勢,便帶著他們轉身離開,下樓時又是一陣整齊的響聲,但從頭到尾,竟沒人說過一句話。
雲晨見傲天緩緩坐下,表情凝重中夾雜困惑,心中一驚,方纔的微醺之感立即不見,急問道:「怎麼了?」
傲天道:「我父親來了這兒。」停頓半晌,又道:「他老人家親自出門,定有什麼大事,但近來沒聽說啊……算了,反正我們也要去見他……」
雲晨聽得此言,已陡生不妙之感,心底明明知道此去對自己可能極為凶險,卻不便說明,只是想著:「無論怎樣,總沒人會害自己的兒子。」雙目凝視傲天面容,便似要將之深刻在腦中,過了良久,竟微笑著道:「好,我們走吧!」
『13』第十三章
兩人出了酒樓,雲晨靜靜跟在傲天身側,隨他去往城西。原來傲天家中在南方每個大城都有下設分舵,只是他天性不喜俗禮,能避則避,雲晨與他相處數日,竟沒見他去過一次。
走了好一段路,雲晨不覺有些氣喘,額角微微冒汗。傲天轉頭問道:「累了吧?」伸出手用衣袖在雲晨額際輕拭。
雲晨看著他臉上自然流露的關懷之色,忍不住握住了那只正留在臉畔的手,手上傳來的溫暖跟自己的有太大差別,終究還是會失去。便這樣也不錯,起碼曾經得他如此溫柔相待,已經夠了。
「我不累。」放下那夢寐以求的溫暖,雲晨又在微笑,胸膛挺起,反而走到了前面。
傲天也再不多言,只是腳步放慢了些。
不多時到了地方,雲晨凝神看向門口懸掛在左側的牌匾,上面是三個剛勁有力的大字:正氣盟。一根高聳入雲的旗桿樹立在旁,藍色大旗迎風飄揚,所繡圖案也是這三個字,僅形狀略有不同。
門內兩排武士分站兩側,俱是先前在酒樓裡見到的裝束,見傲天進來,都躬身行禮,傲天只微點一下頭,便帶著雲晨徑直往內堂走進。
進了內堂,卻只有分舵的舵主坐在正中,面色凝重,見了傲天忙站起身來道:「盟主在後院等候多時了,我這便帶路。」
走在通往後院的小徑上,那分舵舵主眼光不住往雲晨身上瞄去,再看看傲天,欲言又止,傲天早已看出他有古怪,問道:「你可是有什麼話說?」
那舵主向四周掃視一眼,見確實無人才道:「少盟主,其實屬下不該說這種冒犯的話,只是怕你父子二人待會兒傷了和氣。少盟主如今正當年少,愛結交朋友原也無可厚非,近來卻不知怎的,傳出流言……」說到此處,語意曖昧,眼光斜睨雲晨,隱有不屑之意,接著道:「盟主雖沒說什麼,卻問得甚是仔細……少盟主可莫要糊塗啊!」
傲天笑道:「我道是什麼大事,這個不勞你掛心,我自有分數。父親是何等樣人,豈會相信那種小道流言?我這便要向他說清楚。」
那舵主還要開口,傲天擡手制止,拉著雲晨便快步向前,小聲道:「別理他!」
那舵主眼見剛才那番話是白說的了,跟在後面長歎不已,卻無計可施。
三人到得後院一個隱蔽的房間門前站定,裡面傳來一個沈穩清晰的語聲:「是傲天吧?把你那個朋友帶進來,其他的人退下。」
那分舵舵主逕自走開,傲天對雲晨微微點頭,即推門而進。
房內紫霧繚繞,點著上好的檀香,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慢慢起身下地,走到二人身前。
房中光線雖暗,卻不掩此人眉宇間的威嚴,傲天躬身畢恭畢敬的喊了聲「父親」,雲晨也跟著微欠下身稱呼「世伯」。
這人自然便是正氣盟乃至整個南武林的盟主嚴巨。他不過四十出頭,正當壯年,武林之中威名顯赫,旗下子弟不知其數,行事公正嚴明,以德服人,近幾年來已隱有一統江湖之勢,然並非全憑武力。
聽得雲晨的稱呼,他不動聲色往雲晨臉上看去,雙目如炬,心中所想卻未洩露半點。
雲晨只覺一股逼人的視線緊盯面部,頭上不由自主滲出了汗,仍強挺著身子站得筆直,但聽得傲天在旁說道:「他叫伍雲晨,是孩兒近日結識的好友,他……」
不待他說完,嚴巨便揮手道:「傲天,不用說了。」轉頭又看了雲晨片刻,方說道:「你這樣稱呼,我受不起。」語調平淡,絲毫聽不出喜怒。
傲天仍無所覺,雲晨卻是心中有數,暗想道:「果然如此。」
『14』第十四章
嚴巨自說了那句話,兩眼再不看雲晨,反向傲天道:「你跪下。」
傲天只得跪了,正要開口,嚴巨已歷聲道:「老實說,你與他可做了什麼苟且之事?」衣袍無風自鼓,顯已運足內力。
雲晨「噗」的一聲跪擋在傲天身前,大聲道:「我們清清白白,並無任何事端。」傲天在旁卻似驚異過甚,連話都說不出了,雙眼只是呆看著父親。
嚴巨冷笑一聲:「清白?你這種妖孽還在說什麼清白?你短刀門自甘墮落便罷,還要來害我的兒子……」語聲稍停,又對傲天逼問道:「你說,到底有沒有?」
傲天無意識的胡亂搖頭。
嚴巨臉色稍微平緩,冷冷道:「我料你也不敢……你年紀尚小,一時糊塗也是有的,幸虧並未鑄成大錯。只要除了這個妖孽……」說至此處,突然一掌高舉,便待劈下。
雲晨早有預料,緊緊閉上了眼睛,心中毫無畏懼,只是想著:「傲天他可會記得我嗎?便是忘了我,我也不會怪他。」
掌風刮面,眼看就要落在他身上,千鈞一髮之際,身子卻被遠遠推開,傲天竟擋在他身前,硬接下了這一掌。
這一下變化倉促,嚴巨待要撤下掌力,哪裡還來得及,勉強收回兩、三成內力,但已有大部分打在傲天身上。收力過急,反噬自身,連帶他自己也受了輕傷。
饒是傲天根基甚強,也耐不住父親使出大半功力的這一掌,瞬時胸口劇痛,鮮血狂噴,雲晨手腳並用的爬過來,將他扶起,眼中淚水涔涔而下——本以為從此不會再流淚,現下卻怎能忍得住?
傲天掙扎著對父親說道:「……我……我與他確實只是好友……」
嚴巨此時週身氣息翻湧,又兼氣怒之極,聽了傲天的話卻只氣得更厲害:「你不惜以身相替,只為護著這個妖孽,你!你還敢說這種話!」強提起真氣走向雲晨,已下了決心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殺了他。
傲天還要阻擋,哪裡能動得了?只得急對雲晨道:「……你……你快走!」說完這句話已是精疲力竭。
雲晨緊緊靠在傲天身旁,殊無逃走之意,低聲道:「得你為我如此,我死而無憾。」這句話聲音極小,傲天此時根本聽不見,以嚴巨的耳力卻是聽得明明白白,直氣得渾身抖動,恨不得把這妖孽劈成碎片,一伸手便抓住雲晨衣領,將他提起,另一隻手已扼住他脖頸漸漸用力,竟像要活活扼死他。
雲晨只覺頸間越來越緊,意識迅速模糊,腦中空白一片,眼前所有的景象即將完全消失。
嚴巨此時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殺了他!」眼見雲晨似是沒了氣息,臉上泛起猙獰的笑意,傲天不斷叫著「爹,快鬆手!」的聲音只令他更加用力。
正在此時,突然出現了一隻手,一隻指節纖長,形狀優美的手。
這隻手在嚴巨背上輕輕一點,嚴巨便鬆開了雲晨,並且倒在了地上。
一個全身批著黑紗,只露出兩隻眼睛的人悄立在嚴巨身前,明明在笑,聲音卻比冬天的雪還冰冷:「嚴巨,我總算等到了今天!」
雲晨軟倒於地,不斷咳嗽,神志卻慢慢回轉,模糊的視線中望出去,那人從背後抽出一樣兵器,身若刀形,只是薄得彷彿透明,卻在這暗室之中亦是光華流轉,刀尖斜指嚴巨身上,懸而不落。
「嚴巨,我要好好想想,從什麼地方開始割,你說呢?……可不能一下兒就死了,起碼要痛上幾天才死透。」那人的話說得很慢,每個人都悉數聽入耳中,但覺一股深深的怨毒之氣直透骨髓,傲天剛為雲晨擔心不已,此時更為父親急得快要暈去,雲晨見他如此,奮力爬至嚴巨身前,向那人道:「求你別殺他!」
嚴巨雖身不能動,卻冷冷道:「滾開,我不要你這妖孽討好!」眼睛只盯著那人,沈聲道:「我與你到底有何怨仇,還請說個明白,若確有不義之處,只管取我這條命去……但無論如何,閣下這暗箭傷人之舉,未免非君子所為。」
那人聽了這些言語,竟狂笑起來,手中那柄薄如蟬翼的刀「嗤」的一聲輕響,便在嚴巨身上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見刃即入,甚是詭異。
雲晨大驚,對那人使勁磕頭:「這位大俠,還請罷手!」
那人驚異的看他一眼,冷笑道:「你並無半點武功,年級又小,他卻執意殺你,這等行徑,難道便是什麼君子所為?你還要為他求情?」哼了一聲,又道:「天下間偏有這麼多笨蛋上當……你道他是好人嗎?」
說著手中長刀又是一劃,嚴巨身上便再多一個血口。嚴巨忍痛一聲沒發出,一邊的傲天卻慘叫著往這邊爬,眼見父親被此人像貓戲老鼠般的折辱,怎麼還受得了?口中嘶聲道:「你……你住手……要怎麼樣便衝著我來……」
『15』第十五章
雲晨心中好生不忍,眼淚湧出,用整個身子擋在嚴巨之前對那人說道:「求你高擡貴手,放過他們兩人,我……我用自己的命來換。」
那人又是吃驚,又是好笑:「你的命很值錢嗎?」轉頭打量傲天,喃喃道:「我倒忘了,他還有個兒子……」腳步便向那方移動。
雲晨大驚,死命抱住他雙腿:「求求你別殺他,要殺就殺我!」
那人頗為不耐,便要踢開他,突見他臉上癡狂之態,似是想起了什麼,眼光在他和傲天之間逡巡起來,過得片刻,恍然若悟,竟再次狂笑不止,道:「原來如此!你是為了這小子,為了他可以死嗎?」
雲晨默然不語,只是兩臂用力,生怕他掙開。
那人卻停下動作,凝視他良久,目光中又似憐憫,又似恨怨,突然道:「你鍾情於他,卻不知天下所謂正道者皆是薄悻之徒。」
雲晨哪肯相信,仍是不語。
那人接著道:「你倒問問那小子,肯不肯拋下一切,跟你雙宿雙飛,做一對同命鴛鴦?」
這等話雲晨怎問得出口,大是羞澀,只想道:「我知他心意,何必去問?」
耳畔卻響起傲天無比憤怒的聲音:「妖人住口!這些噁心言語,休得汙了我的耳朵。」
聽見這句話,雲晨渾身一震,不知不覺放開了手。
那人大笑道:「你這下明白了吧!」
雲晨茫然望向傲天,那臉上輪廓熟悉依然,卻又像陌生,他呆呆問道:「傲天,你心中……當我是什麼?」
嚴巨本已半天未曾出聲,此時卻狠狠罵了一句:「不知廉恥的小畜生……傲天,你若敢……」
那人又是一刀,將他餘下的話硬生生止住,回過身來拉起雲晨,便對傲天道:「你若在此處親他一下,我便信你是個真漢子,饒你不殺。」
傲天聽得此言,直氣得怒罵:「無恥!你這妖人,要殺便殺,何必將我父子如此羞辱?」
那人俯首看著雲晨,柔聲道:「你還不醒悟嗎?他寧願死都不肯親你一下,你還喜歡他?」
那人眼光中一股憐愛之色令雲晨陡感親近,不知不覺淚水流了滿臉,哽咽道:「原來……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淚眼模糊中仍忍不住看了傲天一眼,但見他滿面焦急的看著嚴巨,哪有半點朝向自己?
安慰他的,只有眼前這個人,他甚至在替自己拭去眼淚,「別傷心,我這便殺了這些薄倖之徒!」
雲晨卻緊抓住他衣袖道:「不要殺他!」
那人怒氣上湧:「你還護著他?」
雲晨輕輕搖頭:「無論如何,他三番五次的救我,雖無情義,也要報恩。」
那人用個巧勁揮開他手,長刀已向傲天劈下:「對不住,我與他嚴家實在有血海深仇。」
傲天萎頓無力,眼睜睜看著刀鋒拂面,坦然受死。
被點了大穴的嚴巨卻在此時飛身而起,一掌擊在那蒙面人身後。原來他趁著時間拖延,竟暗暗衝開了右臂的穴道,又聚集了好半天的內息,只是面上裝得毫無抵抗之力,只待尋找機會一擊得手,眼前愛子有難,只得飛身相救,這一掌打出,卻是真的用盡了週身氣力,頹然倒地,再不能移動分毫。
那人背後中掌,全無防備,悶哼一聲,手中寶刀「噹」的一聲掉落在地,也是受了重傷。
三人倒在一處,不住喘氣,雲晨快步走來,但不知該先扶起誰。
雲晨剛一走近,那人已然慢慢撐起身來,蒙面黑紗一片濡濕,顯是口中流出的鮮血所染。
傲天掙扎著開口:「雲晨,快撿起……那把刀,殺……殺了那個妖人!」
那人靜靜看著雲晨,目光一陣平和,也勉力道:「看來,我今天是不能得手了,你……你可願跟我走?從此以後,再不用理這些偽君子。」
傲天急道:「雲晨!別聽他的……此人……此人陰險毒辣……」
話猶未完,雲晨已接口道:「陰險毒辣?勝得過你父親嗎?」刀是拿在了手裡,眼神竟再不看他,逕自扶起那人,便要離開。
傲天呼喚道:「雲晨,別跟他去!」
雲晨腳步一頓,背對他問道:「你這麼管我,我是你何人?」
傲天道:「你是我平生最看重的朋友!」
雲晨冷笑一聲,攙扶著那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傲天看著他們緊靠在一起的纖細背影,不知是何滋味。這昏暗的房間裡便只剩下一對不能動彈的父子,等著下屬到來。
『16』第十六章
並不很寬的林間小道上,一輛馬車緩緩而行,車內的兩個人一坐一躺。
自剛才從正氣盟分舵的後門悄悄出來,雲晨便雇了這輛車,那人受傷頗重,行走間已難以支撐,只是交待上了車便向南而行,道是形跡即露,反要往嚴巨的老巢去,任他怎麼追查定然想不到,所謂最險者乃最安全之地也。
車身搖晃,那人很是難受,伸手將臉上覆面之物取下,大口呼吸。雲晨一見他臉,竟呆了一呆,但見膚白如玉、眉眼精緻,明明是個男人,卻像個絕世美女,自己的容貌比起他來便如粗陶細瓷之別。
那人見他看得出神,淺笑一下,接著卻蹙眉按住胸口,顯是觸動了傷處。無論是笑是顰,均美麗非常,嘴角血跡反更添一分艷色。雲晨看不出他年紀,怔怔問道:「你和嚴家到底有何仇恨,定要取他父子二人的性命?」
那人一聽此言,表情就變了,語聲冰冷澈骨,說的話卻像毫無關聯:「你看我長的如何?」
雲晨道:「你……很好看。」
那人此時目光中卻是無窮哀傷,輕輕道:「好看嗎……我那雙胞妹子,便長的跟我一模一樣,卻偏偏要鍾情於那嚴巨,長得好看又能怎樣……最後還不是被他殺死!」說至此處,心情激盪,胸口一陣翻湧,劇烈的咳起來。
雲晨連忙在他背上拍撫,卻沒有懷疑此話的真假,只覺暗暗心驚。
那人努力平復內息,休息了一會兒又道:「天下人都只道那嚴巨是個正義大俠,有誰相信他竟做過這種事。他以為將我滿門都已除盡,不想卻留了我這禍根。我自小便不在家中,只跟著師傅學藝,待學成回家,已經一片殘壁斷垣,他不但殺了我妹子,連帶我父母、小弟都悉數滅口,只為無牽無袢的娶那武林世家之女!」語調越來越高,說至最後已是尖聲嘶叫,剛拭淨的唇角不住顫動,竟又吐出鮮血。
雲晨看他如此傷心,不知該如何安慰,眼中卻不覺流下淚來,那人見了反擡起手輕撫他臉,道:「你可真是個好孩子,可惜跟我那苦命的妹子一樣,看錯了人。什麼樣的老子,便有什麼樣的兒子。他豈會對你真心?」
雲晨緊握他手,那手比他自己的還要冰冷,除卻感動,先前那種親近更是不斷湧上,心中不住想到:「原來只有他和我是一樣的。」
那人任他握住手,接著道:「我調查了整整十年,方知那嚴巨便是兇手,若不是救了一個經他滅口卻佼幸未死的手下,只怕到現在仍查不出真相。從此日日等待機會,那賊子身邊卻總是手下眾多,只有今日方稍稍鬆懈,嚴巨為避免在人前行兇,將手下遣走,又因急怒攻心中了我一指,我只道大仇得報,哪知……哪知竟還是上了他的當。」
雲晨黯然道:「全都是因為我,若非我刻意阻攔……」
那人搖頭:「傻孩子,你恁地癡情,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把握時機,早知他如此狡猾,便該一刀取他狗命……唉……下次,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停頓半晌,苦笑道:「原本憑我的功夫也可與他公平一戰,只是這些年來,武功越練越差,只怕是不成了……」
雲晨奇道:「怎會如此?」
「你可看得出我年紀?」
「……我看不出。」
「此乃因我所練內功與旁人不同之故,此功進境飛速,又可駐顏,但定要杜絕情念……若時常情緒激盪,不但練不好,還會有大礙。我自下山後,日日夜夜想著報仇,原來的功夫如今只剩下六、七成……已有數次差點走火入魔,從前很是喜歡這功夫,現在卻只恨我練了它。我一個男子要駐顏何用?」
這段話說完,情緒又再波動,他極力強忍仍是猛咳不住,雲晨柔聲勸道:「別這樣,你只管靜心養傷,會好起來的。」
那人癡癡凝視他一會兒,輕聲道:「你真好……你叫雲晨對不對?我姓葉,叫葉無憂……可惜……可惜不能真的無憂……」
『17』第十七章
雲晨和無憂兩人在附近一個小城中蟄伏了數日,深居簡出,眼見無憂傷勢漸漸好了大半,雲晨便問他該往何處而去,他想了一想,說只能回山住一段時日,帶著雲晨改走水路。路上兩人俱是形影不離,只有一日不知何故,無憂將雲晨一大早便趕得遠遠的,獨自一人鎖在艙房中,直到很晚才讓雲晨進去,神色間疲憊不堪,雲晨問他,只是不答。
為避開嚴巨的耳目,一路又經數次改道,輾轉曲折行了幾月,天氣漸行漸冷,衣服越加越厚,終於有一日來到極北之地的雪山腳下。
原來葉無憂師門所在,便是這片延綿雪山上一處極隱蔽的洞穴之內,洞內經過多年擺置,便如平常居處般廳房分明,樸素雅致。外間積雪常年不化,洞中氣溫還略微高些,饒是如此,雲晨身體孱弱,也頗有點受不住。葉無憂平素只仗著內功禦寒,見他冷得口唇烏青,心中不忍,每日裡都在他居住的房內生火,卻並無太大效果。又過了幾日,突對雲晨道:「你可願入我門下?以你現在的年歲開始練功雖有些遲了,但骨骼資質甚佳,只要專心致志,定有所成。」
雲晨支支吾吾總是不願,耐不住無憂一再追問,才將過往之事俱都說了出來,並道雖已不是短刀門弟子,但師父於他恩重如山,這一生一世,他便只有這一個師父。心中想起從前傲天力邀他改投正氣盟門下,莫說嚴巨不肯,就是真的肯了,他也會找個借口拒絕。
無憂聽了他這番話,倒也並不氣惱,反道他也不想讓雲晨叫他師父,只要對本門的祖師爺磕幾個頭就成,當下便讓雲晨隨他進到內室。
雲晨一見裡面景象就駭了一跳,本以為是供著幾個牌位,不想看見的是真人。仔細看清後才發現俱是一動不動,像是死去已久。從坐至右一共五個蒲團,上面端坐的人至多看來不過三十,服飾身體栩栩如生,面目五官都生得極美,雖足以賞心悅目,卻處處透著詭異之感。
無憂見他面上吃驚,微笑道:「這是我門中的慣例,每個人都要死在這裡,不管此前身在何地,將來我也會如此。最右邊的是本門的祖師爺,依次下排,靠門口最近的便是我師父。你過去在他們每人面前磕三個響頭,以後……就算我門中的半個弟子。」
雲晨依言照做,無憂也過去磕了幾個頭,接著站起身來正色道:「雲晨,若練了本門功夫,再不能妄動情念,你可做得到?」
雲晨沈默半晌,腦中湧起過往種種情事:大師兄不知緣由的欺騙、那幫禽獸喪盡天良的暴行、白道中人不分青紅皂白的欺辱、自己對傲天自作多情的動心……每件事不是驚懼恐怖、就是傷心黯然。別的事不提也罷,他只是想不通段飛揚為何要如此對他,這個疑問一天不得答案,他便不得不想。
正在思慮間,無憂問道:「你定不下主意,可是還在記掛那個小子?」
雲晨苦笑搖頭:「我只是想不通昔日大師兄為何要那樣對我,他想娶妻成婚,我豈會阻止,何必非要將我逐出?」
無憂冷冷一笑:「原來你還不明白。你剛才一說,我便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日後出山,殺了他便是,還想那麼多幹什麼?」
雲晨茫然道:「為何要殺他?他……他雖負我,但也許並非有心。」
無憂微歎一口氣:「你可真是個傻孩子,你那大師兄是見你在師父面前受寵,怕你奪他掌門之位,才處心積慮非要除了你,你道他對你有半分情意嗎?」
雲晨雖然純良,卻並非傻子,自發生了那件事,他想過無數次「為什麼」,也偶會想到這一層,只是每次都覺不寒而慄,立刻岔開思緒,萬萬不肯相信自己愛慕了多年的大師兄竟會如此卑鄙,此時無憂卻硬是要將之揭透,他待要反駁,竟想不出任何理由,呆怔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發覺不爭氣的眼淚又緩緩流了下來,一瞬間恍然大悟,原來一直都是自己騙自己,什麼苦衷、什麼緣由,到頭來全是安慰自己的謊話。
淚眼模糊中擡頭看向身邊的人,那絕美的臉上沒有憐憫,只有驀然的了悟。無憂微展雙臂,將他緊摟在懷裡,輕輕撫摸他頭髮:「其實你知道,對不對?為這種人傷心,太過不值,待你武功練好了,便殺盡這些壞傢夥……我陪你去。」
雲晨聽著這充滿溫柔和殘酷的話語,終於盡情的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前所未及,像是要把昔日所有的愛恨全部傾瀉一空。
從此,再沒有了以前的伍雲晨。
『18』第十八章
關於雪山,向來有很多傳說,傳的最厲害的莫非是山上有狐仙。山下居住的獵戶時常會神秘兮兮的告訴別人,不但有,而且他們真的見過。只是有一點跟傳說中的不同——狐仙穿的衣服不是純白,而是全黑,在滿山白雪間出現的時候,映襯得特別清楚。不過只要被遠遠的看上一眼,就會受驚遁走,沒人能見到更多。有時是兩個,有時是一個,就連背影都漂亮的讓人忍不住跟著追去,但就算再出色的獵戶,都沒能追上過一次,因為人是跑的,而他們,是飛著的。
不知不覺在這裡已將近一年,外面世界又是春花爛漫的時節,與雲晨做伴的只有永遠不化的皚皚白雪和即不是師父也不是朋友,卻比之更為親密的無憂。
從練起無憂所授的心法,雲晨竟是一日千里,這雪山上稀世之物極多,無憂常會出去找些對練功有益的藥草給他服用,雖然有時不免仍會想起過去,但心下只要想著無憂對他的期望,便都能一一強忍。這些天他已開始修習刀法,從前的根基更是大有用處,功力雖去,經驗猶在,連無憂也是嘖嘖稱奇,說道從前自己修煉刀法時只得他一半進境。用來練習的,正是無憂那把從不離身的寶刀,此刀名為「斷情」,從祖師爺那代傳到現在,想來他老人家也必有大大的傷心事才要從此斷情,從此門的名稱「絕心」中亦可看出兩分端倪。
反倒是無憂一直不能靜心,每想起嚴巨滅他滿門的血仇,便難以專心練功,勉強為之,只換來數次凶險。大半年之中,內力又差了些,雲晨心中焦急,委婉相勸,無憂口上應承,卻怎能真的寬心?
這天是五月初六,已近入夏,雲晨一早起來,照例先去扣無憂的房門,邀他一起去後山練功,敲了幾下不見回應,不禁有些擔心,房內突然傳出無憂低沈的聲音:「今天你自己去,別打擾我。我要好好休息。」
雲晨一呆,不明為何,想了好半天仍摸不著頭腦,無憂態度如此冷淡,真是前所未有,突然想起去年和他在船上時也有過這麼一天,也正是這個時候。那時跟他相識日短,不好多問,今日又是這樣,可放不下心了。於是並不離開,反而再叫了他一聲,哪知道無憂竟發起了脾氣,隔著房門都聽得出怒意:「走開!別煩我!」
雲晨嚇了一跳,只得一個人走了,在後山練了一會兒功,總是不能定心,突覺得氣息一岔,整只右臂都麻了,他極力平復心情,才聚起真氣,將麻木之感慢慢除去。起身後回想剛才險況,餘悸尚留,乾脆停了下來。
刻意等了好久,天色變暗,雲晨慢慢往回走,到了洞中首先便往無憂那邊去,只見房門閉得緊緊的,無憂還未出來,他悄悄走近,附耳在門上探聽。
門內傳出重重的喘息聲,和著壓抑的低聲吼叫,他聽了片刻,越來越擔心,手上不覺用力,門上本就無鎖,此際竟被他推開。
他微一猶豫,便衝了進去,無憂眼下狀況顯然很是不妥,就算事後責怪,也是管不了的了。
門內的石床上,伏著一個劇烈顫抖的身體,無憂手裡竟拿著一根長長的金針,在自己身上狠勁戳刺,雲晨大驚失色,急忙奔過去,伸手搶了扔到牆角,他卻偏過頭厲聲叫道:「出去!」
雲晨哪裡肯聽,一徑問道:「無憂,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無憂身子似熱似冷,全身汗透重衣,雲晨正要繼續追問,他卻已轉過頭來,直直的盯著雲晨,臉上神情極為怪異,喉頭咯咯有聲,雙目發赤,突然兩臂一推,竟是用上內力,將雲晨震得飛了出去。
雲晨後背撞上石壁,自是劇痛,而後跌在地上吃力爬起,耳中聽得無憂的吼聲:「滾!」
此事太過蹊蹺,雲晨豈能就此離開?非但不走,反而趕上前自身後緊緊抱住無憂,柔聲道:「沒事的,你……」
話猶未落,無憂猛地掙開,翻身便騎在他身上,劈面一個耳光打得雲晨頭暈目眩,正要說話,肩頭猛然一痛,無憂竟狠狠咬了他一口,他不覺發出慘叫,身體出自本能掙扎起來,無憂身軀一僵,好像認出了他,喃喃道:「雲晨……你是雲晨……」這清醒的時刻卻只是一瞬,接著便是劈頭蓋臉的一陣好打,間或伴著牙齒撕咬,雲晨所傷之處越來越多,身體漸漸無力,就那麼癱軟著任他肆虐。神志昏沈之間,無憂再次停了動作,過得片刻,雲晨感到臉上一涼,努力睜眼看時,但見無憂面色半青半白,口唇邊俱是鮮血,顯是方才吐出,有些濺在了自己臉上。
雲晨強提精神,好不容易想起無憂所說往常數次險些走火入魔的事來,心中擔憂比身體的疼痛更甚,兀自張口斷斷續續喚道:「……無憂……無憂……你……別運內力……」
此時他週身衣服早已殘破不堪,感覺無憂似在他身上拉扯,只想擡起手推開,哪有一點氣力,雪白和著淤青的皮膚須臾間便全部顯露。身上傷處一經碰觸,痛得神志又回復了些,他還待出聲安撫,卻見無憂眼光之中多了種野獸般的亢奮,這眼光在大師兄臉上見過,在那些暴徒臉上也見過,他清清楚楚明白它是什麼。
接下來,腿被大大的拉開,一個堅硬的物體用力刺進了內部,那種不一樣的痛令他幾乎痙攣,他卻默默的閉上眼,盡量將全身都放鬆。
若這樣可以幫到無憂,很好。反正除了這個早就髒了的身體,他什麼都沒有。
(別打我,我不是故意的,因為葉無憂太壓抑,肯定會有爆發,而且他那麼多年從來不近女色,情慾全壓在仇恨之下,一旦發起狂,就是暴力性很強的sm,我不是寫了他怎麼對付自己的嗎?扎針啊!想想多恐怖,雲晨偏偏要抱住他,自找死路。但別擔心,這個一年只有一次,因為每年的這一天他心情最差,所有獸性都在這天發洩,以前是折磨自己,現在有雲晨讓他折磨。如果不發洩出來的話,真的會走火入魔玩完。再說雲晨不是默許了嗎……我逃……)
『19』第十九章
也許是因為體質變得比從前強健的關係,雲晨一直沒有徹底昏迷,無憂對他做的每件事,他都有清晰的記憶。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滿足之後昏沈睡去的,居然是無憂。
無憂的整個身體還重壓在他上方,他卻實在沒有力氣移動,兩人就著這種緊貼的姿勢糾纏在一處,血汗交融,淡淡的血腥味和另一種說不出來的氣味瀰漫四周。雲晨靜靜躺在無憂身下,醒不了也睡不著,就這麼恍惚著過了一夜。
當無憂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就是雲晨慘不忍睹的臉,嘴角破裂、兩頰黑青,已乾涸的血跡星星點點,但雲晨竟然努力的睜著眼對他露出笑容,只不過這笑容比哭還難看。
然後,他就想起了一切。
他狂叫一聲,掩面飛奔而去,連衣服都忘了穿,雲晨想叫住他,喉頭卻乾澀得沒法發聲。
過了一會兒,無憂慢慢的走回來,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熱水和毛巾。
每擦拭到一個傷口,雲晨就會微微顫抖,實際上根本很難找出完好的地方,滲血的牙印和遍佈的青腫佔據全身,無憂看著這些由他施暴留下的證據,身子也在發抖,當視線落在了雲晨下半身的時候,他終於流下有生以來的第二滴淚。
第一次是十八年前的昨天。
那一天是他的生辰,他連著趕了很久的路才到家,想跟多年不見的妹妹和父母弟弟一起度過,等著他的卻是被陽剛真力重擊而死的家人,家中牆破梁斷,財物也被洗劫一空——那嚴巨殺了人,為免他人追查,還要偽裝成盜賊所為。
進門看見地獄般慘象的那一刻,他強忍悲慟,沒有嚎啕大哭,只流下了一滴眼淚。掩埋了家人之後,他拚命練著靜心功夫,告訴自己不可激動,但不知為什麼,再也靜不下來,清楚感覺自己好像快瘋了,之後便無法自控。到清醒過來的時候,他身邊是一個陌生人被活活打死的屍體。他殺了人,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而且殺得很殘忍。
那個時候,他就想死,但不報仇又怎麼能死?
到了第二年的那一天,他一早便煩躁不已,大驚之下找了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不斷練功,只想將這種狂暴的心念壓下,只練了兩個時辰便身受內傷,險些走火入魔,無奈停下,忍不住又再發狂,這一次還好,只砍平了附近一片樹林。
第三年,他如法炮製,以為無礙,醒來時卻換了地方,這次那個受害的人沒死,卻成了瘋子,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第四年,他殺了個女子,那女子屍體上衣衫不整,血跡斑斑,竟是被他先姦後殺。
第五年,他開始用金針刺穴,同時練功,居然好了些,哪想到好景不長。
第六年,他正運功之時有人經過,他撲身而上,將那人打至殘廢。
第七年……第八年……到昨晚已是整整十八次,勉強可稱平安無事的只有四次,其餘十四次都犯下了各種各樣不可饒恕的罪。無數次他都想結果了自己,卻執著於「報仇」二字,他在心裡已發了十八次誓,大仇得報之後立即自裁謝罪。
上次和雲晨在船上,無處可去,他只得僅將雲晨趕出艙房,好在那時內傷未癒,行動間還不是太利落,他只把自己週身捆起,堵住口唇,便輕鬆避過那次發作。
昨晚本也應無什麼大礙,經針刺十幾個大穴後他正漸漸清醒,哪知雲晨竟不聽他囑咐闖了進來,任他怎麼趕都不走,發作一陣後他還想運功強忍,內息卻如翻江倒海,見了雲晨裸露在外的肌膚,又是猛受刺激,此後的事,便再也控制不了。
若在從前對他人做了這種事,至多不過為他的罪孽添上一筆,可這一次傷害的是雲晨,叫他如何自處?雲晨於他,已是世上唯一看重喜愛的人,經這一年多的相處,更有親人般的依戀,眼下卻親手對雲晨做出這等禽獸之舉,方才狂奔出去,覺得再也沒臉回來,只是想起雲晨此刻還需照顧,才又折返。
雲晨經過這番照料,身子好受了些,除了冷倒沒有太大的痛感,便掙扎著要開口說話,無憂俯耳在他嘴邊仔細一聽,竟然是:「別走」兩個字。
昔日目睹家人慘死也只掉過一滴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慢慢流成了一條小河,經他臉頰順延而下,悉數落在雲晨的臉上。
雲晨若有所覺,不知從何處生出力氣,左手微擡,輕搭在他身上,又說了句:「無憂……別走……」語聲雖極為微弱,卻是異常清楚,眼睛也盡力睜大了看向他,內裡全無半點猶疑。
無憂心知雲晨定是怕他自責,才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說話,此時此刻,他還能說什麼?只得握住那冰涼得彷彿全無生氣的手,點頭道:「我不走,雲晨,你好好休息。」
雲晨聽了這句話,方卸下心頭擔憂,在無盡的疲憊與寒冷中閉上了眼睛。
『20』第二十章
雲晨受傷雖重,卻好得很快,只十來天就可行動如常,身上連一個疤痕都未留,他心中隱隱覺得奇怪,卻沒多細想,只是高興如此或可減輕無憂的歉疚。
無憂前幾日除了照顧他,便是呆呆坐著一言不發,偶爾接觸到他眼光,都是立即避開。他只象沒看到一般纏著無憂說話,言語態度與往常無異。到了第五天上,無憂終於開始有所回應,只是一些事上多了顧忌,以前的親暱舉動如不時的摟抱、一起洗浴,都極力避免,甚至說話的距離也隔得遠了些,生怕自己又做出什麼無禮的冒犯,好在一年中除了那天,他都正常的很,就算朝夕相處也未再越雷池一步。
在其他事上,無憂待雲晨倒比從前更好,特別是武功教授,直恨不得把平生所學一日盡傳,雲晨於武學一道本就是曠世良材,在他督促之下進步越來越快,內力已相當於常人苦練七、八年才能達到的境地。
這日無憂正與雲晨喂招,雲晨打得性起,竟使了全力,招招使出,都伴隨一股陰寒之氣,本門內力原本便是陰柔一路,但雲晨招數上卻更有種說不出的飄忽奇詭,又過了幾招,無憂突然示意要他罷手。兩人收招後,無憂仔細看向他眉間,面色隱帶憂慮。
雲晨開口詢問,無憂道:「雲晨,你近來運功,可有什麼不適之感?」
雲晨這些天練功時確是感覺胸腹間似乎有些不妥,偶爾象被冰冷的小針刺了一下,只因時間極短,未加注意,此時無憂既然問起,便據實相告。無憂一聽此言,神情大變,思慮了好半天才想到那一層,原來這門功夫偏於陰柔,若陽剛之體修習便應從幼時練起,門中每人都是四、五歲上開始,以雲晨的年紀,本就已經遲了,加上操之過急,進步雖快,卻於身體大大有礙,現在還不明顯,只怕日後不堪設想。
雲晨見他神色甚是凝重,追問起來,他只得說了,並讓雲晨暫緩練功的速度,他來慢慢想辦法,雲晨耳中聽著,卻不以為意,仍背著他悄悄的苦練,每次有那種針刺感,俱以意志強壓下去,除了內力,忍耐之功也是越來越厲害。
冬去春來,時光過得飛快,轉眼又到了無憂發作之期,無憂要雲晨一早躲開,雲晨只是不肯,無奈之下,便讓雲晨點住自己穴道,囑咐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解開。
中途無憂甚是辛苦,額頭汗水涔涔而下,努力咬住的下唇已然滲血,雲晨想替他擦拭,手剛一碰到他臉,他便大聲呻吟起來,間或發出短促的嘶叫,一會兒清醒、一會兒迷亂,終於忍耐不住,用乞求的目光命雲晨以金針刺他重穴。針一入體,他身體立時劇顫,神志恢復了些,過不多時心念狂躁,命雲晨再刺。如此反覆了數次,雲晨實在不忍,將金針丟到一邊,解了他所有被封的穴道,轉瞬間又如去年境況。
也許因雲晨毫不抵抗之故,他盡情發洩後倒清醒得很快,雲晨的傷口也比上次少了一點,竟還有抱住他的力氣。在滿足的倦怠感和滿心的負疚中,他聽見雲晨輕輕的對他說:「無憂,以後每年的這一天,便都這樣,我受得住。」
他除了流淚和緊擁住雲晨破碎的身體,再也說不出什麼。
寒冷的雪夜裡,兩個同樣冰冷的人重疊著遍佈傷痕的身心,用微弱的體熱舔舐對方,就像抱著另一個自己。
過了良久,他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雲晨……你近來又偷偷練功了,對不對?」
「我不想做個廢人……我身子很好……沒事。」
「……是我害了你,不該帶你來。」
「……要不是你,我那天就死了……跟在你身邊,我很高興。」
「可是……」
「別說了,無憂,我從來沒怪過你……我什麼都沒有,只有你了。」
「……我也是……」
「雲晨,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答應幫我做一件事。」
「……你幹嗎說這種話?」
「你先答應我。」
「……你說。」
「幫我報仇,殺了嚴巨老賊。」
「…… ……」
「他兒子對你有恩,我只要他的命就成。」
「……我答應你……你為什麼說這些?」
「我……隨便說說。」
『21』第二十一章
雪山最高的峰頂上,俏立著兩個纖長的身影,稀薄的空氣都不能奪取他們的絕代風華,過腰的長髮隨微風輕舞,滿身黑紗如羽翼飛揚。
「雲晨,你終於登上這裡,這就是天下最高的地方。我五歲開始練功,到十五歲才能上來,你只花了一半時間,是歷年來最快的。」
「……好漂亮,這裡也是天下最美的地方吧?」
說話的兩人緊靠在一起,跟雪一樣白的肌膚在淡淡日光之下彷若透明,就像一對用水晶雕成的人偶,呼吸的頻率極為緩慢,如果不是長長的睫毛偶爾扇動,簡直看不出來擁有活人的血肉。
「能到這裡來的,起碼可稱為高手,能看到這種景色的人也真的很少……雲晨,你傷才剛好,要不要緊?」
「我沒事……這次好得又快了很多。」
「因為你內力越來越強,身體自然跟以前不同。」
兩人盤膝坐了下來,從此以後這便是練功的地方。本門中向來有這個規矩,功力修習到一定階段,可以登上雪山最高之處後,就將練功之地換成這裡,此地異常的氣候才更適合陰柔內功的修煉。
雲晨憑著自我克制,硬是將身體的異狀瞞著無憂,只道還跟從前一樣,其實私下已歷經幾次極為辛苦的凶險關口,胸腹間那種偶爾出現的刺痛和冰寒之氣這幾年來持續加深,近來幾乎天天都會痛上一陣,他堅韌的耐力竟使他身體上的剪熬未在無憂面前顯露一分。
三天前是無憂一年一度的發作,他仍如往常般與無憂一起渡過,雖然每次都會傷痕纍纍,但傷處癒合得一次比一次快,這次只兩天便一切如常,原來這門功夫的駐顏效力可改變體質,雲晨這幾年來皮膚越來越細膩白皙,受傷了也好得越來越快,全不留下任何痕跡,就算有時練刀不小心劃傷亦是短短幾天便痊癒。只是內力越高,那可怕的症狀也越厲害,他在夜裡常常蓋著被子都覺全身冰冷,直至無法入睡。
今天跟無憂一起上來,他面上輕鬆,其實此時一開始運功便胸口劇痛,更兼一陣奇寒從身體深處湧上,他強忍了一會兒,手腳漸漸麻木,不能自制,就連呼吸都似帶著冰霜,眼前慢慢模糊不清,卻不願叫出聲音。
他在這邊苦苦掙扎,全沒注意到無憂竟緩緩起身,坐在了他對面。他更不知自己身上已經開始結冰,身體被一層白霜覆蓋,眼見就要變成一個冰人。
無憂靜靜凝視他此時漸趨僵硬的臉,突然將手搭在他肩上——無憂的心裡早就知道會有今天,也一直等著這一天。逆運真氣,或許不是太難的事。
恍惚間一股真氣灌體而入,那生硬的感覺令他張口欲呼,耳邊卻響起平和清朗的語聲:「別分心。」
專注心志凝神歸元後,源源不斷的內力導入體內,平緩了他胸腹間的痛苦,經全身遊走而沈澱於丹田,盡數納為己用。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體內此時的充沛前所未有。正要開口向無憂道謝,卻像被什麼鈍器擊中了要害——無憂躺在他身邊,但又不是無憂。
眼前的無憂憔悴萎頓,面有皺紋,竟像一瞬間老了十幾年。
他莫名的驚懼著,用不斷發顫的兩手去攙扶,發現那具身體軟綿棉的沒有一點生氣,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預測著不詳的眼淚已開始自覺流下。
這個陌生的無憂在笑,並吃力的伸出手,他緊緊握住,哽咽著問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雲晨,我……早就想好了,我……是不成的了……」
「不準說!」
「別激動……雲晨,我們兩個成了一個,這樣很好……你替我活,我會好好的看著你……」
「住口……你住口……」雲晨喃喃說著無濟於事的話,他從來沒像現在這麼冷過。又要一個人了嗎?他不想啊,為什麼無憂可以說出這種話?
「雲晨,雲晨……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很喜歡……我對不起你,你原諒我……」無憂的眼光漸漸渙散,只有被他握住的手還有一絲人類的溫度。
「不要死……不要死……我不準!」雲晨幾乎在嘶吼,捉住無憂拚命搖晃。這一搖,無憂倒清醒了一點。他又在微笑了:「雲晨,你答應過我,記不記得?」
淚水再多,也不能改變任何事,他只能點頭:「我記得……殺掉嚴巨。」
「這樣我就放心了……其實,我早就想去找他們,他們等了我好久……好久……」無憂的眼神看向某個遙遠的地方,發出夢似的囈語,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用盡全身的力氣緊抓住雲晨:「答應我……用盡一切手段,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這是無憂說出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雲晨張大了眼睛,一直一直瞪著那個不會再動的人,不敢相信世上終於又只剩下他一個。他,又一次,什麼都沒有了。
『22』第二十二章
幽冥教,乃江湖四大邪教之一,能有如此盛名全賴此教不同於它派的絕學——攝心之術。這種邪術,令正道中人既不屑一顧,又不敢招惹,只盡可能的敬而遠之。
但此刻這幽冥教中最厲害的高手——教主大人,反而像被攝去了魂,雙目發直的看著眼前。
他眼中所見,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物,只是一個人的裸體。
微亮的燈光下,那個裸體的主人在說話:「……如何?」
他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猛嚥口水。平生之中,見過的美女不知凡幾,卻沒有一個比得過眼前這副身體,肌膚勝雪、四肢纖長,全身上下白璧無瑕,竟找不出一點疤痕,連小痣都沒有,常人被日曬和遮蔽之處的分界也完全看不到,簡直不像真人,就算這是個男人的裸體,也足以稱之為尤物。
本來還在嘲笑的嘴說出了一句話:「你的臉……我要看你的臉!」
於是,那幅身體上唯一的遮蔽就只剩長長的黑髮。
顯露出來的那張臉上,有種說不出的冷艷和高貴,就像從未被人染指過的雪蓮花,令人忍不住想去攀折。
他只覺一股熱力從小腹上湧,一個箭步衝了過去,將那美麗的人兒壓在身下。觸手的肌膚冰涼滑膩,更激起濃烈的情慾,他衣衫未除,已開始喘息。
隨著他激烈的衝撞,那人發出嬌弱的呻吟,不知是痛楚還是享受,眼光微帶濕潤的看著他,斷斷續續的開口:「……你……啊……答應了……唔……是不是……」
他哪裡還有考慮的心思,那無比緊縮的內壁使他達到前所未有的快樂,不由自主地回答:「當然……」而後用自己的嘴堵住那張小嘴裡更多煞風景的話,開始快速馳騁,在一陣瘋狂的抽搐後,腦際閃過無意識的白光。
良久之後,他還不願起身,將頭埋入那人頸項,輕吻那軟如絲緞的長髮,方始問道:「你是誰?」
「……我沒有名字……我……有一把叫做『斷情』的刀……你就叫我『斷情』吧。」
「你這樣的美人,怎麼叫那種名字……你可願跟著我?我會一直都對你好。」
「……不,我只要你做到答應我的事……」
「……好……想不到我這門功夫也會外傳……你為什麼要學我這種被人不齒的功夫?」
「……我要殺一個人……現在還不行。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他。」
「你要殺誰?」
「你想幫我?……不,你殺不了他……他的手段可比你幽冥教厲害多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你肯傳這門功夫給我就很好了。」
「……你真是……能不能多留幾天?」
「……不了,我明天拿了秘籍就走。」
「……你真絕情……我以後還能再見你嗎?」
「……我想,不會了。」
三日後·唐門
唐門這一代最年輕的使毒高手,是二房中的五公子唐淩,盛名之下,卻沒什麼朋友,就連親生的兄弟也很少謀面,他知道,他們怕他。
今天他碰到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剛從後院練完功回來,就聽見下人稟報,他的房裡有一個據說是他朋友的人等著他。他幾乎要笑起來,他竟然會有朋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走進房裡,那個等著他的人緩緩轉過身,全身上下,只看得見一雙眼睛。那雙眼睛裡的神情卻像什麼都知道,在他這種連兄弟都不願來往的人面前,居然一點膽怯的樣子也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然後走過來,抱住了他寂寞的身體。
他不知該推開還是該微笑,慌亂中問出一句話:「……你是誰?」
那人的聲音很清婉,很好聽:「……你需要這個,對不對?」隨著話語呈現出的,是一具完美的軀體,他從來沒看到過這麼漂亮的皮膚和腰肢,明明應該跟他一樣的地方,長在這個人身上卻又完全不一樣,他想轉身離開,但做不到。也許任何人在這種純粹的美麗之前,都做不到。
而這美麗的人正在擁抱他,不但如此,甚至握著他的手,開始在自己身上撫摸,那彷彿包容一切的眼眸直鑽進他心底深處,冰涼卻無比柔軟的唇也吻上他的臉,吻得很仔細,很慢。
只有在七歲以前,媽媽的身邊,他才享受過如此溫柔而認真的吻,從此以後就開始練功,不停的練,不斷的練,直到能用一枚小小的毒鏢殺死一群壯漢。那一天他好高興可以回到家裡,他要告訴媽媽,他已經是家族中最出色的孩子。然而等著他的,是一副不算大的棺材,那時,他的父親,唐門的當家,正在迎娶第六個妾。
有什麼東西不能控制的從眼中滲了出來,他突然抱緊了那個像仙子一樣的人:「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是現在可以陪在你身邊的人……抱我,還可以緊一點……」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你需要這個,而我,需要你的漫天花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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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一個奇怪的現像,就是看我貼子而回帖跟按感謝的人,都在不久後發生如下事情:
1、戀愛成功了;
2、生意談成了;
3、升官發財了;
4、心情舒暢了;
5、家庭和睦了;
6、身體健康了;
7、萬事順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