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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6-30 12:49 編輯
前言:
老天向她開了個玩笑,
明明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高考日子,
她的魂魄卻聽到一聲聲的召喚,
靈魂穿越千年來到晉朝,
和一個女子共享一個身體。
她只是一個千年之後的魂魄,
她的到來是為了幫助身體原主人獲得愛情吧?
但她卻貪戀上了這具身體,
用它愛上了另一個千年之前的男人,
這樣的愛情會有結果嗎?
楔子
路桑桑很緊張。
這種緊張,遠一點說,已經有一年,近一點,也有半年。從升到高三起,她就為此深深揪心。
如果你是路桑桑,你也會緊張。因為今天是高考的第一天,且下午就是她最不擅長的數學。
有必要說不擅長嗎?實際上,就是慘不忍睹的數學啊!
於是路桑桑心中,被書到用時方恨少、老來怨幼不讀書以及身上刑台長痛哭等等情緒充滿,食不知味地把牛奶和麵包塞進了肚子,夾著昨晚就準備好的一切考試用品用具,低著頭,出了門,出了樓道,出了院子,上了公交車。
車上人很多,到達這一站已經沒有空位。路桑桑再一次歎了口氣,耷著腦袋,一手抱著資料袋,一手拉著扶手。
她對自己很沒有信心。天生就少了學理科的筋,可是偏偏理科又是最拉分的科目。想想她填的那幾所學校,真不知道會落到哪裡。
要是到了一個三流學校,花四年拿一個三流文憑,出來又做一份三流工作……路桑桑甩甩頭,趕快把這個讓她更緊張的念頭從腦子裡甩出去,車子轉彎,車上的人搖成一團,路桑桑的腦子裡有些昏眩。
一緊張,頭腦就會變成一團空白,傻愣愣發暈。越緊張,越暈得厲害。越是告訴自己不用緊張,就越緊張得厲害。真是一個可怕的惡性循環。
路桑桑有個很強烈的預感,今天,一定會很糟糕。
不行了,頭暈得厲害,有點想吐。
旁邊有阿姨問:「小妹你的臉色很難看啊,是不是暈車了?我這裡有塑料袋……」
說話的人明明就在身邊,聽起來卻像是很遙遠,「嗡嗡」地迴響。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腦子裡有聲音這樣響。
路桑桑苦笑一下,白癡咧,這個時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誰救你咧,是死是活,都要進考場。
她有點心虛地接過阿姨遞來的塑料袋,「謝謝阿姨——」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路桑桑僵住,「阿姨」兩個字還在舌尖,腦子裡居然還有這樣的聲音迴響。果然高考真能逼瘋人啊,尤其是像她這樣的一般家庭一般人才、更要藉著這條路力求上進的人。
神啊,還沒有開始考,她就已經要精神分裂了。
她握著袋子,想吐卻吐不出來。
有好心人讓了個位置給她,她摸索著坐下,整個人虛得厲害,眼前一片一片的雪花點。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又是這樣的聲音。她真的是太緊張了。
路桑桑,別這麼沒用。這年頭誰不參加考試?這車上就有不少,大家都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你也不是白癡弱智,人家都沒事,你怎麼就緊張成這個熊樣?
她開導著自己,頭靠在座位靠背上。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這是自己的聲音嗎?這樣無助,這樣淒楚,這是路桑桑同學的內心嗎?人家說,潛意識才是內心最真實的一面,這,就是自己最真實的聲音?
淒切,哽咽,帶著一絲顫抖,充滿了恐懼。
我呸。
路桑桑極力鄙視自己,居然緊張成這個樣子。
可是身子卻越來越無力,有種說不出來的虛脫感,跑完一千米就是這種感覺吧?只剩下喘息的力氣,胸中的氧氣卻仍然不夠。
她下意識地握住胸口的衣服,不可以,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出狀況啊,一會兒就要考試了啊!
「救救我,誰來救救我……」
這聲音有如幽靈,聲音裡的恐懼和無助像霧氣一樣滲入路桑桑的頭腦,她的身體一陣輕似一陣,驀然之間,聽到了車上的人發出驚呼!
「她暈過去了!」
「可憐的孩子,今天高考啊!」
「怎麼辦?怎麼辦?」
「快送醫院啊!」
……
路桑桑驚奇地看著這一切,車上的人團團圍向一個女孩子。女孩子閉著眼睛,臉色蒼白,手中的資料袋滑落到腳下,一隻手還握著自己的胸口,白色純棉T恤被握得變了形。
那T恤,胸前有米奇圖案。
那褲子,有白色印邊。
那短短的頭髮,那因為睡眠不足而出現的黑眼圈,那鼻子,那嘴巴,那下巴……眉毛裡那顆小痣——那,是自己?!
是路桑桑!
她居然,看到了暈倒的自己!
腦海中有個模糊的記憶,小時候拿著鏡子問媽媽,為什麼我照不到閉著眼睛的自己?
媽媽大笑,說那是不可能看到的。
然而,現在,她,居然看到了閉著眼睛的自己?!
如果那個暈倒的女孩子是自己,那,那現在看著自己的「自己」呢?
路桑桑原本就比糨糊還黏比線頭還亂的思維,剎那間更是亂成了一團沸粥,咕嘟咕嘟亂冒泡。
這是夢!這一定是夢!昨晚緊張得一夜沒睡好,今天居然在公交車上睡著了!快點醒啊,不能睡了,馬上就要到考場了啊!
然而坐在位置上的「路桑桑」沒有絲毫反應,不明身份的「路桑桑」再窮吼也沒有用。她心裡真是快要急死了,偏偏夢還越做越亂。她慢慢地飄起來,毫無阻礙地穿越了車頂,向更遠的地方飄去,速度越來越快,如被強力抽離,眼前霎時暗下來。
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思考或者懷疑,最後一個念頭是巨大的憤慨——
靠!我一會兒就要考試了啊!
第1章(1)
長年空氣不通的土腥氣、黴味,身上的疲憊、肚子裡的飢餓、喉嚨裡的乾渴、腕上的刺痛、眼睛的酸澀……
如此真切的噩夢,連身邊光線裡的細塵都看得清清楚楚。
土房子,小小地開了一個窗,開得高,只隱隱瞧見有白白的太陽光。
自己半躺在地上,已經沒有力氣動彈,身上穿著長長的裙子,且是布鞋,受不了,還是繡花鞋。
快點醒,快點醒啊!
再睡下去,就要坐過站了!
就像有時夢到被鬼追,心裡焦急地提醒自己快醒來,醒來就不會被追了,拚命想拚命想,最後果然可以醒來。但這回卻沒那麼幸運,在她閉眼念叨念叨又念叨之後,睜開眼,還是這麼個土房子,還是這麼個小窗子,還是又渴又餓又累,眼睛大約是哭多了,酸脹酸脹。
這麼無趣,這麼痛苦,一點人聲也聽不到。
「有沒有人啊?!有沒有鬼啊?!」噩夢中的路桑桑無聊至極,終於忍不住喊了起來,「不管是人是鬼是蟲子,冒一個出來啊!要不快點醒啊快點醒啊!」
太陽光明顯不如方纔那樣明亮,難道意味著快要天黑?天哪,這個夢,也做得太長了吧?!死路桑桑,坐過了站,除了自殺,你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吱呀」一聲,居然有動靜了。
門開處,走進來一個人。這人長得五大三粗,鬍子與頭髮糾結在一起,把路桑桑嚇了一跳,流浪漢?
「咦,關進來你都只知道哭,怎麼餓了兩天反而精神了?」流浪漢相當不懷好意地笑,「嗓門還挺大。」
原來兩天沒吃東西,難怪這麼餓!這到底是什麼鳥夢?她怎麼會做這種夢?如果推門進來的是個玉樹臨風的帥哥,路桑桑還可以接受。可進來的居然是個流浪漢,還是個態度極為不好的流浪漢,他那樣的笑容,讓桑桑看得太不舒服了,簡直有衝動把他的笑容扯下來,扔到地上去踩兩踩。
路桑桑喪氣極了,「消失吧、消失吧,與其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我還不如繼續一個人看太陽……」
「你嘀咕什麼?」那流浪漢絲毫沒有走的意思,反而在她在前蹲了下來,居然還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嘖嘖,好個美人胚子,趁著臉沒劃破,不如陪大爺快活一下吧!」
路桑桑睜圓了眼,這又是什麼情節?這傢夥笑得這樣噁心這樣……淫蕩,不會是想對她下手吧?為什麼她會夢到自己被強暴?!
流浪漢的臉湊上來,路桑桑噁心得快要吐了。從來沒有這麼噁心過,看到喝醉酒的人吐出來的東西,也不至於這樣難受。但眼前的男人,就是給她一種比嘔吐物還要噁心的感覺。
本能地想抽他一耳光,可惜雙手被綁,粗劣的繩子勒著手腕,一動就火辣辣地痛,大約是破皮了。
情急之下,桑桑灰頭土臉地一滾,「你再敢過來,我、我、我……」
「我」了半天,沒有任何有威脅力量的話說得出口。這傢夥本來就三大五粗,自己就算剛吃完三大碗飯也不是他的對手,何況現在又餓又累?這樣打個滾已經弄得頭暈眼花了。
「我就過來怎麼樣?」流浪漢奸笑,「這是我們的地方,在尚家你是大小姐,到了這裡,卻比一隻兔子還不如。大爺要烤著吃還是養著玩,全看大爺的心情,嘿嘿嘿,尚大小姐,你就認命了吧!」
「我不是什麼尚大小姐!」路桑桑宛若抓到救命稻草,連忙解釋。老天,原來是認錯了人?夢裡也會認錯人?受不了啦,快點醒吧、快點醒吧,我再也不要做這種夢了!啊啊啊……
流浪漢捉住了她的腳踝,恐懼如蛇一樣纏上她的心尖。夢裡的觸感,竟也如此逼真,逼真到她完全控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門再次被打開,有人喝道:「老喬,你在幹什麼?!錢還沒有拿到,你想壞老大的事嗎?!」
流浪漢,或者老喬,這才不情不願地鬆開了桑桑,啐了一口,「老大出去一整天了,還不回來。我看,沒準早就拿到錢了,只不過不願分給我們罷了!」
內訌!這麼複雜?
剛才說話的人走進來,扔了兩個饅頭到桑桑面前。飢餓的腸胃立刻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奈何手被綁住,徒余怨憤。
那人「刷」的一下抽出一把刀。
桑桑立刻把身子抽開一點。
「放心。」那人聲音較低沈,面目也比方纔的老喬稍微好看一點點,說出來的話卻叫桑桑心裡一寒,「在沒有拿到錢之前,我們不會讓你死。」
刀尖挑開了桑桑腕上的繩索。
不管了。當一個飢餓的人遇上了食物,真的是天塌下來都管不了了。桑桑匆匆擦了擦饅頭外面沾上的灰土,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這饅頭還挺硬,比巷子裡賣的老面饅頭還要老上好幾倍。
那人陰陰地笑了起來,「原來尚家的大小姐,也會從地上撿饅頭吃。」
「我不姓尚啊……」桑桑塞得滿嘴都是,聲音含糊不清,「我姓路,我叫路桑桑,是清河高中高三二班的學生,我正要高考呢,天,鬼知道怎麼回事,我居然做這樣的夢!」她頹喪極了,「我就要考試了呀!這夢怎麼老不醒啊?!」
那個陰冷的男人完全沒有興趣聽她這些夢話,出去了。屋子裡,再一次只剩路桑桑一個人。
外面的天空是淡淡的紫色,也許有晚霞吧?也許是個美麗的黃昏,怎麼的也該夢到跟帥哥一起欣賞落日才對,為什麼是她一個人被關起來?
怨念。
手腕上真的破皮了,白皙的皮膚上透出殷紅的血痕——慢著,這麼白?
她細細湊到窗下,藉著照進來的光線觀察自己的手。白,如玉一樣的白,近乎半透明。十指尖尖,形狀十分漂亮。
她的手怎麼可能這麼漂亮?怎麼可能這麼白皙?因為羨慕別人有這樣一雙手,所以就在夢裡實現了願望?
衣料很柔軟,袖子也十分寬大。為配合她腳上那雙雅致的繡了花的鞋子,連衣服也十分的古典雅致,雖然又是灰又是土且又皺又亂,但是看得出來做工和質地都相當不錯。
她應該沒有幻想過穿上這樣的衣服和鞋子吧?日無所思,怎的還有所夢?
一切都超出了平常的思考範疇。
不過情形總算比開頭好點了。兩個饅頭雖然不夠填飽肚子,卻也算暫時抵住了撓心撓肺的飢餓感。而且不知是相信自己已經沒有能力逃跑,或者是一時疏忽,剛才那人走的時候,並沒有綁上她的手。她四處敲敲摸摸,黃土牆,大約加了些灰啊石塊啊什麼的抹成的吧?手擦過去輕輕掉下一層細塵。
窗子比她的個頭還要高出一米多,外面一隻四方的木框,中間一橫一豎兩根木條隔了一下,就算是窗子了。十分簡陋。如果有根小點兒的鐵棍什麼的,把木框周圍的土牆挖鬆,估計就可以把窗子拆下來,然後,就可以逃出去……呃,慢著,窗子這麼高,怎麼爬上去?而且,哪來的鐵棍?
屋子的一角上,彷彿堆著些布袋。只有一扇那麼小的窗,屋子的光線極為糟糕,桑桑把手伸進袋子摸了摸,初步確定這是曬乾了的玉米。玉米對面是木質的門。隱隱約約,還聽得到那兩人的聲音,估計就在門外守著。
滿屋子搜下來,別說鐵棍,連根樹枝都沒找著。桑桑喪氣得直撓頭,忽然之間,手指碰到了一樣硬物。
一根釵子。
是的是的,她夢到了繡花的鞋子、寬袍大袖的衣服,當然要配釵環了!真是神奇的夢境,她都覺得有點意思了!
釵子一拔下來,長長的頭髮披得滿身都是。桑桑尋思一下,可以把裝滿玉米的布袋推到窗下墊腳,但是這樣子外面一定會聽到動靜。
那麼,唯有一根一根小心地搬了。
於是,路桑桑同學以偷雞摸狗的姿勢,踮著腳尖,拎著過長的衣服,抱起三五根玉米,放到窗下。然後再以同樣的方法再搬一次……再搬一次……再搬……搬……
搬完一袋玉米之後,把空袋子拎到窗下,把那些玉米一個個小心翼翼地放進去,就這麼螞蟻搬家似的挪過來一袋玉米。再如法炮製第二袋。過程中聽得到自己猛烈的心跳,好怕外面兩個人會突然跳進來。只要一進來,他們就會知道自己的意圖,那兩個傢夥可不是什麼好人,自己一定會死得很慘。
夜色漸濃,窗子裡飄來飯菜的香氣,直接勾引著她可憐的胃。那兩個饅頭早在搬運玉米的勞動中不知消耗到哪裡去了。
四袋玉米一起堆在了窗下。
她顫巍巍地試著站上去,有點晃,好在她也不重,順利抓住了窗上的木條。
呼。成功了一半。
現在開始撬窗子。
這釵子是什麼質地?相當之堅硬,簡直割土如劃沙,或者直接原因是這土房子做工太差了,整個一豆腐渣工程。幾乎沒費搬一袋玉米的工夫,她便把整個窗子撬了下來。
沒有想到這麼順利!桑桑有種探險般的成就感,身手還算利落地爬上了窗台,正要勝利大逃亡,誰知——
窗子竟然這麼高!
可惡!她居然忘記了,裡面和外面的高度是一樣的!裡面有四袋玉米墊著才爬上來,但是這兩米多的高度跳下去,不骨折才怪!
更恐怖的是,外面忽然響起了馬蹄聲,且有火光由遠漸近,兩個壞人從屋子裡躥出去,老喬還極興奮地道:「老大回來了!」
另一人卻有點疑惑,「不止老大一個——怎麼這麼多人?」
糟透了!半天辛苦,在節骨眼上毀於一旦!桑桑手忙腳亂地把窗子架回原來的地方,不敢讓他們發現窗子已被她動過手腳。
那兩人對屋子裡關著的弱女子卻十分放心,連看也沒看一眼,就迎了出去。
果然有很多人。
騎馬的,沒騎馬的;打著火把的,沒打火把的,大概有好幾十個人吧,統統湧進這間院子。
感謝這火光,桑桑終於看清自己被困的地方。
院角堆著柴禾,還有一些弄不明白實際用途的工具,以及石磨和稻草垛。看起來跟良家百姓的院子沒什麼區別。
然而住在這裡的人卻綁架和虐待剛剛成年的少女。
桑桑滿臉都是嚴肅的黑線。
「寒舍簡陋,兩位公子多多擔待。」一個中年男人微笑著說,引著兩個年輕人走進來。
那兩個年輕人,真是——一個字,帥;兩個字,帥呆。火光映著他們的臉,照耀整個院子的光芒倒似從他們臉上發出來的。
尤其是右邊那一個,一身月色衣裳,寬袍大袖,玉樹臨風,五官如新月一般清俊,有股說不出來的清雅氣質,只是面色有點憔悴。然而這種氣質的人物,越是憔悴,越是顯出魅力啊!
再看左邊那個,長眉飛揚,鼻樑挺直,衣飾華貴,整個人隱隱有鋒芒外散,十分囂張的模樣,握著馬鞭,有些不耐煩,「誰管你這些?你只管把晚飯弄來。」
右邊的清俊帥哥此刻眉頭微皺,臉上似有焦急之色,道:「上陌,等找到人再吃飯不遲。」
「怎麼不遲?」名喚上陌的男子道,「找了兩天,我啃了兩天乾糧,肚子都出毛病了。快坐下,吃飽了才有力氣找人。」
「可是表妹已經失蹤兩天……姨父十分著急。」
「我也急啊!」上陌揚聲說,「她是我的未婚妻子呃,可是再急,也得讓大家吃飽了再說。」
「但是……」
清俊男子還要再開口,卻被上陌一把拉住,「我好歹啃了一些乾糧,你好像除了水什麼也沒下肚啊!任宣,你想當神仙?你的身體一向虛弱,再不好好吃一頓,到時不要人沒找著,反把自己搭上。」
桑桑原本覺得這個只顧著吃飯的傢夥做事未免不負責任,現在才明白他是為了那清俊帥哥著想。啊啊啊,桑桑在暗處花癡無限中,莫非、莫非是BL?!
火光映照下,那位引著兩人進門的中年男子向陰冷男人使了個眼色,陰冷男略一點頭,道:「大哥,廚房的菜不夠,我去準備一下。」
中年男子點點頭。桑桑錯眼看見陰冷男往這間屋子來,剛剛在花癡中稍稍放鬆的心,立刻懸了起來。
他要來查看!也許要綁住她!也許要堵住她的嘴!無論怎樣,看到玉米堆成這個架勢,他一定知道她想幹什麼!
完了!完了!
「吱呀」,門被推開。
她爬上窗台,非跳不可了!
也許,一跳下去,就會醒來!
她閉上眼睛,一咬牙,告訴自己,這是夢,摔不疼的!摔不壞的!
「撲通——」
再伴隨著一聲慘叫。
瞬間院子裡所有人的目光都望過來。
「良言!」
清俊帥哥任宣又驚又喜,飛快衝上來,一直站在邊上的老喬卻比他快上一步,捉住了桑桑,身影擋住她,向任宣喝道:「別過來!」
中年男人笑道:「這是舍弟妹,害了瘋病,時常發病,我們不得不把她關起來。三弟,快把你妻子送進去。」
「不!」任宣顫聲道,「那是良言!那是良言的聲音!良言的衣服!」
第1章(2)
上陌眉毛一揚,眼角似有精光,沒有說話,只是向中年男子逼近了一步。似感受到無形壓力,中年男子一直掛在臉上的笑容保不住了,嘴角抽搐了一下,忽地向桑桑身邊奔去。
上陌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只聽「啪」的一聲,手中的馬鞭套上了中年男人的脖子,男子悶哼一聲,臉上漲成青紫色。
「你膽子不小。」上陌道,「不知道尚良言是我元上陌的未婚妻嗎?連我的人都敢動,還敢在我面前做戲,差點被你騙了。嘿嘿,就衝你這份膽識,我不為難你。說,是誰讓你這麼幹的?」
「尚良言還在我們手裡,公子還是先替未婚妻子想一想吧!」中年男人被勒住了脖子,聲音居然還十分冷靜,「你放了我,我放了她,就互不相欠了。」
「你這樣得罪我,還不肯老實招供,我為什麼放你?」
「你不放我,受罪的可是尚小姐。」
陰冷男人領悟到老大的意思,手在桑桑脖子上一用力,桑桑馬上透不過氣來。
「上陌,答應他!」任宣眼望桑桑,滿是不忍。
「為什麼要答應他?」元上陌高高地揚著眉,「你表妹這麼一摔,不毀容也成殘廢了,再不然落下什麼病根,更麻煩。我元上陌可不娶這樣的女人。倒是這傢夥,竟有膽子劫走我的未婚妻,還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說侍候我們吃飯……」
「我們總會察到蛛絲馬跡,他這樣做,只不過為了打消他自己的嫌疑。」任宣急了,「不過是個江湖混混,得了錢財替人辦事,上陌,答應他!」
「那可不行。」相較於任宣的焦急,元上陌卻顯得十分悠然,馬鞭勒著中年男子的套子,一點點往裡收緊,「有膽子在我元上陌面前裝神弄鬼的人,我還沒見著幾個呢,好容易有了一個,可得好好玩一玩。你說我是殺了你還是留著慢慢折磨呢?嗯,殺人這回事,其實很沒有意思。一聲慘叫,就什麼也沒有了。不如,我先剜你的眼睛,再剁你的四肢……」
中年男子的臉子,由青紫變得蒼白。
老喬的手也在輕輕顫抖。陰冷男人倒是狠心,道:「你不放過我們老大,就叫你女人先死在你面前!」
拜託!
桑桑艱難地汲取著空氣中的氧分,幾乎忍不住要罵出來。人家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不要她了嗎?怎麼還會管她?
嗚,真是慘烈,好不容易有英雄救美,卻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的沙文豬啊!
為什麼會做這種夢?她最討厭這種男人啦!而且自己居然是他的未婚妻?呸呸呸。
「我不會放過你們老大,卻沒說不放過你們。」元上陌微微一笑,眉角眼梢有絲絲鋒芒,「你們只是被他支使,我只要他一個人。至於你們兩個,我看身手也不錯,也算個人才。元好。」
「在。」一個隨從應聲而出。
「這兩位壯士,一人一百金銖。」
「是。」
兩隻沈甸甸的袋子放到兩人面前,兩人面面相覷。
「不要拿——」中年男子迸出一句話,瞬間被元上陌收緊馬鞭,勒回喉嚨裡。
「你們辛苦辦事,不過是為了錢。」元上陌揚起眉,臉上有笑,笑得十分囂張,卻也……十分英俊,他道,「眼下有兩條路,一,是你們拿了錢走人,我絕不追趕。二,是殺了尚良言,結下尚家和元家兩門大仇……唔,我說錯了,你們不會結仇。因為你們一旦殺了她,我這裡幾十位好兄弟每人一刀就夠把你們切切當豬肉賣了。要拿錢買肉吃,還是被當肉賣,都隨你們選啊!」
中年男子急得眼珠都快迸出來,卻苦於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如果他們能夠堅持,沒準三個人還有活路。可要是他們貪生怕死,就算元上陌依言放過他們兩個,自己卻必死無疑。
然而誰能抵擋財富與生命的誘惑?
老喬飛快地撿起錢袋,撒腿就往外跑。
陰冷男子一見如此,也忙鬆了手,抓起金銖,飛跑出去。
中年男子面若死灰。
「良言!」任宣衝上去,扶起在地上喘息不已的桑桑,「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痛死了……」
這是她唯一能說得出來的話。
「哪裡痛?」
「腿、手、肩膀、脖子、頭……」嗚,她快要變成肉泥了吧?但是這帥哥為什麼這麼緊張,看他臉色白得跟張紙似的,而且,望向她的眼睛,滿是……滿是……那是什麼眼神?好像那年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院時,老媽就這麼看她的吧?
心疼?疼愛?是嗎?
而且他叫她什麼?良言?
這回夢大發了,連名字都改了。
任宣心疼地皺著眉,搭了搭她的脈,隨即捏了捏她說的痛處,一碰到手肘和膝蓋,桑桑頓時慘叫起來。
「沒事沒事。」
他安慰她,眸子裡竟含著一絲淚光,彷彿恨不得代她受這些苦。桑桑再一次想起了老媽。
「為什麼我會做這樣的夢?」她鬱悶死了,「為什麼總是不醒?我到底睡了多久?天哪,一定坐過站了!」
「你說什麼?」任宣憂心起來。
「大概是摔糊塗了。」元上陌把那男人交給手下五花大綁,自己蹲到她面前來,藉著火光細看一下,「她就是尚良言?」
任宣點點頭。
「長得也不怎麼樣嘛!」元上陌說,「我老娘還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我長得好不好怎麼了?!」桑桑憤怒,即便從來不是什麼大美女,還是經常因為長相清秀而得到不少誇獎的,哪有人這樣當著她的面鄙視她的長相?「再不怎麼樣,也不關你的事!」
「良言不要胡說。」任宣有些緊張地止住她,「這是元上陌,是你的未婚夫。」
「他不是說不要我嗎?我已經摔殘廢了,長得正如他所說,也不怎麼樣,乾脆不要娶了。」
「良言!」任宣有些驚異地看著她,「你怎麼這麼說話?」
「都說了腦子被摔糊塗了。」元上陌搖頭,「一點兒也不像我老娘說的斯文溫柔嘛!」
桑桑懶得理他,跟一個夢裡的人生什麼氣?她偏過頭去。
因為桑桑的傷勢不宜顛簸,暫時就在這個院子裡住下。任宣連夜吩咐人取來需要的草藥,在她右手肘和右膝蓋上敷了一層又一層,雖然氣味古怪,但那鑽心的痛倒真的稍稍好了些。
元上陌問了問她的傷勢,得到一個「只要好好調養便無礙」的回答,當夜就回去了。
這沒心沒肺的未婚夫!
倒是任宣照顧了她一整晚。
真的,是一整晚。
睡著睡著,她會迷迷糊糊醒來一下,又迷迷糊糊睡去,每一次都看到任宣在旁邊守著。
不可思議,夢境竟如此真切,連時間都這樣真實地流淌。
然而睡著了,就會醒來的吧?
醒來了,這奇異的夢境就會結束了。
第二天清晨,眼皮上感覺到了亮光。
她打了個哈欠,腦子裡湧進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高考第二天了。
順便伸個懶腰,卻被從手上和腿上傳來的劇痛驚醒。
真的——醒了——
睜開處,不是淡粉色的壁紙,不是亂堆的書桌,不是枕邊的粉紅豬,不是右邊的電腦,不是會尖叫的鬧鐘——
一切仍如昨日,土木結構的房屋,寬大的木雕床,掛著看不出原本色澤的帳幔。
床邊,守著昨夜夢裡的清俊帥哥,任宣。
見她醒來,他微微笑,「醒了?」
醒了?不,不,沒有醒,她還留在夢裡!
她還在做夢!
還是接著昨天的夢!
說不出的恐懼,如水一樣淹沒了她,「你掐我一下。」她說。
任宣不明白。
「拉一下我的頭髮,打我一下,總之隨便怎麼樣都行……」桑桑煩躁地摀住臉,隱隱有相當糟糕的預感。
任宣想了想,輕輕扯了一下她的頭髮。
不算痛,一點點的疼。
其實何必做這樣的實驗?昨天那樣摔下來,那樣真實的痛楚,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良言,藥已經煎好了,要不要現在喝?」
「你叫我良言?」
「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你的,怎麼了?」
「我姓尚,叫尚良言?你一直這樣叫我?我們認識多久了?」
「從你出生,我就認識你了。我的母親是你母親的姐姐,我們是表兄妹,你不記得了嗎?」任宣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
「尚良言?尚良言?」桑桑怔忡地念,忽然問,「你有鏡子嗎?」
「沒有。放心,摔下來時並沒有碰著臉。」
「沒鏡子?」桑桑內心焦躁,思緒紛雜,「那、那去給我打盆水。」
任宣依言打來水。
水面不停波動,而後緩緩停下。
一張不停搖晃的臉,終於慢慢定下來。
於是,她看清楚了水中的臉。
水中的人,有兩道細長的眉毛,眼睛大而秀麗,鼻樑極精緻,下巴尖尖,長髮有些亂,神情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緊張。
這張臉很美,我見猶憐。
卻不是她自己的臉。
路桑桑的下巴,沒有這麼尖。
路桑桑的眼睛,沒有這麼大。
路桑桑的眉毛,沒有這麼細長。
路桑桑沒有這麼漂亮。
這不是路桑桑。
這是尚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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