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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22 13:44:54

前言:

都是月亮惹的禍!
都是酒精犯的錯!
如果不是這樣,
她怎麼可能幹出這種糊塗事?
跟僅僅打過幾次照面的世交快活一整夜?
OMG!幸虧她溜得快,不然豈不是很尷尬?
雖說「第一次」的感覺很銷魂,
但她無意再「續攤」,豪門婚禮她敬謝不敏。
身為富家女的她,生平無大志,只求平凡過,
最不想去招惹這種有權有錢又有勢的大男人,
以免破壞她窩在角落當小老百姓的渴望,
偏偏他又來招惹,還拋出令她無法抗拒的誘餌,
雖然明知道自己可能敵不過他的誘惑,
但她還是忍不住陷落了……  


楔子

  「Cheers!」

  剛舉起水晶杯,歡慶他鄉遇故人的那一刻,他們都沒有想太多。

  美酒一杯接一杯,美食一口接一口,兩人暢聊沒完,彷彿相熟已久。

  事實上,他們以前只打過幾次招呼。熟識?哪有!他們才不熟咧,充其量只是來自相同的社交圈,「知道」對方的存在而已。

  然而,酒足飯飽後,坐在地毯上,望著窗外的一輪明月,他們卻不覺得肩倚著肩、頭靠著頭,一側過臉便能在對方眼中看到自己,有什麼不對。

  當他逗她開心,她總是拍著他的大腿,笑得前俯後仰。每回她笑聲稍歇,他替她把髮絲順回耳後,輕柔的肢體接觸伴隨著眼波流轉,一種曖昧的氛圍慢慢在醞釀。

  浪漫情歌迴旋,旅館的氣氛太美好,身處異國使人迷醉,還有,他的笑容--在這夜裡看來竟是如此性感,散發誘人的魅力,徹底模糊了理性與感性的分野,也讓她忘了「絕不碰豪門男人」的禁忌。

  她軟軟地偎向他,嗅聞他陽剛的體息,想著:這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沒有什麼不對,絕對沒有!

  「來,吃草莓。」他拎起紅艷果實在她眼前輕晃,像放餌般地吊她胃口。

  原本醺然欲醉的她被逗得玩興大起,以紅唇追逐他手中的草莓。

  「在這裡,來,這裡……」他調情手段老練,看到她小貓似地撲跳過來,獵豹本性擡頭了。

  他若即若離地逗她要她,草莓點在挺翹鼻尖上,她仰頭而就,丁香小舌輕探時,草莓又拉高了幾分,跪伏在地上的她隨著吋吋拉高的草莓,緩緩直起腰,柔軟優美的身段直到跪坐著,草莓仍挑釁地在上方晃動。

  一絲黠光閃過她眼底,她驟然挺起身……一口咬住餌,她得意地對他挑了挑眉笑,卻沒想到另一半餌食被迅速上前的他追咬住。

  她忍不住驚喘一聲,張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怔住了。

  他從容不迫地回視,炯炯眸神鎮住了她。

  她垂下了眼,下一秒,他的唇猛烈地吞噬了她。

  草莓在兩人口中碎開,一開始,她只是好玩兼不服輸地搶著啜飲甜美汁液,漸漸的,橫在兩人間的草莓不見了,但她卻更著迷於壓在唇上的力道。

  他輕咬著她,她也咬回去,他吸吮著她,她也吻回去,可當他霸道地戲耍她的丁香小舌時,她已然招架不住,只能任他索求了。

  吻,沿著鎖骨一路往下,擋道的鈕扣一一被解開,襯衫落地,她的肌膚幾乎都被他吻遍,血液因酒精和激情而沸騰。

  她模糊地察覺到,自己被他圈住,被抱起,放進了雲堆。好柔軟、好舒服,她迷濛地扭動身軀,卻不知一旁男人的眸底湧過了情慾暗流。

  她直想就此睡去,卻發現那陽剛的氣息淡了,伸手摸索,卻找不到那雙有力的臂膀。她慵懶地睜開雙眼,終於看到他站在床邊,俯視著她。

  他的眼中壓抑著強烈的渴望。

  儘管毫無經驗,但她直覺地知道他在渴望些什麼。那炙熱的目光就像無聲的禮讚,讓她戰慄,卻也讓她被陌生的亢奮淹沒。

  飽含酒精的血液在體內亂竄,她的手大膽地滑過胸前。一聲輕響,胸衣前扣彈開,他的喉結跟著上下滑動了一下。

  他的壓抑即將潰散……就只因為她,她愉快地享受這個新發現。

  「來。」她朝他伸出手。「我要你來。」

  確認她有著跟他一樣的慾望,他緩緩咧開性感又邪惡的笑容。

  「別動,等我。」

  他走開去,回來時,更多的草莓像雨點一樣,落在她身上。

  還有香檳。

  還有,他。

第1章(1)

  一個頎長的人影矗立在某座豪宅的二樓窗邊,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這是座無可挑剔的庭園,每朵花都處於盛放狀態,每根草也像被梳子順過一樣,全歪向同一方向。不僅如此,就連赴宴賓客的座駕也像火柴盒般停放得相當整齊,要是來張空拍圖,恐怕會讓人誤以為這座豪宅是娃娃屋。

  不稀奇!他挑了挑眉。在紐約社交圈,「完美」向來是華裔趙家的代名詞。任誰都知道,大至豪宅奢宴,小至角落壁燈,都是趙夫人親手打理……同時,她也調教出六名高雅淑女與一個小紳士。

  金髮碧眼的趙夫人雪若琳出自名門望族。三十年前,下嫁來自台灣的商人趙英東,憑借一流的社交技巧,雪若琳成功將丈夫從一個不受重視的亞洲商人,改造成人人搶著巴結的紐約大亨。

  這番改造全面而徹底,經她巧手,趙家從上到下,由裡到外,幾乎都是完美無缺……請注意,是「幾乎」。畢竟,再怎麼優秀的家族都還是會有意外的麻煩。很湊巧的,趟家與莫裡斯家族一樣,都有一頭不馴的黑羊。

  而今天,從不參加社交宴的他,正是為了那頭三年未見的小黑羊而來。

  想到她,還有那死不服輸的脾性,他幾乎牽起了唇角。意識到這個小動作,他舉起酒杯,濃烈的威士忌入喉,立刻壓平了蠢兮兮的笑弧。

  忽然間,門的方向傳來門把被按下的細響。他意識到,身為客人,並不適合出現在這,當即轉身,優雅地步向窗簾後。

  沈重木門打開,悠揚樂曲聲飄了進來,也帶進了人聲笑語。十杪後,雙扉木門再度合上,隔絕所有的聲響。暈黃燈光亮開,走進書房裡的,是晚宴中最不該離席的男女主人,趙英東與雪若琳。

  兩人神色凝重,目光隱藏著火氣。趙英東盤起雙臂,率先靠著老橡木書桌,雪若琳一手橫壓著抽痛的胃,一手撐住發疼的額頭。

  跟在他們身後進來的是個年輕女子,她有著中西調和的容顏,清秀的瓜子瞼,挺直的鼻樑,光潔的額頭,朗朗舒眉,以及比例稍大卻誘人無比的紅唇。

  此時,那雙水眸正左溜右轉,不安分的模樣與一身仕女盛裝極不相襯。

  她,正是趙家的小黑羊,三千金趙芳菲。

  黑影窺伺著,怡然環臂,不自覺地揚出笑弧。

  芳菲一會兒碰碰纖塵不染的檯燈,一會兒又摸摸古董花瓶,細究瓶身上的花紋,一點也沒有被帶上來訓話的危險自覺。

  她應該要怕的!趙英東額上的青筋跳了跳。在商場上,他威震八方,在家裡,他虎眼一瞪,沒人敢吭氣,唯獨芳菲不吃這一套。

  「趙芳菲,給我過來坐好!」他擡了擡下巴,給她指定席。

  芳菲停下動作,轉過頭去,申吟了一聲。「爸,罵我也不必選在這個時候吧?樓下有上百個賓客等著對你逢迎拍馬,你們何不下樓去,接受……」

  「我說……坐下!」看女兒還是沒有動作,他直接吼:「坐下!」

  「那麼凶幹嘛?還『坐下』哩,我又不是你養的狗。」她嘟囔著往沙發窩去,順便踢掉精緻的晚宴鞋,一臉活受罪地揉著腳心。

  趙英東不悅地看了妻子一眼,彷彿在責怪她教女不嚴。

  雪若琳的胃更痛,眉結也打得更緊了。

  芳菲蜷起身軀,在沙發裡找到舒服的位置。至於父母的皺眉不悅,她才不放在心上。打了個呵欠,貓兒似的扭腰動作將衣衫繃緊,勾勒出她玲瓏身段。

  窗簾後的黑影以佔有性的目光注視著她。

  不對勁!芳菲立刻停下動作。她可以感覺到,有道火熱的視線正盯著她看。但,這是她老頭的書房禁地,隔音又防闖,專門造來罵她用的,會有誰這麼不怕死上來這裡?她朝四周看了看,愈是看不到另一條人影,愈覺得詭異。

  「叫你坐下,你還在東張西望什麼?」趙英東火大了。

  真的沒有人嗎?「沒什麼。」她敷衍地答,決定先靜觀其變。

  「你剛剛為什麼踢了威爾森先生一腳?」她老頭首先開炮。

  「他偷捏我屁股。」這就構成他罪該萬死的理山!

  「淑女絕對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攻擊男士。」雪若琳來個機會教育。

  「哦?」她挑挑眉。「難道正牌淑女都習慣被捏屁股而不吭聲?」

  「你……」雪若琳一時氣結。

  趟英東馬上接口:「你研究所都畢業一年了,現在到底有什麼打算?」

  她揮了揮手,「今晚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好時機吧?」

  「對你來說,什麼時候都不是好時機。」趙英東一雙鷹眼緊緊盯著她看。「你是打算繼續升學,還是出來工作?」

  「或者聽我的話,找個好男人,安安分分定下來?」雪若琳接著問。

  芳菲當然明白,母親所謂的「好男人」,一定是地位相當、財富驚人、門當戶對的無聊男子……就像她老頭這一款。

  她搔搔頭,雅致的髮髻面臨全面崩毀的危機,她乾脆甩甩頭,讓秀髮自由。「做人一定要這麼辛苦嗎?」她趴在沙發上。

  「這算哪門子的辛苦?」趙英東咆哮道。「你看看你,自從畢業之後,你做過些什麼?」

  「什麼也沒做。」她歎了口氣,答出老頭心目中的標準答案。

  趙英東撫著胸口。幸好這不肖女沒把之前那些丟人現眼的拉雜打工擡出來當履歷,不然他一定會被活活氣死。「那你還敢這麼理直氣壯?」

  「難道要我自刎謝罪嗎?」她雙眼睜亮地問。

  「你!」

  「我可以接受你無所事事,只要你乖乖相親。」雪若琳接口。

  淡金卷髮裹著她的臉龐,出色卻不出格的穿著,高雅卻不高傲的儀態,五十開外的雪若琳,就只有「完美」兩個字可以形容。

  雖然她有八名親生子女,但生產並未在她的身材或容貌上留下歲月的痕跡。她身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贅肉,若不是子女或多或少承襲了她的美貌,恐怕人們會以為,貌美如昔的她是趙英東飛黃騰達後的第二任或第三任妻子。

  「噢,拜託!」芳菲申吟了一聲。「別說那個有捏屁股癖的威爾森先生就是你的口袋人選。」

  「你也不想想,你比人家好到哪裡去?」趙英東馬上開罵。

  拿她跟那種人比?她眼一瞪。「我就好在從不吃人家豆腐。」

  「你怎麼知道對方不是在驗貨?」趙英東被氣到口不擇言。

  「下次輪到他被我「猴子捏桃」,斷了香火,你最好也堅持這套說法!」她齜牙咧嘴地回敬。

  「你……」趙英東氣得轉向妻子。「看你教出來的好女兒!」

  一抹落寞暗光閃過雪若琳的眼底。

  「威爾斯那邊我會處理,不會讓他再騷擾任何女人。」她先向女兒保證,然後才轉向丈夫,「我會讓芳菲舉止得體些……」

  「先把她那顆放野了的心收回來再說。」趙家大家長指一示。

  「這是不可能的任務。」三千金馬上倒嗆回去。

  「咳、咳。」一個以咳嗽掩飾笑意的聲音突然響起。

  書房裡的三人突然僵住,一齊瞪著眼睛,轉向發聲處。這種口舌廝殺場面是趙家的大秘密,萬萬不能被別人看去。

  「是誰在那裡?給我出來!」芳菲很英勇地喊著。

  窗簾後,步出一個有點眼熟的人影,她的氣勢馬上餒了下去。

  「凱恩.莫裡斯?」雪若琳的嗓音變得虛弱。「你在這裡做什麼?」

  「抱歉,趙夫人,趙先生。」他行了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恐怕我不是很習慣宴會的氣氛,所以自行上樓,圖個清靜。」

  「嗯,好。」雪若琳力圖鎮定。「我來為你們介紹一下,芳菲,這位是凱恩,快打聲招呼。」

  芳菲真想藏到沙發下裝死,無奈現在只能靠沙發椅背作掩護。

  凱恩!她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男人,沒想到這個惡夢居然成真了!

  「芳菲?」雪若琳朝她皺眉。

  她歎了一口氣,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第1章(2)

  「嗨!」她迅速直起身看他一眼,手揮一下,再迅速鑽回去。

  單單那一眼,就夠把他瞧仔細了。三年不見,他的笑容邪惡依舊,讓她很不習慣的,反倒是那一身完整的衣衫。

  記憶中,他的裸軀相當健美,尤其在「劇烈運動」後,薄薄的汗水佈滿了陽剛的身軀,更是性戚得不可思議,她就是因為這樣,那晚才會任他予取於求……慢著,她在想什麼?她心口一震,連忙回神。

  「這位是趙三小姐,芳菲是嗎?」他的嗓音低沈醇厚。「很高興見到你。」他從沙發上往下俯視。

  她往上瞄一眼,馬上就垂下眼。上回他用這個角度看她,她可是很不知羞地裸開了自己……啊,停止!停止!就算她不曾忘記,可也不希望在他面前,連細節都點滴記起啊!

  趙英東看著女兒的反常反應,驚訝在心頭。芳菲雖然常惹他大怒,但基本禮儀還是懂的,像這樣老鼠遇到貓的閃躲行徑,說明了其中有古怪。

  雪若琳勉強擠出笑容。「凱恩,我很樂意讓你們多多瞭解對方,但現在我們正在談家務事,你先下樓享用點心,我們很快就下去。」

  對,快點把他趕出去!芳菲縮著身軀,手指緊絞發尾,她從來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感激母親婉轉而堅定的社交手腕。

  「我很感激夫人的好意。」

  對,滾出去!趙家三人在內心激烈大喊。

  「我剛好也想吃點東西。」

  對,快滾出去……Now!芳菲心裡的尖叫比誰都大聲。

  「再說,我的酒杯也已經空了。」他晃了晃杯子。

  「那你還不滾?」一聲暴喝衝出口。

  「芳菲!」雪若琳駭然地看向她。

  什麼?她已經化心動為行動,直接叫他滾蛋了嗎?

  趙英東瞇起眼睛,益發覺得兩個年輕人之間一定有過些什麼。

  凱恩似笑非笑。「之所以還不滾的原因,是因為我無可避免地聽到了你們的對話。要我裝作若無其事,那很困難。」

  雪若琳發出尖銳的抽氣聲,芳菲也是。

  趙英東輕敲著額頭。老天,家醜不可外揚啊!「凱恩……」

  雪若琳畢竟比較懂得應付這種狀況,隨即接過話:「我們剛剛只是……」

  「放心,我也是家族裡的黑羊,很瞭解這種狀況。」他朝快皺出一字眉的趙英東說道:「你與「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合作多年,家父同時也是你的球友,想必你一定聽他抱怨過我的事。」

  「早些年是抱怨,不過近來你的事務所開辦出色,幾場重大官司也贏得

  漂亮,令尊現在是以你為榮。聽說許多企業已經轉而跟你合作了?」

  雪若琳母女倆聽了差點沒得內傷。家務事怎麼硬生生地扭成了生意經?

  「你們大人要講話,那我就先出去了。」芳菲起身拎鞋,溜!

  「我也下樓去招呼賓客。」雪若琳恨不得馬上逃離讓她吃癟的場面。

  「請留步,我正是為了芳菲而來。」他不會再讓她使出溜溜大法。

  「芳菲?」雪若琳露出思索的表情。

  「抱歉,我們「才剛認識」,你稱呼我「趙小姐」就行了。」

  凱恩深深地凝視著她,眼中閃過一抹頗具興味的光彩。

  算了,溜不掉,乾脆就正面應戰。芳菲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然而,凱恩卻慢條斯理地瀏覽過她蓬鬆狂野的卷髮,美麗的鎖骨,小露春光的酥胸,以及光裸玉足。他的目光所及之處,都讓芳菲的肌膚剌癢著,彷彿他目光帶電,竄入她的肌膚,激起了她不自覺的輕顫。這種感覺太挑逗了!

  羞窘難當的她忍不住咆哮:「喂,你看什麼看?」

  「你覺得我在看什麼?」

  「看我漂亮,看我性感。」她賭氣亂說。

  「芳菲!」雪若琳責備地看著她。

  凱恩轉向趙英東。「世伯似乎為了令嬡的管教問題,感到機當憂心。」

  「好說。」他可不會在外人面前承認他最棘手的問題。

  「雖然我曾經為家父帶來不少閒擾,被指為「莫裡斯家族的黑羊」,但我也看不慣遊手好閒的人。」

  「不用你來多嘴。」芳菲氣結。「我跟你又不是很熟。」

  「不是很熟?我怎麼記得……」

  「記得什麼?」她一眼瞪回去,大有「你敢說就給我試試看」的氣勢。

  雪若琳與趙英東都不是傻瓜,聽了就知道看似下相關的兩人,隱約間有一絲牽連。兩人互視一眼,眼底閃爍著疑惑與期待。

  可惡!他到底想幹什麼?掀舊帳?干萬不要!「這裡不是招待客人的地方,你快點下樓去喝酒、找人哈拉打屁啦。」

  「芳菲!」雪若琳驚呼。「我可沒教過你這樣說話。」

  「當然,連被偷掐屁股都不該伸張正義了,怎麼還能對客人大呼小叫呢?」她轉過頭,嘲諷地回嘴。

  「女士們,請不要為我動氣。」凱恩紳士般的要求。

  「少臭美了你!」芳菲對他齜牙咧嘴。

  「我只是想到,我的事務所裡有個助理的職缺,請問趙小姐……」

  「謝啦,我不感興趣。」你我老死不相往來吧!

  他繼續說:「那是專門給混吃等死的人佔用的,不知你有沒有興趣?」

  慢著!她的眼中突然射出感興趣的目光。「混吃等死,是吧?」

  這四個宇完整組織了她的人生架構,實在太深得她心了!

  「凱恩,這……」趟英東就是對女兒再不滿,也絕不容許有人拿「混吃等死」這種字眼掛在她頭上。

  但凱恩及時遞去一個男人會男人的眼神.

  雖然這輩於不曾有過真愛,但那瞬間,趙英東懂了。

  凱恩.莫裡斯不現身則已,一出現,就是要討他的女兒來著。

  他點點頭。「你們慢慢聊,我們先下樓去招呼賓客。」

  「老頭……不,父親,別留下我一個人!」芳菲叫著。

  但父母都沒理她。「走吧,我們冷落其他賓客太久了。」

  趙英東挽起夫人往外走,心中想著:有趣!自從芳菲會說話開始,就從沒說過這種小女兒撒嬌的台詞,凱恩.莫裡斯好大的本事,居然讓她向槓了二十幾年的父親示弱討救兵。有意思!這個凱恩真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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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22 13:45:47

第2章(1)

  當木門重新合上,書房裡只剩他們兩人,芳菲簡直心慌得可以。

  但一方面,她很慶幸父母離開,就算凱恩想要告禦狀,那也是之後的事。但另一方面,她又心跳得緊,上一次他們單獨在一起,氣氛可是火辣到床單幾乎著火,事隔三年再見面,感覺好……奇怪。

  「回到紐約,為什麼不跟我打聲招呼?」他盯著她問。

  「招呼什麼?」她打算來個裝死到底,只要他沒把話說白,她就假定兩人之間根本沒事……反正,巴黎那晚,玩得滿床都是草莓汁,她的落紅應該不明顯……吧?「我們好像沒熟到這種地步。」

  他微微一笑,知道她在裝傻,也不打算現在就逼問她。來日方長,三年時間都能等了,也就不差再讓她拖上一陣子。

  她避開他的眼神,再次確認。「我真的可以到你的事務所去混吃等死?」看老頭剛才沒反對的樣子,想必她的禁足令已經被解開了。既然如此,何不把握機會溜出這個完美得讓人難以呼吸的家?

  「不要質疑我說過的話。」他正色道:「我不誆人。」

  「為什麼要對我伸出援手?」她看著他,眼神中有著疑問。

  「你說呢?」他輕鬆地把問題拋還給她。

  難道……他是基於巴黎的一夜情緣?不會吧?那都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聽說落難淑女被軟禁,我於心不忍,特別趕來拯救。」

  「你聽誰說的?」

  「總有小道消息到處流竄,這個圈子不大。」

  「我還以為我媽是社交女王,不會有她的八卦才對。」她踅回沙發旁,把手中的鞋一扔,無奈地坐了下來。「好吧,你既然有意聘我當助理,那我也有義務告訴你:本小姐是懶鬼,我只做自己本分內的工作,超出本分外的均不受理喔。」

  「我收到警告了。」他閒適地問:「對了,你剛剛說過,你之前都沒做過工作?」

  「怎麼可能?」她一嗤。「我的學費可是一半靠獎學金,一半靠打工才撐過去的耶。」這就是不聽從父親安排的結果。

  「說說你的工作經驗吧。」他找張沙發坐下,翹起二郎腿,酒杯放幾上,姿態舒適泰然,彷彿他才是這間書房的主人。

  「首先,我在咖啡店打工。」

  「研究所畢業後?」

  「就學中、畢業後都曾在咖啡店打工。」

  他挑了挑眉。

  「有什麼意見嗎?」她橫霸霸地問。

  「你念的是?」

  「商業管理。怎樣?有意見嗎?念商管就不能去賣咖啡嗎?」

  他搖頭。「聽起來你似乎很滿意那個工作。為什麼離職?」

  「我媽嫌我端咖啡會給她難堪,找人替我辭了。」

  標準的雪若琳風格,不出面卻處理得乾淨俐落,他點頭。「接下來呢?」

  「我進一家企管顧問公司,從基層員工幹起。」

  「這次,你母親沒有意見嗎?」

  「我父親擺平了她的抱怨。」她面有得色。

  「因為……」他拉長尾音,等她接下去。

  「他覺得我總算找到一個「領域正確」的工作,且苦幹實幹地從基層做起。他當時很欣慰,也曾打算讓我在外磨個一兩年,就轉入家族事業。」

  他的眼中閃過笑意,聽出了言外之音。「但事實是?」

  「我只打算「做基層」,並不是「從基層做起」,兩者差很多哦!工作六個月後,老闆打算替我升職,我辭呈一遞,人就溜了。」她愉快地回憶。

  「不過,我很快又找到一個基層工作。」

  「直到這一任老闆慧眼識英雄,又決定幫你陞官為止?」

  她彈了下手指,露出「你很上道」的笑容。「完全正確。」

  「所以,你一共做過多少「基層」?」

  她伸出手指,數了又數,嫩白纖指輕易地奪去他的目光。

  「我想想,總機、點餐員、花店外送、雜誌編輯助理、業務助理、商場會計、速記員……」數到這裡,她停了下來,嫣然一笑。「差不多就這些。」

  「而你,總是在主管想為你作職位調整時,提出辭呈?」

  她點點頭,散落的卷髮隨著點頭動作而彈躍,讓他有股想把玩的衝動。

  「為什麼?」他勉強將心思拉回話題上。

  「我只想當「基層」不想往上爬,只想當平凡的小老百姓。」

  「也就是說,你是真的想「混吃等死」。」

  「沒錯。」

  「那又何必讀上知名學府?」那些學府可不是好混的,她能又打工又順利畢業,代表她不笨,該努力唸書的時候也都下功夫了。

  如果這樣也能算是懶鬼的話,那她發懶得算是很有原則了。

  她橫了他一眼。「我有說過是我自願的嗎?」

  父母給她的選擇可不多……唸書或準備嫁人。她只能二選一,再暗中動手腳,比如申請到很遠的地方去唸書,反正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著實讓她自由又快活了好幾年。

  「最後你又是怎麼成為一個無業遊民?」

  她聳了聳肩。「遞辭呈啊。」然後,就被父親派人逮回來了。

  「又陞官了?」他不可思議地搖頭。

  他只知道她一年換好幾個工作,從來不知道真正原因,只揣測她大概是嫌「事多錢少」,因此用「混吃等死」來釣她上鉤,沒想到誤打誤撞還打中!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為什麼不願意接受新的挑戰?」

  「老天,你的口氣跟我老頭一模一樣。」芳菲翻了翻白眼,抱起雙膝。「我該死的一點問題也沒有,我不過是想當個快樂的人。」

  「這跟快樂有什麼關係?」在他看來,工作就能帶來快樂。

  「升職代表工作更多,責任感更重,老闆更有借口壓搾人。」

  「但薪水會提升。」他禮貌地提醒她。

  「如果你用「時薪」下去算,會發現得到的報酬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

  這個道理他當然懂,但是……「難道你不在乎成就感嗎?」

  她嫣然一笑。「相信我,我的成就感不必從走向過勞死的工作中獲得。」

  「那你要什麼?」

  「一份可以餬口飯吃的工作,可以看得到未來,但不必是太璀璨的未來,我樂於當社會中的小小螺絲釘。」

  「你沒有野心?不想高人一等?」

  「那是我最不想要的事。」如果她要的話,名利都是唾手可得的。她搖了搖頭,不想對他多解釋什麼。「我只想準時上班,準時下班……最好可以啦,但我也知道「基層」不可能要求太多,但至少離開辦公室後,我不想再花時間去想工作上的事。」

  「那,其他時間你要用來做什麼?」

  「玩哪!」她的語氣興奮揚起。「到處玩,留時間給自己或給朋友,總之,我不想為了得到更好的職位,降低生活品質。」

  他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以目光研究她所言是真是假。

  芳菲滿臉的光燦瞬間消散,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整個人縮進沙發裡。

  「我早該知道,你不會懂的。」

  他摸了摸下巴。「我沒說不懂。」

  他不但嘴硬,而且好強,她暗自腹誹。「你跟我老頭一樣,覺得人生就  像打電玩,要不停破關、不停往上爬。」

  「慢著………」

  「你們就是不能明白,有的人只喜歡原地踏步,不稀罕當什麼人上人,就像我,我只想要窩在角落當個平凡的人。」

  「好吧,我的確不能明白,你何不解釋給我聽?」他從善如流。

  「我知道大部分的人都希望能步步高陞,但我不想那樣,我喜歡平淡的生活,沒有像今晚的豪華晚宴,但有跟朋友的溫馨共聚。至於錢,夠用就好,我寧願拿功成名就換取舒服懶散的日子。」

  「所以,你甘心一輩子就當個基層人員?」他有點懂了。

  她用力指正:「不是「甘心」是「樂意」。」

  「那麼,要作為你的老闆,最大的條件就是不能一時手癢,讓你陞官發財?」他有些嘲弄地問。

  「陞官不必,不過,發點小財倒是可以。」看到他促狹的目光,她振振有詞。「我不貪心,不過如果一個人在工作崗位上盡心盡力,適度調薪也是應該的吧?」

  「有道理。」他忍住笑。

  「你當真要讓我到你的事務所去混吃等死?」見他不悅地抿起唇線,她記起他不喜歡被質疑。「為什麼你下這樣的決定,會讓我感到有點不安?」

  因為我在算計你!他徐徐展開無害的笑容。「難道你怕了嗎?」

第2章(2)

  她立刻中計。「有什麼好怕的?我求之不得呢。」她想了想,又下但書:「對了,我到事務所工作,只是作助理的工作,對吧?」

  「根據某人的強烈要求,是的,我只能給你助理的工作。」

  「那麼,我在事務所裡,就是趙芳菲,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她的名號不如其他姊妹來得響亮,這跟她作風低調還有母親羞於介紹她,有很大的關係。

  「事務所裡有恩尼,你不能指望沒有人知道你出身豪門。」

  恩尼.克魯格也出自名流之家,跟凱恩是同窗,也念法律,目前是他的合夥人,芳菲過去與他有過數面之緣。

  「你不能先跟他套好招嗎?就只有你們兩個知道就好,不要再外傳了。」

  「你真的很想過平凡的生活,對嗎?」

  芳菲歎了口氣,看了看裝潢華麗的書房,肩膀微微一垮。「你說呢?」如果再繼續待在這座華宅裡,她一定會悶出病來的。

  他微笑給出一張名片。「下禮拜一早上八點半,到我事務所報到。」

  「一言為定。」她接過名片,抽筆寫了自己的聯絡方式給他,笑吟吟地答應,但隨即……「慢著!如果你不急著讓我走馬上任,請多寬限兩個禮拜。」

  他露出瞭然的神情。「弭平家庭紛爭?」

  「哇!」她刮目相看了。「你對我家還真不是普通的熟悉。」

  還不都是為了她?凱恩接過她的聯絡方式,笑了。

  出乎芳菲意料之外的,這回「離家出走」竟出奇的順利。

  一回,她以為、老頭跟母親也會拿出性命來阻止她搬出「轄區」,於是她練得渾身是勁,打算為自由好好拚搏一番。

  哪裡知道,當消息傳到兩位大人耳中,他們卻渾似沒事人一樣,大手一拾……「自己的事自己決定。」

  這麼好?她有些愕然,不過,她不會浪費時間再問一遍「你確定」。開玩笑!要是到時候被回答「騙你的」,那豈不嘔人?

  因此,在這兩周全然平靜的「戰鬥期」內,她迅速找到位在住宅區的獨棟房子,屋齡雖有幾十年,但架構還很穩,按按計算機,付完頭期款後,後續貸款她也背得起,因此拍板定案,買了!

  同時,她也買了部二手車代步,每天來回奔波,把自己的東西搬出去。

  先前她被父親派人逮回家,住宿在外的一切用品都由保鑣代為裝箱打包,她回來後也沒拆開多少,剛好一箱箱再度封上、搬走。

  她壓下後車箱蓋,深吸一口氣,這已經是最後一批了。

  「好了,出發!」她對自己說,仰頭往老家一瞧,母親正倚在二樓窗邊看著,她爽朗地揮揮手,然後……趕快溜!

  她興奮歸興奮,但隱隱間還是有些不安,畢竟老頭跟母親都沒有多說些什麼。根據她從小到大的經驗,這裡面通常是有陰謀的!

  不過,把打工的積蓄投進去買車買房,也表態了她的認真。就算在凱恩的事務所待得不順遂,她也會去找其他工作。

  到了新居,水電管線早已發給專家處理完畢,其他裝潢她打算享受自己動手做的樂趣。她來回幾趟,把紙箱全搬進來,目前還空蕩蕩的新居,除了前任屋主留下的一些傢俱外,就只剩下紙箱了。

  她打算先拆開箱子,把私人物品做個統整,遺需要的留下,不再需要的嘛……她歪著頭,也許週日可以開個車庫拍賣會,大清倉兼跟鄰居打聲招呼。

  主意敲定,她開始行動,當她打開一個註明「雜誌」的箱子時,一堆過期的八卦雜誌小報映入眼簾。

  「老天,這些還在!」她搗著眼睛申吟。

  要是行李是她自己打包的,這些垃圾早就被丟去資源回收了。

  這些是三年前,她自助旅行回來後,因為對凱恩好奇而買的.有段時間,他的新聞很熱門,光是他跟家族事務所打擂台的那一段,就很精彩了。

  她隨手拿出幾本來翻翻。八卦小報當然不負八卦之名……「是什麼讓法律金童收心定下來?」這是一系列整理報導的標題。

  她蹙了蹙眉,都忘了裡面寫什麼了。她隨意找個角落盤腿而坐,開始翻。

  內文的大意是說,凱恩。莫裡斯早些年還挺愛玩的,交過幾任女朋友,但約莫在兩年多前,這位金童的桃色消息便銷聲匿跡,報導中整理出他歷任女友的基本資料與照片。

  她吐出一口氣,不知有多慶幸那一夜發生在巴黎,諒狗仔也不會盡責到跨海去貼身監視,不然她就難堪了!

  小報記者所能確認的「凱恩的最後一任情人」,叫布蘭琪。

  「她語帶哽咽地說:「自從他從歐洲回來後,我們就疏遠了。事實上,他對工作的興趣一直比對我還多,我懷疑他根本就是愛上工作,或跟他一起工作的人,而且……那人極有可能是個男的」。

  附註:凱恩.莫裡斯與麾下律師積極為同志爭取權益,這也是他與家族事務所最大的意見紛歧。或許他的所作所為,都是在為自己爭取權益也說不定。」

  芳菲逐字念出,匆然驚喘一聲。

  她記起來了!當時看到這則報導時,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按照布蘭琪小姐提供的「最後發生關係的日期」來看,顯然她並非他的最後一任床伴……她才是。但這種事不值得去函要求更正道歉,對吧?

  芳菲歎了一口氣。憂的是,假使她真的是凱恩的最後一任「異性」床伴,那她是否該對他負起責任?畢竟人家是在跟她嘿咻後,才對女人失去胃口的。

  但這也說不通啊!那晚他在床上、在浴缸、在沙發、在任何一面牆上對她的進佔都是狂野而驃悍的啊!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裡?他到底是異性戀還是同性戀?

  忽然間,她的手機響了,螢幕上顯示一組陌生的號碼。

  「Hello?」

  「你那邊的戰況如何?」低沈的嗓音傳遞過來,夾雜幾許嘲弄。

  是他!她反射性地把雜誌丟得遠遠的,活像做了什麼虧心事被當場逮到。

  「那是什麼聲音?」偏偏他還耳尖得很。

  「沒、沒什麼。」別一直把他想作是與你春風一度的男人,從現在起,用全新的觀點,用看Gay的角度來對待他。「只是東西掉了。」

  「我以為你家正在世界大戰。」

  她乾笑道:「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居然沒有人來找我麻煩。」

  「你在說笑吧?」他隨口設下一個小局。

  居然不相信她?他不想活了!「是真的!」她大聲強調。

  「這可是天下奇聞,我一定要聽聽,晚上八點,茹絲小館見。」他打蛇隨棍上,立刻幫自己敲下晚餐約會,然後斷線。

  「喂、喂喂!」這傢夥是怎麼回事?有人是這樣約飯局的嗎?

  她忿忿然地按掉手機.抱著一大疊八卦小報到社區資源回收處,用力扔下,決定今晚不赴約。

  但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她拆箱整頓不專心,跑去刷油漆也不專心,再轉去做木工還是不專心。雖然極力克制,但眼睛總會不自主地瞄時鐘。

  最後,她大感不快地放下工具,回到唯一裝修妥善的主臥室去沐浴梳洗.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說道:「就當作是去試探他是不是Queer好了!」

  反正茹絲小館提供超大份量的漢堡與排餐,正好可以補充她這幾天搬家消耗的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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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22 13:46:36

第3章(1)

  茹絲小館是一家佈置平實的小餐館,位於巷弄之間,走的是老派美式風格,厚實多汁的美國牛排,張大嘴還是一口咬不盡的大漢堡,堅持用牛油酥炸過的黃金薯條,樣樣美味卻有礙健康,吃一頓至少得慢跑兩周,才能讓體重計上的指針勉強扳到原位。

  也因為這樣,這裡不會出現流行紙片人身材的社交名媛,或者致力養生以便呼風喚雨更多年的上流人士。

  因此,他選擇在這裡約見芳菲,不是沒有理由,更何況他知道,她喜歡這裡的排餐,份量十足、內容豐富,也沒那麼多餐桌規矩。

  「痛痛快快吃一頓是很過癮的事!」她這樣對他說過。「為什麼要遵守哪根叉子配哪道菜的規炬?悶得我都嘗不出味道來了!」

  那年在巴黎喝酒,她就像是悶葫蘆終於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一古腦兒說出內心話,雖然毫無條理、拉里拉雜,卻讓他覺得很真。

  他見過童年與少女時期的趙芳菲幾回,每次都被打扮得像洋娃娃一樣。不只是她,其他六個趙家女孩也都如此。他曾睥睨過這群混血娃毫無靈魂,卻在芳菲大說特說的時候,攫到她的靈魂。

  他坐在角落,看著她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Levi's牛仔褲將一雙長腿襯得更修長,棉衫上的金絲雀Tweety圖案,讓他忍不住微笑。

  可愛的女人!讓人多想將她一口吃掉!

  「你笑什麼?」她走過來,一開口就沒好氣。

  餐館裡高朋滿座,她卻在進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腦中好像有個小雷達專門鎖定他。這可不妙!她不希望自己對他還有感覺。

  話說回來,他們之間能有什麼感覺?也不過是一夜情緣而已,再說,日後他們就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了,能有多生疏就盡量生疏吧!

  「你很漂亮。」他站起來,想給她一個擁抱,她卻快速滑進座位裡。

  「我們沒那麼熟,省省這一套。」

  他收回雙臂,不以為意,招來服務生。

  「我要沙拉、炭烤牛排、布朗尼蛋糕、檸檬茶。」以前趁母親不注意,她偶爾溜來打牙祭,連萬年菜單都會背了。

  換他點餐。「我跟她一樣,但把檸檬茶改成淡啤酒。」

  淡啤酒?這不像Queer會選擇的飲料。她在心裡偷偷計分,他的性向指數撥了一格,異性戀先得一分!

  服務生離開後,凱恩深思地看著她。「我發現你很喜歡強調我們不熟。」

  她心一跳,若無其事地抽來紙巾,擦擦桌面。「事實就是如此。」

  「既然是事實,過分強調只會讓人起疑。」他故意說,明知她在迴避他的眼神。「芳菲,你是不是在催眠自己些什麼?」

  「起疑?起什麼疑?」她手中動作一停,猛然擡起頭來。「我為什麼要催眠自己?」因為太心虛,只好先虛張聲勢。

  她的個性可真容易被撩撥!他掩飾捉弄到她的得意,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你說呢?」

  她一窘。可惡,又被他的反問逼進死胡同了!

  她聳聳肩,繼續擦桌面。「沒什麼好說的。要不是你剛剛掛我電話,我用一句話就可以交代我老頭對我要去工作的看法。」

  「換句話說,我們也就不必見面了。」他幫她說出弦外之音。

  「沒錯。」她賭氣地猛揩桌面,看來他很進入狀況嘛。

  「我來。」他接過她手中的紙巾,幫她擦桌子。長指碰到她,她輕顫一下,連忙縮回手,放在膝上,一顆心不由自主地怦怦跳。

  他倒是落落大方,還擡頭笑著問:「他有什麼看法?」

  她像是被高壓電觸到,他卻毫無感覺,還笑得挺自然。這是因為她對他沒有影響力,或者,只有男人才會讓他有觸電的感覺?

  不管答案是哪一個,基於女性虛榮的理由,她決定把他的性向指針往同性戀方向撥回一格,目前五十對五十,屬於未知狀態。

  這時,服務生送上熱騰騰的食物,方桌一下子就被放滿了。

  「你還沒回答我,世伯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他刻意不提趙英東來找過他,他們有過一場男人對男人的談話。

  「沒有看法。」美食當前,她什麼都顧不得了,只想吃!「我就照自己的意思買了房子、買了車子,開著我買的車子搬到我買的房子,沒有人發表意見……一個都沒有。」

  「沒有大戰一場,感覺很孤單?」她悶悶的口氣讓他有點好笑。

  「還好啦,我本來預計會鬧得很凶。」

  「雪若琳呢?」

  「我媽?放心吧,她遲早會追殺過來。」這點她倒是很有自覺。

  母親從不當老頭的面唱反調,但避著老頭,她絕對另有安排。

  「要是她知道三年前在法國的事,不知道會怎麼樣?」

  「咳咳咳……咳。」她差點被食物噎死。「你、你說什麼?」

  他好心地把淡啤酒遞給她。「三年前,我曾經在法國……」

  她不敢或忘酒後亂性的後果,放下刀叉,立刻抓起檸檬水,把致命危機衝下喉嚨。得救了!

  「停!」她拍著胸口,有點虛弱。「不要再說了。」

  「已經發生過的事,你要逃避到底嗎?」

  逃避?她咬了咬牙。好吧,要就乾脆一次說清楚,說完之後也不必再提心吊膽,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她於是鄭重地放好餐具,將食物推到一邊。

  「三年前,我去歐洲,那是一趟背包客自助旅行,整個旅程都是秘密,家人以為我是去瑞士度假,但其實不是。」這部分還算是安全話題,再說事過境遷,她也不怕被拆穿了,因此聲音很平常。「聽著,我很感激你在我有麻煩的時候,主動伸出援手……」

  他們同時想起異國相逢的過程-!

  三年前,凱恩親自到巴黎處理一項跨國案件,在路上看到一個狼狽的本地人,提著明顯不屬於他的大件行李,而後頭追殺來一個年輕女孩,用法語大叫:「別跑,你這個小偷!」

  這種情形在觀光地區並不少見,很顯然的,女孩的行李被搶了。

  他二話不說加入馳援,從前方堵住宵小的逃生路線。

  沒想到本地人一見到他就餒了下來,趴在地上喘息,行李也被摔到一邊,他抓住凱恩的褲管,拚命哀求。

  「拜託,不要送我到警局,我只是想貪點零頭,拜託……」

  「謝謝。」年輕女孩也追來了,衝著凱恩點下頭,姿態很酷。

  「不客氣。」他只覺得那輪廓、那五官,有種陌生的眼熟。

  「哇!」本地人一看到她,當場爬到凱恩的後頭縮了起來。

  她做了什麼?居然讓宵小如此膽戰心驚。

  「不要讓她把我抓定,拜託!」

  除了躲,還哭求?敢情這人怕她比怕他更多一些?凱恩忽然啼笑皆非。

  「她做了什麼?」他問後面那個更像受害者的傢夥。

  「她足足追了我七個街口。」宵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她以為她在跑馬拉松!」

  只見年輕女子除了氣息微亂、雙頰發紅外,看不出體力消耗過度。但那張臉有點面熟,他一定見過,但記憶中她的模樣跟眼前輕便的打扮並不相符。

  她調勻氣息後,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鈔票,繞過他,彎下腰對當地人說道:「這些錢給你,去吃點東西,順便想想以後的營生,當街搶行李不是什麼好玩的勾當。」

  宵小還趴在地上,不敢太相信自己的運氣。她也不囉嗦,一手抓過他的手,把鈔票塞進去,然後站起來,提起行李,又對凱恩點了點頭,走人。

  電光石火間,他記起來了。「芳菲.趙?」

  「你認識我?」她像是嚇了一跳,雙眼瞪大。

  「我是凱恩,凱恩.莫裡斯。」

  「「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的凱恩.莫裡斯?」她看著他的臉,回想了一下,漸漸記起來。「我父親的法律顧問。」

  「不,你父親的法律顧問是我父親。現在,我是「洛斯國際法律事務所」的凱恩.莫裡斯。」

  「洛斯?」她明明記得莫裡斯家族都是搞法律的,已經有家族團隊。

  「洛斯是我的中間名。」他微笑,像是洞悉了她的疑惑。「我自行開業。」他幫她提過行李,她猶豫了一下才鬆手。「兩個不熟的美國人難得在巴黎相遇,一起吃午餐,如何?」

  她又遲疑了一下,才點頭。

  事情就從那頓午餐開始脫序。雖然芳菲一開始的防衛心之重讓他困惑,但他太懂得如何爭取信任,也太清楚如何瓦解心防。

  因此午餐過後,她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寡言。他陪她去青年旅社,卻屢屢碰壁,找不到預算內的平價住房。他那時大約猜到她是瞞著家人出來自助旅行,卻沒有點破。最後,在凱恩的大力遊說之下,找不到預算內棲身之所的她,才答應跟他回飯店,度過一晚。

  思緒回到現在,接下來的話就涉及敏感話題了,芳菲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晚,我們都喝酒……誤了事,那純粹是酒精惹的禍。」

  「對我來說,絕非如此。」凱恩意味深長地說。

  那時他工作滿檔,感情空窗,卸下心防的她就像是上帝送給他的專屬天使。到那時他才知道,雪若琳矢志把女兒們調教成窈窕淑女,芳菲偏偏受不了這種約束。要她短暫變身淑女亮相一下,那還行,若要長期偽裝的話,她自願離家五百里去唸書避風頭。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雪若琳極少提起芳菲,也幸好六個女兒一字排開跟七個女兒一樣令人眼花撩亂,這些年才沒啟人疑竇。

  酒精鬆開自制,他發現芳菲很健談,個性更沒有千金名媛的驕縱難討好。不能說雪若琳的魔鬼訓練全然不好,她的舉手投足自有大戶人家的端莊,而活潑趣致的談吐使她更讓人感覺溫暖與親密。

  如果不是被真實的她吸引,他不會有動心的感覺,更不可能產生慾念……的確,酒精讓他們有些瘋狂,但不至於讓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管對你來說是什麼,總之,現在我在紐約,你也在紐約,巴黎的那筆亂帳就讓它永遠留在巴黎吧。」這番話,早就該講開了。

  她曾有機會說的。在一夜瘋狂後,她比他早清醒,意識到自己幹了些什麼,她迅速逃離現場。自助旅行提前結束,心亂如麻的她躲回學校宿舍,但沒多久,他卻找來了……

  「那晚,我沒有採取『防護措施』。」

  「……我很確定我沒有懷孕。」

  「這是我的電話。」他抽出名片,上頭有事務所資料,私人聯絡方式則寫在名片後。那是早就寫好的,不是當場才匆匆揮就。

  看得出來他有誠意解決任何「問題」,但她太震驚也太無措,迅速躲進教室後,隨手把名片揉成一團,塞進褲子裡。

  這番「橋歸橋,路歸路」的宣言,她早該在那時就講清楚,但她只是回了「謝謝,再聯絡」。

  芳菲再喝一口檸檬水,吐了一口氣。

  「無論如何,謝謝你提供一個機會,讓我有機會搬出來。」她心裡也清楚,若不是他開口「征才」,等於變相當「保人」,她才不可能搬出來住。

  「我下個禮拜會準時上班,就先這樣了。」

  她拿出長皮夾,準備付自己的餐費。

  凱恩按住她的手,她慌亂抽回。「除非你要我一路開車跟到你住的地方,把錢還給你,否則就把鈔票收回去。」

  她還來不及說「謝謝,再見」,他的動作更瀟灑,彈指就招來服務生。

  「把小姐的餐點打包起來。」她吃得不多,但看得出來剛進來時,她餓壞了。「她要去取車,你把餐盒包好,送到停車場去給她。」

  凱恩笑著,把手掌按在桌面上,慢慢往前推。掌下,是一張綠油油的鈔票,非常慷慨。

  「是。」興高采烈的服務生端著餐盤,回廚房處理去了。

  「呃……」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為了面子放棄大餐,她本來打算含淚開車到得來速去買漢堡回家啃的。

  「再見。」他的道別省了她手足無措的麻煩。

  她愣了一下。這麼乾脆?他這麼一「再見」,她卻反而有點想留下來……

  「開車要小心。」他又添上一句。

  不知道為什麼,看他怡然自得,她一陣無名心火揚起,很想吵個架,但他一副天塌下來也無所謂的模樣,她能發作些什麼呢?

  芳菲憋著滿肚子火,氣沖沖地走了。

第3章(2)

  直到從窗口看到她駕著車離開後,凱恩才又繼續進食。

  他不是故意要表現得這麼混蛋,不過,當一個男人被念念不忘的女人屢屢說「我們不熟」、「謝謝,再聯絡」,除了反向操作以外,他還能怎麼辦?

  他表現得愈在意,她愈想逃。相反的,他愈輕鬆自在無所謂,就算她本來已經得了選擇性失憶症,現在也該開始騷動起來了吧?

  畢竟他非常有自信,巴黎一夜情絕對是她此生最棒的回憶之一。她想忘記?太難了。

  何況他從來就不是一個願意被忽視的男人。

  正式上班那天一早,芳菲早早就來到「洛斯國際法律事務所」。她規規矩矩地穿上上班族的標準穿著……套裝與高跟鞋,要求自己做什麼像什麼。

  她約莫知道凱恩創的規模不小,畢竟他與家族百年老字號「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分庭抗禮,也交鋒過不少次,次次精彩,因此,她自然不會以為自己要到一個小律師樓去上班。

  但是,用得起精華地段,在嶄新大樓包下三層樓面打通,自成一格的大格局,又在她的預期之外了。

  等不及讚歎太多,剛來報到的她馬上被帶到所有人面前。

  「各位,請注意這邊。」

  凱恩站在階梯轉角的平台上,拍了兩下手掌,所有的人都停下手邊的工作,轉了過來,好幾十雙好奇的目光投射在芳菲身上。

  聲浪瞬間消失。看起來,他在事務所裡很有威嚴嘛!

  「這是新聘進來的助理,芳菲.趙。你過來說句話。」

  「嗨,我是芳菲,很榮幸能跟各位一起工作。」

  「芳菲將加入助理的行列,各位都有跟她合作的機會。安芮,今天就把班表排出來。」

  這時,聚集在階梯下,有個褐髮蜜膚的女子舉起手來。「可以讓她來當我的助理嗎?」

  凱恩頓了一下。芳菲不知自己是不是多慮了,氣氛怎麼突然冷了一下。

  「這樣的話,安芮不用那麼辛苦地排班表,每個律師都有自己的專屬助理。」棕髮女子彷彿沒察覺到氣氛有異。她雙眼炯炯地注視著凱恩,繼續說道:「工作效率也會大幅提升。」

  她有股強勢的力道,讓芳菲有種錯覺……這個女人有點像是母親的「外放版」。雪若琳的情緒是內斂的,而這女人卻是不掩飾。

  凱恩低頭側看了芳菲一眼,只是一眼,卻讓她感到意味深長。

  到底怎麼回事?她一頭霧水,但此時,凱恩已經開口了。

  「就這麼辦吧。」

  「跟我過來,這邊走。」棕髮美女伸出手,對芳菲大方一笑。「我是托蘿.克隆律師,叫我托蘿就可以了,我帶你去你的位置。」

  「謝謝。」

  在她身後,一雙憂慮、一雙饒富興味,還有好幾雙同情的目光隨她離開。

  托蘿剛把新任助理安置在門口工作區,立刻以「暫時不便被干擾」的理由,進入辦公室,調出收藏的資料……一張光碟片。

  幾番搜尋下來,找到答案,她終於滿意地靠在皮椅上,轉向窗外的風景。

  「沒有錯,她就是「鴻亞建設集團」主席趙英東的三女趙芳菲。」她笑著輕喃。「堂堂富家女居然淪為我的助理,真是太有趣了!」

  她仰著頭笑,玻璃窗映出她的倒影。每次望著窗景,她都不忘提醒自己,這間辦公室來得如此不易!雖然只是間個人專用辦公室,和一面陽光曬得進來的大窗戶,但卻是她用盡所有力量爭取得來的。

  她從小就立志遠離貧窮,因此拋下家人,獨自走出貧民區,念上全國最頂尖的法學院。拿到律師執照後,她刻意接幾個轟轟烈烈的大案子,不擇手段也要勝訴。在她心裡,擺脫貧困,晉身新貴才是王道。

  她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成功,而成功的律師與社會名流絕對脫不了干係,因此她有計畫地收集名流的小道消息。也虧得自己心細,才能在廣泛的資料收集中,找到僅僅兩則有關趙芳菲的新聞。

  這就夠了!她暢笑著。

  她覺得爽得很!第一爽,銜著金湯匙出世的嬌嬌女要來當她的嘍囉;第二爽,只要利用得當,這嘍囉還能引她進上流社交圈。

  她的終極目標,是成為像雪若琳.趙一樣的社交女王……天知道她多希望雪若琳才是她的母親,而不是那個還住在貧民區乾乾瘦瘦的醜女人!

  而她相中的男人,就是凱恩.莫裡斯。

  她很清楚凱恩叛逆的過程,也認定自己才是他的真命天女。像他這樣白手起家,不靠家族勢力便能成就事業的男人,怎麼會甘心娶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富家女?他需要的是能跟他一起披荊斬棘的女人,這個人選非她莫屬!

  她按下通話鍵。「芳菲,可否請你幫我煮杯黑咖啡進來?」

  「沒問題。」揚聲器傳來她輕快的聲音。

  「謝謝你喔。」按掉通話鍵,托蘿笑了。

  大小姐煮的咖啡呢!還會有誰能比她更享受?哈哈哈!

  上班幾天,芳菲就覺得這個助理工作好處多多。

  首先,助理都是平等的,管的都是雜務,只有先來後到,沒有地位差別,大家都算「苦力」的一種。

  其次,專業人才是律師,他們才有勝任合夥人或拿喬的可能。既然她對法律一竅不通,自然沒有「陞遷」的途徑.

  由於每個律師都有獨特折磨人的方式……噢,不,作業方式,這群助理聚在一起,自然凝起了互相打氣的革命情感,芳菲也很快就被接受。

  但是談起之前為何少一個助理,大家都支支吾吾地推搪,誰也不肯多說,只是私下傳授了她幾招自保之道。雖然她覺得沒必要,加上托蘿一向待她很好,不怎麼為難她,但還是虛心接受了。

  這天中午,她拿著書單,到圖書室找書。找了半天,她終於找到托蘿要參考的書本,卻發現那本又厚又重的法律書被放在書架最底層。

  「唉!」這麼放是很好,不怕拿下來剛好K到頭,但是,對穿著窄裙高跟鞋上班的女性來說,實在很不方便。

  她左右看了一下,確定五秒鐘之內不會有人走過來,她踢掉高跟鞋,想快點趴下去。

  「我來幫你拿吧!」一個聲音從後頭傳來,那人迅速走了過來,蹲下身去。「要拿哪一本?」

  「看起來最厚最重的那一本。」她有點慶幸,來了救兵。

  那人站起來.,拍拍書上的灰塵。「你怎麼會來借這本書?放在書架最底層的書,都是年份已久、很少使用到的參考書籍。」

  「是托蘿要借的。」

  恩尼眼中閃過令她感到奇怪的瞭然,她還沒細問,他又開口了:「對了,我是恩尼.克魯格,你還記得我嗎?」

  「記得,但是,恩尼,我……」她不曉得凱恩有沒有事先知會恩尼,在事務所裡少提到她的身份。

  金髮褐眼,文質彬彬的恩尼「噓」了一聲。「我知道,要低調、要神秘,對吧?」他滿眼都是笑意。

  「對。」芳菲也笑了,一瞬間,她對原本不熟的恩尼有了幾分好感。

  「凱恩已經知會過我了,但這並不表示,我們不能當朋友吧?」

  「當然不是。」她非常樂意交恩尼這個朋友。

  在事務所裡,凱恩手腕雖靈活,作風卻強勢。畢竟要讓這些拔尖的律師們信服,光套Buddy-Buddy的交情,那是絕對不夠的。

  每次見到他西裝筆挺,拿著公事包外出,或只著襯衫、兩袖捲起,雙眉緊皺、一臉嚴肅地跟下屬討論事情,她就覺得他好陌生。

  也幸好,他在事務所裡,沒過來找她說過幾句話,算是充分尊重她低調平凡的要求。

  而也是合夥人的恩尼,在事務所裡扮演的角色就是溝通協調。據她觀察,他的身段柔軟,凡事都好商量,不只律師們有難時,會先跑去找他向凱恩說項,就連助理們也與他十分交好。

  他跟凱恩,一個陰柔,一個陽剛;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把整個事務所裡的頂尖人才整治得服服貼貼。

  這麼一想,她忽然想到,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也是挺賞心悅目的呢!

  「我幫你把書「扛」到辦公室,然後去吃午餐。我知道這附近有家不錯的輕食餐廳。」

  他的口氣很真誠,笑容很愉快,給人的感覺很舒服,即使對「豪門男人」避之唯恐不及,芳菲還是無法拒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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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22 13:47:20

第4章(1)

  在輕食餐廳靠窗的位置坐下來,她不禁感激恩尼的體貼。

  午餐時間,出來覓食的人不少,他總是小心翼翼地護著她,不被人潮擠到她,其他諸如為她開門、替她拉開椅子之類的貼心小動作,一樣不少。

  就連他推薦的餐廳,氣氛也很輕鬆。這裡有很多女生喜歡的食物,像是生菜沙拉、鮮果雪泥、優格冰淇淋等等。

  而且還禁煙!空氣清新,又有食物的香氣,她忍不住深吸口氣。

  雖然上回凱恩跟她約在茹絲小館時,她也正想大吃大喝一頓,不過,若以平日來說,像這樣介於正式與非正式之間的健康餐館,才是她的最愛。

  茹絲小館只適合偶爾想自暴自棄或大打牙祭時,痛痛快快吃一場。要是天天都那樣吃,在被二手煙摧殘致死前,她會先肥死!

  點過餐後,食物很快就送了上來。

  「你怎麼會想到要來事務所工作?」恩尼喝著洋蔥清湯,問。

  她啃著冰涼爽脆的西洋芹,沒沾醬料就很美味。「說來話長。」

  「那就暫且不提它了。」他好風度地沒再追問。

  啊,不知有多久一段時間,她沒遇到像他這麼紳士的男人了。

  「工作怎麼樣?還算上手嗎?」

  她點點頭。「比我想像中還要順利。」

  「哦?」湯匙停在半空中,他挑了挑眉。

  她一陣好笑。「為什麼每當我這麼說,所有人的反應都是是這樣?有點反常喔!」

  是「你」比較反常吧?也不知道為什麼,凱恩居然同意讓芳菲上當托蘿的助理,任誰都看得出來,托蘿最難搞了。

  「其實托蘿對我不錯,我能這麼快上手.也是靠她幫忙。」

  「嗯嗯,你自己小心一點就好。」

  又是「小心」?光是在茶水間警告過她的人就不計其數,現在連恩尼都來湊一腳,莫非真有什麼不對?

  忽然間,一個手掌拍在桌旁向外的落地窗上,兩人嚇了一跳,同時轉過去看。是凱恩!一臉不悅的凱恩。

  只見他大步繞到前門,叮咚一聲,他像足鞋底著火似的快步走了過來。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

  「吃午餐。」她真是驚訝他會看不出來。

  他當然知道他們在吃午餐,他所不知道的是……他刻意把她弄進自己的地盤,正要開始玩她、耍她、狩獵她,她居然已經跟別人大手牽起小手,單獨外出吃飯了。

  好啦,更正,他是沒有親眼晃到他們手牽手的樣子,但為什麼怕身份曝光的她,願意跟同為豪門出身的恩尼吃飯,兩人還有說有笑,而事前卻警戒他「必須在事務所裡跟她保持距離」??

  沒有錯,芳菲上班的第一天提早報到,就為了對他說這句話。

  不公平!他腦子裡充滿了各種追討平等權利的暴力思想。

  「你想吃就坐下來,反正還有位置。」她說歸說,表情卻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聽起來就知道是虛情假意!他硬生生吞下這口氣。「吃完就快回事務所!」他像進來的時候一樣突兀,轉身又快步踏了出去。

  「莫名其妙!」芳菲皺了皺眉。這傢夥好像被搶走了什麼心愛的東西一樣,還發脾氣哩!一個大男人鬧這種彆扭,不嫌太幼稚了嗎?

  「他何必那麼生氣?」恩尼喃喃說著,彷彿頗為在意。

  芳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打了個突。

  「應該是因為他還沒吃午餐。我讓人準備餐點,帶回去給他。」

  恩尼說著,伸手就招來服務生。

  「你不先打個電話,問他吃過了嗎?」要是凱恩吃過了,再帶一份餐點回去,那多浪費!

  「除非有公事飯局,否則凱恩不會準時吃飯。」恩尼了然說道,臉上有著異樣的神采。他轉向服務生,「外帶一份起士雙層牛肉堡,美乃滋減半,番茄加量,還要一份生菜沙拉跟綜合鮮果泥。」

  芳菲心裡打了個突。他對凱恩的瞭解還真徹底。莫非……

  莫非凱恩「由直轉彎」的原因,就是他?

  事實證明,芳菲是瞭解她母親的。

  上班後的第二個週末夜,雪若琳來電告知,她隔天會去「拜訪」。

  掛掉電話後,芳菲忍不住吐了吐舌頭。母親對子女的要求總是很嚴格,對她更是如此,無奈她老是馴不乖。

  不過,說她不在意母親的想法,那是騙人的。她花了一晚將還沒有完工的裝潢器材全部收起來,確認待客的茶具食物應有盡有。

  第二天,雪若琳到達的時候,一樓的起居室與廚房看起來還不差,比她求學後期住在外面的房子更多了一些單身女郎的雅致。

  雪若琳單獨開車前來。在芳菲帶她參觀房子的時候,她沒有說半句話,是讚賞還是不予置評,看她的表情也不得而知.

  她的眼神,只有在掠過緊鄰車庫的工具間時,閃亮了一下。

  芳菲打開廚房的後門。「這是後院,我打算等屋裡的裝潢告一個段落,再來種些香草植物。現在,我們坐下來喝茶好嗎?」

  雪若琳點點頭,在早餐檯前坐下來,看她沖茶。

  「媽,你……覺得這裡怎麼樣?」芳菲邊倒茶邊看了她一眼。雖然從小到大被潑過無數次冷水了,但她還是會期待雪若琳的肯定。

  「我們家在第五大道上有間不錯的小公寓,比這裡大一些,可以遠望中央公園,還有個陽台可以宴客。那棟大廈配備電梯、守門員、中央管理系統,現代化又安全。」

  她用托盤把茶具與點心端過來。「會比我這裡好嗎?」母親所形容的公寓聽來很高檔,但她這裡走的是溫馨路線。

  「如果不比這裡好的話,我也不會要你搬過去。」

  「搬過去?」她一愕,提著壺把的手震了一下。「我哪裡也不去,我就住在這裡。」倒好了茶,她把茶壺放回桌上。

  「聽話。」雪若琳環視了廚房一圈。「凱恩來過這裡嗎?」

  她聽了差點得內傷。「我的屋子關他什麼事?」

  「我不想再重複一遍。」

  她歎了一口氣。沒有人能夠違拗母親。「沒有。」

  雪若琳露出「還算有救」的欣慰表情。「明天就搬過去。」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當初她搬出家門,母親之所以沒有反對,肯定是因為凱恩開口僱請她。母親正愁著不知道該把她塞給哪個倒楣鬼,剛好凱恩自己送上門,母親樂得當現成的丈母娘。

  她絕對不會讓母親的計畫得逞,也絕對不重蹈父母婚姻的覆轍。豪門男人絕對不是她的選擇!

  「我很喜歡這裡,我不搬。」

  「你為什麼不能聽話一點?」

  「我長大了,我有自己的主見。」

  「你從小就有一堆主見,你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姊妹一樣聽話?」

  「那樣做有什麼好處?」

  「至少不會讓我在你父親面前丟臉!」

  這還真是一個詭異的答案!芳菲撫著杯緣。「我不知道你這麼在意父親的觀感。」

  雪若琳也愣了一下,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是他的妻子,理當如此。」

  「是嗎?」她懷疑地看著她。父母是政策婚姻,並不是因愛結合,在趙家,這不是什麼說不得的大秘密。

  據她所知,政策婚姻通常維持不久,誕下第一個繼承人或達到當初協議後,便宣告仳離;就算繼續維持婚姻,也多半是各玩各的,只有趙家是前所未有的異數。

  母親幫父親生下七個女兒,一個兒子,非但如此,父親的飲食起居都由母親照料,「夫人派」的交際也由母親主導,她無疑是父親的賢內助。

  但他們並不親密!而且,家底豐厚的母親也沒有理由這麼盡心盡力。

  雪若琳啜了口茶,像是想掩飾些什麼。「不然還會有什麼?我不能讓外人說,趙英東有個不知禮教是何物的女兒。」

  「媽!」她忍不住抗議一聲。「你真的覺得這個房子很差嗎?」

  「配不上趙家的地位。」

  她可不可以不要用「趙家觀點」來看世界?「除此之外呢?」

  雪若琳抿了抿唇,半晌後才說道……「我不敢想像這裡可以住人,你甚至連個保全都沒有請人來設定,多危險。」

  天底下,沒設保全的屋子多的是,又不是只有她這間。

  「你上周舉辦「關懷遊民」慈善募款活動很成功,但我想你並不瞭解遊民露宿街頭的滋味。」她忍不住要諷刺。「我不會搬離這裡,我說真的。」

  雪若琳凝視著她,她也打死不退地看回去。搬家?門都沒有!

  做女兒的死不退讓,做母親的心裡也有了計較。

  「時間已經晚了,我想,你該回家替父親打點晚餐。」話不投機半句多,她下逐客令。

  「我以為你至少會招待我一頓晚餐。」

  「你不會喜歡我的料理,太廉價也太簡陋了。」雖然她真的準備了食材,打算大展身手一番。

  但,她又何必自討沒趣?反正母親也不會領情。

  雪若琳點點頭,站起來,所有的情緒都是內斂的。

  「在我回去之前,給我一串備份鑰匙。」

  「有這個必要嗎?」她不是很情願地從抽屜裡取出一串她原本就想主動交給母親的鑰匙。但早在半個小時前,她已經打消這個念頭,要不是母親提起,她才不會拿出來咧。「反正你又不喜歡這裡。」

  雪若琳接過鑰匙,沒說話,反而露出莫測高深的神情。

  芳菲與恩尼很快就建立起友誼來。

  除了某個很不爽的男人外,沒有人對這種現象起疑或多舌。

  是,他們的確走得近了些,但那又怎麼樣?恩尼是出了名的體貼,不少找上事務所的當事人在求援的時候,歇斯底里到要咬人的地步,都是由恩尼先出馬安撫情緒,才讓其他律師接手處理。

  因此,在托蘿底下做事的助理與恩尼走得近,也就沒那麼奇怪了……事務所裡,幾乎每個人都這樣想。

  去他的不奇怪!凱恩狠狠地按下電鈐。

  前兩周,他飛往歐洲處理緊急公事,非本人親自到場不可,因此,才沒有機會整治兩尾在他眼皮底下眉來眼去的小蟲子。

  他的眼線告訴他,這十四天,恩尼跟芳菲走得可近了。他陪她去看百老匯、她拉著他去逛跳蚤市場、他是她固定的午餐夥伴、她需要他當美術館的嚮導,簡直是合拍到了極點。

  這種情形絕對不能再持續下去了!

  凱恩氣得想踢自己一腳。什麼「反向操作」?什麼「讓她自己覺得若有所失」?全都是屁!

  要是早知道事情會變這樣,上回根本不必出去吃什麼晚餐,直接撲倒她便是,反正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房子買在哪裡……幫她辦理過戶的律師,可也是他的熟人呢。

  手指堅決地按在電鈴上,見屋裡有光卻沒人應門,他改用拳頭擂門。他們最好別……別「Shit!」就算他們真的「做」了,他「拔」也要把他們倆「拔」開!

  「就來了……等一下嘛!」屋裡傳來腳步聲。「誰啊?」芳菲一邊向大門走近,一邊問道:「恩尼,是不是你忘了帶走什麼東西?」

  她霍地拉開門,他及時收住拳頭。

  大門一開,芳菲傻住了,而門外男人的眉心已經蹙得很緊。

  凱恩低沈的聲音透出不悅,問道:「恩尼在這裡?」

  「他剛剛離開了。」他幹嘛啊?一臉想殺人的表情。芳菲愈想愈覺得奇怪。「你不是去出差了嗎?怎麼會在這裡?」

  因為他怕發生了什麼不該發生的事,所以一下機就趕了過來。

  他瞪看著芳菲。她看起來像在工作,一頭長卷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兩手戴著粗棉手套,一身濃重的油漆味兒化不開。

  「出差也有回來的一天,你當我被派駐在歐洲啊?」

  火氣很大喔!是在「嫉妒」她嗎?「剛剛恩尼說過,要早點回去休息,如果你現在追上去的話,還來得及……」

  他上前一步,她不得不往門側退開,就這樣讓他登堂入室了。

  她雖然不甘願,伹見到他有些疲憊的倦容,也只好乖乖關上門……這完全是看在恩尼的份上。

  這幾天跟恩尼相處,她已經洞悉了一個秘密,有關男人之戀的秘密。為了恩尼,她決定對凱恩好一點。

  凱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的脖子以下瞧。「恩尼在這裡的時候,你就穿這樣?」他的頭頂快要冒煙了。

  一件全身式吊帶工作褲,一件無袖棉T,吊帶褲上到處都是油漆滴濺的痕跡。

  薄薄汗水覆在她的肌膚上,使乳白色上衣看來幾近透明。如果沒有吊帶褲遮擋著,凱恩敢發誓,她有穿跟沒穿差不多。

  「穿這樣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在擦油漆啊!」她答得理直氣壯。

  她的小窩整頓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客房還未完成。

  「那恩尼呢?」

  她一臉奇怪地回答:「他來幫忙擦啊,不然你以為他來幹嘛?」

  最好是這樣。他繼續逼供:「你們交情很好?」

  「差不多。」他的口氣實在很不好耶,要不是因為恩尼的關係,她才不想理他。

  不過,話說回來,他一回國就風塵僕僕趕來這裡,想必是有人通風報信。他很怕恩尼被她拐走吧?

  才這樣想著,凱恩又怒道:「就算交情再好,你也不能穿成這樣,在他面前晃來晃去。」

  「這位先生,你很奇怪耶,我擦東邊的牆,他擦西邊的牆,我什麼時候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了?」她實在氣不過,又補上一句:「再說,我晃不晃,又關你什麼事了?」

  「太暴露了。」他從齒縫中進出這幾個字。

  太暴露了?她不可思議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

  為了避免油漆滴到自己身上,又為了跟大熱天妥協,她穿了吊帶褲,至少遮住了百分之八十的自己。

  「這樣叫暴露?」她不滿地抗議。

  他瞇起眼睛,眸裡滿是怒火。「你嫌還不夠?」

  「你還沒見識過什麼叫真正的暴露!」她氣得忘了他們曾經裸裎相見,

  他的大掌曾撫過她的每一吋肌膚。「我這就讓你見識見識!」

  他不怒反笑。「你打算脫給我看?」

  「慢慢等吧你!等到你變成化石的那一天,或許還有可能!」

  凱恩以為她會氣得把吊帶褲一把扯下,但他想得太美了。芳菲跑向一堆箱子,用力撕開一個被膠布貼得死緊的箱子,翻翻找找。

  終於,她擡起頭來,手裡拿著一件東西。她用力扒開泡棉,拿出一個相框。「看清楚,這才叫做「暴露」。」

  凱恩接過手來。照片中的女孩戴了草帽,穿著牛仔熱褲,上半身只有比基尼。她的笑容很甜,身段勻稱,均勻的膚色看來很健康.

  但也只是健康美而已,沒有男人會對照片中的女孩燃起慾望。

  同樣一個女人,但眼前的她卻讓人慾火高張。

  「比起這張照片,你現在看到的我,已經保守太多了!」

  她把相框搶回去,看了又看。「以前我擔心擺出這種照片會鬧出革命,現在沒有這種顧慮,我要大大方方把它放在這裡!」

  她把相框放在壁櫥上,歪著頭,看了半晌。

  「說說這張照片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我打過的零工之一,開挖土機。當地的氣候非常炎熱,尤其在太陽下工作,所以比基尼和熱褲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沒有人說你像根甜筒,讓人想舔逼你全身嗎?」

  她渾身顫抖了,一股奇妙的感覺在小腹翻攪著。芳菲努力端整臉色,白了他一眼。「如果有的話,我會聘你打官司。」

  「你像根甜筒,我想用舌頭舔遍你的全身。」

第4章(2)

  她愣住,過了一會兒才還嘴:「你這是要我另請高明的意思?」

  「不。」他沙啞低笑.「沒有言外之意,我說的就是我想做的。」

  他想舔遍她的全身?他有毛病啊?他心裡不是只有恩尼?

  「暴露不是衣服穿多穿少的問題,現在的你有種誘人的性感。」

  芳菲又愣住了。她瞪了他好一陣子。「你有病!我一身汗臭耶。」

  「充滿了女性賀爾蒙。」他邪惡一笑。「是記憶中的味道。」

  他趨近一步,她立刻退後一步。「你、你不要亂來喔。」

  他的手伸出來,她死命護住胸口。看到她保護貞操的模樣,他都快要笑出來了,他們之間實在不該如此「見外」。

  嚇一嚇就算了,別把她給嚇到別人的懷裡。凱恩轉而拿下那個相框。「我回去了。」

  這樣就……回去了?芳菲真不知該說自己是驚魂未甫,還是期待落空。可惡,她對他還有什麼「期待」?「喂,等等,照片還我!」

  「這個我要帶走。」讓她把照片秀給來客看?除非他死!

  「你土匪啊你?」

  「這個是我的補償。」

  「你該死的想要什麼補償?我又不欠你!」她氣跳跳。

  「太多了,你欠我一杯待客咖啡、你欠我養眼的鏡頭。」他看向她胸口的眼神,讓她想用鎧甲將自己密封起來。一個已經傾向Queer的男人,怎麼可能還會把女人電得茫酥酥?

  他那充滿性暗示的眼神,不禁讓她回想起巴黎一夜情的情景。雖然她記得的片段並不完整,但已經夠讓她粉臉炸紅,全身爆熱。

  如果現在她穿著比基尼、熱褲站在他面前,他會怎麼樣?也會笑得像三年前一樣性感邪惡,也會毫不遲疑地撲倒她嗎?

  啊……她被自己的想像辣到了,不自覺地拿手煽風。

  凱恩故意問:「想到什麼太辣的事情了嗎?」

  「才沒有。」她的急急否認根本掩不住的心思。

  他用長指在她臉頰上劃一下。「有,還是沒有,你自己清楚。」

  他拿著劫定的相框,瀟灑走人,芳菲追上去鎖好大門,連忙跳進浴室裡,衝去一身的汗水黏膩,更巴望能沖掉那句「你像甜筒,我想舔遍你的全身」帶來的興奮。

  老天!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她就戰慄不已。

  半個鐘頭後,她步出浴室,只證明了一件事:冷水只對慾火焚身的男人有用,對春情發作的女人根本無效。

  她努力懷著對恩尼的罪惡感,上床睡覺。

  結果,卻作了一晚凱恩擔綱唯一男主角的狂野春夢。

  兩個禮拜說長不長,但絕對足夠讓兩個小人結黨營私。

  這兩個小人,就是芳菲與恩尼。

  凱恩都還沒跨進事務所設的休息室,就聽到他們的對談……

  「我昨天去購物,看到上次你說很喜歡的套裝正在打折,我翻了翻,剛好有你的SiZe,就先幫你買下來了。」恩尼說。

  SiZe?恩尼知道芳菲的同體密碼?凱恩在心裡默默分析這段話,赫然發現,他們居然結黨營私到一起去Shopping。

  「真的嗎?真的嗎?」芳菲的回應歡喜得不得了!

  「今天就幫你帶來了,你看看.還有一份小禮!!當當!我幫你搭配的Salvatore  Ferragamo鞋子。」

  接著,是一陣拆禮物跟撥開包裝棉紙的聲音。

  「哇!搭配起來一定很好看!我就知道,買衣服一定要找你,你可以幫我配出最出色的效果,你是天才。」芳菲興奮地說,「還記得你上次幫我搭    配的那套衣服嗎?我穿到我家附近的小酒館,當晚就成了最熱門的人物!」

  凱恩眉頭一皺。還到酒館去玩?她是不是玩得太樂了點?

  「只是穿到社區的小酒館?」恩尼的聲音有點可惜。「那套衣服可以讓你在紐約最炫的夜店裡當風騷女王。」

  「不知道血拚國王跟風騷女王知不知道現在是上班時間?」他黑著臉走進去。

  「呃,我們只是過來透口氣。」芳菲反應快,連忙把衣服鞋子塞進袋子裡。

  「馬上就回工作崗位。」恩尼的態度簡直就是百依百順。

  凱恩黑著臉,不悅地離開。

  芳菲看到恩尼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凱恩的背影,終於憋不住地問了:「你喜歡凱恩多久了?」

  「什、什麼?」他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凱恩啊,你喜歡他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吧?」

  「當、當然。」恩尼方纔的神采飛揚消失了,遮掩的模樣像卡在衣櫃門上,進退困難,出櫃麻煩。「我們一起長大,兩家交誼深厚,我們的友誼也相當深厚,他就像是我的兄弟,我當然喜歡他。」

  「不要跟我打官腔了,恩尼。」芳菲終於說出觀察心得。「我知道你愛他,看你的眼神就知道。」

  恩尼不語。

  「還有,當你知道事務所的人近來看我們太常在一起,開始私下說起我們是看對眼,你明顯地鬆了口氣。」

  恩尼沈默了一會兒。「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當擋箭牌的。」

  「我也不如你所想的那麼愛生氣。」她平緩也輕聲地說著。

  「是嗎?」他喜歡這個朋友,但也利用她來達成掩飾的目的。

  「愛男人、愛女人是每個人的自由,不該受到嚴譴與苛責。你告訴過凱恩,你喜歡他了嗎?或者,你們早就是一對了?」她忍不住低聲問。

  恩尼搖了搖頭。「我沒說過,也不知道他曉不曉得。」

  但是,眼看近來他為了芳菲,頻頻發了無名火,他想,他是沒指望的吧?

  「為什麼不說?暗戀會得內傷的。」芳菲很高興自己派得上用場.從小到大,她最善於傾聽人家心事。「是不敢說,還是不好意思說?」

  「芳菲,我們不要討論這個話題……至少不要在這裡。」

  「那好,今天到我家來,你把事情源源本本地說給我聽。」在恩尼拒絕之前,芳菲已經開口。「我們可以討論怎麼行動。」

  看「這個」郎有情,「那個」郎也有意,這個媒,她是做定了!

  凱恩一眼望過來。芳菲跟恩尼聊得起勁,更令人起疑的,是芳菲主動握住恩尼的手,而恩尼並沒有推開,看起來非常親匿。

  每次他不小心……其實是故意……碰到她的手,她都急忙縮開.現在她卻忙不叠去握住恩尼的手,一掌不夠又來一掌,這是怎樣?差別待遇嗎?

  該死的,他把她弄進自己的地盤,可不是為了圖利別人!

  「你們在聊什麼?」他又黑著臉踅過來,嚴厲地問道。

  「沒什麼,你們聊,我的客戶就快要到了。」恩尼耳根一紅,甩脫芳菲的手,匆匆走人。

  這個瞻小鬼!芳菲不禁氣結。

  「你們剛剛在聊什麼?」黑臉轉向她開炮。

  「沒什麼,隨便聊聊。」

  「我看你們好像相約要去什麼地方?」從現在起,他要采緊迫盯人術。

  芳菲不想壞了恩尼在凱恩心目中的地位,連忙找個借口搪塞道:「我家裡有點重物需要人幫忙搬,恩尼自告奮勇,我就請他幫忙了。他真是個好人!」

  好個頭!好人就不會打你的主意!「你跟他很要好?」

  兩個帥哥成為一對佳偶,不管怎麼說,都是賞心悅目的一件事,至於她那浪漫法國夜就鎖在心裡,當作永恆的秘密吧。

  「恩尼人很好,這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故意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常到你家去嗎?」

  「還好。」既然要開始說媒大計,那就一定要猛誇恩尼的優點。「恩尼是個很好的傾聽者,也是個好幫手,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對藝術的品味那麼的高,上次我們去藝廊,他甚至幫我挑了一幅很棒的靜物畫,掛在我家廚房,非常合適……」

  「你們還「一起」去逛藝廊?」凱恩瞇起眼睛,雙手拍在桌上,撐著  「到底是誰說過要跟我們這些富家公子哥兒保持距離的?」

  喔喔,為了恩尼,他吃醋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口澀澀的。明明兩人擁有過的也只是一夜情,她還曾極力想忘記、撇清,但現在卻忽然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麼提得起、放得下。

  但戲還是要演完全套。「不只逛藝廊,拜他所賜,我現在對紐約有了進一步的認識。他幫我辦了套卡,規畫行程表,讓我能以最劃算的價格進博物館,你知道有些博物館,在某些時段是免費入場的嗎?」她攤了攤手。「沒辦法,現在我是薪水階級,要省著點花。」

  他瞪著她。

  「還有還有,」她補充說明,「恩尼也是個美食家,他對紐約每間餐廳的菜色都瞭若指掌,但他不是只會吃,他還會做菜,每次他來我家,就會做出很多很好吃的食物。」

  兩個人遺甜蜜到一起下廚?「像是?」

  「像是法式舒芙蕾啦、西班牙海鮮燉飯啦、經典的美國牛排,全部難不倒他。我家廚房開張以來,以他下廚做大菜的機會居多。」

  芳菲甜笑的模樣,彷彿真的很幸福。但他可以給她更多的幸福!他怎麼樣也不會放手!他要搞破壞,一定要!

  「聽起來,你們在一起很快活。」他滿心不樂意。他做事從來沒有這麼不如意過!

  「當然,我看到了他的努力,那都是為了要在「他愛的人」面前表現。」她笑咪咪地看著眼前的「幸運兒」說道。

  他愛的人?這麼快就陷這麼深了!凱恩非常不是滋味,髒話在心裡橫飛。

  「看來他的確很努力。」他不鹼不淡,搭上一句。

  「我也是這麼想。」她笑咪咪地衝著他看。「你知道,要負擔一棟房子的貸款,的確有些辛苦。要不是恩尼早就有自己的住所了,我還真巴不得請他來當我的室友。」這樣,你該知道他有多好了吧?

  室友?她居然打起了同居的主意。「哼。」

  「不過,我想他很快就要跟某人另築愛巢了。」她雙眼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愛巢?哼!「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他們是要一起找房子,還是恩尼要帶芳菲回去見父母?

  「沒有意思。」她摸摸鼻子,收回探視的目光。

  「雖然我覺得很可惜,但還是必須要說……」凱恩咳了咳,眼神很犀利。「你們今晚的約會必須要取消了。」

  「為什麼?」她不平地喊。他們要討論,怎麼讓他跟恩尼在一起耶!

  可惡,她居然沒有反駁「約會」這個字眼!

  「今天是安芮孫女的生日,她要提早回去參加慶生會。而你,必須留下來加班。」

  「為什麼是我要留下來加班?」她一臉莫名其妙。

  「我剛剛不是說過了嗎?因為安芮今天不能加班。」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安芮不能加班,關我什麼事?」

  「助理之間要互相支援,這是老闆說的。」也就是他說的。

  「我才進來沒多久,哪有能耐支援安芮的工作?」她合情合理地指出。

  安芮可是事務所的開國元老,負擔相當多的工作量,也查核助理們的工作表現,哪是她頂替得來的?

  「我說可以就可以,要你加班就加班,「基層」哪來這麼多意見?我現

  在又不是要升你的職,你發什麼牢騷?」大老闆開火了。

  「我明明說過不喜歡加班。」她嘟囔著。

  「我又沒保證過?一定不讓你加班。」要耍賴,他自信不會輸給任何人。

  「那我跟恩尼約晚點見面好了。」感情茲事體大,她才剛半強迫地讓恩尼在她面前出櫃,他的心情一定很敏感脆弱。

  「加完班,我會帶你去吃東西。」他冷著口氣強調。「好吃的東西。而且,吃完飯已經很晚了,不適合跟男人獨處。」

  反正他就是要阻止他跟恩尼見面就對了!可惡!看不出來他的佔有慾這麼大!

  芳菲看著他橫眉豎目,一臉不爽的樣子。這傢夥一定很在乎恩尼,才會    極盡所能地想要破壞她跟恩尼在一起的機會,但其實他不知道,她不是想霸佔恩尼,而是在幫助他們啊!

  「好吧,我去請他不必等我了。」她提起兩個紙袋,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凱恩也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經過安芮身旁,看到她衝著他笑。

  「我知道,今天是我孫女的生日,我要提早下班,回去佈置慶生會,我要親手為她烤一個蛋糕,抹上糖霜。哈哈!天知道,我連麵粉放在哪裡都不曉得……」

  「安芮。」他警告地看著這個年近六旬的淘氣老太太。「你在我的身上裝了竊聽器嗎?」

  「這是超級助理的獨家秘密,不能公開。」安芮眨眨眼睛。

  正因為她懂得觀言察色,處事又俐落,深受凱恩倚重,所以才能對他開玩笑。

  「如果這也能成為加薪不加班的條件,我很樂意告訴你,我已經有六個孫子,四個孫女,加上其他家人,一年要過上十八個生日,平均一個月可以用這個借口一到兩次,方便你追求趙小姐。」

  凱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轉開辦公室門把,踏了進去。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7-22 13:48:53

第5章(1)

  這種加班戲碼幾乎每天都會上演一次。

  「我今天「又」不能早點回家嗎?」接到凱恩發來的內部訊息,芳菲再也不願「逆來順受」,直奔他的辦公室理論。

  今天是週末,幾乎所有的人都提前將工作告個段落,因此,事務所裡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

  凱恩將鋼筆插回筆座,再看了看手中文件,合起來,放在一邊等歸檔,才好整以暇地擡起頭來。「不行。」

  「你說過,這是助理之間的支援行動。但為什麼我從來沒見過其他助理來支援?」

  「因為這是兩人一組的支援流程,而你剛好……」

  「跟安芮分到同一組。」她翻個白眼,替他說出那個爛理由。

  「總之,這幾份文件今晚都要處理好,還有,這有件內線交易案,你念商管的,等會兒幫我看看有沒有漏洞。」

  看來這次也是推不掉了!芳菲在他對面坐下,幸好她有先見之明,請恩尼晚一點到她家聊天吃消夜。

  凱恩最近的佔有慾之強烈,別說是當事人恩尼了,就連她這個旁觀者也深感透不過氣,要見面談點「姊妹淘心事」,都得偷偷約。

  幸好她早就安排妥當啦!「我的肚子餓了,沒吃飯,不開工。」

  「我也餓了,叫外賣吧。」

  「你要吃什麼?」她打開「外賣菜單」的電子檔案。

  有時候,事務所會突然忙到沒人有空出外覓食,這檔案裡有最新資訊,也分類整理過了,另備有事務所人員的食後評鑒,很有參考價值。

  至少,要是有人推薦錯誤,大家都知道該去追殺哪個傢夥。

  「由你決定。」點菜大權旁落到她身上。

  除了奴役她、嫉妒她、分化她跟恩尼之間的友誼之外,他對她還算不錯。她迅速上網點好餐點,然後把自己的辦公工具帶過來。

  不久後,外賣送到,她把一個個紙盒打開,放在茶幾上。

  「中國菜?」

  「沒錯。」這是她的陰謀。她每天都點一模一樣的中國菜,如果能看到他嫌膩的模樣,就是加班最好的餘興節目了!

  「同慶樓的川菜做得很好,天天吃都不膩,很高興你跟我有同感。」他走到沙發旁,一派大老爺的模樣,坐下來就想進食。

  可惡!她本來想要藉此折磨他的說!

  芳菲把白飯餐盒與筷子推到他面前,兩人開始吃飯。

  看著外賣食物,她有感而發。「這不是我期許的生活。一開始,我就說過,我不喜歡加班。」

  「這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就是身為「基層」的悲哀。」嗯,這道麻婆豆腐總是百吃不厭。

  儘管肚子餓扁了,她用餐仍足下疾不徐,有雪若琳一脈相承的優雅,卻沒有令人眼花撩亂的禮儀。

  「反正你就是要提醒我「自作孽,不可活」就對了。」

  兩人埋頭吃著,他忽然天外飛來一句:「你會做菜嗎?」

  「你不會嗎?我還以為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呢!」

  「怎麼說?」

  「我們都違逆了家人的意思,沒乖乖照父親挑好的路子走,經濟被凍結,手頭不比外國學生寬鬆,自然練就了超強的耐力跟基本的廚工。難道你不是嗎?」

  「以前有恩尼跟我一起唸書,他很夠兄弟情義,再說,你也知道,他煮的東西也不輸給大廚,所以在這方面,我好像沒受到太多的折磨。」

  兄弟情義?那是你好命,恩尼癡戀著你!不然他哪會天涯海角跟隨著你?少作夢了!

  「改天換你做給我吃。」

  她「哼哈」兩聲,顯然沒有很在意。

  「對了,你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你會不會做這些菜?」

  「會。」她愛死中國美食了。她露出曖昧的笑容。「我會把食譜交給恩尼,以後他會做這些菜給你吃。」

  「噢。」為什麼恩尼要做菜給他吃?是因為她不肯嗎?

  他心中打了個突,只覺這句話有點奇怪,忍不住回看她一眼。

  忽然間,他的眼神灼灼地看著她的嘴唇。

  芳菲忽然間覺得呼吸困難。他的眼神是那麼專注、灼熱,好像在看著什麼珍貴的東西。

  漸漸的,他的眼神蒙上了一層慾望,好像想更進一步……

  她心跳加速,全身血液開始逆流,她想說些什麼話來打破這奇特的感覺,可是,他的眼神就像一把溫柔的箭,把她釘在原地,她根本無法動彈。

  凱恩緩緩地靠過來,看她無措的模樣。只要他多靠近她一些,她的眼神中就會閃著不知如何是好的光芒,好像很慌亂。

  但經過調查,他知道芳菲做過比她所說更多的差事,這女人連挖土機都敢開、卡車也敢飆,曾經在男性粗工領域裡,出賣勞力、賺取學費,也因此,若有必要,她可以飆出各種色彩濃厚、令人臉紅的粗口。但這些能力在他面前,似乎都不管用。

  莫非,那些都是她的虛張聲勢?她想讓自己看起來像只危險女狼,其實,她是再溫和也不過的小綿豐?

  呵呵呵,趙芳菲,你完了,我抓住你的把柄了!

  動啊、動啊!芳菲緊揪餐盒,在心裡對自己吶喊。可是,她拿自己沒有辦法。凱恩看著她的方式,還有他朝她靠近的方式,都能奪去她的目光,好像獵豹在狩獵之前所做的暖身運動,他的姿態優雅,且絕對具有攻擊性。

  似乎過了很長的時間,又彷彿是一瞬間,凱恩來到她的面前。

  她不自覺地張開唇,彷彿誘人親吻。

  他微微一笑。他很想就此吻下去,但現在還不是時候。他們的第一次太轟轟烈烈,只怕嚇著了她,所以,雖然他想要她,但這次要慢慢來。

  「芳菲……」他語似呢喃。

  「嗯?」她看著他的唇,無法控制自己亂飄的想像力,她在回想凱恩嘗起來的味道,陽剛、霸道、充滿專屬於他的氣息……

  他伸出大掌,芳菲不禁幻想那熨貼著自己的臉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大掌緩緩靠近她,芳菲只覺得自己忍不住起了一陣痙攣,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手溫,暖暖的、熱熱的,就在臉龐的側邊……

  突然間,他縮起四指,僅存一根食指從她的嘴唇上緣劃過。

  「甜辣醬。」他突然說起火星文。

  「嗄?」她聽不懂。

  「你的嘴唇上面有甜辣醬。」

  她一愕。「所以你才會……我還以為……」她猛然清醒。

  「我「才會」怎麼樣?你「還以為」了什麼?」他笑問。

  原來她都講出來了!芳菲整個臉都紅了。「沒、沒什麼。」

  「你剛剛該不會足以為我要……」他壞心地頓住。

  她立馬跳起來。「我先去泡茶。你快點吃一吃,吃完我們繼續工作,我可不想太晚下班。」

  她匆匆逃進茶水間。這不像她自己,一點都不像!

  可惡!早在決定要幫凱恩與恩尼作媒的時候,她已經下定決心,要祝福  他們了啊!她怎麼還會有非分之想?

  等凱恩終於放她回家,週末夜已經浪費掉了一半。

  她約恩尼到家裡來喝咖啡、聊心事,想必他應該等得很不耐煩了吧?

  芳菲回到家裡,果然有人在等她。不過,等她的人不是恩尼,而是雪若琳。

  「媽,你怎麼會在這裡?」她工作了五天,被壓搾到最後一分一秒,實在沒有力氣再跟母親硬碰硬。

  糟糕!她該不會知道這是她戰力最弱的時候,所以才來的吧?

  果然,雪若琳眼中閃過不悅之色。「我來探望女兒。」

  「你不喜歡我的狗窩,就不要勉強自己過來.」她直言不諱。

  「就算勉強,也不能改變我關心女兒的心意。」

  「我以為你一直想眼不見為淨。」她喃喃自語著。「這有別人來探望過我嗎?」她四處張望著。

  如果恩尼來了,母親應該不會趕他走才對。

  「沒有。」母親獨有的犀利眼神掃過來。「還有誰要過來嗎?」

  「一個朋友。」她加重強調「朋友」一字。

  她將鑰匙往玄關大缽上一丟,鑰匙與大缽柑撞,發出清脆的聲響。她脫下大衣,掛在門旁的衣帽架上,脫下鞋子,先擦拭鞋面上的汙痕,再放進鞋櫃裡,然後才穿著舒服的室內鞋。

  雪若琳的眼神像定X光一樣,掃瞄她的每一個動作。

  「媽,拜託!不要用那種眼神盯著我,我知道我的動作達不到你的高標準,」她抗議著,往裡面走。「我先進去換件衣服。」

  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住。等等,玄關那個衣帽架,本來底部有點不穩,

  每次掛衣服都搖搖欲墜,但是,剛剛使用居然還站得很穩。

  她又走回去,握住衣帽架搖了搖,果然底盤紮實。

  「媽,是你動了這個嗎?」她下意識問出口。

  「你覺得呢?」雪若琳沒有看著她,但眼中飛快閃過一絲亮采。

  「想也知道不可能。」芳菲暗暗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她老媽這輩子拿過最重的東西,大概是新婚時的捧花吧?拿鐵錘敲敲打打?不,她無法想像那個畫面。

  可能是恩尼比母親早一步過來,順手幫她弄的吧,男人比較會這種活兒,再說,備用鑰匙就放在花盆底下,他又不是不知道。

  一定是他!

  為了逃避跟母親共處,她回房去,慢慢洗了個澡,才又下樓。

  雪若琳仍是一臉深思,那模樣看來就不好親近。

  「你還不準備回去嗎?」她從冰箱拿出優格來吃。

  她搖搖頭,反常地沈默著,也沒對她濕答答的頭髮表示意見。

  芳菲開始覺得奇怪。她咬著湯匙,歪著頭問:「你有心事?」

  「沒有。」否認得很飛快。

  「你不必回去幫父親打點明天的行程嗎?」

  在她回答之前,電話忽然響了起來,雪若琳輕輕震了一下。

  芳菲接起電話。「恩尼,你不來了?喔,好、好……凱恩約你喝酒?沒關係,我不介意,見色忘友才是王道,好好玩哪。」

  話剛說完,她才想到母親就坐在附近。她認識恩尼,更認識凱恩,她剛剛說了「見色忘友才是王道」……

  天哪,她這樣算是揪他們出櫃嗎?

  她再回頭看看雪若琳。母親仿若未聞,看向瓷杯的眼睛好像有點……落寞。這種落寞最容易牽動她的心,以前她在不少室友眼中看過。不是她誇大,她可曾是很多人傾訴心事的最佳對象。

  或許她該問問母親有什麼心事,雖然她總能將自己處理得很好。

  電話再度響了起來,雪若琳又震了一下。

  芳菲發誓,她從沒看過母親有片刻的失態,她忍不住問了:「媽,你在等電話嗎?」

  「這是你的房子,怎麼會有找我的電話?」她淡淡地答。

  有道理,雖然感覺還是怪怪的。芳菲接起話筒。

  「芳菲,你媽在你那裡嗎?」趙英東一接通,劈頭就問。「我留了幾次留言,叫你一回來就打電話給我,你怎麼沒回?」

  問題是答錄機上的燈沒閃啊,她按了幾下。「今天沒有留言啊。」

  趟英東心下瞭然。「叫你母親來聽電話。」

  「稍等。」她按著話孔。「媽,我家真的有找你的電話。」

  「跟他說,我現在不方便接聽。」

  她如實回覆:「爸,媽說她不方便接聽,你要不要晚點再打來?」

  「少跟我玩你媽教你的那套社交辭令,我知道她不想接。可惡!留言八成也是她刪的。」趙英東的聲音飽含怒氣。「告訴她,我讓司機過去接她。」

  芳菲感到好氣又好笑。什麼嘛!從來只會為了她的管教問題而起齟齬的父母,現在居然莫名其妙地吵起架來……但這是吵架嗎?

  「你等等……」她又按住話孔,轉頭說道:「媽,爸要司機來接你。」

  「如果是司機過來的話,那就不必了。」

  她原封不動地把話轉述給趙英東聽。

  「那她到底要誰過去接她?」

  「爸問你,到底要誰過來接你。」

  雪若琳長長地歎了口氣。「告訴他,我要在這裡住一晚。」

  「嗄?」這次,芳菲忘了遮住話孔,趙英東也一起叫了起來。

  「叫你媽來聽電話!叫她接!」趙英東大嚷著,咆哮跳出話筒。

  雪若琳很優雅地放下杯子,很優雅地站起身,很優雅地接過芳菲手中的話筒,但是稍嫌用力地掛回去,電話卷線在牆上晃來晃去。

  她優雅地轉過身,笑了笑,鎮定地看著嘴巴張成O字形的女兒。

  「媽……」她震驚到無言.

  下一秒,電話再度催命似地急急響起。

  雪若琳往電話接頭輕輕一按一扯,電話線鬆脫,鈴聲打住。

  屋裡突然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芳菲忍不住嚥了嚥口水。這……真的是她的母親雪若琳嗎?她該不會是被異種生物附身了吧?

  「你不介意過一個清靜的週末夜吧?」

  「呃……什麼?不,一點都不介意。」是她的錯覺嗎?母親的嗓音婉轉  得令人發毛。

  她那精擅什麼菜配什麼酒、什麼酒配什麼杯、什麼衣搭什麼鞋的母親,居然會知道電話線的接頭在哪裡,真是不可思議!

  「那個……」她的眼角又不自覺往那個曾經罹患「長短腳」的衣帽架看  去。說不定……搞不好……也許……

  「怎麼了嗎?」雪若琳挑了挑眉。

  「沒、沒什麼。」她的腦子塞滿了太多問號,必須獨處思考,她甚至沒有時間哀悼要跟母親相處一整夜……或許是整個週末假期。「我先回房,你、你知道客房在哪裡吧?」

  「不知道,但一間一間找也不會浪費太多時間。」雪若琳淡道。

  「有道理。」母親這是在譏諷她房子小,她還聽得懂。

  芳菲扶著牆回房,不知道哪一點讓她比較驚訝,是母親完美貴婦的形象開始破裂,相敬如「冰」的父母會吵架!!卻不是因為自己,還是她居然能把電話線正確地取下,而非粗魯地一把扯掉。

  雪若琳回到座椅上,偏頭看著下午差點砸下來、打到她的頭的衣帽架,現正穩穩地站著。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突然歎出一口長長的氣。

  是夜,凱恩採取行動了。

  愛情這種事沒得退讓。如果恩尼不是與他一路相交的好友兼兄弟,他是連知會都不知會一聲,就會直接踢他出局。

  但因為他是恩尼,所以凱恩約他在一家靜謐的酒吧相見,兩人坐在吧台邊,耳畔有低旋回轉的爵士樂相伴。

  「恩尼,你曾經看過我假公濟私嗎?」酒才送來,沾了沾唇,他便開門見山直接問。

  恩尼搖頭。

  「事務所裡有哪個人是沒經過考核,直接走後門進來的嗎?」

  恩尼頓了一下。說沒有,是沒有,所有的律師都是經過層層審核才聘來,但說有,也是有的,不就是……

  「芳菲。」凱恩替他答了。「芳菲.趙。」

  恩尼突然覺得胸口緊窒。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終於體認清楚。有些事即使先前已經知情,但他仍不願去面對,希冀擁有一個夢想。

  此時看著凱恩堅毅的眼神,他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凱恩之所以屢屢找理由要芳菲陪著加班,就是為了阻撓他跟芳菲見面。

第5章(2)

  「她之所以讓我打破原則,只有一個理由。」凱恩輕柔地開口。

  恩尼只覺得他的天地就要為之毀滅。

  凱恩的口氣轉為認真嚴肅。「我相信,你也清楚那個理由。」

  他閉了閉眼睛。「你……要她。」

  「清楚就好。」凱恩的鷹眼盯緊了他。「我樂於接受挑戰,但我要先說明,我盯上她不是一年兩年的事,過去我沒有鬆手過,以後更不會。我要定她了,即使代價是跟任何人決裂……包括我最要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事業夥伴。」

  恩尼睇著他那決心淩駕一切的眼神,感覺世界就在他腳下崩毀。

  「我知道。」他嚥下這輩子喝過最苦澀的酒。「我知道了……」

  為了端正她支持同志愛、祝福凱恩與恩尼的思想,免得自己再無端想入非非,芳菲決定,該是她出馬的時候了。

  她找了恩尼好幾次,但他最近好像接了大案子,忙得不可開交,也因此約好一起吃飯的時間,他放了她好幾次鴿子。

  好不容易,讓她在圖書室裡逮到一個跟他單獨相處的機會,她忙不叠地拉著他到角落說話。

  「恩尼,我想了想,凱恩對你應該是有意思的。」因為他頻頻擡手看表,她只好直接切入重點,速戰速決。「我來撮合你們好不好?」

  手腕輕輕放下,恩尼拾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

  「怎麼了?幹嘛這麼奇怪地看著我?」這不是她預期中的反應,最近恩尼變得好奇怪,疏離且陌生。「我還以為這會讓你開心哩。」

  「你為什麼會覺得凱恩對我有意思?」

  「因為他拷問了我很多遍,每天都問,恩尼最近有找你嗎?他跟你在一起都做些什麼?恩尼跟你很要好嗎?恩尼還常去你家嗎?恩尼最近也帶你去  逛藝廊嗎?他滿口說的都是你,三句不離你。」

  也滿口都是你,三句不離你。

  恩尼的笑容中藏著一絲苦澀。「你不覺得,這些問題可以理解成他對話中的另一個人有意思?」

  「什麼啊?」她想了想,話中另一個人?那、那不就是她嗎?

  芳菲臉兒一紅,匆然想起前幾天的糗事。他不過是好心要替她擦掉甜辣醬,她卻以為他要、他們要、他們即將會……

  她下意識地抿了抿唇,隨即發現自己這個動作很蠢,好像她還在期待些什麼。她拍了拍後腦勺。停止!停止!她在亂想什麼?

  「怎麼了?」看她雙頰酡紅,就知道他們之間肯定有化學變化。

  「沒事沒事。」

  恩尼垂眼看著她。

  凱恩說過,他盯上芳菲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他依稀記得,凱恩是在三年前跟女人們斷了交往關係。雖說那時事務所那時正陷入與與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的爭戰之中,但他跟芳菲應該就是在那時邂逅。

  這麼一來,她又是抱著什麼心思,想撮合他們?

  「你不覺得這樣很奇怪嗎?」他問。「把兩個男人湊成一對。」

  「為什麼會奇怪?可能……凱恩比較晚發現自己的性向,因此以前有過女朋友。我查過這方面的資料,知道有人會「晚熟」,因此內心很矛盾,一方面對你極有佔有慾,一方面卻還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偏好」,所以情緒才會起伏不定。」她小心翼翼地說著。「不過,只要有人點醒他、推他一把,不就成了嗎?」

  芳菲清澈的眼中找不出一絲戲譫雜質,她是認真在看待整件事。

  「凱恩人長得帥,家世好,能力一把罩,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你怎麼會以為他是Gay」恩尼故意冷笑著問。

  「你還不是一樣?長得帥,家世好,能力一把罩,而且溫柔體貼,像你這樣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但你還是Gay。」

  同理可證,不是嗎?

  「難得耶!像你們這樣的男人,大多都是自命風流的種馬。如果你們「在一起」,雖然會讓很多女人扼腕,但總比傷心來得好。」

  她興致勃勃的模樣惹人發噱,但他心裡卻淌過了暖流。恩尼聽得出芳菲是真心誠意在祝福他們,怪不得凱恩對她心有所屬好幾年。

  「我已經想了一個主意……當然要經過你的同意。就是,我想約凱恩到我家,提議幫他……」她嘀嘀咕咕說出她的計畫。「就在這個時候,你出面表白你的心意。」

  恩尼的呼吸為之一窒。

  「我想,以凱恩的個性,聽到你告白,他一定會先抗拒一下,但我們就是要製造一個讓他即使抗拒也無路可跑的狀況。」她以拳擊掌,相當豪氣。「這樣,他才會正視自身的渴望。」

  恩尼沒說話。老實說,他已經知道凱恩的心意,因此覺得她所提出的方法近似惡搞,但她顯然不這麼認為。

  她真的相信,只要他一出手,凱恩就會手到擒來。

  「怎麼樣?這個主意不好嗎?嗯……的確是不怎麼好,告白應該要選在有氣氛的地方,而不是這麼不羅曼蒂克的場景。」,        「不。」他突然出聲,眼中有抹罕見的篤定。「我覺得很好,就照你說的去辦。」

  「真的?」芳菲驚喜地看著他。

  「真的。」然他心中另有打算。

  「那我去約凱恩,上帝保佑,讓我約得動他!」她衝到圖書室門口,又回過頭來,拋了飛吻,壓低聲音道:「我先預祝你告白成功!」

  恩尼看著她跑開,心中有千百種滋味在翻攪。

  他確信,芳菲當然約得動凱恩。凱恩何止會答應?他還會樂歪了!

  「我必須老實說,以一個之前千方百計讓我踏進家門的女人來說,你的改變不是普通的大。」

  凱恩踏進芳菲的小屋,這一回,名正言順,應主人之邀來訪。

  「嘿嘿,人總是會改變的嘛。」

  「突兀的改變通常不是什麼好事。」

  芳菲雙手抆腰。要不是為了替恩尼作媒,她才不會這麼好心哩。天知道他這位名門之後,又是炙手可熱的律師,手上還有幾個大案子,會不會有什麼八卦記者跟蹤啊?

  她這可是搏命為朋友的愛而犧牲奉獻啊!雖然偶爾也會有心痛的感覺,但她用力壓一壓,那種感覺就沈進心底了。

  「你就是死不相信你會有好運就對了?」

  「如果這真的是「好運」的話。」

  「當然是「好運」。」她先倒杯紅酒給他。「而且,是桃花運。」

  他緩緩揚起性感的微笑,看得她臉紅心跳。

  「是嗎?桃花運?」

  她的笑容,讓芳菲覺得房間突然變得好熱。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她直想朝著臉頰煽風。她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這種情動的反應?凱恩是恩尼的。凱恩是喜歡恩尼的,她該不會還對他有什麼不良期待吧?

  不行,作媒就要公正!

  「你先坐下來吧。」

  「你還好吧?」凱恩湊近她的耳邊吹氣道:「你看起來好像很……熱。」

  「以前你的朋友來你家做客,都是怎麼著?」

  「我……」想到自己等一下就要親自摸上他的臉頰,跟他的距離可能會靠得更近,她心理就一陣緊張。

  「通常,我的朋友,呃,來找我,我們會聊天,談談心事……」

  「你想跟我談心事?我有更棒的主意。」他眼睛一亮。

  「不,沒有什麼更棒的主意,就是聊心事。通常都是別人跟我談的比較多,你肩負重責,又是自行開業,還跟家族事務所打對台,應該有不少壓力才對,你可以一口氣全說出來,發洩一下。」

  「通常我都用別的方式發洩壓力。」

  芳菲故意不去理他話語中的曖昧成分。真過分,他明明就跟恩尼互有好感,表現得也很明顯了,居然還想拿她當作擋箭牌!她繼續說道:「然後,  我們會互相幫對方擦指甲油……」

  凱恩駭異地看了她一眼。「你休想在我的指甲上,塗上那些紅紅綠綠的玩意兒。」

  太有趣了!要是下次他惹到了她,她敢保證,他馬上會有十指非常美麗的指甲……或許他正視「性向」之後,還會樂此不疲哩。

  「或者做瞼。你選一個吧!」

  「做臉?」他的表情像是腳趾頭被老鼠咬了一日。

  「我們都是這樣的,難道你要一直坐在沙發上,看著我說話?那樣不會很無聊嗎?」

  他的眼神順著她曼妙的曲線,蜿蜒而下。「有你,就不會無聊。」

  還在亂放電!真是亂來。「好啦,為了邀請你來,我已經事先調好了海藻泥面膜,快點躺下來。」她打開冰箱,拿出一個玻璃缽。

  裡面有綠綠、黏黏、稠稠的怪東西。凱恩驚恐地看了一眼,打定主意,要他如此犧牲,她必須提供更好的福利才行。

  幸好他談判也行,耍賴也不賴。「你不坐下來,要我怎麼躺?」

  「嘎?」

  「你不打算提供你的大腿作我的枕頭嗎?」這是福利。

  她差點把一整缽的海藻泥倒在他頭上。

  出借大腿不是不行,但只要一想到,他的臉會太靠近私密地帶,他擡起眼就可以仰視她的酥胸,天哪,芳菲的喉嚨開始發乾,女性超敏感神經完全活絡起來。

  「這裡不是專業美容院,我得不時起來擰毛巾,或拿其他東西,沒辦法當你的枕頭。」

  看著凱恩流露出「太可惜了」的眼神,她幾乎要馬上坐下去,沙啞地說聲「來吧,靠過來吧!」可是不行!

  「你可以枕著這個。」將玻璃缽放在幾上,她把靠枕塞給他,示意他躺在沙發上。

  「一點熱度也沒有。」他以確定她聽得到的音量抱怨。

  「我幫你拿熱敷袋,這樣會比較舒服嗎?」

  她不爽了。「哪來那麼多意見?躺好!」

  芳菲先幫他深層清潔。他的膚質很好,不是娘兒們似的滑不溜丟而不是平整、暖熱、下巴帶點鬍渣的純男性觸感。當她的手指碰觸到他時,她忍不住要顫抖。

  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天生帶電體嗎?把她電得頭就快要暈了。

  她的手指不經意間靠近他的嘴唇,凱恩瞇著眼睛看到了,輕舔了她一下,她像觸電般,差點把整個玻璃缽扣上他惡臉。

  「喂!」

  「幹嘛?」他的眼神很無辜。

  「不要玩啦!」她紅著臉制止他,眼神不安地朝樓梯方向溜去,更加小心地避開他的搞怪範圍。「……好了,這個海藻泥要敷上十五分鐘,你閉著眼睛休息一下,我去把手洗乾淨。」

  她轉身要走,衣擺突然被拉住……他的手就在靠近她臀部的地方,嚇得她立刻回頭。

  「可是,我們剛才什麼都還沒有聊到。」他目光神亮地瞅著她。

  這男人沒救了,敷著面膜也能放電。她更沒救!還被電到麻了一下。

  「等等就會聊了啦,不要這麼心急,你躺著不要亂動,不然會把海藻泥滴得到處都是,也別再講話了,小心長皺紋!」

  她扯回衣擺,輕手輕腳地躡上二樓.

  此時,恩尼一身帥氣,在客房裡等候。

  「剛剛你叫了一聲,怎麼回事?」

  「沒有啦,我……」想到凱恩的舌頭舔在她手腕的觸感,她的臉又紅熱了起來。「我差點把這個玻璃缽給打翻了。」

  「喔。」

  「快點,快趁現在去告白,我在海藻泥膜裡加了很多保濕材料,凱恩的臉不會緊繃繃的,你去跟他告白,就算他再不情願「出櫃」,一時半刻,他也脫逃不了。」她打的正是這個好主意。

  「芳菲,我……」恩尼眼色複雜地看著她。

  「別再「我」了,機會不等人,快去快去!」

  她匆匆把手洗乾淨,拉著恩尼,像兩隻小老鼠一樣,從樓上溜了下來。

  「記得,親親之前,要先幫他擦掉面膜喔,不然你們兩個都會變成「史瑞克」!」

  芳菲把恩尼往起居室一推,自個兒從後門跑了出去.

  兜風去囉!她拿出車鑰匙,往車子跑去。

  她之前刻意把車停得遠一點,就是不想被人聽到發動引擎的聲音,這樣溜才刺激!

  太好了,一切都如她所設計,但願結果也是皆大歡喜。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7-22 13:49:49

第6章(1)

  精油的味道非常宜人,大大小小的香氛蠟燭將幽暗的起居室點綴得很打氣氛,他喜歡的爵士樂也在耳邊迴繞。

  凱恩放鬆了下來。雖然不知道芳菲為什麼要幫他敷臉,但他喜歡她的小手在他的臉上動來動去的感覺。

  決定了,以後這就是他們一起享受生活的方式之一。

  他閉上雙眼,雙踝交疊,單手扣著腦後的枕頭。

  輕柔的爵士在空中飄蕩著,芳菲的小屋雖然一點也不氣派豪華,卻有一種「家」的感覺,讓人一進來就放鬆,逗留著不想走。

  這時,他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就坐在一旁。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慢?」他閉著眼睛,神情很放鬆。「我必須為先前的大驚小怪說抱歉,敷臉的感覺其實還不錯。」

  「是不錯。」男人的聲音。

  這是恩尼的聲音!凱恩從沙發上跳坐起來!

  「搞什麼鬼?恩尼,為什麼你會在這裡?」他的面膜還糊在臉上,讓他自覺有點狼狽。這種事,不應該是他跟芳菲問的私密行為嗎?怎麼會突然岔出第三者?「芳菲呢?」

  「她出去買點東西。」

  「我之前警告過你,離她遠一點。」他的口氣在一瞬間下降到冰點。

  「是她讓我來的。」

  「你說什麼?」那頭萬惡小黑羊居然擺了他一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凱恩眼中的警戒,讓恩尼好哀傷。「她……想撮合我們兩個。」

  一連串的髒話從凱恩的口中爆了出來,他站起來,往浴室走去。

  「我去把這該死的東西洗掉,你最好也到廚房洗把臉,讓腦袋清醒清醒。」說著,他往走廊底問走去。

  「凱恩,我愛你。」恩尼平靜卻絕望地說道。

  他止住了腳步。「……你愛我?」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愛上你了,難道你沒有感覺到嗎?」

  凱恩略一思索,就明白其中細節。「因此你告訴芳菲,讓她來設計這一切,就為了方便你說出這段話?」

  「不,是芳菲自己看出來的,她想要幫我。」

  她完了!她居然煽動他的兄弟來對他示愛!

  凱恩隨手抓起一旁不知是啥的布料,往臉上揩了揩,才轉過來。

  「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心在她身上,為什麼還要讓她來設計這件事?」

  想用滿臉綠泥來讓他乖乖就範?丟這麼一點小臉,他還不看在眼裡!

  「因為,我知道我的愛情是注定要夭折的,但還是希望有說出來的機會,即使你並不在乎,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當然,我也知道,這句話說出來,我們的關係會為之改變,也許你會覺得我噁心,甚至不想再搭理我……但,芳菲是一個很好的小女人,她值得你所有的愛。當她提議要幫我制  造告白的機會,我不想拒絕。相信我,看著她掙扎,又想祝福又是難過,我的心一樣不好受。」

  那頭小黑羊也掙扎過嗎?如果是的話,他可以幫她減輕點罪名。

  恩尼把手扣在心上。「既然這顆心注定要死,我選擇讓它死在芳菲的手中,至少我心甘情願。」

  凱恩默然不語。

  「我準備退出合夥人,這是我的律師的名片,我會請他跟你聯絡。」恩尼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張名片,輕輕擱在桌上。

  他以為他會痛哭一場,他以為他想大醉十天,但不知為何,只覺得鼻子酸酸的,眼中有蒙霧,胸中那塊梗了許久的石頭化為輕煙,不見了。

  「謝謝你,再見。」

  就在恩尼即將走到門口的時候,凱恩出聲了:

  「等一下。」

  恩尼腳步一頓,兩人靜默許久,凱恩才又開口。

  「不管你愛女人,或愛男人,我們過往的情誼不可抹煞也不會改變。」

  他揚著真摯的目光。「或許短時間內,感覺會有點怪,但你始終是我的好兄弟,不管你願不願意。除了不能愛你之外,其他的事,我都能為你辦到,就像你對我的那樣。除此之外,我也希望你找到真正能愛你的人。」

  說畢,他進入洗手間,把臉上那些墨綠色面膜洗掉,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原來,恩尼不是在打芳菲的主意。原來、原來、幸好、幸好!

  他聽到前門有被打開的聲音,接著是引擎發動,恩尼離開了。

  但他可不打算走人。

  他要等那頭小黑羊回來,用他的方式,好好「處罰」她一頓。

  自從離開住家之後,芳菲就開著車子到處亂晃。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心裡像是被一塊大石頭壓著,石頭愈來愈沈,她的心情也愈來愈沈。離家之後,那種雀躍的心情就像被拳霸KO了一樣。她    突然擔心起,萬一凱恩跟恩尼變成了一對,那……她該怎麼辦?

  笨蛋!笨蛋!她今晚所做的一切,不就是為了要成全他們的好事嗎?現在才來煩惱自己孤家寡人,不嫌太無聊了嗎?

  芳菲發現,自己沒有了原先雀躍的心情,或許該說,那種雀躍都是自己做給自己看的假象,她奸像沒有想像中那麼樣的……不在意。

  人是她撮合的,照理說,她應該要很開心,她甚至去買了一瓶上好的香檳,可是,香檳並沒有帶來歡樂的氣氛,她反而一直想起凱恩伏在她身上輕舔的巴黎之夜。

  她一直晃到午夜,才回到居住的寧靜社區,用遙控器打開車庫的門,停好車子,才拎著香檳,垂頭喪氣地回到屋裡。

  燈,只亮了一盞立燈,屋裡靜悄悄的。她鬆了口氣,淡淡的失落感隨即襲了上來。她果然沒看走眼,凱恩跟恩尼很速配,也配對成功了!

  「你去「洗個手」怎麼洗這麼久?」

  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把她嚇了一跳。

  「凱恩?」長沙發旁的閱讀立燈下,躺著一臉好整以暇的凱恩。

  他姿態悠閒,領口鬆開,腳踝交疊,輕輕搖晃著,好像這裡就是他的家,她有一種進錯門的感覺。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們該不會就選在這裡喁喁私語,幽會了起來吧?先前看到屋子是暗的,她還以為他們已經跑去慶祝了。

  「恩尼呢?」

  「回去了。」

  「回去了?」她傻傻重複。「可是……」他告白過了嗎?

  「過來。」他低沈地命令著。

  她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朝他走去。他勾勾手,她便坐在他身側。

  啊,好想一起躺下來,躺在他身旁,窩著……體內彷彿有什麼以他為引的情騷正在鼓噪。

  他接過她手裡的瓶子,看了下,放地上。「香檳?做什麼用的?」

  「呃,慶祝你們、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她吶吶地說道。

  她看起來不像要參加慶祝會,反而像是落單弧寂的小羔羊。「歡迎你自投落網,我喜歡這種重溫舊夢的感覺。」

  「什麼意思?」

  他將她往後一扯,她趴跌到他身上,她還來不及用手撐起自己,就被他一手勾住腰後。

  「凱恩,你在做什麼!」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被他帶轉半個圈,整個人被閒在沙發椅背與他之間。

  男與女,堅硬與柔軟,緊緊相抵,兩具身軀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凱……」她驚慌的低語,被他吻進唇裡。

  太久了!離上次的徹底饜足已經過了一千多個日子。他沒有一天不在渴望她的味道。他放縱自己享受著她的甜美,她的生澀一如巴黎那夜,在他靈活的攻擊之下,她只能笨拙地反擊。

  然而,反擊終究是互動之一,慢慢的,這種劍拔駑張的感覺消失了,他珍惜地啜吮著她,她的唇辦好似玫瑰花辦,甜且香,柔嫩得讓他一再品味,不忍放開。

  許久後,他才依依不捨地放鬆一點點,額頭抵著她的。

  「就是這個意思,我愛女人,不愛男人。恩尼永遠是我的兄弟跟朋友,旦絕對不會是我的情人。」

  她被吻得暈頭轉向,並未把他的話聽進心裡去。「這種事……這種事用講的就可以了。」

  「我喜歡用行動證明、比較有說服力。」他壓擠著她。

  要證明找別人證明去!「放我起來。」

  「我覺得這樣說話,感覺很好。」

  「放我起來!」她拍著他的手臂,漲紅了臉。

  他一臉邪惡與無賴,甚至還故意壓著她磨蹭兩下,她的臉紅得像朵盛放玫瑰,因為她知道,卡在兩人之間,絕對不容忽視的巨大是什麼。

  啊,好久不見的「他」!她忽然想起,冰箱裡還有幾盒新鮮草莓說……

  他、她、香檳、草莓,時隔三年,終於又全部聚在一起了。

  「原諒我剛剛擅自打開過冰箱,發現了幾盒新鮮的草莓。」他的微笑離她好近好近,她彷彿在他的熱力裡燃燒。「但是我現在不想去拿。」

  「為什麼?」她傻傻地掉進了他的調情陷阱。

  「因為抱著你的感覺真好。」他埋進她的頸窩,深嗅一口馨香。

  對,抱著他的感覺真的很好、很有安全感,但……她模模糊糊地記起,

  恩尼離開了,凱恩說他無法愛上恩尼,因為他愛女人……

  那她陶醉個什麼勁兒啊?人家是愛「女人」,又不是說愛「她」。

  她瞬間清醒過來。「恩尼都走了,那你還留在這裡幹嘛?」

  「等門,陪你。」他啄了啄她的額頭。

  「不,不用陪我,快滾回去吧。」她用力推他,可是每一次推他,他都不動如山,任兩人親密相抵的秘處相撞摩擦……

  她嬌眼瞪他,他不為所動,氤氳眼神中勃發著情慾。

  她改採哀兵政策。「恩尼會希望跟我談一談。」

  她老早就有萬全準備,一旦凱恩擺譜,恩尼告白暫敗,冰箱裡還有好多東西等著他,大吃大喝來發洩。

  「不,他不會希望跟你談。事實上,我想他需要靜一靜。」

  「為什麼?」她瞪大眼睛。「就算你不愛恩尼,你還是要為了他跟我爭風吃醋?」

  她到底在想什麼啊?到底是從哪一點推斷出他愛男人?敢情是嫌巴黎那一夜不夠火辣7

  「因為,你是他的情敵。誰會想要在這個時候接受情敵的安慰?」

  「噢。」恩尼一定很難過,才剛告白失敗就有情敵竄出來……等等!

  「你剛剛說了什麼「情敵」?誰是「情敵」?」

  「不就是你嗎?見到你,他只會更難過而已。」

  芳菲紅唇微張,整整半分鐘說不出話來。她是恩尼的情敵,豈不就代表,他的意中人是她?她先是高興了一下下,馬上又愧疚了,隨即想到,這或許只是他拒絕恩尼的推托之詞而已。

  她懂了!「你在生氣,氣我幫你敷面膜,再讓恩尼告白那件事嗎?你覺得沒有面子?」

第6章(2)

  「我更氣恩尼可以在你家自由來去。」他傲然說道,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

  在芳菲回來之前,他已經想了個徹底。從回憶中,他可以找出許多蛛絲馬跡,只是他從來沒留上心。例如:恩尼從來不交女朋友,也對女人不感興趣,他甚至沒有說過任何黃色笑話,也不喜歡運動畫報之類的男性讀物。

  大學時代,他還曾經因為有人譏笑恩尼是個Gay而痛揍對方一頓,但誰料得到呢?他就真的是Gay。

  這使得恩尼的威脅性大大降低,但他仍必須要說,他還是不喜歡見到任何男人跟芳菲經常膩在一起,即使是Gay也一樣.

  「我的天,你太會搞破壞了!」芳菲真想用香檳的瓶子砸死他。「如果你對我生氣,就衝著我來,何必編這種謊話騙他?」

  她氣沖沖地罵道,用力想掙脫他的圈抱,結果他居然把腿壓上她的。

  「把兩個本來是好朋友的人,變成彼此有心結的人,你覺得很高興,是不是?」

  「不要再動了!你再扭下去,我可不保證後果。」他低聲警告。

  她乖乖聽話。這裡是紐約,做壞事一定會被逮到……至少比在巴黎容易。「你不該拿我當擋箭牌,這種行為很可恥。」

  「誰說我把你當作擋箭脾來著?」

  她呆了。

  他低頭凝視著她,再清楚地說一遍:「我並沒有拿你當擋箭睥。」

  她只覺得全身都在融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說的那個意思。」他吊她胃口。

  她不是凱恩的擋箭睥,那就代表,凱恩是……喜歡她的囉?芳菲低頭,她需要想一想,再想一想,事情太複雜了……

  但不同於腦細胞的,是她全身上下的細胞都處在極度興奮的狀態,這是這個晚上她感到最對的一刻,但是,她應該有罪惡感,她應該要有的!

  可是……她偏偏沒有。

  「芳菲?」

  「你、你……你怎麼可能?」

  「你被我的告白嚇到了。」

  「哪、哪有什麼告白啊?」沒有愛啊、喜歡啊、中意啊、傾心啊之類的詞彙,都不算告白啊?

  她一直往後躲,好像想把自己塞進沙發隧哩,那種器官的表情和躲避他的動作,不像是驚恐,反而比較像是害怕。

  害怕他要侵入她柔軟的女性殿堂。

  沒錯,他的確想,而且他今晚就要「登堂入室」。

  「你以為,我上回是為了什麼才參加你們家的晚宴?我從來沒去過,不是嗎?」

  「這我怎麼會知道?」現在,她已經像一隻壁虎一樣,貼在沙發椅背上,但他還是纏著她不放。「我跟你又不熟。」

  又是「不熟」?哪來這麼多「不熟」?難道她以為他不知道,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嗎?他們之間的關係遠比她所說的「熟」多了,也「深」多了。

  他惱火。「我是為了你才去的。」

  「是、是嗎?那我可、可真是榮幸。」她開始語無倫次。他雙眸專注在她臉上的樣子,讓她渾身發燙。

  「我為了要得到你,才把你弄進事務所去。」

  「你好卑鄙!」

  「是誰曾告訴我,她擔心有一天再也不能拿讀書當作借口,就會被父母抓回家關起來當大小姐?是誰要我發誓三遍,要我一定要去救她?」

  「……誰?」她全身僵住,冒死發問。他、他怎麼知道這個秘密?

  不管她在父母面前如何執拗,她還是會渴望一個能保護她的白馬王子。

  「是誰說,希望自己是被真誠的接納,而不是因為妝點得像芭比娃娃,才收到莫寧奇妙的讚美跟虛假的交情,那樣的虛偽她受不了?」

  「呃……」這話聽起來很像是、很像是她的心聲。

  「又是誰說過,她必須要小心翼翼隱瞞家裡有錢的實,否則在一般人當中,找不到真心、不奉承的朋友?」

  「欸……」

  「還想裝傻嗎?」他低吼著,嘴唇碰著她的,就像在吻她。

  「你、你怎麼會知道這事?」

  「看來,你把巴黎那一晚的事情都忘光了吧?」他陰惻惻地笑著。

  「也不是……」這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從不對第二人言,她怎麼、怎麼會告訴偶然相逢的凱恩?難道那晚真的醉糊塗了?

  那她有沒有把她的「終極秘密」說給他聽?天那,最好不要!

  他蕩出邪惡的笑容,就像那晚將草莓灑在她身上那樣。

  她心中警鐘急響。

  「既然我幫你複習過一遍酒後的心聲,索性把後頭的一併複習吧。」

  「不行!」

  「原來,你記得後頭是什麼嘛。」他輕咬她的粉頸。

  「凱恩,不行。」

  「告訴我為什麼不行。」

  「我、我不喜歡一夜情。」尤其是讓人回味,夢裡也銷魂的一夜情。

  她不是沒有想念過他,他與她緊緊糾纏時的喘息、低咆、申吟,他全力推進她身體時的奇妙悸動,還有他釋出自己時的失控顫抖,都在她的夢裡,夜復一夜地上演。

  糟糕,想到這裡,她發現自己體溫在飆高,也好想扭動身體。

  「所以,我們就不該讓巴黎那一晚成為一夜情。」他堅定地說道。

  「不不不,那晚是個錯誤,就把那個錯誤留在巴黎好了。」

  討厭,她可以感覺到,不只是他的昂挺變得更堅硬,連她的小腹也騷動得更厲害了。

  「你是說,我們要搭飛機去巴黎,專程做愛?」他故意裝作聽不懂,大掌悄悄移位,從她的後夾擺下探入。

  做愛?她差點噎到了。「神經病才專程飛到巴黎去做愛」

  「我們不是神經病,我們在這裡做就好。」

  「不要,我們什麼都不做,你放開我!」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嬌軟。

  「看著我。」他的大掌拂過她的背部。「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不思念這一切,你也不要它發生。」

  她看著他變得幽深的眼眸,只覺得胃部一陣痙攣。

  「我……」其實她要,很想要。

  她想貼在他身上,恣意扭動。他是最強的催情劑,只要兩人單獨相處,她就會忍不住想貼上去,或要他靠過來。

  「我……該死的,這根本不公平!」因為他受她的影響,並沒有那麼大。

  「我將你的咒罵理解為你也想要,可以嗎?」他將她的裙子往下拉。

  而她居然相當配合地抽出雙腿!她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愧。

  當那雙光潔渾圓的長腿劃過半空中時,凱恩的喉間發出一聲奇怪的咕噥。「幫我解開皮帶。」

  「靠這麼近,要怎麼解?」為了修正剛剛太過孟浪的動作,她決定找機會開溜,她才不要一頭熱地投入歡愛之中。

  他看起來只是飢渴,又不是為了「她」飢渴!

  但是,凱恩已經解開她的襯衫衣扣,扣子退守到哪裡,他的唇就跟到哪裡,在她的肌膚上印下一個個濕熱的吻。

  「凱恩!」她驚叫,感覺到女體細緻密處已為他有了情動。

  一個不注意,他已經吻到她的低腰底褲邊緣。

  「嗯?」他退開一些,將她夾在沙發椅背與他之間。「歡迎我,芳菲。」她的喉嚨發緊。

  「像上次那樣歡迎我。」他回到她身邊,眼底燃燒著熊熊火焰。「我愛你邀請我的模樣。」

  只是愛她「邀請」他的模樣?火熱之中,她仍感到心裡有那麼點空虛。但,她當然會邀請他,因為她渴望著他。她顫抖著將手放在胸前,握著前扣。

  他熾熱的目光幾乎要爆出火花來,凱恩的聲音沙啞,低得不能再低,卻字字清楚。「你不知道,那是我見過最美的一幕,夢到它,我甚至會疼痛地清醒過來。」

  是嗎?他也會夢到她?

  「每一夜。」他回答。

  啊,原來她不小心問出口了,不過,他的回答讓她滿足地笑了。全身上下唯有他能啟動的情慾細胞從活絡到鼓噪,從鼓噪到開始瘋狂。

  狂喜過後,他望著情思朦朧的她,不住輕吻著她的背。夜還長著呢,小窩雖然小,但要回她的主臥房,一路上,他還有很多招式可使。

  今晚,他要徹底征服她的身體、她的心……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7-22 13:50:42

第7章(1)

  幾場雲雨過後,回到主臥室,被折騰一整夜的芳菲幾乎一沾枕就睡得不省人事。

  他貪戀地看著她蜷在他懷裡的睡顏,心裡有無限滿足。

  其實,早先在芳菲還在路上開車亂晃,凱恩正悠閒地躺在沙發上休息時,雪若琳來過。

  當她用備用鑰匙打開門,屋裡一片黑暗,正當她踏進來關上門時,凱恩以為是芳菲回來了,他敏捷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沒想到這一坐起來,一隻高跟鞋立刻朝他揮來,動作快到讓凱恩心裡打了個突。

  他知道芳菲的住處有朋友來來去去,但是……還有鑰匙?

  高跟鞋飛快地朝他砸去,他伸手去擋,那一瞬之間,他感覺到對方的手勁很大,出手也相當狠。凱恩抽掉她手中的高跟鞋,並點亮房裡的燈。

  「雪若琳?」他想也沒想到這個可能性。

  「凱恩?」雪若琳也有同樣的疑惑。「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早在門外沒見到芳菲的車,開了大門後,屋裡卻坐起一個可疑的黑影,就猜是有宵小入侵。

  此刻發現,沒有宵小,那是凱恩,她的眸中並沒有射出欣喜若狂的光芒,也不像在慶幸女兒找到金龜婿。

  雪若琳的表情,反而像是自己的地盤被佔據了。

  這樣的她還是凱恩第一次見到的,精緻的臉上有著屬於真實人性的表情。畢竟,這位社交女王出現在眾人眼前,莫不是淡笑迎人的模樣,維持著若遠若近的距離。因此,凱恩從沒看過雪若琳皺眉,眼中流露出懊惱的情緒。當然,也從來沒想過,那雙專門指使人做這做那的玉手,居然有這麼強大的勁道。

  「我為我的行為向你道歉。」他退讓到一邊。

  「你在這裡做什麼?芳菲呢?」於公,他是芳菲的頂頭上司,最近芳菲常常為了凱恩的事務所而加班,她不是不知道。

  現在,頂頭上司在這裡,芳菲哪還用加什麼班?

  「她出去了。」

  「留你一個人在這裡?」雪若琳眼中有抹深思。「她去哪裡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難道她想把小窩讓給他跟恩尼作臨時愛巢嗎?「可能是去買點東西吧。」

  雪若琳點點頭。「既然她有朋友在,那我就不打擾了。」

  「趙夫人,請等一下。」凱恩以讓全天底下的丈母娘都放心的誠摯語氣說道:「我對芳菲是認真的。」

  她思量了一會兒,終於感傷地微笑。「那就是你自找麻煩了。她不是那麼容易搞定,對名門望族一向有偏見,又執拗,愛上她,是你自己找碴。」

  「我會讓她改觀,讓她過她喜歡過的生活。」

  「我只要她快樂.我用我所知道的唯一方法,盡力使她快樂。」她輕輕喟歎,語中似有無限深意。「但沒有用,她不信我這一套。」

  「我會用我的方法讓她快樂。我知道她會帶給我幸福,因此我也要她為了我幸福。」天底下沒有任何事,能讓凱恩如此肯定。

  除了芳菲。只有她是例外。

  雪若琳看了他許久,眼中曾有盈光閃爍。她希望,芳菲能知道她有多幸運,她是個「被愛的女人」,不像她,只是個「追愛的女人」。

  「如果你讓我的寶貝哭泣,我會殺了你!」雪若琳剛硬地說道。

  凱恩有些訝異,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的尊敬,也對她完全改觀。

  她不只是活躍於社交界的女人,不只是眾人口中那個超級完美、高不可攀的趙夫人,她更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母親。

  「我不會讓她哭泣。」

  雪若琳點點頭.「那就好。」她轉身要走。

  「請等一下。」凱恩只思索一秒,便決定叫住她。「恕我冒昧,據我所知,夫人最近遇上了難纏的問題。」

  他並不是多嘴的人,然而,因芳菲而愛屋及烏,還有他對雪若琳的敬佩,使他也很自然地把她當作自家人照顧。

  雪若琳先是背脊一僵,隨即微笑著轉過頭來。此刻,她的表情不再是那麼真誠,而是套上了一層禮貌疏離的面具。

  「難纏的問題?」

  「您的家務事,我沒有資格插手,不過,「那位小姐」最近正積極尋找業界最會鬧新聞的律師。」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其實她懂,雪若琳心裡一抽。

  凱恩也知道她懂,但礙於自尊,讓她不能當面承認,但有些話又不得不說。「不管日後親子鑒定結果為何,夫人還須早一步去提防。」

  「真是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雪若琳的聲音聽起來微微發抖。「不管是誰去找什麼律師,都與我無關。重點,從來就不在那些不相干的外人身上。」她冷硬地旋身走了出去。

  「夫人,我只是要你知道,我們會提供完善的服務。」

  「跟趙家往來,一向是令尊所在的「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

  「我無意搶地盤,但也許這件事,你會想要站出來反抗……靠你自己。而非透過趙家的力量。」

  雪若琳深思了下。「我懂了,或許改天我會登門拜訪。」

  多少年來,多少女人想要取代她的地位,那些美女及她們的招數多得不勝枚舉,雪若琳從來沒有擔心過。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是她累了,還是倦了?是她老了,還是心碎了?追著一個不曾把心放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實在好累,即使她盡了最大的努力,改變自己最原始的本性,到頭來,他要的還是別人。

  她也曾是個年輕漂亮的金髮美女,但有什麼用?他已經成功了,是一方商業霸主了,不再是那個需要政策聯姻當背景、打天下的小夥子。因此,他也不再稀罕或需要她的家世作靠山,而外頭,前仆後繼的金髮辣妹又那麼多。她有種感覺,這次的婚姻危機不會那麼容易度過了。

  過了一個週六,過了一個週日,到了週一,芳菲還是下意識地避開恩尼。

  她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讓他出糗?

  都是萬惡該死的凱恩,都是他的錯!她在更換碳粉匣的時候,忍不住多槌了機器兩下。

  「它得罪你了嗎?」

  「沒有。」

  「那你為什麼要捶它?」

  「因為它的擁有人得罪我了。」

  「它的擁有人是誰?」

  「該死的凱……」她忽然擡起頭來,看到他就站在面前。「你在這裡做什麼?」

  「看我的員工破壞我的辦公用品。」他一臉似笑非笑。「我在考慮要怎麼向她索賠。」

  不管是面對客戶或下屬,他總是正派又嚴肅,但在她面前卻老是擺出一副調笑模樣。是怎樣?她比較容易被作弄嗎?

  感覺到有兩道視線射過來,芳菲回視,原來是恩尼正從走廊上走過來,眼神正緊緊地看著她跟凱恩。

  她想把凱恩推開,沒想到居然撼動不了他,反而被他雙手一扣拉了起來。

  「你瘋啦,這裡是列印室耶!」她壓低聲音叫。

  「嗯哼。」

  「恩尼在看我們,拜託。」

  「嗯哼。」

  「這裡沒有隱私。」事務所的公共空間都是以強化玻璃隔開,除了洗手間以外。

  「這個好辦。」他挑挑眉,按下一個鈕,電動百葉窗全部關上。

  這下可好了,她才剛跟恩尼的眼神對上,還來不及表達歉意,凱恩馬上就把兩人的視線隔絕,他還想讓思尼誤會她更多嗎?

  在他們都沒注意到的某處,還有一雙眼睛也悄悄地看著這一幕。

  「想念我的吻嗎?」他接過還沒安裝上去的碳粉匣,怡然代勞。

  「我看你是非常想被我告職場性騷擾!」她磨牙霍霍,卻不能欺騙自己,他的確有讓她軟倒的功力。

  想到繼巴黎一夜情之後,她再次成為他的慾望俘虜。上次還可以把責任推給月亮太圓、酒精太烈。但前幾晚可沒行這些催情的玩意兒,就只有他,

  充滿誘惑力、令她神魂顛倒的他……

  「如果陪審團看到這一幕……我什麼都還沒做,你就一瞼春意的模樣,性騷擾的罪名是不會成立的。」

  可惡,她有表現得這麼明顯嗎?「凱恩!」

  「我很想念你。」他突如其來地告白。

  她傻住了,就像中了定身術一般,無法動彈。他的呢喃就在耳邊,她……她無法抗拒.

  「難道你都不想念我嗎?」只要甜言蜜語一出口,芳菲馬上就會失去所有語言的能力,變得笨拙。「我喜歡那天你幫我做臉的感覺,如果讓我枕在你的大腿上,那就更完美了。」

  「凱、凱恩……」

  「我喜歡你的小屋,那裡有家的感覺。」

  是啊、是啊,那正是她努力營造的氣氛啊。

  「既然上次你都千方百計地讓我到你家去了,想必你一定很歡迎我這個客人一再拜訪。」他濕舔了一下她的耳根。「我會「全心全意」地報答你。」

  不要,她才不歡迎!

  她想要搖頭,反駁他說的話,但凱恩很卑鄙地搗住她的嘴,不管她怎麼想說話,嘴唇都只在他的掌心動啊動,像是在吻他。

  「我昨天仔細看過了,你那裡該有的辦公設備都有,就算沒有,我也可以克難將就。」他露出愉快的笑容。「以後我們都到你家去加班吧!」

  想得美哩!她用眼神瞪他。

  「老實說,這附近的外賣我都吃膩了,我想吃家常菜。」

  繼續作白日夢吧!想要她為他洗手作羹湯,雖然用想的感覺還不錯……

  但是,他算哪根蔥啊!她是「基層」耶,「基層」就是下班回家後不必對老闆逢迎拍馬、路上遇到可以假裝沒看見、放假休息不必想工作,反正「基層」隨時可以落跑,落跑後可以再找一個新工作。

  「放心,我不會要你包辦一切,我的廚藝也不賴,至少能煮義大利面,我們可以一起做菜。」他悠然說道。

  不行、不行!當初她的構想,小窩是要營造出Paradise的感覺,讓到紐約工作的老同學能像求學時一樣,隨時去她家串門子,也讓來紐約出差或度假的朋友,能夠接受她的招待。

  她極力營造那種溫馨討喜的氣氛,絕對不可以被凱恩一人獨霸。

  「今後,我們就去你家加班。」

  「不可以,我不要!」終於,她扒開了他的大掌。

  「你有訪客要來?」他微笑。

  她拚命點頭。

  「太好了,我正想認識一些你的朋友。」

  她再度拚命搖頭。

  「放心,一旦有適當時機,我也會介紹我的朋友讓你認識。」在他穩固自己的地位前,他不願冒一絲被「截球」的風險。

  凱恩不禁在心裡苦笑,過去一向只有自己被「緊迫盯人」,風水輪流轉,  現在變成他在盯人了。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因為一直親吻我的手心的緣故嗎?」

  她用力瞪他。她才不要「你來見見我的朋友,我去見見你的朋友」,這麼一牽連下去,什麼時候她被一狗票人踢進禮堂,連自己都不知道。

  莫忘了,她的人生以「遠離豪門男人」為宗旨,偷偷跟凱恩做愛做的事還可以接受,但融入彼此的生活圈裡?不行!沒得商量!

  他迅雷不及掩耳地彎下腰啾她一下。「別這樣,你又逗得我心癢癢的。」

  她原本凶巴巴的眼神再度變得彷徨不定,有如冰川融成春水。

  他已經掌握馴乖她的方法。要克制芳菲,就用情話綿綿。她對他老是張牙舞爪、虛張聲勢,但只要柔情攻勢一展開,她就整個人棉花化,任他擺佈。

  啊,真想再吃她一遍!可惜地點不對。

  他拍拍她的臉頰。「回神、回神!我有這麼迷人嗎?」

  「自戀狂!」她拍了他一下,抱起印好的文件,打開列印室的門,路也不看便衝了出去。

  這一衝,便撞到人了。「哎唷……抱歉!」

第7章(2)

  「喔!趙小姐,我正在找你!」一個托蘿的客戶堪堪扶住了她。

  芳菲一見到他就頭大。這位托蘿的老客戶自從兒過她之後,就常常三不五時跑來拜訪。「你好,克隆律師剛好出去開庭。」

  「沒關係,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一大束玫瑰堆到她面前。「我想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喝個酒……或什麼的。」他以低聲的話語和曖昧的停頓暗示著他。

  「我想,這不是個好主意。」

  凱恩就站在後面看著,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主意。

  「我知道有家法國餐廳不錯,我們可以去吃頓大餐,散步,然後到我家喝杯咖啡、聽聽音樂……」這一沈吟,又沈吟出曖昧來。「我家有些絕版的爵土樂,市面上找不到了,你喜歡爵士樂嗎?」

  凱恩在一旁聽著,滿肚子惱火。

  剛剛還想著,莫看芳菲好像滿機靈活潑,其實只要來個溫情攻勢,她就會無法招架,自己不也是抓住了這個竅門,才將她吃得死死的嗎?  

  他正要出面去,卻聽見芳菲穩穩地拒絕:「不好意思,助理與客戶之間不能發展公事外的關係。」

  「我記得,你們的公司規章並沒有這一條。」客戶摸著頭道。

  芳菲笑了。「可見你之前已經有過不少「體驗」了。」

  「只是吃吃飯、喝喝咖啡、聽聽音樂,又不犯法。」自命風流的客戶像蒼蠅一樣黏了過來。「何況,你是如此美麗的女人,教我如何不心動?」

  芳菲開始走動,靈巧地避開他的亦步亦趨,微笑道:「這是我個人的原則,跟事務所的制度沒有關係。」

  客戶猶不死心。「如果你不喜歡爵士樂的話,我還有……」

  她腳步一停,乾脆轉過身來說清楚:「其實,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破壞我自己的原則」。」她禮貌一笑。「你的邀約讓我受寵若驚,但我是一個怪人,牴觸原則的事,我無法逼自己去做,所以只能忍痛錯過你了。」

  「噢。」「忍痛錯過」啊?聽起來還可以接受。

  被拒絕的客戶踏著雖敗猶榮的腳步離開了。

  凱恩很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太衝動,把那傢夥過肩摔出去。

  原來,她並不是一碰上男人獻慇勤就暈頭轉向,她只有對「他」才如此。

  她抗拒得了全世界,唯獨抗拒不了他!

  想到這,男性自尊心迅速膨脹,他不禁得意了起來。

  「你在這裡傻笑什麼?」安芮經過問道。

  「沒什麼。」他恢復包公瞼。

  安芮笑得很賊,事務所裡沒有任何動靜可以瞞得過她,凱恩常有錯覺,安芮彷彿在每個人的心裡裝上了竊聽器。

  「哎呀,一個女人要是對某個男人狠不下心,所謂的「原則」節節敗退,那就是離愛情不遠囉。」

  說完,安芮刻意看了他一眼才走開。

  芳菲決定愈快去跟恩尼解釋愈好。

  午餐時間,她主動去敲恩尼的門,在聽到他答應後,才開門采進半顆頭。「你現在有空嗎?」

  「什麼事?」

  她試探地問道:「要一起出去吃午餐嗎?」看他的表情好像挺平靜的,應該不會在生她的氣……對吧?

  「好。」他放下鋼筆,抽起西服,走了出去。

  兩個人很有默契,不需商量,腳步直接朝輕食餐廳去。

  一路上,芳菲忐忑不安,但恩尼還是一如往常地護著她,沒讓人潮擠到她,所有紳士般的禮儀都一如以往。

  如果他大吼大叫,或者面有寒色,她還比較心安哩,可現在,他告白失敗,凱恩還把「罪魁禍首」直指向她,恩尼平靜的反應就讓人很忐忑了。

  在餐廳坐定,兩人的氣氛有點尷尬。

  「恩尼,我……」她實在是很不善於道歉,尤其是道「這種」歉。她把心一橫,頭垂下……「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恩尼笑得溫煦。

  「就是……我不應該趕鴨子上架,硬要你去跟凱恩告白。」

  「是我自己要去的,為什麼要道歉?」

  她訥訥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何況,我早就知道,凱恩在喜歡你了。」恩尼心裡一片坦然。

  「早就知道?」

  「之前你以為凱恩為了我在跟你爭風吃醋,但其實,他吃的是你的醋。如果這還不夠明顯的話,他找我去喝酒,把話談開,也讓我夠清楚的了。」

  「他找過你?」

  恩尼點頭。「為了警告我,少打你的歪主意。」

  「那你為什麼還……任我胡來?」她絞著手指,歉疚感更重。

  「是你說的,暗戀會得內傷,最好還是把這份心意傳達給對方知道。」

  他喝了一口檸檬紅茶,說道。「我很認同你這種想法。」

  「你是在我慫恿你之前知道,還是慫恿你之後知道?」

  「次序先後不重要。」

  「但是對我來說很重要。如果你早就知道凱恩的……那些廢話,那我慫恿你就顯得我很……壞心。」她想得到澄清,不只是希望與恩尼沒有芥蒂,更希望自己能夠無愧於心。

  「你事先知道他的心意嗎?」他不答反問。

  芳菲飛快地搖搖頭。「要是知道了,我一定不會慫恿你去告白。感情不是拿來玩的東西。」

  他手一攤。「那就對了,你不是壞心眼。」

  芳菲心中忐忑終於消失,她趨身去問:「那,我們還是朋友嗎?」

  恩尼笑了。「我是那麼重要的朋友嗎?」

  「當然。」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急急問道:「對了,凱恩沒給你難堪吧?」

  「為什麼這樣問?」

  她臉一紅。「你沒見過他的……惡形惡狀,不會知道他有多可惡。」

  「他怎麼個可惡法?」他故意逗她.

  「他對我……」芳菲差點要習慣性地對他吐苦水,忽然想到那些香艷片段,她立刻把話吞回去。「總之,他不是紳士。」

  「但你也不屑以淑女自居啊。」趁機虧一把。「不,凱恩並沒有嘲諷我,也沒看輕我,他只是無法愛上我,但他願意當我的兄弟。」

  「真的嗎?」她太高興了,沒想到凱恩有這麼感性的一面,她還曾擔心他會大罵恩尼一頓哩。「太好了。」

  「其實,凱恩沒有你所想的那麼「惡形惡狀」。」恩尼調侃她。

  她低下頭去喝湯,裝作沒聽見。

  「我覺得朋友還是坦誠相待比較好,如果你要我們還是朋友,就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是什麼?」她忙不叠地拭了拭唇角,趕快問。

  恩尼沈思了一會兒,問:「你對凱恩有感覺嗎?」

  一片紅澤從玉白色的耳根慢慢往上泛,芳菲整張臉都紅了。

  「看樣子,你不必回答,我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才不是!我……」看到恩尼的眼神,芳菲歎了口氣。「就算對他有什麼感覺,也不是「那種感覺」,我才不要對他有「那種感覺」!」

  豪門男人是大忌!父母的婚姻冷漠,淡而無味,殷鑒不遠,值得借鏡啊。

  「那是「哪種感覺」?」

  「我也不知道。總之,我跟他在一起不如跟你在一起的自在,在他面前,我會自動變笨。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以我的堅強為傲,但是凱恩卻能輕易讓我暈頭轉向、無法思考,他讓我……很不像我自己。」

  恩尼懂了。她這是情根已種,情竅未開、心是已經愛上了凱恩,腦子裡卻還轉不過來呢。

  她摸摸自己的額頭,有些不明所以的發燙。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恩尼,我說了實話了,我們還是朋友吧?」

  「你這麼想跟我做朋友?」芳菲的重視令他心裡一陣感動。

  「那當然,你比姊妹淘還貼心,我好像沒有什麼話不能對你說。如果因為凱恩,害我們當不成朋友,那大不了我辭職不幹了。」

  「你不擔心你母親或父親又來把你帶回去?」

  芳菲想起母親近來常到小窩來拜訪。「我想,他們不會想把我抓回去了吧?雖然我母親批評過我的小窩,不過,她最近常來,我猜她當時是口是心非?」

  「但我還是不能讓你辭職,」恩尼微笑著說。「我可不想被凱恩痛恨一輩子。

  那是要怎樣?她不解地揚起眉。

  「我們還是朋友,但不同的是,以後我們的身份對調,我要當你的愛情軍師。」

  芳菲差點嚇得拿不住叉子。「愛情軍師?」

  「你跟凱恩談戀愛的時候,我可以幫你出主意。」恩尼自薦。「相信我,我會提供不輸於造型打扮的建議。」

  但是,她卻忘了一件事……她根本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下意識地接受

  另一方面,那一天,在列印室外,透過強化玻璃,托蘿也看到了凱恩望著芳菲的眼神。

  他從來不曾這樣,嘴角帶笑地看著某個女人,他甚至不曾這樣看過她。

  在那一剎那,她終於明白,凱恩把芳菲弄進事務所,就是因為想要她,才把她弄進來的。

  而她居然蠢到以為只要跟芳菲打好關係,就有助於自己跟凱恩的好事,她真的是太天真了!

  這時芳菲端著咖啡,走了進來,觸及她嫉妒的眼神,有些驚訝。

  「你的咖啡來了。」她把咖啡放在桌上,擡起眼,正好對上那滿懷妒恨的眼神,芳菲心裡打了個突。「怎麼了嗎?」

  托蘿收回目光,眼神回到桌上厚厚的法律書籍上,說道:「沒事,大概是看螢幕看得太累了,兩眼都發直了。」

  她又沒說「你的眼睛怎麼了」,她只問「怎麼了」,托蘿卻能馬上反應出「眼睛不適」,這讓芳菲起了一絲戒心。

  「那你休息一下,我先出去了。」她退了出去。

  托蘿心一緊,芳菲似乎察覺到了什麼。

  但現在,她不能打草驚蛇,她還有很多方法可以使,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能朝夕相處,他們就更不可能在一起了。

  到時,她想得到什麼,還能不如願嗎?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7-22 13:51:33

第8章(1)

  「托蘿,這是今天你開會要用到的資料,請再過目一遍,作個確認好嗎?」

  芳菲接通內線電話,並將檔案藉由內部網路傳送給托蘿。

  托蘿沈吟了一會兒,終於回答:「沒錯,是這一份,麻煩你了。」

  「好的,那我先離開座位了,我今天是會議室的值日助理,必須提前作準備。」

  「嗯,去吧。」

  按掉內線電話後,芳菲低頭作了記錄,敲了幾下鍵盤,準備遠端列印,  接著,她便離開座位到列印室接收文件。

  隨後,托蘿走了出來,站在她的座位,狀似在尋找卷宗,其實是在動電腦的手腳……

  會議還沒開始,芳菲就忙進忙出。除了一邊操作印表機,處理托蘿延遲到今早才交給她的會議報告書,還得處理其他律師派助理送過來的資料,裝訂成一人一份,發送到橢圓桌上的每個座位。

  還要泡咖啡,還要訂甜甜圈,還要……時間很緊,要是托蘿早點把報告書交給她處理,她就不至於趕成這樣。

  好不容易,她追上了工作進度,看看時間也差不多快開會了。

  凱恩拎著西裝走了進來,手裡也是一疊資料。

  「你今天看起來很漂亮。」

  「謝謝。」她「瞪」了他一眼,其實那一眼很甜蜜。

  「不過,我還是比較喜歡你穿比基尼開卡車的樣子。」

  「你不怕我受不了誘惑,辭呈一遞,再跑回去開卡車?」

  「就算想,又何必跑那麼遠?我可以買一台卡車,讓你愛開到哪裡就開到哪裡。」他知道,開卡車是她大學時的打工之一。

  她噗哧一笑。「這句話要是被我媽聽到,她一定會殺了你,她最痛恨幫助我搗蛋作亂的人.」

  凱恩把西裝外套甩在椅靠上。「噢,她會很優雅地殺了我。」

  「用類似死光槍之類的東西,不會血液四濺。」

  「當然不能見血,最好死光槍一掃,屍體也一併收拾乾淨。」他一臉嚴肅。

  「你倒是很瞭解我媽嘛。」

  兩個人同時想到雪若琳冷靜自持、波瀾不興的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笑聲歡暢合奏,卻讓剛好走到門邊的托蘿瞼色一黑。

  她頓了頓腳步,沒有走進去。沒有人能看到她眼中嫉妒的火花,她痛恨凱恩的眼神總是繞著芳菲轉,那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富家女,怎麼比得上她?

  幸好,經過一段時間的佈局,今天她終於可以揮出致命一擊。

  手夾著資料,步伐很快但其實很優雅的恩尼,足音被地毯吸去。他走到托蘿身後,擡眼看到她站在門外,向外敞開的玻璃門倒映出她幾乎扭曲的表情。

  他心底掠過一陣不安,忍不住出聲:「托蘿,怎麼不進去?」

  托蘿轉過頭來,看到恩尼,立刻露出一臉的微笑,臉色轉換之快,令恩尼感到不可思議。

  但他耿耿於懷的是,剛剛她看向芳菲的眼神,那是歹毒。

  「這就進去了。」她嬌笑。其實恩尼也是個不錯的對象,只不過太娘了。

  恩尼只覺得她是朵帶刺的玫瑰,他率先走了進去,對凱恩點個頭,看到芳菲走到角落去煮咖啡、擺放餅乾點心,他踅了過去。

  「我來幫你。」他低聲對芳菲說道:「你要小心托蘿。」

  「怎麼了嗎?」她嘴角微彎。

  他知道芳菲一向是服軟不服硬,想到之前她們的交情還算不壞,因此他的措辭也不好太強硬。「總之,小心她就是了,我覺得她對你不懷好意。」

  令他有些驚奇的是,芳菲居然拍拍他的肩膀。「辦公室都是這樣的,不是我陷害你,就是你踐踏我。大律師,難道你還沒習慣嗎?」

  她無意多提這幾日托蘿搞的小把戲,拿錯檔案叫她整理,給錯檔案要她發送等等,諸如此類匪夷所思的錯誤頻頻發生,每一個錯誤都有可能讓她被Fire,幸好她都再三確認過,才沒出大問題。

  也許是她多心了,也許人家是衝著她來,但她連自己什麼時候得罪到她都不曉得。

  看到恩尼一臉憂慮,她笑了。「安啦,我經歷過的事比你想像的還多,我不會有事的。」

  不久後,會議開始,所有人坐定,芳菲坐一旁,當會議記錄。

  這是每月例會,所有律師一一報備手上案件的進度,並進行討論,終於,輪到了托蘿報告了。

  只見她一站起來,翻開她的報告書那一頁,臉色一變,迅速地前後翻了一下,然後擡起頭來,直接看向埋頭打字的芳菲。

  「這不是我要報告的內容。」她拉高嗓音。好戲開鑼了!

  「什麼?」凱恩擡起眼來看她,所有人都是。

  「我要報告的是商標侵權案。」

  「這份是專利申請案。」凱恩平穩指出。「不是你說的那一份。」

  托蘿「愕然」地將所有資料翻來翻去,一臉不敢置信。

  「每個人的時間都很寶貴,你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出這種錯?」凱恩的聲調明顯變得低沈。

  「我發誓,我把商標侵權案的檔案交給了芳菲,由她負責列印與裝訂。」

  一聽到托蘿提起她,芳菲停住手中的動作,心裡有些驚訝,但又有種奇異的平靜與瞭然,彷彿早知「該來的還是會來」。

  她擡起頭來,看著托蘿。

  凱恩開口維持議程流暢,看樣子也很平靜。反正要廝殺,也等會議開完後再說。「托蘿,你記不記得,你本來要報告什麼?」

  「當然。」她不用資料,也能侃侃而談,表現得比以往更出色。

  芳菲看著她有備而來的模樣,心裡五味雜陳。好樣兒的,最近她找麻煩找上癮了,現在居然搞這一套?

  她按捺情緒,先做手邊的工作。

  到了會議結尾,凱恩問道:「誰有臨時動議或任何想說的事嗎?」

  托蘿舉起手。凱恩還未示意,她就開口道:「我需要重新面試一個新的助理。」

  原來是存心找碴來著!芳菲打字的動作頓時停了下來。

  「你已經有一個助理了,而且是你主動爭取的。」凱恩斷然不會讓芳菲

  「我不能說我很滿意她的工作,因為那是違心之論。她不能達到我的要求,也跟不上我的腳步。」她宛如勝利者一般,環視眾人一眼。「相信各位都知道,我是個很講究工作效率的人,我要一個能跟上我的速度,並且具有法學背景的助理,因為這幾個星期以來,芳菲失誤連連,我一直都在幫她收尾。」

  這下子,做賊的喊捉賊?芳菲忍不住開口:「請你再說一遍。」

  托蘿揚了揚手上的文件。「你怠職散漫的證據已經在這裡了。」

  「我向你確認過,是你說要印……」

  托蘿拿出不輸於上法庭抗辯的氣勢,厲聲喝道:「我說要列印商標侵權案,結果你卻印成專利申請案。」她揚了揚手上的文件。「印錯檔案也就算了,你還漏印了其中三頁,還有一頁重複了……」

  芳菲瞇起眼睛。「真是奇怪了,你怎麼會知道漏印了其中幾頁?你剛才只是隨手翻翻而已。」她表面冷靜但心底冒火地指出。

  有道理,其他律師翻翻手中的文件,都還沒發現哪裡有問題呢,托蘿卻只是瞄了幾眼,就精確指出錯誤。

  凱恩看了芳菲一眼,示意她閉嘴。

  她不服氣。「喂,她……」

  「這是人事上的問題,不必在這裡討論。」

  「這是她刻意在人前汙蔑我的事情,我必須在這裡澄清。」

  凱恩斷然下令:「散會。」

  「喂,你!」她這輩子還沒受過這麼大的屈辱呢!托蘿對她有什麼不滿,明刀明槍殺過來就是了,怎能這樣汙蔑她?

  她喜歡當「基層」,但可不代表她樂意被踩著玩兒。

  「芳菲,會議後進我的辦公室。」凱恩的聲音沒有起伏。

  喔喔,她惹老闆生氣了!所有人都這樣想,恩尼也一臉擔心。

  托蘿見獵心喜,立刻跟上。「我也一起去,我有義務把事情解釋得更清楚。」

  凱恩看了她一眼。「不用了。」眼神涼涼的,讓她發顫。

  「我……我還有一些補充說明,必須私下與您討論。」

  芳菲一口氣差點嗆不上來。「補充說明?」

  「最棒的說明已經在這裡,不是嗎?」凱恩揚了揚手上的文件。

  托蘿是什麼樣的人,大家不是不清楚,以前幾任美貌能幹的助理都被她用類似手法逼退,大家都知道,這是托蘿的嫉妒心在作祟。

  祝你幸運了,大家的眼神默默地傳遞著愛莫能助的心情。

  「芳菲,走。」凱恩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她決定進他的辦公室後,就為自己全力一搏。

  「我沒有曲解她的語意,那份報告是她早上「才」給我印的。」

  「先坐。」

  「列印之前,我還再度向她確認過,她也說OK。」

  「坐下。」

  「我可以調出她下的工作指令給你看。」

  「芳菲,先坐下來。」

  她站在桌前,雙掌往桌面一拍,怒視著悠然落坐皮椅的凱恩。

  「外面有一堆人正在質疑我的工作能力,而你卻要我坐下來?」

  「我相信你。」他凝睇著她的眸底。「我相信你。」

  這句話,奇異地安撫了她的心。她眨了眨眼睛,有些傻住地看著他,最後悻悻然地拉開椅子,頹然坐下。

  他的信任,讓她體內的怒氣在一瞬間消散開。

  凱恩馬上作安排。「明天你就調過來,做我的助理。」

  「那安芮怎麼辦?」這是治標不治本呀。

  「我是老江湖,她那些把戲耍不了我。」安芮的聲旨從揚聲器裡傳了出來。「再說,我這把年紀,也不會是她嫉妒的對象。」

  「嫉妒?」嫉妒她什麼?

  凱恩輕咳。「謝謝你,安芮。」言下之意,你可以退出討論了。

  「事情解決了,我們等一下就互辦交接。」

  「安芮!」

  「好好好,我消失,來客跟來電,我一律擋駕。小子,特別服務費多算我三百!」揚聲器喀一聲,關掉了。

  芳菲一臉深思。「聽起來,托蘿似乎是個前科犯。既然這樣,為什麼不請她走路?」

  凱恩拿著一枝筆,抵在桌面,椅背輕轉著。「查查你的電腦行事歷,跟她下給你的工作指令。」

  「幹嘛?」真是答非所問。

  「照我說的話去做.」

  芳菲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用我的電腦查就可以了。」

  芳菲站在桌前,看他霸據皮椅,一臉猶豫。「那你要先離開座位啊。」

  他抿起性感的嘴唇,搖了搖頭,下巴一擡,要她就這樣,橫過半張桌子去查。

  上班時刻,她都是身著窄裙套裝,他擺明了要試她膽量。她挑了挑眉,接受這個挑戰,反正在辦公室裡,諒他不敢太囂張!

  芳菲彎下腰,上半身趴伏在桌面,一腳微曲,一腳站直,這個姿勢使她的腰枝往下陷,臀兒挺翹。

  凱恩的眼神轉為灼熱,瀏覽過她的美姿。

  她轉過頭來,對上他的眼神。「我可以申訴你性騷擾嗎?」

  「那要視你對我的動作的感覺而定。」他在她耳邊輕輕吹氣。

  她顫抖了一下,嗔了他一眼。

  「我會將這個眼神理解為邀請。」

  芳菲不理會他。面對這麼直接的調情,她只能以視而不見來掩飾彆扭與無助。

  「不說話,就表示你不當這是騷擾囉?」他輕輕吹氣。

  「閉嘴啦。」她的耳根子都紅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敲在鍵盤上的手指顫抖得有多厲害,該死的凱恩,他的指正沿著她的脊柱往下滑去,已經滑到她的腰部。

  她想認真注視螢幕,卻總是被他的指尖分去心神。該死的!!!這是怎麼回事?她用盡自制力,調出行事歷,感到他的手指在她的腰部打了幾個圈,然後後往下滑入……

  她猛然轉頭,問:「為什麼這行事歷跟我早上看到的不一樣?」

  「嗯?」他正迷戀於探索優美線條的快感。

  她一掌拍掉他作怪的手。「這份行事跟我早上看到的,根本不同。」

  她打開從不離身的PDA。「我一向有把工作清單備份的習慣,這是早上她傳給我的內容。」

  大掌扶住她的腰,他將芳菲舉起,放在大腿上。「我知道。」

  「喂,你根本沒有仔細看!」一聞到他的麝香氣息,她也忍不住身子一軟,靠進他胸膛。

  為什麼總是這樣?這三年來,不是沒有其他男人向她示好,但她不僅興趣缺缺,就連身體的吸引力也絲毫不存在。她不想跟誰擁抱或親吻,就連嘗試一下的念頭都沒有。

  是因為凱恩的關係嗎?第一次「相處」就是目眩神迷的歡愛,從此她被制約了,再也沒有人能撩動她?

  「你總是這樣嗎?記得留下證據?」他用問話轉移她的注意力,長指探入她的裙內,對她施展邪惡的魔法。

  「工作上的事,要、要……」她用力換氣了一下,他在搞鬼,她知道,卻無力制止。「要記得愈清楚愈好。」

  「聰明!」她的窄裙被輕扯了下來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他的手指會直接揉撚著她的花辦?她微喘著想。「你在做什麼?」

  他的另一隻手,悄悄扯下拉煉,釋放挺勃的亢奮。

  「沒什麼,只是在「拉近」我們之間的「距離」。」

  她努力想找回自己的神智,並離開這個火爐似的胸膛。「我、我這邊的記錄跟她的不同。」

  「你要我將她解職嗎?」只差一點點。

  「我……」她遲疑了一下。其實,之前托蘿對她還不錯,而且她也沒有讓人丟飯碗的習慣。「算了。」

  「算了?」

  「發個公告,澄清我沒有失職就好。」他的昂揚頂得她好不舒服,兩個人擠在一張皮椅上,果然太擁擠了。但,為什麼他的「中心熱源」會這麼燙?就像直接烘在她的臀辦。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意思意思警告她就好,說到底,「基層」還是讓人踩著玩的。」

  她不舒服地挺了挺身子,殊不知這正合了凱恩的意。

  「誰也不能玩你。」他露出霸道而邪佞的笑容。「除了我以外。」

第8章(2)

  當芳菲回到家,再度看到雪若琳時,臉上一片不自然的潮紅。

  下午在凱恩的辦公室裡,他們做了太羞人的事。凱恩像是永不饜足的野獸,錯把紐約辦公室當作三年前的巴黎旅館,恃著她無力招架,一碰到他就全身軟綿綿,對她一再索求。

  她好累,雙腿因為長時間包夾在他腰後而酸疼得幾乎不能走動,連腰也快打不直。他們交歡許久,時間卻像以光速飛逝,快感和激情籠罩得再久,仍是不足。

  幸好,安芮對外宣稱「芳菲被罵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平息了眾人的好奇。

  要是早知道母親又到家裡來,她一定打死也不讓凱恩得逞……或者乾脆聽他的建議,到他住的地方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結果,婉拒他的後果,就是現在站在自己的屋子裡,深怕被母親聞出她身上有凱恩的味道,她覺得全身上下沾滿凱恩的氣息。

  「你怎麼來了?」她有氣無力地癱在長沙發上,點上精油燈,安慰自己,精油的香氛會掩飾一切。

  「……」雪若琳沒有回答,只是默默沖了杯熱茶給她。

  她拿起一個抱枕,壓在臉上,忽然想起她跟凱恩也在這裡纏綿過。啊,她沒臉見人了!

  「媽,你不要沒事常常跑到我這裡來,好不好?」

  雪若琳還是沒有說話。

  「我想要一個私人的空間,自己的空間,不然我就不會搬出來住了。」

  她笑著解釋,心中罪惡感滋長。

  其實,她是怕母親撞見了霸道的凱恩。她自己對凱恩沒有招架的能力,至少,別讓母親撞見了他們。

  「媽,我愛你,你真的是一個很完美的媽媽,但我不想要一下班就看到你,一見到你,我就精神緊張。」

  「緊張什麼?」雪若琳語氣淡淡。「我只是過來坐一下而已。你有朋友要過來拜訪嗎?」

  「以後會有,我有些研究所同學在紐約工作,我希望能夠請他們過來做客。」她解釋。「不是像你那樣的晚宴,就是一群年輕人吃些簡單的食物,聊聊天、混一混。」

  「那些人是男的,還是女的?有我認識的嗎?」

  「媽,我已經二十四歲了,我有交朋友的權利,不需要向你報備吧9.」

  雪若琳沒有斥責她。她只是頓了一下,然後優雅地拿起瓷杯,喝完紅茶。

  「我回去了。」她站起身,聲音裡有些陌生的情緒,似乎不像平常那麼穩定。

  芳菲拿下靠枕,轉頭看她。

  她覺得母親的聲音聽來有點怪,但又說不出哪裡怪。「我叫家裡司機過來接你吧。」她翻起身。啊呀呀呀,骨架子要散了!

  「不用了,我隨便走走。」

  在芳菲心中,母親若想隨便走走,那條路必定是紐約第五大道或巴黎香榭大道,而不是她門口那條綠蔭滿天的無名散步道。

  看著她的背影,她有些不安地喚了一聲:「媽!」

  「沒事,我走到下個街口就會叫電召車。你看起來很累了,早點休息,最好泡個澡會舒服一點。」雪若琳拍了拍她的頭。「再見。」

  芳菲應了一聲,繼續躺著,過了半晌,才齜牙咧嘴地跳起來。

  天哪!剛剛母親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泡澡?她看穿了什麼嗎?

  芳菲只顧著煩惱東窗事發,卻沒有留意到,雪若琳的再三拜訪暗喻著什麼。

  自從與安芮互調助理職務後,托蘿便安分許多。

  事務所的人見到這樣的調職行動,雖然大老闆凱恩沒說些什麼,但也可以看出芳菲對凱恩的確有不小的影響力。

  且不論那件烏龍是如何擺平。首先,芳菲是凱恩直接帶進來的員工,沒有法學背景,又沒經過面試,這點早巳叫大家費疑猜,再者,以前每個「伺候」過托蘿的女助理都走得頗為狼狽,但芳菲非但沒走成,還穩穩坐上了大老闆助理的寶座……

  一些小道消息開始流傳。

  「這是什麼東西?」芳菲經過另一位同事的辦公桌,突然被一份八卦小報斗大的標題吸引。「這個借我看一下。」

  「看不出來你也會關心這種八卦新聞。」

  「哈哈,八卦人人愛。」她乾笑兩聲,拿著八卦小報,往廁所躲去。

  ……據悉,英柬.趙與伊莎.克萊斯維持地下情已有一年三個月之久。伊莎之前曾是花花公子雜誌的封面女郎,現為投資有術的美容連鎖企業老闆,為集美貌、財富、智慧於一身的黃金單身女郎。伊莎向本報表示,她已經等不及要為英柬.趙披上白紗。

  這位美國男人共同的夢中情人已經懷孕,英柬.趙是孩子的父親。伊莎透露,她懷的是東方人最重視也最喜歡的男孩,至於伊莎的父母表示,他們相當看好這段感情,並給予誠摯的祝福。

  伊莎一舉得男,輿英柬.趙的妻子……社交女王雪若琳十幾年來七女一男的成果相比,前者顯然勝出許多。看來,英東.趙多年流連花叢,未曾動過真心,這一回,伊莎的身孕將讓他的元配面臨最嚴重的婚姻危機……

  「搞什麼?」她心煩意亂地把八卦小報合起來,拿去還給同事。

  一整天的上班時間,她都心煩意亂,下了班,也顧不得什麼「加班」,她一馬當先就往門外沖,衝到附近的報攤,把所有相關的報紙雜誌都買回去看。

  最近,母親頻頻來找她,就是因為這個理由嗎?她語氣怪怪的,也因為這件事嗎?還有,上回老頭跟母親鬧不愉快,也是出自同樣的理由嗎?可惡!她明明有心事,常在她的小窩晃,為什麼都不說?

  芳菲拿起手機,想要撥給雪若琳,但是想一想,她又卻步了。

  算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每隔幾個月,那老頭就會爆出點桃色新聞,要是母親要認真追究,老頭子早就吃不完、兜著走了,怎麼還會過著一年又一年的太平日子?

  「不過,一舉得男……」這句話應該是蠻傷人的吧?

  等到她一路塞車回到住處,屋裡燈已濛濛亮著,她打開門,走進廚房,雪若琳果然在桌邊喝茶。

  她心頭一熱,一時之間,她只是傻傻站著,不知道要說什麼。

  「你回來啦?」雪若琳也沒回頭,只是淡淡地問。

  「嗯。」她轉身把抱進來的八卦刊物都塞在傢俱下面。

  「要不要喝茶?」

  「好。」她難得乖乖從命,在餐桌旁坐下。

  「吃過晚餐了嗎?」

  「冰箱裡有肉丸義大利面,微波一下就好了。」她起身,拿食物出來退冰。「你吃不吃?」

  「嗯。」

  她連忙去弄,接著,母女沈默地共進晚餐。

  晚餐後,芳菲洗好了碗,卻不知接下來要做什麼。總不能劈頭就說:

  「咱們來討論老頭子外面的那個女人吧!」

  雪若琳看出她的躊躇。「你不必管我,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我再坐一下,自然就會走了。」

  「那我到工具房去釘幾把椅子。」設計草稿是她早已經畫好的,材料前不久才買回來,只待執行。

  「你要做木工?我也過去看看吧。」

  芳菲進了工作室。雖然她喜歡做木工,但畫的設計草圖總是優於實際操作。她一手握著鐵錘,一手拿著釘子,望著設計圖,愣了老半天。

  「怎麼了嗎?」雪若琳看到她一臉愁眉苦臉,湊過來問道。

  她指著草圖,正準備說一堆執行面的問題,但雪若琳才聽了兩句,便拿起鑽孔機,在木條上釘了幾個洞,把木片擺上,將螺絲鎖上。原本用想得很簡單、用做的很困難的木椅,立刻從問題百出變得完美無比。

  芳菲試坐了一下,哇,這椅子還很堅固哩!不搖也不晃。

  「媽,我從不知道你會用這些工具!」

  看著雪若琳戴上護目鏡與粗棉手套,繼續製造其他椅子,她佩服不已。現在回想,那個搖搖晃晃的衣帽架大概也是她修好的。

  她大概是不好意思說吧,畢竟這跟她的形象太不合。

  「人年紀大了,總會長一些見識。」雪若琳不甚在意地回道。

  是嗎?芳菲看著母親握著電鑽時認真專注的表情,益發覺得她這架式看來不像生手。她連忙拿出油漆,為新椅子刷上底漆,兩人專注於木工,都沒說話。

  等到工作告一段落,她說:「我們去喝點檸檬茶吧,我渴了。」

  雪若琳脫掉手套,摘下護目鏡,有條有理地將工具收好,掃清木屑,直到工作室恢復原狀,才跟她回起居室。

  她端出冰鎮檸檬茶,母女一起坐在早餐檯上休息。

  她想,母親大概有什麼心事,才需要藉由勞動來宣洩吧?

  「媽,你……有話想跟我說嗎?」

  雪若琳搖頭。

  「我看到了一些無聊的……雜誌。」她試探著開口。

  「既然知道無聊,以後就別再看了,傷眼力。」雪若琳還是一貫的冷。

  「那是有關老……呃,父親的一些,嗯,「負面報導」。」她相信,母親不會不知情。

  雪若琳沒說話。

  芳菲鼓足了勇氣。「我們要不要談談?」

  她一向是最好的聆聽者,知道很多引人傾吐心事的技巧,但是面對母親,說什麼她都覺得很困難。她不知道此刻使不出招數的原因是什麼,是怕自己問了,就必須面對家庭的分崩離析,還是怕完美冷靜的母親不再完美冷靜?

  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知道,父母不相愛也不親密,父親在外始終有些無傷大雅的小桃花。但是離婚?因為第三者介入,父母要離婚,而她可能會多一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小媽?

  即便已經成年,她都不認為自己能夠毫不在乎地迎接這種衝擊。

  「沒什麼好談的。」雪若琳始終不改的淡定,讓芳菲鬆了口氣。

  想必母親還是有辦法解決,所以才會如此冷靜吧?

  她不禁義憤填膺地開罵:「那些八卦小報太離譜了,居然說你「生那麼多女兒,才拚出兒子來」,還有什麼「力保趙夫人寶座」,這些傢夥一定是沒被人告到當褲子過…」叫凱恩去告死他們!

  「報上說什麼都無所謂。」

  「也對,重要的是老頭說了什麼。」芳菲小心翼翼地問:「他向你解釋什麼了嗎?」

  雪若琳沈默了好半晌,終於推開椅子,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哎呀,誤判!她以為母親沒說什麼,心裡可能不在乎,但現在看來,她在乎得緊。「媽,我送你吧。」

  「不必,幫我叫輛電召車。」

  「還是我送你吧。」在車上,她們還可以聊聊,她發誓,這一次,一定努力挖出母親的真心話。

  「不用了,免得八卦小報的記者轉而盯上你,這不好。」

  這是生平第一次,芳菲真切感受到母親對她的包容與保護,也是第一次發現自己太任性,總想逃開家族、永遠只想到自己。

  「盯上我也無所謂啊。」她熱血地叫出口。

  雪若琳看了看芳菲身穿的家居服,歎了口氣。「還是別了吧,別讓更多新聞讓你父親煩惱。」

  芳菲傻住。為什麼直到這個時候,飽受小報羞辱訕笑的母親,還要為父親著想?為什麼?

  她看著母親離開的背影,發現自己對她根本一無所知。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7-22 13:52:18

第9章(1)

  佈置好一切,芳菲按照之前的計畫,開始聯繫老朋友來小窩裡玩。第一號訪客就是她研究所時期的室友妮娜。

  妮娜最近正好到紐約來受訓,雖然規定要住在公司的受訓中心,但她一周可以出來兩天透口氣,芳菲便約她到家裡來,重溫舊夢。

  但……

  芳菲下樓,來到起居室,歎口氣道:「凱恩,拜託你回你家去,好嗎?」

  「怎麼了?」他本來躺在沙發上休息,此時揉著眼睛坐起來。

  可惡!他揉眼睛的模樣看來好無辜,害她覺得踹他出門,自己好可惡。

  「我跟妮娜想要Woman\'s  talk。」

  「那你們就聊啊,我記得我沒插嘴過。」他擡了擡眉毛,沒意思要妥協。

  「但是,你人在這裡呀。」芳菲跌進另一張單人沙發。難道男人不懂,女人喜歡結黨營私,聊八卦、說廢話嗎?

  他認真地指正:「錯,我在一樓,你們在二樓。」

  「我們以前可以一邊聊,一邊逛每個樓層。」更別提穿著浴袍,就可以四處晃來晃去。女生宿舍,男人止步,很悠哉的。

  「請容我提醒你,這裡不是購物中心。而且也只有兩層樓加一個小閣樓。到底有什麼好逛的?」

  「對,但我們還是可以一邊講私房話,一邊敷著面膜,一邊下樓來烤蛋糕,吃冰淇淋配紅酒,如果這時一樓沙發上睡著個男人,那就行不通了。」

  「蛋糕、冰淇淋配紅酒?那樣搭配太不健康。」

  「重點是我們高興。」她重重歎了一口氣。「凱恩,你這樣,會搞得我沒有朋友。」

  「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會壓縮對方的生活空間,彼此都要經過協調。」

  「問題是,我們並沒有「在一起」。」他們只是偶爾「睡在一起」。

  這是另一個煩心的問題。

  她千叮萬囑,叫凱恩今晚別過來了,誰知他不但來了,還帶了燒烤食材與大型烤肉爐。烤肉爐霸佔了她的後院,昭顯他的存在與地位。一個家,擁有烤肉爐的八成是男主人。喝,敢情他以男主人自居了?

  「所以,我才在努力,你沒看到今晚吃飯時,我對妮娜表現得多親切嗎?我的BBQ手藝還不錯吧?」

  「是不錯。但,我不想要這樣。凱恩,這是我的家,我非常懷念以前在外地唸書的時光,我希望當我的朋友來訪,我能夠與她們充分相聚。」

  「但現在,你已經不是在「唸書時代」了。」他對她不肯往成熟階段跨一步,感到無力。

  「沒錯,所以我才想要重溫舊夢。」芳菲忍不住抱怨。「除此之外,我完全看不出你壓縮了你生活中的什麼,我只看到我一直在節節敗退。」

  而且她很煩惱,每次雪若琳來,她都好怕他會突然從樓上走下來,或者母親忽然一時興起,想到二樓去看看。

  更怕的是,如果母親決定臨時留宿,那更是惡夢一場!她得把他偷渡出門……但他老是選擇另外一種躲避的方式,就是直接睡進她的香閨,而且一整晚不安分,害她在情慾狂喜中,一顆心還要七上八下的。

  「你不覺得我壓縮了我的生活空間?」他眸底閃過一絲黯然,欺近芳菲。

  幹嘛瞪她啊?「我看不出來。」

  他壓縮了什麼?不如說他改變了什麼!!

  他變得死皮賴臉,不管她怎麼趕人,他厚著臉皮也要留下來。

  他不懂為什麼她的規矩一大堆,尤其不準他在雪若琳面前出現,彷彿他們一碰上面,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災難。

  他必須把座車停得很遠,再信步走過來,走路最好彎腰駝背加低頭,還要戴帽子、拉高風衣領,萬萬不能引人注意。

  他談過幾次戀愛,以前都沒這麼委屈過。芳菲好像把他當成是見不得光的壞東西,硬要把他塞在別人看不見的角落就對了。

  「看不出來?」他冷笑一聲。「那好。」

  他也是有脾氣的,老是被當作上不了檯面的男人,他也會火。

  他收了收東西,一副準備要離開的樣子。

  芳菲傻住。這次這麼好說話?「你在幹什麼?」

  「讓你有自己的時間,做你想做的事,或你的姊妹淘想跟你一起做的事。」雖然內心不爽,但他的語氣依舊平靜。

  「喔。」她呆呆地看著他迅速地打包。總覺得他的爽快好像帶了點兒火氣,但……她的要求並不過分哪!

  「我走了。」三兩下,走得乾淨溜溜。

  芳菲傻住了,待在原地,看著他隨便一擺手,拉開門,走出去,關上門。他關門的力道很小,小到讓芳菲有瞬間的安心……他並不是負氣離開的。

  但,為什麼之前怎麼攆他,他都不走,現在卻走得挺乾脆的?芳菲傻傻地站在那裡,有些不解,也有些呆滯。

  「芳菲,你怎麼了?」妮娜見許久沒動靜,忍不住跑下樓來。「芳菲?」

  她茫茫然地回過頭。「嗄?怎麼了嗎?」

  「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你男朋友呢?」妮娜奇怪地問。

  「他……」她依舊很茫然。凱恩該不會是在賭氣吧?「回去了。」

  「那我們來敷面膜,我說文森跟我第三次約會的事情給你聽。」妮娜樂呵呵的,沒有男人干擾真好。「我來烤些餅乾,你要吃嗎?」

  「……嗯,好啊。」她心裡還在想著凱恩究竟是生氣了,還是不介意。

  「那你來打一壺瑪格莉特!」

  「好啊。」

  「我說,我們第三次約會,文森就帶我去他家,他家裝潢得很漂亮,我……」妮娜高高興興地說下去。

  芳菲呆呆地拿出各種酒,倒進果汁機裡,倒進碎冰塊,蓋好蓋子,插上電,按按鈕,過會兒,她鬆開手,一壺酒已經打勻了。

  妮娜踅過來,用指尖蘸了一下,放進嘴裡。

  「芳菲,你忘了放龍舌蘭啦,喝起來好淡喔!」

  「是嗎?」她恍然回神。「喔,那我再重打一壺好了。」

  她把失敗的調酒倒進水槽,再從壁櫥裡找出更多瓶的酒。

  廚房裡,工作台上滿滿的都是食物,空氣中是餅乾烘烤的香氣,還有妮娜滔滔不絕的傾訴,還有入口濃烈、回味清香的調酒。

  她們像以前一樣,坐在早餐檯上就吃吃喝喝了起來。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重溫舊夢,應該很幸福。

  但,為什麼她會覺得屋子裡空蕩蕩的,彷彿少了最重要的「什麼」呢7.

  接下來的幾天,凱恩連理都沒理過她。

  他不再請她加班,而是要安芮留下來幫忙。就算芳菲迂迴地告訴他,妮娜受訓完畢,已經離開紐約了,他也不再造訪她的小窩。

  在事務所裡,除了交代她做事的正經話之外,他陌生得就像是另外一個人,她所受到的待遇就跟其他人一樣,嚴峻、冷漠,這讓坐在他辦公室門外工作區的她很不安。

  那天他說走就走,也沒發過脾氣,好端端的,怎麼說不理人就不理人了?

  終於,她鼓起勇氣,敲門進入他的辦公室,想跟他溝通。

  「嗨,凱恩。」她輕手輕腳地靠過去。「你……好嗎?」

  他擡起眼,看了她一眼,眼色冷冷的。「還不錯。」

  每天早點回家,吃得飽、睡得暖,又不用被人趕過來、藏過去的,能不好嗎?就算有些孤獨,他也還能忍受。

  「你最近好像怪怪的。」她下意識地絞著手指。「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或對我有什麼不滿?」

  「怎麼會?你這個「基層」做得可認真了。」

  「我不是指那個……」

  「如果不是,那就出去。現在是辦公時間,我只談公事。」他的語氣雖然客氣,但是意思卻表達得很清楚。

  「只談公事?」那他以前在她耳邊吹氣、調情,逗得她小鹿亂撞算什麼?

  「是。」他的視線又轉回螢幕上去了。「只談公事。」

  「你不再需要我幫你加班了嗎?」

  「有安芮在。之前只是把你從托蘿那裡借調過來,害你忙得沒空交際,現在該給你一段清閒時間了。」

  「噢。」他的冷淡讓她心裡一陣緊。

  「沒事就出去吧。」他的眼神沒聚焦在她身上,反而直盯著螢幕瞧,還一連打了好幾串字,壓根兒沒把她放在眼裡。

  她想跺腳,問他若果真如此,之前硬叫她來加班又算什麼?在這間辦公室裡,兩人的抵死纏綿又算什麼?

  但是,看他那副死樣子,她要是再待下去,就自討沒趣了!

  她轉身離去,心裡怪怪的。這輩子,她還不曾因為被誰冷落而心情如此惡劣呢!

  哼,她今晚要去茹絲小館,用油滋滋的薯條、十二盎司的肋眼牛排,龐大的布朗尼蛋糕跟全脂冰淇淋把自己肥死,

  但她才剛踏出凱恩的辦公室,就被迎面而來的大陣仗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她看到母親雪若琳就像以往參加各種社交場合一樣,身邊圍著一大群人,雍容地走了過來。那陣容幾乎全是由事務所裡的律師與助理所組成,個個神色興奮又緊張。

  芳菲忽然間喉嚨發乾,腦中一陣暈眩。

  她來做什麼?母親該不會是來找凱恩談她的事吧?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小窩裡藏了個野男人,終究是會被揭穿的。她就曉得自己不是神經質,自從凱恩在小窩裡過夜第一次之後,整個屋子裡就全是他那有若麝香般的男人味,驅也驅不散。

  她僵立在原地,等著真相被揭穿的難堪。

  「趙夫人要找莫裡斯律師,芳菲,快通報一聲。」不知是誰喊。

  她望著母親,母親也望著她,碧綠的眼眸中是平靜淡然的情緒,隱隱間又好像有絲期盼,好像希望她能說些什麼。

  她應該要說什麼?喊她「母親」嗎?

  她望著周圍的同事,他們好像還不知道母親與她的關係。想到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新生活,想到只要自己是個「平凡人」,這些同事就會待她一如以往,不然的話……她搖搖頭,不敢想像那後果。

  至於母親與凱恩要談什麼,都是在辦公室裡談,總不至於大門開開,請一堆人列席旁聽吧?

  大隊人馬在她面前停定,她看到母親挑了挑眉,她下意識地迴避,回頭喊道:「凱恩,趙夫人來了。」

  雪若琳眼中小小的期盼火焰隨之熄滅。

  凱恩從辦公室裡走廠出來,也看了芳菲一眼,眼神涼涼的。

  她還來不及深想些什麼,凱恩已經親自迎接上去。

  「趙夫人,久等了,請到裡面談。」

  雪若琳雍容大方地踏步進去,凱恩殿後,立刻就要將門關上。

  芳菲趕緊擠過去。「等等,我來做記錄,為你們泡茶。」

  凱恩看了雪若琳一眼,後者幾不可見地輕搖一下頭。

  「不用了,你繼續在外面處理資料,有訪客或電話先一律擋掉。」

  「可是……」她眼巴巴地跟上去,想知道他們要說些什麼。

  門砰一聲,毫不留情地在她鼻前關上。

  芳菲愕然地看著門板。那一聲「砰」雖然不大,卻像是凱恩與母親同時對她關上了聯繫的大門,門裡、門外,隔成了兩個世界。

  這種感覺,比被朋友排擠還難受,更讓她……無言以對。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了?

  過了一個鐘頭,凱恩的門才又重新打開。

  「那就麻煩你了,莫裡斯律師。」雪若琳的神情跟來時一樣平靜無波,就連場面話也稀鬆平常。

  但,包括芳菲在內的每一個人都豎直了耳朵,聽他們在說什麼。

  尤其是芳菲,這一個小時內,她根本什麼事也做不成,只能心煩意亂地不停按壓著自動式原子筆。

  「這是我的榮幸。」凱恩護送著雪若琳,直到門口。「路上小心。」

  「謝謝。」

  送走了鼎鼎大名的雪若琳,凱恩直接回辦公室.

  雖然大家都在揣測,雪若琳的到訪到底是什麼原因,但誰也沒膽量直接去問凱恩。

  芳菲抱起一小疊勉強穩住心神才打好的文件,送進辦公室裡。

  「這是你交代的工作之一,我已經整理好了。」

  「嗯,出去吧。」他依舊冷淡。

  芳菲轉身走向門邊,落了鎖,才又走回來。她知道凱恩辦公室的隔音設備有多好,不然的話,他們之前的……早就被人聽了去。

  「凱恩,我母親來找你說些什麼?」

  他不理。

  「她是來說,她知道你在我家過夜的事嗎?」

  他還是不睬。

  「還是,為了我老頭跟那個伊莎什麼的有了孩子的事……」

  這回,他終於擡起頭來,正色地說道:「她說了什麼,都不關你的事。」

  這句話,可把她給惹毛了!「她是我母親。」

  凱恩聽了,也沒有任何動搖的表情。「身為律師,我有保護當事人的責任。」

  「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她舉著拳頭,朝他喊。「那是我的母親!她有什麼事必須來找你,我有權利知道。」

  凱恩放下筆,定定地看著她。

  「你本來是有權利的,你甚至可以進來辦公室,聽取她的委託。」

  他頓了一頓,掃了她一眼。

  「但如果你真的這麼在乎她是你母親,在請她進來的時候,為什麼不是叫她的名字或是喊她「母親」而是稱呼她「趙夫人」?」

  芳菲一時語塞。「我只是……只是想……」

  凱恩殘忍地說破。「你只想要保護自己的身份。」

  「這麼說並不公平,你應該知道,我有多討厭人們知道我是誰的女兒之後,那種極端化的差別待遇。」

  「那也就是說,你想要有隱私權,你想過你要的生活。同樣的,雪若琳也是這樣,她想要擁有她自己的秘密。」

  她知道他說得有道理,但就是嘴上不肯承認。

  雪若琳又不是別人,是她的母親,而她也不是外人,是他的現任助理兼秘密床伴,什麼天大的保密條款有必要連她也瞞住嗎?

  她用力跺腳。「反正,你不說就是了。」

  「對,我不說。」

  哼,反正資料整理成檔案,也是交給她來做,現在他拿喬,不肯說,過不了多久,她還是會知道。

  「這份檔案事涉機密,我會親自處理。」他顯然很瞭解她的思路。

  她跳腳了!「你就是故意要吊我胃口就是了!」

  「不,事務所對於機密檔案,以及與員工相關的案件,都不會經過關係人之手。」他冷冷一笑。「這是誠信問題,即使是你,也不能讓我背棄原則。」

  這一次,換芳菲怒氣沖沖地摔上大門。

  經過幾天的冷戰,芳菲的情緒愈來愈不好。

  「我覺得他是在報私仇。」午休時間,她私底下向恩尼抱怨。

  「呵呵。」恩尼咬著全麥麵包,笑了。「你為什麼這麼意外?」

  「難道你不意外?一個是我的母親,一個是凱恩,他們居然同氣連聲地抵制我。」想到這個,她還是有氣。「不管我怎麼問母親,她跟凱恩談了什麼事,都被她用「社交辭令」打了回來。我可是她的女兒耶!」

  「嗯。」

  「至於凱恩,你見過咬住獵物就死不張口的獵豹嗎?他就是像那樣,什麼話都不肯說,不跟我見面,就算我婉言拜託也不肯。」

  「喝口鮮果泥,我看你好像氣得快冒煙了。」

  「我是快冒煙了。」她一口氣幹掉五百西西的鮮果泥。

第9章(2)

  恩尼恰然自得地吃著自己的生菜沙拉。

  「噢,別這樣,你別跟他們一樣也來這一套。」

  「那一套?」

  「如果我哪裡不對,直接告訴我就是了。恩尼,被那兩個人視如不見、聽若未聞,我已經受夠了,你別再來湊數喔。」

  「芳菲,你有沒有想過,你對「豪門背景」的避之唯恐不及,除了讓你過上許多自由的日子,其實也傷了別人的心?」

  她誠實搖頭。「我一直都把自己管理得很好,為什麼會傷別人的心?」

  「因為你極力撇清的態度。對,你不喜歡豪門繁瑣的一切,你在求學時可以遠遠地跑到別州去唸書,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不管逍遙多少年,或你如何辛勤地自給自足,仍然改不了你出生在豪門的事實。你可以低調行事,卻無法改變出身。」

  芳菲知道恩尼是苦口婆心說這番話,因此沒有反駁。

  「但是,你已經不再是學生了,那種無所拘束的自由其實已經離你很遙遠了,你卻還一味地追求。我想,令堂來求助於凱恩,應該與令尊最近的緋聞不脫關係。既然她已經找了律師,那就代表她不願再忍受了……不管是忍受什麼事。」

  「而我卻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拒絕伸出我的手。」她終於明白了,「但……我母親是個很堅強的女人,她不會需要我……」

  「再堅強的人,都有需要被支持的時候。」

  芳菲思索著,點了點頭,懂了。「那凱恩呢?」

  「他不是一個願意被忽視的男人。」

  「我沒有忽視他,只是要他給我一點空間。再說,一直以來都是我在配合他,他過著單身漢的生活,而我的小窩卻莫名其妙多了一個男人。」

  「即便如此,他遺是沒被你「正名」為男朋友。」恩尼輕笑。「在愛情裡面,你沒得選擇,因為凱恩愛你,所以他要你全部的注意力。」

  「不公平!」

  「是有點不公平,但你反過來想想,這麼出色的男人什麼都不要,卻只要你的全心全意,這樣是不是很幸福呢?」

  她心口一甜。「才怪!」

  他真的只要她的全心全意嗎?可是,她根本看不出來啊!他的態度還是那麼跩。

  午休過後,兩人提著凱恩的午餐,閒步回事務所,進行下午的工作。

  忽然間,接待處一片吵鬧,芳菲聽見有人在阻擋、有人硬要闖,吵吵鬧鬧的、幾個接待小姐與助理擋不下來客,全部衝到凱恩的辦公室外。

  那幾個闖來的男士,西裝筆挺,面容酷似凱恩,卻沒有他的霸氣豪威,反而顯得相當流里流氣。

  「先生,你們不能就這樣闖進來。」接待小姐還想亡羊補牢。

  「凱恩,出來!」

  外面的騷動,引起了凱恩的注意,他開門走了出去。

  「你們在這裡鬧什麼?」凱恩開口,立刻有股威壓令其他人懾了一懾。

  「我說,趙家的法律顧問是我們「莫裡斯事務所」,趙夫人為什麼來找你?」

  「你搶生意也不必搶到挖自家的牆角吧?是不是沒本事去跟外人搶啊?」

  凱恩穩穩地開口:「趙夫人這次的請托,與趙家無關。」

  「無關?是你撈過界了吧?」

  要不是看在來人都是家族親戚,凱恩會直接叫警衛將他們掃地出門。但也正因為他們都是他的堂兄弟,便自以為是地在此撒野。

  「是,或不是,反正你們跟趙家那麼熟,一通電話就可解決疑惑,又何必專程跑到這裡來鬧場?」

  三、四個男人面面相覷。

  他們老早就看凱恩不順眼。凱恩是莫裡斯家族的黑羊,從小就不從家中長輩的安排,因此被冷眼瞪了十幾二十年。但近幾年來,他卻由黑翻紅,自行開業明明就分化了家族資源,幾個老長輩還猛誇他企圖心強,這叫幾個從小安分的同輩怎麼嚥得下這門氣?

  「總之,你要在外開業是你家的事,但是,如果你想擊垮家族代代相傳的事務所,你最好打消這個主意。」

  芳菲在一旁哼了一聲。就這三、四隻沈不住氣的小貓,凱恩連氣都不用吹一下,他們自己就會垮了。

  「我們不準你接受趙夫人委託!」其中氣焰最囂張的一個大叫.

  凱恩沒有提高音調,但不卑不亢的態度仍震懾所有人。「本事務所已經正式受理趙夫人的委託了,沒有拒絕或退回的理由。」

  「你、你欠揍!趙家的任何法律事件都是「莫裡斯」的業務,就算小到連停車糾紛或走路擦撞,都是我們的案子!」

  好大的口氣!這些人!

  「趙家的事,還輪不到你們來說嘴!」芳菲忍不住大聲斥道。

  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

  「你們這幾個人,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芳菲知道,最近幾個大型企業都紛紛轉向,尋求「洛斯事務所」擔任他們的法律顧問,這些客戶都是從「莫裡斯國際法律事務所」轉跳過來的,當然,更有不少頂尖的律師想洽談合作事宜。

  不管是人才,還是客戶都紛紛跳槽過來,在業界已經形成話題。

  「你又是哪位?」炮口轉而對向她。

  「如果是律師,我一定認得,這只是個小角色吧?」

  「我是這裡的助理。」芳菲理直氣壯地站出來,她受不了這幾個俗辣在這裡叫囂。

  「助理滾一邊去,沒有資格講話。」

  「就你們當律師的有資格講話嗎?」

  凱恩正要介入,卻被恩尼輕輕拉住,他對凱恩搖了搖頭。

  「留不住人才,是你們管理有問題,留不住客戶,是你們做事有問題。」

  「你!」

  「你什麼你?趙夫人是以私人身份委託事務所處理一些事,並不是以趙家的身份來請托。怎麼?難道你們是黑店,客戶進得去就出不來,每年非得貢獻白花花的銀子供你們吃喝開銷不可嗎?」

  「你……」

  「你又什麼你?與其在這裡出醜,還不如回去閉門思過。」

  「你一個助理,也配在這裡說上幾句話?」

  芳菲瞇起眼睛。「家母委託凱恩處理私人事務,是她的決定,容不得你們拿來小題大作。」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凱恩,嘴角突然漾起一個淺淺的笑容。

  「什麼,「家母」?」

  「雪若琳.趙是我的母親。」

  「啊?那你是……」幾個西裝筆挺的型男看起來快中風了。

  「芳菲.趙。」

  「芳菲.趙?趙家最少露面的三女兒。」

  「聽說是個不好惹的人物。」

  「對,我不好惹,你欺我一尺,我還你一丈,今天,你一下子得罪了兩個意志堅決的女人。」芳菲冷哼。

  她現在才知道,不管她多想撇清跟家人、跟凱恩的關係,但是,只要看到、聽到有人在「欺負」他們,不把他們當作一回事,她就忍不住要爆怒,爆怒到想給他們一人一個爆栗!

  「如果我將各位今天的言行稟告家母,相信家母對於貴事務所的評鑒應該不會好到哪裡去!」

  她態度凜然,眼神淩厲,平時好說話、好商量的「基層」模樣無影無蹤,現在站在這裡的芳菲,是雪若琳曾經深深調教、卻自認失敗到底的芳芳.趙。

  但現在看來,雪若琳給她的訓練,早巳成為她個性中的一部分,與她的本性融合,強上加強,簡直是萬夫莫敵。

  「這……」幾個前來踢館的傢夥面面相覷。

  「當然,「鴻亞建設集團」的法律業務可能還會繼續與你們合作……看在老一輩交情的份上。」她故意這麼說,就是要這群自以為是的傢夥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不過,家母有些私人事務,委請「洛斯事務所」處理,而我相信,她有很多摯友應該會很有興趣知道貴事務所的行事風格。」

  「等等……」有人發現情況不對了。

  芳菲不給他們挽回的機會。

  「各位應該知道家母在社交圈的地位,她的任何選擇都是所有名媛的行動指標。」她帶著微笑,凜然說道。「這些名媛貴婦會有多大的影響力呢?」

  她看了那些人一圈。「連我都不敢想像。」

  的確,女人撐起半邊天,萬一惹毛了那些難搞的名女人,業績不知道還會下滑多少。

  「出去吧!我很確信,我母親不會樂見私事被吵得沸沸揚揚。」

  幾個西裝男悻悻然地走了出去,芳菲不忘補上一句:

  「千萬別忘了在今天的工作日誌上記下「今天得罪兩個姓趙的女人,恐怕後患無窮氣」

  看著這三、四個連一堆人都請不出去的男人,竟然被她用言語打敗,芳菲只覺得一肚子汙濁氣全數出盡。

  誰說她不敢承認她是趙家女兒?誰說她恥於承認雪若琳是她的母親?她以前總是遮遮掩掩,但是當有人藉趙家與母親的名義來作亂的時候,一股澎湃之情從心底大量湧出,她就忍不住要大聲出氣!

  恩尼走過來,對凱恩低聲說道:「一頓充滿感激跟愛意的燭光晚餐,可以自然而然打破你們之前的僵局。」

  凱恩一哂。「我好像沒有聘請你當愛情顧問。」

  「是義工,愛情義工。」恩尼的心情有如破雲日出。他心情很好,確定了凱恩永遠不會愛他後,他反而更能敞開心胸,去尋找自己的幸福。「我幫你訂餐廳。」

  「不要太羅曼蒂克的那一種,我怕她一時彆扭,又溜了。」

  能聽到凱恩頭痛無比的抱怨,真是難得又榮幸!

  「相信「Queer」的眼光吧。」

  得意洋洋地看著那些傢夥離開後,芳菲突然發現大家驚異又敬畏的眼神,這才恍然悟及自己剛剛透露了什麼。

  她順了下頭髮,低著頭想回到自己的座位,假裝沒事繼續工作,同事們卻都圍了過來。

  「你是「那個」趙英東的女兒?」

  「「那個」看起來很有女王架式的雪若琳,是你的母親?」

  「芳菲,這種事,前幾天怎麼不早說呢?」

  「這是千金小姐體驗小平民的生活嗎?」

  就連平時最膽小、最客氣的同事也掩嘴低呼:「天哪,我今天還拜託你幫我買咖啡回來。」

  那沒什麼大不了,奸不好?芳菲想要大叫。

  「以前我對你說過的話,如果有冒犯,還請多多見諒。」

  芳菲看著平時跟她笑嘻嘻的同事們,忽然間變得拘謹多禮,知道惡夢再一次出現……只要她一亮出家底,就失去身邊的朋友。

  「來,坐下來,喝杯茶。」托蘿故意這時竄出來獻慇勤。「完全是你喜歡的口味,錫蘭紅茶,不加糖,你喝喝看,口味對不對?」

  托蘿是故意的,想讓大家誤以為,芳菲會在私底下對她頤指氣使。一不好意思,我還沒買到你要的巧克力。」她故意歉然說。

  「我去買、我去買!」中午拜託芳菲買咖啡的助理急忙爭取。

  「不必了。」芳菲沈下聲調。「我們都回位置上繼續工作吧。」

  「錫蘭紅茶我就放在這裡了,要是涼了,跟我說一聲,我馬上再幫你沖。」托蘿還在惺惺作態。

  「尤其是你,給我滾!」芳菲也不再吝嗇苛嘴薄舌。這個女人真的很有問題耶!

  一整個下午,芳菲感受到截然不同的待遇。

  沒有人跟她打打鬧鬧。她到圖書室去借書,老是到處串門子的圖書助理竟在原座,站起身致意;:只要她去列印室,所有人都鼓吹她插隊;她去到茶水間,一群人替她遞方糖、取奶精,好像她的味蕾突然高貴起來似的。

  她回到座位,沒再理會過任何人。

  當天,她留得很晚,整理桌上的資料。整個事務所的人都定光了。她拿來大紙箱,把自己的東西一一放進去。事情到這種地步,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她是誰,跟她出身如何,有差別嗎?因為她的父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所以她就是不一樣的人了?做一個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煩惱的平凡人,對她而言,就那麼難嗎?

  「收好了?」凱恩走了過來。他已經聽聞下午發生的所有事。

  雖然他主動前來關心,但她也不想再多說些什麼。「就那一箱。」

  他輕輕鬆鬆抱起來。「走吧,我送你回去,順便去吃個飯,一頓大餐會讓你心情好一點。」

  「家裡還有菜,我回家吃就好。」小姐今天沒心情出去玩。

  「不,我堅持要帶你去吃一頓大餐,安慰我的情人被人欺負的脆弱心靈。」他正色地道。

  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冷戰之後,他的話竟是那麼甜蜜,她第一次不唱反調,笑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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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7-22 13:53:07

第10章(1)

  正當電梯門要緩緩合上時,一個手掌突然插了進來,硬把電梯門再彈回去。

  打照面的兩個女人,都是微微一愣.

  「有趣,我以為你不會再來上班了。」衝進來的托蘿譏誚說道。

  「原本就在電梯裡的芳菲好整以暇地微笑。「我本來是這麼打算,但是轉念一想,躲什麼躲?我又沒殺人放火,為什麼不能出來見人?」

  「爪子變利了,大小姐。」托蘿不再偽裝成好同事假面,冷哼。

  「不是爪子變利,而是以前收著不想放,才讓你以為我很好欺負。」

  托蘿一指按下暫停鍵,電梯立刻卡在樓層間不動。「讓我清楚地告訴你,你最好立刻給我滾回去,否則一定會後悔莫及。」

  「我一直很想知道,後悔莫及是什麼滋味。」芳菲不甘示弱。

  她已經決定了,不再逃避,不再介意別人的眼光。她就是要做她自己,趙芳菲,如果身邊的人嫌這樣不夠精彩,非得給她冠上一堆頭銜,還要卑躬屈膝地對待她,那是他們家的事,恕她不陪著玩。

  托蘿湊近一步,眼中凶光大盛。「你這個富家女,你不知道死活是不是?你聽好,如果你不乖乖回家去,我就會接下伊莎.克萊斯的委託,讓這位一舉得男的金髮辣妹把趙家拆得分崩離析。」

  芳菲老神在在,並不在乎。「凱恩已經接受我母親的委託。」

  「這跟雪若琳、凱恩都無關,我有獨立接案的自由。你想清楚,現在滾回去,你就不會在新聞快報上看到伊莎挺著肚子哭泣的畫面.」

  為什麼托蘿千方百計要逼退她?芳菲仔細想著。

  「癥結是什麼?」她一臉研判地看著她。「是凱恩,對嗎?」

  托蘿坦言不諱。「對,我要他,他也需要我,一個女鬥士,而不是你這種溫室裡的花朵。」她激動地敘述自己如何從貧民變身律師的歷程。

  芳菲聽完後,拍拍手,很用力地鼓勵她。「你果然是很厲害。」

  「我會更厲害!要是你不順從我,就算不擇手段我也要讓你好看!」

  「你知道嗎?我很佩服你的毅力,但是我討厭你的想法。」芳菲看著她,眼中沒有一絲憐憫。托蘿只想踩著別人的頭顱往上爬!「你是個可悲的人,更可悲的是,這個封號還是你給自己封的。你吃過苦,但就因為這樣,你自以為最有資格評判別人。你認為只有你受的苦才是苦、你付出的心血才是心血,只有你的成果才是努力得來的成果,別人全是僥倖,你無法接受別人也跟你一樣努力過的事實。」

  「本來就是!像你這種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幸運兒,你懂什麼?」

  「我懂什麼不勞你來分析瞭解。托蘿,我不會退縮的,你可以打電話叫伊莎什麼的化好妝,準備上電視台去哭了!」

  芳菲用力再拍一下暫停鍵,電梯又開始動了。

  「差點忘了說,上次你在會議上整我,我有完整的證據可以指控你,事實上,我正積極聯絡被你欺負到不得不離職的助理,一起控告你。」

  托蘿冷笑。「要是我幫伊莎打贏這場親子官司,你以為那些小事情還擊得倒我嗎?」

  門開了,芳菲走了出去。「像你這種吃過苦又有才情的「大律師」,或許會在「小事情」上栽跟頭也說不定……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一個助理的控訴或許不算什麼,但一票前助理帶著被你陷害的證據一起控告你,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情景?到時候,你還能繼續當律師嗎?」

  說完,芳菲毫不在意地走向自己的工作區。

  而中午十二點一到,打開午間新聞快報,那個金髮辣妹伊莎什麼的,果然在電視上哭得很傷心。

  當天晚上,新聞大爆炸!

  身懷六甲的伊莎在各個頻道裡哭得唏哩嘩啦,內容無不是她與趙英東真心相愛,並懷有身孕,可那萬惡的雪若琳卻死不離婚,硬要霸著對她已無意義的「趙夫人」寶座,不肯成全真愛。

  紛擾中,雪若琳、趙英東先後來到芳菲的小窩,而凱恩也早就在那裡等著了,芳菲為了怕刺激到任何一個人,連忙把電視遙控器藏了起來。

  趙英東一到,看到凱恩也在場,微微愕然。「你在這裡做什麼?」

  「他來幫我們辦離婚。」雪若琳坐在餐桌邊,面無表情地說道。

  趙英東一聽蹦蹦跳。「我什麼時候說過要離婚了?不離婚!」

  芳菲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跟凱恩偷偷交換眼色,不敢說話。

  「那個伊莎什麼的,根本不可能懷有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跟你離婚去娶她!」趙英東不改暴躁脾氣地吼道。

  「我想跟你離婚,和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你又為什麼要離婚?」

  雪若琳頓了一下。「我很累了,想要休息。」

  「那就去歐洲,那邊又不是沒有私人度假別墅讓你散心,居然「累了」就說要離婚,哼!」趙英東被這不是理由的理由給氣壞了。

  凱恩覺得,身為雪若琳的律師,他該出面來說幾句話了。

  他清了清喉嚨。

  「根據雪若琳女士的說法,她認為兩位的生活中有無法協調的歧異,因此提議離婚。她要求擁有未成年子女的監護權,但不要贍養費。」

  「我們之間什麼時候出現過「無法協調的歧異」了?」

  「除了八個孩子之外,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一大錯誤。」事到如今,她認了。

  「媽!」芳菲忍不住驚呼。她在說什麼呀!

  趙英東的老臉都漲紅了。「你再說一次!」

  「說幾次都一樣,孩子們也都清楚,我們沒有感情基礎。三十年前結婚,是你需要一個背景,三十年後,你都可以當人家的靠山了。」雪若琳疲憊地抹了抹臉龐。「我現在所做的,跟一個專業管家沒兩樣,不如放彼此自由吧!」

  「說到底,你還是在氣電視上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子。」

  真是……講不聽!雪若琳的雙手顫抖著。「說到底,你還是很哈電視上那個胸無大腦的女孩子。」

  「媽!」芳菲發出第二次驚呼。

  太嚇人了,母親居然說得出這種「俚俗」的話。

  「我……」趙英東忍無可忍地站起來拍桌子。「我都說我跟她肚子裡那個孩子沒有關係了。」

  「趙先生,克萊斯小姐宣稱已經去做過初步的DNA化驗。」

  「驗得出來才有鬼!查理一出生後,老子就去結紮了!」查理是趙家唯一的男孩。「這是最近的檢查報告,我不可能再當誰的爹。」

  「結紮?」雪若琳皺了皺眉。「查理一出生?我為什麼不知道?」

  趙英東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紅到脖子去了。

  「幹嘛說?萬一你又哭著要再生一個,那該怎麼辦?醫生都說你再生下去,會把身體搞壞,我還能讓你生嗎?」

  雪若琳瞠了一下,原本毫無情緒的眼睛亮閃閃地泛出淚光。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這就要哭了,娘兒們,真受不了!」

  「凱恩,過來一下。」芳菲把他叫進起居室裡。「我看他們不是真的想離婚。」

  「相信我,令堂來找我的時候,態度很堅決,她非常想。」凱恩也回頭觀望一眼。「但現在好像不是這樣。」

  「再把他們撮合回來看看。」如果她知道父母是相愛的,或許……她看了凱恩一眼,或許她對豪門婚姻會抱有一絲希望也說不定。

  「你很愛當媒人耶。」他白了她一眼。「至少這次不算亂點鴛鴦譜。」

  兩人又摸回去位置上。然,情勢又變了!

  「不要說的好像都是為了我,其實結紮了也方便你出去風流快活。」

  「你!你到底要我怎麼說?」

  「還是離婚吧!反正我本來就是扭曲了個性來當你的妻子。」

  「扭曲個性?我看你當社交界女王當得挺稱心如意的嘛!」

  「我才不是。」她一把抓過離婚協議書,簽上名字,拔掉婚戒,丟給趙英東,才把幾十年來的秘密說出口:「三十年前,你向我的父親要求娶他的女兒,你是這麼說的:『請把一個女兒嫁給我,誰都可以,我只需要她幫我建立起門面,讓我打進你們的圈子。』」

  「老頭,你也太猛了吧!」芳菲忍不住驚歎。

  「閉嘴,沒你說話的份兒。」趙英東握著妻子戴了三十年的婚戒。

  「因為我從第一次見面,就非常笨地愛上了你,聽到你的「求婚」,即使我根本不是你需要的那種女人,我還是竭力去爭取。」

  「不然你是哪種女人?」芳菲想不出母親除了完美女王之外,還有什麼角色可以扮演。

  「像你一樣不喜歡被約束,覺得做木工比學美姿美儀好玩的女人。但是從那天起,我自動到禮儀教室報到,把槌子鎯頭都收起來。」

第10章(2)

  她感傷地看著自己的手,續說道:

  「我太想爭取那個台灣男人的心,可他只要一個新娘,來自布萊恩家族的適婚女子都行,他不是只要「我」。

  雖然爭取到他,我很開心,但他很少看我一眼。我雖然失望,卻還是想得到他的認同,他愈是不看我,我就愈努力想做到最好。終於,人們開始說,那個趙英東娶了個賢內助,幫他打理所有的家事。但他還是不怎麼瞧我,我曉得他是怨我沒給他一個兒子,於是我一次一次懷孕。我知道很多人在背後笑話我,卻從來不在意。」

  說到這裡,雪若琳的眼淚一滴滴掉了下來,趙英東握緊了婚戒。

  「趙英東,每當你皺眉說芳菲心太野的時候,就好像拿把刀插在我心上。她是最像我本性的孩子,你對她的意見卻最多,你對她的不滿,一再提醒我,我原本就不是你理想中的妻子。我努力幫她改,但就是改不過來,我只好一直改造自己,但是到了最後,我連自己是誰都恍然了。」

  芳菲抽出一把面紙,遞給她,自個兒也掉眼淚了。怪不得母親總說,她的行為會讓父親很難堪,拚命要她改,她現在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生活中無法協調的歧異。」雪若琳吸吸鼻子,擦掉淚,擡起臉。「我不想再辦什麼晚宴,不想再為你招呼賓客,不想再為一個沒有愛過我又不斷出軌的男人付出。我想過我自己的生活,像芳菲這樣快活,所以,「趙夫人」的人選,你重新選擇吧。」

  「媽!」芳菲喊,眼眶紅通通的。

  「你真的會做木工?」趙英東突然問。

  「你坐的椅子就是我釘的。」

  趙英東沈默了。他把雪若琳的手拉過來,重新戴上婚戒。

  「以後你要做什麼就做什麼,就是不準跟我離婚。就算你像芳菲那丫頭喜歡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也不許逗留那麼久。」他擡眼一瞪。「還有你,莫裡斯家的凱恩,如果你再敢替她辦離婚,我們之前的約定就取消。」

  「什麼約定?」芳菲眨著淚眼,好奇地問。

  「等一下再說。」凱恩有點不自在。

  「你以為沒有任何感情,我能跟你生活那麼久嗎?傻瓜!」趙英東一把撕破離婚協議書,看著雪若琳的碧眼。「當初我想,嫁給我的那個美國女人一定心不甘、情不願,所以才……其實我……」

  凱恩向芳菲指了指大門,兩人偷偷摸摸地溜出去,把溫暖小窩留給這對時隔三十年才訴情衷的老戀人。

  雖然是夜晚,但散步道上看得到星星與月亮,涼風吹來,很是舒服。

  「看來,他們是不會離婚了。」凱恩微笑著說。

  芳菲捶了他一拳。「你很遺憾失去一個委託嗎?」

  「我像那麼惡質的人嗎?不過,我看你剛剛也跟著哭,怎麼回事?」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出心裡的秘密。

  「其實,我一直以父母的婚姻來看待豪門婚姻,我總覺得兩個有錢人結婚,一定不脫聯姻,也不脫同床異夢的痛苦。但我剛剛發現,好像不是這個樣子耶……雖然時隔三十年才互相吐實,好像太可怕了點。」

  三十年耶,母親一直以為父親正眼不瞧她,父親一直以為母親心裡有怨恨,直到今時今日才說開,白白浪費了三十個精彩年頭啊!

  凱恩點點頭。「我有同感,所以,在此我要給你一個任何人都不能承諾的終身基層工作。」

  怎麼會說到這個來?「我還是事務所的助理喔。」她提醒他。

  「對,但除了那個以外,你有個更棒的終生職。」

  終生職?莫非凱恩想……笑意點上了她的眉梢。

  她懂了,故意問:「就算一輩子都不思長進也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他含笑,很高興兩人有默契。

  「不會有任何升職的噩耗?」

  「保證沒有。」

  「可以照我的意思,盡情享受生活?」

  「當然可以。」

  「即使我窩在角落裡混吃等死都無所謂?」

  「要是有所謂,我就不會特別把這肥缺閒差介紹給你了。」

  她故做害怕狀。「這個終生職也不會要我去辦晚宴、搞社交吧?」

  「除非你想。」

  「我一定不想。是什麼工作,待遇這麼好啊?」

  「你會接受嗎?」

  「我得親自跟老闆面談過,才能決定。」

  「你已經在跟他談了。」他的眼中有一閃一閃的笑意。

  「你?」她忍不住提高音量,作弄他。「你最好祈禱,這最好不是你求婚的招式,太爛了。」

  「原來你早就預期到我要求婚,那代表我們很有共識嘛。」

  他攤開手掌,一枚戒指魔術般的出現,他單膝跪下。「嫁給我,當我的女人,保證有終身俸,絕不隨便升職……」

  她輕哼。「當老婆哪還有「升職」的機會?」

  「如果我到外面拈花惹草,你就會從「老婆」升等為「大老婆」。」

  「這哪叫「升職」?這是「明升暗降」!」

  「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升職」的。」

  「好啦好啦,我考慮看看。」

  「不讓你考慮!」他一把抓過她的手,為她套上精緻的鑽戒。

  她看著一閃一閃的戒指,眼神也是一閃一閃的.「對了,你跟我老頭之前約定了什麼?」

  「約定他要把女兒嫁給我。」他微笑地看著她發直的目光,O型的嘴唇。「嗯,我還跟雪若琳說過,我會給你幸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都不知道?」她好驚喜。凱恩的下一句話就打敗了她。

  「在你還以為我跟恩尼是一對的時候。」

  「啊,呵呵。」她只能傻笑了。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個無敵大烏龍啊!

  「好啦,跟我回家,今晚把你溫暖的小窩讓給你父母吧。」

  「嗯。」她坐進他的車裡,微笑著從副駕駛座看著他俊美深刻的輪廓,覺得冥冥中,神所安排的這一切,真是太巧也太妙了。

  如果他們沒有在巴黎的街頭相遇過,他們又會如何呢?

  轎車發動,往前駛去,她輕輕把手放在凱恩握在方向盤的手上,兩人相視微笑。

  未來的幸福與否,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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