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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aizai730977926
大公爵 | 2018-8-4 15:03:04

本篇最後由 zaizai730977926 於 2018-9-25 17:59 編輯


第一章 闖禍

  蘇錦坐在床上,呆呆的看著眼前古色古香的屋子出神。

  她手上拿著一方銅鏡,映出她的雪膚烏髮,皓齒明眸,以及眸底的慌亂和不敢置信。

  她肯定是在做夢。

  眼前的這些都不是真的。

  她只是扛不住閨蜜三請四求,陪她和伯母去五台山拜佛,求菩薩賜她脫單,一時心血來潮,順手求了根籤,籤文上說她七天之內必嫁,她一個單身了二十七年的單身狗,七天之內嫁人,這不是逗她玩嗎?

  她嗤之以鼻,把籤文揉成一團,閨蜜過來搶著看,嬉鬧間,她腳下一滑,撞到了菩薩腳上,當時就眼冒金星,往後一倒。

  等她醒過來,就躺在這張泛著淡淡檀香的雕花大床上,還是被大夫用銀針紮醒的。

  蘇錦一再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可額頭上傳來的疼痛卻是那麼的清晰,還有耳畔的腳步聲。

  進來的是個模樣清秀的小丫鬟,眼眶通紅,手裡端著的大紅描金托盤上擺著一碗烏黑的藥,近前道,「姑娘,藥熬好了,您快趁熱喝。」

  小丫鬟名叫杏兒。

  把藥端給蘇錦,蘇錦沒動,小丫鬟紅著眼眶,哽咽道,「姑娘,吃了藥,您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聽著她抽泣聲,蘇錦真怕她又嚎嚎大哭。

  先前醒來,誰也不認得,大夫診斷她撞傷了腦袋,開了藥離開後,這丫鬟湊到她床前,雙眸閃亮道,「姑娘,你這回裝病裝的太像了,奴婢都差點被你騙了過去,還是姑娘聰明,裝病就不怕老爺和夫人罰你了,心疼都還來不及呢。」

  小丫鬟喋喋不休,蘇錦茫然的看著她,問道,「你又是誰?」

  當時,屋子裡就她和丫鬟兩人,小丫鬟當時就懵了,確定蘇錦是真的不記得她,就開始嚎嚎大哭,哭的蘇錦頭疼欲裂。

  不過從這小丫鬟嘴裡,蘇錦倒是盤問出不少叫人哭笑不得的消息。

  小半個時辰前,就是這小丫鬟含著淚花,一臉自豪的告訴她,她是大齊朝赫赫有名的女土匪,是青雲山飛虎寨寨主蘇青雲和夫人唐氏的掌上明珠,是剛剛冊封的東鄉侯府嫡女,更是當今皇上的救命恩人。

  姓蘇,單名一個錦字。

  很巧,都叫蘇錦,只不過她年滿二十七,而這副身子才二八年華。

  兩個月前,蘇錦和小丫鬟在青雲山腳下遊湖泛舟,碰巧救下被人刺殺的當今聖上,再加上青雲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朝廷每年都會派兵鎮壓,皆慘敗而回。

  皇上趁機下旨招安,封蘇青雲為東鄉侯,並賜了這座侯府大宅。

  三天前,是東鄉侯府喬遷大喜的日子,本該高朋滿座,賓客如雲,卻偏偏無一人前來道賀,只有皇上差人送了份賀禮來。

  原因無他,只因東鄉侯在下朝時說了一句想在宴會上給自家一雙兒女挑門中意的親事,畢竟古代大家閨秀及笄就嫁人,蘇錦再過一個月就滿十六歲,大哥蘇崇更是十九歲了。

  怕被東鄉侯府惦記上,滿朝文武都退避三舍,東鄉侯府淪為京都的笑柄,滿京都都在背後笑話東鄉侯府,自家養的野鴨子沒人要,卻肖想外面的白天鵝。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把東鄉侯氣的火冒三丈,掀桌道,「我蘇青雲的女兒是洪水還是猛獸,居然被他們在背後如此詆毀!他們以為躲著就萬事大吉了,我女兒真看上了,就是埋地底下,我也給她挖出來!」

  唐氏瞪了他道,「你要給女兒搶誰?」

  東鄉侯想了想道,「我看冀北侯府家兩位少爺就挺不錯……。」

  東鄉侯和夫人的談話,正好被小丫鬟聽到了,回來安慰氣的撲在床上哭的蘇錦,她不會嫁不出去,侯爺會替她搶一個夫婿回來。

  蘇錦擦掉眼淚道,「那爹爹搶回來的,我也不一定喜歡啊,要搶,我自己去搶。」

  這不,一大清早,蘇錦穿戴一新,氣勢洶洶的帶著丫鬟上了街,轉了一圈,都沒自己喜歡的,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就看到一男子騎馬過來,豐神俊朗,整個熱鬧的街道都因著他黯然失色。

  看著那妖孽般的容顏,蘇錦一顆心撲通亂跳。

  然後,色令智昏的蘇錦也沒打聽人家什麼身份,就把人搶了,用皇上御賜的鞭子把男子捆了帶回來。

  小丫鬟告訴蘇錦,回府的時候,她很是激動,一邊喊「爹爹,娘親,我搶了一個最最最漂亮的男人回來」一邊往府裡跑。

  因為太過興奮激動,以至於被門檻絆倒,直接摔了出去,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樂極生悲,昏死過去。

  之後的事,蘇錦都知道了。

  想到現在的處境,蘇錦腦門上的黑線直往下掉,她問道,「鎮國公府的人都撤走了?」

  沒錯,她搶回來的男子正是鎮國公府大少爺。

  蘇錦摔暈後,東鄉侯府亂成一團,急著給她請大夫,就把男子關在了柴房裡,等大夫把她紮醒,鎮國公府的鐵甲衛已經把東鄉侯府團團圍住了,東鄉侯和夫人親自把鎮國公府大少爺從柴房請出來,送他離開。

  只是鎮國公府大少爺前腳邁出侯府大門,後腳一口血噴了出來,雙唇泛紫,暈死過去,他是被鎮國公府的人抬回去的。

  據小丫鬟猜測鎮國公府大少爺可能是不堪受辱,服毒自盡了。

  蘇錦倒覺得服毒自盡的可能性不大,要想不開尋死,不會等到出侯府,只是鎮國公府大少爺忒倒黴了點兒,逛個街也能被搶,但願他沒事吧。

  還有最最最重要的一點,她什麼時候能從噩夢中醒過來,要真讓她碰到穿越了,那當街搶男人的惡名她不是背定了?

  小丫鬟搖頭,她一直在煎藥,並不知道鎮國公府的人走沒走。

  外面,有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小丫鬟回頭就看到夫人唐氏走過來。

  唐氏面容姣好,秀麗端莊,身上找不到一絲山匪氣息,只是這會兒臉上愁雲密佈,見小丫鬟遞過來的藥碗,唐氏接過,坐到床邊,望著蘇錦,柔聲道,「乖乖把藥喝了,你這回禍闖的太大,再不吃藥,你爹真該生氣了。」

  蘇錦眼睛眨了眨,這話她能理解為東鄉侯和她都還沒生氣麼?

  果然是親爹親娘啊。

  蘇錦雙手捧過藥碗,咕嚕嚕兩口就把藥罐了下去,苦的她舌頭都想扔了,連吃了幾顆蜜餞才把苦澀壓下。

  外面,東鄉侯邁步進來,與唐氏臉上的愁容不同,他是憤怒,剛剛鎮國公府的鐵甲衛放了話,鎮國公府大少爺平安無恙,他們就撤退,如果有什麼萬一,他們就踏平東鄉侯府。

  而且,包括東鄉侯在內,誰也不許邁出東鄉侯府一步。

  東鄉侯怒火滔天,蘇錦都怕他呵斥她,佔了人家女兒的身子,挨罵也得忍著,結果東鄉侯話鋒一轉,看著她道,「不愧是我蘇青雲的女兒,眼光果然不錯,鎮國公府大少爺容貌好,家世好,還根骨絕佳。

  只可惜身子太弱,活不了一年半載了,這樣的人,怎麼做我蘇家女婿,不要他了,趕明兒爹再給你搶一個,雖然不一定有他模樣好,但一定身強體壯。」

  蘇錦淩亂。

  這是沒有生氣嗎?分明挺高興啊!

  拜託,縱容女兒能不能有個度,東鄉侯府都被人圍的水洩不通了啊。

  唐氏瞪東鄉侯道,「你不要教壞女兒!鎮國公府的鐵甲衛把侯府團團圍住,府裡的糧食可就夠吃三天的,三天後,咱們一家子上下百來口人可就指著西北風填肚子了。」

  東鄉侯不以為然道,「他們喜歡圍著就圍著吧,在青雲山,哪年不被圍個三五回?」

  唐氏再瞪他,東鄉侯笑道,「鎮國公府是講道理的人家,謝大少爺有病在身,吐血不全是錦兒之過,只是丟了臉,出口惡氣而已,等氣消了,自然就把鐵甲衛撤了。」

  這話聽著沒哪裡不對,可他們一家子是土匪啊,搶了鎮國公府大少爺,理虧在前,還要和鎮國公府講道理,畫風也太奇怪了點吧?

  唐氏沒有東鄉侯想的那麼開,她憂愁道,「這裡是京都,世家大族最愛的就是面子,我看這事沒那麼容易善了。」

  東鄉侯覺得唐氏擔憂太多,「錦兒救了皇上,鎮國公府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總不至於要錦兒的命,謝大少爺看錦兒一臉嫌棄,不會願意娶錦兒的,鎮國公府也不會要一個渾身匪氣的大少奶奶。」

  她哪裡渾身匪氣了?

  蘇錦默默的瞥了一眼手邊的銅鏡。

  不過東鄉侯想的很好,然而事情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第二章 賜婚

  屋外,燦爛奪目的陽光如瀑布般的傾瀉到的屋內,灑下一地的碎金。

  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的蘇錦,渾身骨頭架都像是躺散開了,她掀開被子下床,那邊杏兒端著飯菜過來道,「姑娘,你身子還沒好,怎麼下床了?」

  再躺下去,她人都要廢掉了,蘇錦道,「我已經沒事了。」

  丫鬟把飯菜擺上,蘇錦眉頭微皺了皺,「這都三天了,鐵甲衛還沒有撤走?」

  丫鬟搖頭,「還沒有,聽說鎮國公府大少爺昏迷了三天,大夫和太醫不知道看了多少,皆束手無策,姑娘,他會不會死?」

  那麼漂亮的令姑娘神魂顛倒的男子,就那麼死了,丫鬟捨不得。

  蘇錦失笑,又沒見過鎮國公府大少爺,怎麼知道他還有沒有的救,就算有,連她爹東鄉侯都出不去,何況是她了。

  有些餓了,蘇錦坐下來吃飯,不得不說,東鄉侯府的夥食是直線下降,從三天前的六菜一湯,三葷三素,降到現在的三個素菜,連點肉末星子都沒有了,不會真如她娘唐氏說的,明天就開始喝西北風度日了吧?

  像她這樣經常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路癡,會不會直接餓死?

  心下好笑,蘇錦端起碗,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剛吃了半碗飯,右眼皮就開始跳,都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在這麼倒黴的時候,極有可能真的靈驗啊。

  蘇錦心惶惶不安,連食慾都消了大半,食不知味,如同嚼蠟。

  把筷子放下,珠簾外跑進來一丫鬟,急急道,「姑娘,不好了!皇上給你賜婚了!」

  蘇錦身子一怔,杏兒急問道,「賜婚給誰?」

  還能有誰,當然是……

  「鎮國公府大少爺。」

  「他不是昏迷不醒嗎?」杏兒眼珠子睜圓。

  丫鬟同情的看著蘇錦,道,「鎮國公府求到皇上跟前,讓姑娘給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皇上答應了。」

  杏兒跳腳道,「皇上他怎麼能這樣,姑娘救過他啊,他怎麼能恩將仇報呢!」

  沖喜要是管用,這世上就不會死人了,這不是明擺著要她家姑娘嫁過去守寡一輩子嗎?!

  杏兒覺得皇上沒良心。

  蘇錦嘴角扯了下,雖然倒黴要嫁的是她,但這事還真怨不得皇上,鎮國公府大少爺是蘇錦從街上搶回來,才導致他怒急攻心,毒發昏迷不醒的,鎮國公府求皇上賜婚讓她沖喜,皇上沒有理由不答應啊。

  杏兒問道,「侯爺接聖旨了嗎?」

  小丫鬟搖頭,「還沒有,侯爺很生氣,要進宮要找皇上,夫人正攔著他呢。」

  沒有耽擱,蘇錦起身拎起裙擺就往外走,道,「前面帶路。」

  一路小跑到了正堂,還沒進屋,蘇錦就看到好幾名護衛把守屋外,宣旨公公背對著她,看不清面容,只聽他道,「侯爺,莫要為難我,抗旨不遵是死罪,還是快請蘇姑娘出來接旨吧。」

  東鄉侯一臉怒容,太醫都治不好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能沖好?這不是癡人說夢嗎!

  他能接這麼一道把女兒往火坑裡推的聖旨嗎?!

  蘇錦走過去,道,「爹爹,禍是我闖的,還是我來處置吧。」

  公公望向蘇錦,打算宣旨。

  蘇錦向公公福身,道,「勞煩公公把聖旨帶回,再替我告訴皇上一聲,我願意嫁給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但無需皇上賜婚。」

  公公眉頭一皺,疑惑道,「蘇姑娘既然願意,何不接旨?」

  東鄉侯和唐氏都望著蘇錦,不懂她要做什麼。

  蘇錦只笑道,「是蘇錦之過,導致謝大少爺至今昏迷不醒,鎮國公府要我沖喜,蘇錦責無旁貸,皇上給我賜婚,是在成全我,滿京都都知道我救過皇上,皇上向著我。

  但謝大少爺昏迷不醒,他未必肯娶我,聖旨賜婚,他厭惡我,卻休不掉我,這對謝大少爺來說可能比殺了他還要令他痛苦,整日活在痛苦中,身子骨怎麼可能會好?」

  公公覺得自己被說服了,看蘇錦的眼神有些複雜,她要早這麼善解人意,謝大少爺這會兒也不至於昏迷不醒。

  畢竟是皇上的救命恩人,皇上對她疼愛有加,公公不敢得罪蘇錦,只看向東鄉侯道,「那這聖旨我先帶回宮,該怎麼辦,聽皇上的。」

  公公告辭,帶著聖旨回宮。

  等公公走後,唐氏就望著蘇錦,眼眶微紅道,「你怎麼那麼傻,你怎麼能答應嫁給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

  要是有別的選擇,她也不會讓自己去給人沖喜。

  抗旨是死罪,鎮國公府的鐵甲衛還圍在外面呢,東鄉侯府不比青雲山,佔據天險,易守難攻,而且他們進京,並沒有帶什麼人來,硬碰硬毫無勝算。

  出嫁不一定死,不嫁鐵定死,兩權相害取其輕。

  蘇錦闖的禍,她接了人家的身體,只能替她承擔,她更不能讓這麼多無辜的人給她陪葬啊。

  蘇錦故作輕鬆道,「女兒遲早要嫁人,正好他又是女兒看中的人……。」

  杏兒嘴快道,「姑娘只是看中他長的好看,有比他更好看的,姑娘肯定就不要他了,現在鎮國公府大少爺昏迷不醒,侯爺都說他活不了一年半載了。」

  要不要把她說的這麼膚淺,這麼喜新厭舊啊,蘇錦忍著腦門上的黑線笑道,「爹爹又不是大夫,我相信鎮國公府大少爺不是福薄短命之人,我也不是。」

  看著蘇錦強顏歡笑的臉,那雙不染纖塵的眸子,唐氏鼻子泛酸,女兒好像長大了,懂事了,只是這樣的懂事叫人心疼。

  唐氏握著蘇錦的手道,「你不用擔心爹娘,最多咱們再搬回青雲山,住慣了山寨,京都的膏粱錦繡和咱們格格不入,娘只希望你無憂無慮的過一輩子。」

  雖然蘇錦穿越過來才三天,而且一直躺在床上養傷,但唐氏和東鄉侯對她已經不是寵愛能形容了,分明是溺愛,不是溺愛長大的,也做不出當街搶男人,自家親爹還誇她有眼光的話。

  而溺愛她的遠不止東鄉侯和唐氏,還有她那留在飛虎寨處理事情尚未進京,不知高矮胖瘦的大哥蘇崇,就連她那還不到七歲的弟弟蘇陽,也是她這個姐姐要什麼給什麼。

  用杏兒的話說,就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上到東鄉侯,下到蘇陽都會想辦法摘下來給她。

  只是他們不知道,他們從小嬌慣長大的女兒三天前在東鄉侯府門前摔死了,蘇錦沒法想像,他們要是知道,該是何等的心疼。

  蘇錦回握唐氏的手,真心實意的叫了一聲娘,輕鬆道,「娘,我先嫁給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他病癒了,皆大歡喜,如果他真有什麼萬一,女兒再回青雲山也不遲。」

  回青雲山做山匪,也不用在乎有沒有嫁人的身份,何況在習慣了三妻四妾的古代,和眾多女人搶一個男人,蘇錦還真沒有那想法。

  這是蘇錦內心最真實的想法,東鄉侯覺得不錯,道,「鎮國公府大少爺要沒那福分,爹就帶你回青雲山,做土匪可比做什麼侯爺痛快多了。」

  這事就算一錘定音了。

  蘇錦願意嫁給鎮國公府大少爺沖喜,就不算抗旨不遵,只是不要那份束縛彼此的賜婚聖旨而已,皇上沒有生氣,鎮國公府也沒有揪著不放,畢竟沒有鎮國公府同意,娶進門的媳婦想走可沒那麼容易,除非是死,就是死,那也是鎮國公府的人。

  鎮國公府急著沖喜,把親事定在三天後,東鄉侯覺得時間太過倉促,而且是單日子不吉利,要鎮國公府往後挪,磨破嘴皮,差點掀桌,鎮國公府也只挪了一天。

  這些事傳到蘇錦耳朵裡,蘇錦如遭雷劈,當場怔在那裡。

  她隨手求了根籤,七天之內必嫁,出嫁那天正好是……第七天。

第三章 出嫁

  轉眼,就到了蘇錦出嫁的這一天。

  這四天,蘇錦連東鄉侯府大門朝哪開的都不知道,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出不去。

  鎮國公府的鐵甲衛一直沒撤,依舊把東鄉侯府圍的水洩不通,不過和之前比,準許人進出,但這些人肯定不包括蘇錦。

  即將要出嫁的人,蘇錦也就不去硬碰硬了,萬一鎮國公府的人來一句看緊了,以免未來的大少奶奶又上街搶男人,請問她要怎麼才能保持微笑?

  再者東鄉侯和唐氏為了給她準備陪嫁,忙的是腳不沾地,蘇錦怎麼好意思讓他們再為她操心,左右不過四天時間,很快就熬過去了。

  雖然匆忙,但迎親嫁娶該有的禮節都有,皇上收回了賜婚的聖旨,又賞賜了鳳冠霞帔。

  沈甸甸的鳳冠,還沒出東鄉侯府,脖子就酸的蘇錦幾欲發飆,更別提在花轎裡顛來倒去,兩眼發昏,還被人砸臭雞蛋,熏的她想吐都吐不出來。

  蘇錦乾脆用銀針把自己紮暈,倒在花轎內眼不見為淨。

  而紮暈自己的後果就是花轎到了鎮國公府,嗩吶鞭炮齊名,喜娘連喊了三聲下轎,蘇錦也不知道。

  喜娘掀開轎簾,就看她歪靠在轎子上,頭上的鴛鴦戲水的喜帕掉在地上,嚇了喜娘一大跳,還以為蘇錦想不開尋了短見,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鼻息,呼吸勻稱,只是睡著了。

  喜娘嘴角狠狠抽了一下,這從山上下來的姑娘就是不一樣,嫁給快要嚥氣的鎮國公府大少爺,還能心大的在花轎內睡著,不得不敬她是條漢子。

  喜娘輕咳一聲,杏兒則趕緊把蘇錦搖醒道,「姑娘,該下花轎了。」

  蘇錦睡的正香,惺忪的睡眸朦朦朧朧的,打著哈欠往外鑽,一腳踩在喜帕上走了出來。

  看著大紅喜帕上的鞋印,喜娘嘴角都快抽筋了,這新娘子還真是不講究,也是,從山上下來的能指望她懂多少禮數,趕緊把喜帕撿起來,隨手拍了拍,替蘇錦蒙上。

  蘇錦是真睡懵了,四下的笑聲和指指點點讓她清醒了點,被喜娘扶著邁進鎮國公府,一路往前,去正堂拜堂。

  杏兒一直扶著蘇錦,壓低聲音氣道,「姑娘,鎮國公府欺人太甚了!」

  蘇錦蒙著蓋頭,兩眼一抹紅,完全知道鎮國公府哪裡怠慢她了,好像除了鎮國公府大少爺不在之外,和一般成親也沒區別吧,人家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還是她連累的,也不能要求太多。

  蘇錦剛打算問問,就聽到公雞打鳴聲傳來,蘇錦的臉一下子就黑成了鍋底色。

  豈止是欺人太甚!

  鎮國公府大少爺不能出來拜堂,她不在乎,但也用不著讓一隻公雞代替他吧!

  難道堂堂鎮國公府,除了大少爺之外,都沒有別的少爺了?!

  她忍。

  蘇錦忍到司儀高呼夫妻對拜,送入洞房,蘇錦沒有走,只柔聲道,「把公雞給我。」

  杏兒揪她袖子,讓她別亂來。

  抱著公雞的小廝有點懵,望向高坐上的鎮國公府大太太南漳郡主,南漳郡主擺了擺手,人家要公雞,給她又何妨。

  小廝把公雞抱給蘇錦,蘇錦小心翼翼的抱過,當眾摸了摸公雞,溫柔的令人髮指,雖然大家內心都肝兒顫,怕蘇錦溫柔的手一用力,來個血濺喜堂的下馬威。

  土匪嘛,就是這麼凶殘無比的。

  就在蘇錦抱著公雞轉身之際,公雞奮力掙紮,往前一飛,朝首座上的南漳郡主飛了去,嚇的她直叫,正堂內亂做一亂,一堆人撲過來抓那隻公雞,雞毛亂了一地。

  趁亂之際,喜娘趕緊把蘇錦送往新房,蘇錦一路憋笑,等進了新房,讓丫鬟都退下後,杏兒憋不住道,「姑娘,你為什麼要使壞?」

  南漳郡主那眼神都能殺人了,出門前,侯爺和夫人說,受了什麼委屈就告訴他們,讓姑娘不要硬碰硬,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土匪報仇,三年不晚。

  蘇錦一把將蓋頭掀開,把鳳冠摘下來,道,「我只是想告訴他們,我雖然是山匪出身,但我也手無縛雞之力。」

  杏兒默默的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姑娘可是當眾把姑爺綁了,現在說她抓不住一隻雞,會有人信嗎?

  蘇錦鬆了鬆脖子,朝床榻走去,等了這麼多天,總算能親眼瞧瞧丫鬟口中驚為天人的鎮國公府大少爺長什麼模樣了,等真見到,蘇錦驚艷之餘,發現自己詞窮了,她搜腸刮肚,也找不到能形容他的詞,龍章鳳姿,天質自然,朗朗如日月入懷,肅肅如松間徐濤,尚不能形容萬一。

  活脫脫就是一妖孽啊。

  杏兒站在一旁,眼波蕩漾,惋惜道,「姑娘,他到現在都沒醒,是不是沖喜不管用?」

  蘇錦笑了一聲,沖喜的目的從來就不是救活鎮國公府大少爺,而是找回鎮國公府丟失的顏面,讓人知道鎮國公府沒那麼好欺負,更讓她嘗嘗什麼叫作繭自縛,自食惡果。

  救人,那是大夫的事。

  蘇錦坐到床邊,伸手撥開男子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替他把脈,杏兒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越把脈,蘇錦眉頭越皺,把手鬆開,蘇錦道,「幫他脫衣服。」

  杏兒臉騰的一紅,羞澀道,「姑娘,你,你是想趁姑爺還活著,先霸王硬上弓嗎,這事奴,奴婢不好幫忙……。」

  話還沒說完,腦門上就挨了一記,「胡思亂想什麼,你家姑娘我沒那麼飢渴。」

  杏兒啊了一聲,「那脫他衣服做什麼?」

  「救他!」

  「……姑娘,你可別把姑爺救死了。」

  蘇錦的急性子,說話的功夫,她都把人家衣服脫好了,見蘇錦動真格的,杏兒趕緊幫忙,三兩下就把鎮國公府大少爺的衣服給扒了下來。

  剛扒完,門被敲響,蘇錦連忙拉過被子把男子蓋上,然後道,「進來。」

  蘇錦以為蓋住謝景宸的裸體就沒事了,可她忘了,她和丫鬟扒拉下來的喜服就放在小幾上。

  丫鬟一眼就掃見了,當場愣在那裡,漸漸的臉紅的能滴血。

  蘇錦回頭看了一眼,嘴角扯了下,不用說,肯定被誤會她飢不擇食,急著圓房了。

  誤會就誤會吧,她一個聲名在外的女土匪,名聲這稀罕東西跟她離的百八十丈遠,蘇錦鎮定道,「有事?」

  丫鬟連連搖頭,「沒,沒事……。」

  可憐的大少爺,國公府給他沖喜是想救他,現在看來,分明是送羊入虎口了,也不知道大少爺在大少奶奶的摧殘下能不能挺過今晚。
第四章 洞房

  「真的沒事?」蘇錦恬淡笑問。

  語氣溫柔的能掐出水花來,沒辦法,這丫鬟膽小的很,雙手顫抖,聲音都像是要抖碎了,她要再不溫柔點,絕對能把丫鬟當場嚇哭。

  可就是這麼溫柔,丫鬟還是能從她臉上看出來一記「沒事你跑進來壞我好事」的不耐煩神情,帶著紅暈的臉變得煞白,背脊生寒,唯恐蘇錦生氣,飛快道,「大少奶奶一天沒吃東西,桌子上的飯菜都是冷的,奴婢來問問要不要換熱的?」

  不說還好,一說蘇錦還真餓了,她道,「兩刻鐘後送來,退下吧。」

  丫鬟如得了特赦令一般,福了福身,趕緊轉身離開。

  丫鬟前腳離開,後腳杏兒就把門關上,還落了栓。

  等她回到床邊,鎮國公府大少爺身上已經多了七八根銀針了,嚇的杏兒小臉一白,腸子悔青,她要知道姑娘要銀針是紮姑爺的,她說什麼也不給她買了,姑爺都不省人事了,姑娘怎麼狠的下心啊,雖然她們是土匪,但也要做一個溫柔的土匪啊。

  杏兒擼起袖子道,「姑娘,你要紮就紮奴婢吧,奴婢皮糙肉厚,不怕疼。」

  蘇錦沒搭理她,只道,「別說話。」

  杏兒捂著嘴,沒敢再吭一個字。

  十八根銀針全部紮下不算,蘇錦還紮破謝景宸的指尖,用茶盞接從他指尖滴下來的黑血。

  差不多半茶盞,蘇錦才把銀針收了,等最後一根銀針拔下的時候,一聲悶哼自男子口中瀉出來,在寧靜的屋子裡格外的清晰。

  男子眼睛動了幾下,杏兒欣喜若狂道,「姑娘,姑爺是不是要醒了?」

  「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會醒。」蘇錦一盆冷水潑過去,杏兒臉上的笑容僵硬住。

  以蘇錦的醫術,要謝景宸醒過來自然不成問題,可是她今天累了一天,倒床就能睡著,實在沒精力去應付一個注定厭惡她的人,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睡著挺好的,想做什麼也方便。

  把銀針收好,蘇錦把懷裡隨身攜帶的紙掏出來,抓起謝景宸還在流血的手在紙上摁了一下。

  指印清晰可見,蘇錦嘴角勾起一抹愉悅的笑容。

  杏兒湊上去瞄了一眼,杏眼圓瞪,入目兩個大字:休書。

  她還以為姑娘偷偷摸摸準備了什麼呢,原來是休書,杏兒把冷水潑回去道,「姑娘,休書摁手印是不夠的。」

  蘇錦默了默,道,「你說的對,應該還要那隻大公雞的爪印。」

  杏兒,「……。」

  她想說的是休書要姑爺親筆寫才能算數啊。

  正要說,就聽蘇錦吩咐道,「去把那隻大公雞給我抱來。」

  既然謝大少爺昏迷不醒,鎮國公府覺得那隻大公雞能替代他拜堂,那替他休了她也無不可。

  杏兒知道蘇錦是故意氣鎮國公府的,她也覺得鎮國公府太過分了點,他們能做初一,姑娘自然能做十五,她做幫兇。

  杏兒邁步出門,很快,她就回來了。

  兩手空空。

  蘇錦問道,「雞呢?」

  「……在鍋裡燉著。」

  蘇錦嘴角一抽。

  杏兒繼續道,「小廚房讓姑娘你別急,一會兒就燉好送來。」

  說話的功夫,外面就傳來丫鬟的敲門聲,「大少奶奶,飯菜好了。」

  「進來吧。」

  丫鬟魚貫而入,隨著她們進屋,一股飯菜飄香鑽入鼻尖,勾的人肚子裡饞蟲直翻滾。

  玉盤珍饈,水陸雜陳,香飄四溢,色澤誘人。

  蘇錦坐上桌,從那盤紅燒雞裡扒拉出雞爪,那雙金黃的爪子,此刻已經縮成一團了。

  「太殘忍了。」

  蘇錦的感慨,杏兒深以為然,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點頭,自家姑娘已經在啃雞爪了,見她呆愣,囫圇不清道,「傻愣著做什麼,坐下一起吃。」

  杏兒呆呆的坐上桌,主僕兩以橫掃之勢把桌子上的飯菜消滅了七七八八。

  等丫鬟進屋收拾,看著桌子上所剩無幾的盤子,嘴角狠狠的抽了下,大少奶奶的飯量可真不小。

  丫鬟手腳麻溜,蘇錦摸著吃撐的肚子,望著床榻,有些為難,今晚該怎麼睡?

  蘇錦決定打地鋪,先把今晚對付過去,等明天謝景宸醒過來,他肯定不願意與她同處一室,到時候整間屋子都是她的。

  蘇錦想的很好,可杏兒在屋子裡翻了一圈,也沒找到被子,巴巴的望著蘇錦道,「姑娘,要奴婢去找人拿嗎?」

  千萬不要,她不好意思去拿。

  「去吧,就說我夜裡怕冷。」

  杏兒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又一次兩手空空的回來,紅著臉道,「她們說姑爺怕熱,兩個人睡暖和,一床被子夠了。」

  怕熱?

  既然這麼說,那她就放心的霸佔整床被子了。

  蘇錦脫掉嫁衣,睡到床內側,習慣的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團,打著哈欠道,「累了一天了,去睡吧。」

  望著只穿了褻褲的某大少爺,杏兒再一次呆愣,「姑爺呢?」

  蘇錦望著謝景宸的睡顏,他睡得並不安穩,她其實是同情他的,不止是因為他倒黴,而是鎮國公府上下明知道「她」對他有想法,還敢放他們在一間屋子裡,還有那脈象……

  忽然間,蘇錦就動了點惻隱之心,把被子讓出來點替他蓋上。

  杏兒捂嘴笑,她就知道姑娘心沒有嘴那麼硬。

  累了一天,她也確實乏了,蘇錦沒有放下帳簾睡覺的習慣,杏兒便打著哈欠離開。

  只是她前腳把門關上,後腳蘇錦一個翻身,就把被子裹走了一半。

  夜色微涼。

  屋內,一雙龍鳳喜燭靜靜的燃燒,偶爾能聽到燭心發出的蓽撥聲。

  蘇錦睡的很沈,一來是真累了,二來是她對自己的醫術很自信,說謝景宸明天早上醒,他就不會半夜醒來。

  只是蘇錦沒想過,這裡是古代,前世治病無一失手的她,穿越來醫治的第一個病人就出岔子了。

  龍鳳燭燃燒了大半,風吹進屋來,送來幾許涼意,謝景宸怕熱是真的,但不代表他不怕冷,拽了兩下被子,沒能拽動,他眉頭皺了皺,用力一拽。

  被子拽過來了,但是和被子一起滾過來的還有蘇錦,往他懷裡鑽了鑽,挑了個最舒服的位置睡過去。

  胳膊壓在胸上的感覺很陌生,還有鼻尖若有似無的女兒香和呢喃囈語,都在告訴他,他的床上有人,還是個女人。

  一個激靈襲來,謝景宸眼睛猛然睜開,就被眼前的大紅喜帳狠狠的紮了下眼睛。

  奪目的紅,晃眼的紅。

  是他的屋子,卻又不像他的屋子。

  他這是做夢了?

  而且還夢到了女人?

  謝景宸往懷裡一看,一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簾,被人當街搶了的事亦如潮水般湧入腦海中。

  謝景宸妖冶鳳眸裡閃過厭惡和不敢置信。

  他居然夢到和女土匪同、床、共、枕!

  他是瘋了嗎!

  未及多想,謝景宸手一掀,就把蘇錦從他身上掀開。

  可憐蘇錦睡的正香,突然腦袋撞在了床板上,疼的她啊的一聲叫了起來。

第五章 抹黑

  從酣睡中疼醒,蘇錦揉著撞疼的腦袋,齜牙咧嘴的轉身,就看到謝景宸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眼底是不加遮掩的嫌棄。

  蘇錦再傻也知道是誰害她撞了腦袋,氣憤之餘,心下微驚,他怎麼提前醒過來了?

  醒來就算了,還用那種恨不得殺人的眼神盯著她。

  還看!

  蘇錦妙目一瞪道,「沒撞死我,還想再補一下不成?!」

  他眸光冰冷,蘇錦剛察覺到他眼底掠過一抹危險的光芒,脖子就被他掐住了,疼的她罵娘的心都有,她好像是在找死啊。

  呼吸被一點點的奪去,淨白的臉慢慢泛紫。

  蘇錦掙紮著反抗,使出吃奶的力氣拍打他的手,「快鬆手……。」

  出口的聲音,被他掐碎。

  男子好看的眉頭漸漸皺緊,被拍打的手背並不怎麼疼,但不是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像是在做夢。

  他把手鬆開。

  眉頭卻是攏的更緊了。

  做夢夢到她已是不正常,何況是真實的。

  呼吸順暢,蘇錦貪婪的大口大口的喘氣,因為太急,引發一陣咳嗽,方纔他只要再用一點力氣,她就去見閻王爺了。

  謝景宸把眸光從蘇錦身上收回來,重新掃了遍屋子,眸光在大紅喜燭,還有放在梳妝台上的鳳冠上停留了一瞬,一個念頭從他心頭閃過,一顆心如墜寒潭。

  他強忍著怒意,猛然回頭望向蘇錦,就看到她抱著被子一臉警惕的看著他,柔弱的彷彿叢林裡受傷的麋鹿。

  他真是瘋了!

  他居然從一個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搶男人的女土匪臉上看出柔弱和無辜來!

  肯定是他的錯覺,謝景宸冷著臉,問了一個他迫不及待想確認的問題,「你為什麼在我屋子裡?」

  果然,他什麼都還不知道,蘇錦知道這不能怪他,但她又何其無辜,不是她做的事,卻要她背負惡名,還差點被掐死。

  心有餘悸,背脊都還冰冷的她,別指望能有什麼好脾氣,蘇錦咬牙道,「你在東鄉侯府大門前吐血暈倒被抬回來,鎮國公府見你昏迷不醒,請皇上賜婚,讓我給你沖喜,如你所見,我嫁了!」

  徒然拔高的語氣,還有眸底壓抑的怒火,無一不在告訴謝景宸,眼前這個女人並不願意嫁給他。

  也是,當眾搶他,不代表就願意嫁給一個將死之人沖喜,搭上一輩子。

  望著蘇錦,謝景宸問道,「誰脫的我衣服?」

  他想問是誰把他脫光了送到女土匪床上的,可是問完,他就覺得問錯了人,她應該不知道。

  蘇錦很實誠,「我脫的。」

  不實誠不行,這事一問就問到她頭上來,抵賴不掉,何況她坦坦蕩蕩,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謝景宸臉色一陰,蘇錦唯恐他再掐她,忙道,「脫你衣服,是為了救你!我可沒對你做什麼過分之舉!」

  這話很自然的從蘇錦嘴裡蹦出來,不等謝景宸說話,她先無力的翻了一白眼,就憑她當街搶了他,現在衣服脫光,說什麼都沒做,誰會信?

  蘇錦抱著被子,望著謝景宸,道,「那天在街上搶你,是我不對,但我搶你是為了救你,你也知道我爹想給我挑夫婿,但沒人願意娶我,我見你生的好看,卻身中劇毒,不久於人世,實在可惜,便想著我幫你解毒,你以身相許,我們各取所需。」

  蘇錦睜著眼睛說瞎話,好像真是那麼回事似的。

  見謝景宸眉頭緊鎖,似乎信了三分,她加把勁道,「但我沒想到你那麼狠,居然對我下手,害我在侯府門前摔倒!」

  謝景宸多看了蘇錦一眼,他起身拿了件衣服走了出去。

  他什麼也沒說,沒承認,也沒否認。

  看來她摔倒和他有脫不掉的關係。

  那天她夜裡沐浴,發現腳脖子處有塊青紫,像是被什麼東西砸過,她就懷疑自己摔倒,不是杏兒說的因為搶了個漂亮男人太興奮激動,以至於絆倒門檻那麼簡單。

  門吱嘎一聲打開,很快又關上,蘇錦也不知道他去了會不會回來,方才一鬧,困意全消。

  屋外,謝景宸前腳走出去,後腳門前就多了一道黑影。

  「她說的可是真的?」謝景宸問道。

  黑影回道,「太醫斷言爺活不過今晚,是大少奶奶幫爺施針,爺才醒過來的。」

  也正因為太醫斷言謝景宸活不過今晚,所以東鄉侯怎麼吵著鬧著要把婚期往後挪,鎮國公府都不願意的原因,人死如燈滅,什麼婚約都作罷。

  蘇錦給謝景宸施針,暗衛知道,但他並未阻止,人都快要死了,再折騰能壞到哪裡去,死馬當成活馬醫吧。

  但他沒想到,一個女土匪竟然真的能救大少爺。

  國公爺曾說青雲山飛虎寨臥虎藏龍,看來所言不虛。

  還有蘇錦剛剛說的話,暗衛請罪道,「屬下不知大少奶奶搶爺是為了救爺,出手傷了她,差點害爺送了性命。」

  屋內,蘇錦抱著被子發呆。

  還回不回來了,不回來她就霸佔整張床了。

  剛打算躺下,門吱嘎一聲被推開,剛走沒多久的謝景宸又回來了,而且直接走到床邊,在他先前睡的地方躺下,並把眼睛閉上。

  行雲流水的動作,看的蘇錦目瞪口呆,好像沒瞧見她這麼個大活人在這裡似的,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我答應了。」他說。

  沒頭沒腦的來一句,蘇錦懵懵的,「你答應什麼?」

  「你我各取所需。」

  蘇錦嘴角狠狠的抽了下,誰要跟你各取所需,我那是說出來糊弄你,降低你對我的敵意的,你怎麼能當真呢!

  可是話是她說的,不能自打嘴巴,只能另外想辦法。

  見謝景宸躺在那裡,蘇錦抱著被子,故意氣他道,「所以你就打算躺在這裡,任我為所欲為了?」

  謝景宸睜開的眸底一簇火苗閃過,溢彩流光。

  他沒見過這麼厚顏無恥的女人!

  為所欲為這樣的詞也能說的出口,強忍著掐她脖子的衝動,他道,「我不躺這裡,你讓我睡哪?」

  蘇錦默了片刻,道,「你睡哪兒都行,你睡床上,我沒安全感。」

  謝景宸笑了,「這話是不是更應該我來說?」

  蘇錦臉皮發燙,有想給他一腳的衝動。

  是不是當街搶了他,至此以後她就和害羞臉皮薄這些詞絕緣了?

  一把將被子放下,蘇錦望著他道,「跟你說幾句真心話吧,我又看上更漂亮的男人了,沒打算和你各取所需,我可以幫你解毒,而你只需給我一封休書就行了,咱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像我這麼朝三暮四朝秦慕楚水性楊花不要臉的媳婦,不趕緊休了,留著過年呢,不要猶豫,速速扔我一張休書,讓我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去。

  蘇錦抹黑自己,感覺到休書在朝她招手。

  謝景宸臉隱隱泛青,從他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激將法對我沒用。」

  蘇錦呲牙,「誰激將你了,我說的是真心話。」

  謝景宸閉著雙眸,似笑非笑道,「這些天,鐵甲衛把東鄉侯府圍的水洩不通,除了東鄉侯府的小廝,就只有宣旨公公進過東鄉侯府,莫非你是看上他了?」

第六章 誤會

  蘇錦驚呆了。

  他不是昏迷了七天嗎?!

  就剛剛出去這麼小會兒功夫,就知道這麼多了?

  她能不能說她是在花轎裡看上了別人?

  算了,這樣的話連她自己都糊弄不了,何況是糊弄別人,但要說激將法一點用都沒有,也不見得。

  蘇錦眼珠子一轉,道,「我是還沒有瞧見比你長的更漂亮的男人,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可是一看到美男就走不動道的,只要瞧見比你更漂亮的,不出三天,我保證連你長什麼樣子我都記不起來,你執意不肯休我,回頭……你可不能怪我。」

  如果這都能容忍的話,那她就安心在鎮國公府住下了。

  蘇錦一眨不眨的盯著謝景宸,只見他猛然起身,嚇了她一大跳,連拍胸口。

  謝景宸抓住她的手,忍著胸腔內翻滾的怒意道,「我看你不是想我休了你,是想我殺了你以絕後患……!」

  話還沒說完,謝景宸一口血吐了出來,不省人事。

  看著他暈倒,蘇錦輕呼一口氣,真是不容易啊。

  這口血,本來醒過來就該吐的,而且虛弱的要在床上躺上幾天才能下床,他不但能忍到現在,還能下床走動,難怪中了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毒,還能扛到今天。

  以前命大沒死,現在遇到她,就更沒那麼容易死了。

  打著哈欠,蘇錦裹著被子沈沈睡去。

  ……

  蘇錦是被吵醒的,睡的正香,就被一聲驚叫給嚇醒了。

  睜開眼睛,朦朦朧朧中就看到杏兒嚇的跌坐在地,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耳畔就傳來一陣說話聲,帶著三分醇厚七分惱怒道,「可以放開我了嗎?」

  蘇錦這才發現自己把謝景宸當成抱枕給抱了,惺忪睡眸染上一抹羞澀,臉頰紅成猴屁股,還有些懊惱,她昨晚明明是裹著被子睡的啊。

  未免尷尬,她坐起來,把被子拉在懷中,打招呼道,「早啊。」

  只是這一聲早啊,被屋外傳來的一聲悲痛給淹沒,「大少爺去了!」

  蘇錦,「……。」

  謝景宸,「……。」

  靜默了片刻。

  蘇錦肩膀直抖,謝景宸一張臉黑的找不到詞形容。

  杏兒跌在地上,還沒反應過來,蘇錦望著她道,「還不快站起來,大清早的,你叫什麼?」

  杏兒委屈,又不是她想叫的,她剛剛沒差點被活活嚇死。

  杏兒爬起來,因為驚嚇,聲音顫抖道,「院子裡的丫鬟婆子說昨兒夜裡,有小丫鬟起夜,看到黑白無常來勾魂,姑爺都跟著他們出門了,還在門口聊天來著,依依不捨,她們都說姑爺……一個個不敢進屋,把奴婢推了進來,奴婢猶豫了半天,才敢上前探姑爺的鼻息,誰想姑爺突然睜開眼睛,嚇了奴婢一大跳,她們肯定是誤會了。」

  太醫說謝景宸看不到今天早上的太陽,而沖喜本就不管用,再加上夜裡黑白無常勾魂,一個個都篤定謝景宸嚥氣了,杏兒那一嗓子,無疑是驗證了她們的猜測,這才有報喪之舉。

  蘇錦一臉黑線,道,「我不是告訴過你他早上會醒嗎?」

  其他人誤會就算了,她怎麼也信了。

  杏兒縮著脖子,弱聲道,「她們說的跟真的一樣,那受驚的小丫鬟這會兒還在發高燒說胡話,奴婢只,只當姑娘昨晚上是紮姑爺玩的……。」

  她從小伺候姑娘,姑娘有幾斤幾兩,她比姑娘還清楚,姑娘沒學過醫,就敢給姑爺治病,怎麼叫她相信啊,事後還說不要告訴別人,這不明顯是怕她紮姑爺洩憤的事被鎮國公府知道,到時候生氣嗎?

  杏兒的聲音越說越小,最後被婆子的哭聲遮蓋,有婆子哭著進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我可憐的大少爺啊,年紀輕輕的就去了……。」

  某位年紀輕輕就去了的大少爺黑著臉坐在床上,雙眸噴火的看著進來哭喪的丫鬟婆子。

  他身後,蘇錦面對著牆,笑的肚子一陣陣抽疼。

  謝景宸額頭一跳一跳的,「一大清早的,亂嚎什麼!」

  為首的婆子怔的說不出來話,嘴巴張大的能塞進去一鹹鴨蛋,「大,大少爺你……你還活著?」

  謝景宸從床上起來,臉陰沈的能凝成墨汁,那些丫鬟婆子嚇的噗通跪倒在地,道,「丫鬟突然叫起來,奴婢們當大少爺你……。」

  這話一聽,就是把責任往杏兒身上推,杏兒怒叉腰,氣勢洶洶道,「大少爺活著,我就不能叫了嗎?」

  那婆子臉色一沈,呵斥道,「這裡是鎮國公府,做丫鬟的在主子屋子裡大呼小叫成何體統,來人,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

  杏兒小臉一白,直往床邊站。

  蘇錦笑容湮滅,這就開始給她來下馬威了?

  她早做好了敬茶時會被刁難的準備,卻怎麼也沒想到最先給她下馬威的是一個婆子,這就欺人太甚了點,真當誰都能拿捏她呢。

  淡淡一笑,蘇錦道,「鎮國公府的家規還真是嚴格,叫一聲就要打二十大板,連大少爺是死是活都還沒確定就先報喪,也算是公然咒大少爺死了,如此膽大妄為,是不是該杖斃?」

  那婆子背脊一寒,連連認錯。

  謝景宸冷冷道,「出去領三十板子,其他人罰一個月月錢。」

  婆子怔住,大少爺居然幫著一個讓他顏面掃地的女土匪,他是病糊塗了嗎?

  婆子磕頭求饒,謝景宸不耐煩道,「拖出去。」

  蘇錦從床上下來,杏兒伺候她更衣,那些丫鬟婆子退出去,屋子裡安靜下來,屋外的板子聲倒是格外的響亮。

  坐在梳妝台前,杏兒幫她綰髮髻,一邊道,「姑娘,你醫術真高,都能從閻王爺手裡頭搶人了,你說姑爺早上才醒,他就真的早上才醒。」

  蘇錦一臉黑線。

  這是在誇她嗎?

  這是在拆她的台啊!

  人家昨晚就醒了一撥了。

  透過銅鏡,蘇錦看到謝景宸眸光盯著她,帶著探究和審度。

  他已經分不清蘇錦的話,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昨晚張牙舞爪要休書的是她,早上撲在他懷裡乖順的像隻貓的也是她,昨晚上說那麼多抹黑自己的話,氣的他吐血,可那一口血吐完之後,這會兒心口沒那麼疼了。

第七章 凶殘

  梳妝完,蘇錦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三千青絲在杏兒靈巧的手裡綰成流雲髻,烏髮如雲,領如蝤蠐,齒如瓠犀,娥眉淡掃,顧盼生輝。

  杏兒左右看看,笑出兩淺淺梨渦,「姑娘生的好看,怎麼打扮都漂亮。」

  每每梳妝,丫鬟總要誇她幾句,蘇錦習慣了,對她現在這副容貌,她也很滿意。

  將手裡把玩的玉簪放下,蘇錦起身,就見謝景宸眸光深邃的盯著她,問道,「你昨晚要休書只是為了救我?」

  蘇錦淡然一笑道,「是為了救你,也是為了要休書。」

  謝景宸眉頭狠狠一皺。

  蘇錦近前幾步道,「到現在,你應該相信我能救你了吧,一份休書,換你一條命,你不虧。」

  杏兒呆呆的站在一旁,清秀的臉上滿是迷茫。

  她怎麼聽不大懂姑爺和姑娘的對話?

  姑娘是想要休書,但是昨晚姑爺昏迷不醒,他是怎麼知道的?

  總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姑爺醒來不應該很氣憤娶了姑娘嗎?

  心中疑惑,杏兒把蘇錦拉到一旁,背對著謝景宸,低聲道,「姑娘,你是真能救姑爺,還是故意匡他寫休書的?」

  蘇錦扶額,敢情這丫鬟到現在還沒信她真的會醫術,「他沒那麼好騙。」

  杏兒更不理解了,「既然姑娘有把握救姑爺,那姑娘還要休書做什麼,侯爺和夫人都說要不是姑爺有病,姑娘和他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他長的又好看,姑娘不是說看著他,心情就很好嗎,姑娘真打算便宜別人?」

  蘇錦不能不承認謝景宸那張臉很養眼,便宜別人是有那麼點不大甘心,但是,「不能為了不便宜別人,就搭上自己一輩子吧?」

  然後,謝景宸就聽到一段很土匪的對話傳來:

  「姑爺有什麼不好的,讓他改了就是,就這樣被休了,侯爺和夫人也不會答應的。」

  「他凶巴巴的。」

  「明明姑娘你更凶一點兒。」

  「嗯,你說什麼?」

  「啊,奴婢說姑爺凶,就讓他和侯爺一樣,得那什麼氣管炎。」

  「他將來會三妻四妾,你家姑娘我獨守空房,日日以淚洗面,終日鬱鬱寡歡,那時又該怎麼辦?」

  「都生病了還敢不安分?」

  杏兒回頭瞄了謝景宸一眼。

  「他看著就像那種人。」

  「姑娘,你會不會看錯了,姑爺看著挺好的啊,你肯定是想太多了,要真那樣的話,咱們毒死他就是了。」

  蘇錦,「……。」

  謝景宸,「……。」

  這丫鬟也忒凶殘了點兒吧?

  蘇錦摸了摸鼻子,轉身看向謝景宸,沒說話,但神情都寫在臉上:我家丫鬟都這麼凶殘了,何況是我,聰明的話,知道怎麼選擇了吧。

  謝景宸望著蘇錦,眼神有些複雜和不解,「既然這麼不想嫁,又自信能救我,為何當初不直接進宮找皇上?」

  不說替他解毒,只需將他救醒,皇上從中說幾句軟話,她根本不用嫁給他沖喜。

  要是她真的是蘇錦,她就這麼做了,這不是怕東鄉侯和唐氏知道她是假的嗎?

  小丫鬟好糊弄,東鄉侯和唐氏可沒那麼好打發,她不敢掉以輕心。

  但這些話,不能說出來,蘇錦道,「你們鎮國公府的鐵甲衛把侯府團團包圍,我爹都出不去,我出得去嗎?」

  謝景宸笑了,笑意未達眼底,「區區鐵甲衛,攔不住你,更攔不住東鄉侯。」

  蘇錦心下一惱,這人怎麼這麼討厭啊,好像在他跟前,無所遁形似的。

  他要活命,她要休書。

  本是皆大歡喜的事,就是死活不同意,她真懷疑他不止是中毒了,而是腦子有病,求都求不來的事,居然不同意。

  深呼一口氣,蘇錦望著謝景宸,眸光微動,笑意盎然,纖纖柔夷在他胸前畫圈圈,呵氣如蘭道,「才一晚上,謝大少爺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話音剛落,那邊傳來一陣咳嗽聲。

  蘇錦手猛然抽回來,側頭就看到一嬤嬤帶著兩丫鬟站在珠簾外,登時臉頰窘紅,她們是什麼時候進屋的,走路能不能稍微帶點聲,能不能先敲門再進來?

  隔著珠簾,趙媽媽眼底流露一抹淡淡的鄙夷和唾棄。

  老眼昏花了,居然看到大少奶奶臉紅,還怕被人瞧見似的把手收回去,她不是大庭廣眾之下就敢搶男人嗎?

  大少爺還昏迷不醒,就急不可耐的把大少爺扒光了,還主動睡在大少爺懷裡,簡直是不知羞恥為何物!

  挑了簾子,趙媽媽上前福身道,「見過大少爺、大少奶奶。」

  謝景宸神情淡淡,「有事?」

  趙媽媽直起身子道,「大少爺雖然醒了,但郡主還不放心,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待會兒就來給大少爺把脈,讓奴婢過來說一聲,大少爺才剛醒,不用急著陪大少奶奶去敬茶,半個時辰後再去,另外讓奴婢收拾床褥。」

  「嗯。」

  趙媽媽朝床榻走去。

  蘇錦眼睜睜的看著還算齊整的床榻在趙媽媽的收拾下更亂了,杏兒咕嚕道,「這哪是收拾啊,更像是在找東西,床上能有什麼啊?」

  蘇錦扶額。

  還能找什麼?

  找圓房的證據唄。

  趙媽媽翻了幾遍,也沒看到想看的,她望向蘇錦,眼神裡找不到一絲敬重,直白道,「大少奶奶和大少爺是沒圓房,還是大少奶奶壓根就不是完璧之身?」

  杏兒叉腰,鎮國公府的婆子一個比一個討厭,居然敢質疑她家姑娘的清白,她好想打人。

  蘇錦朝杏兒搖頭,望向趙媽媽,似笑非笑道,「鎮國公府急著沖喜,找皇上賜婚,我都進門了,再來質疑我是不是完璧之身是不是太晚了?」

  趙媽媽嗓子一噎。

  默了片刻,她道,「看來是圓房了,我會如實稟告郡主。」

  福了福身,趙媽媽退下。

  謝景宸眉頭擰成一團,漂亮的眸底是閃爍的火光,杏兒則望著蘇錦道,「姑娘,你為什麼不解釋?」

  蘇錦坐下,給自己斟茶道,「我昨晚把他扒光,丫鬟瞧見了,我說沒圓房,人家也不會信,既然不信,何必解釋。」

  斜了謝景宸一眼,蘇錦慢條斯理道,「別說不是完璧之身,就是肚子裡有孩子,謝大少爺也得認。」

  讓你丫的不休我,活活氣死你。

  謝景宸眼睛都氣綠了,他咬牙道,「出去,把門帶上。」

第八章 墮落

  杏兒覺得自家姑娘是在找死。

  姑爺的眼睛好嚇人。

  杏兒沒敢動,謝景宸一記冷眼掃過來,丫鬟兩腳生風的跑了。

  門被帶上,蘇錦望著謝景宸,剛要說話,就被他直接抱了起來,蘇錦嚇了一跳,臉頰緋紅,道,「你要做什麼,快放了我!」

  謝景宸一把將蘇錦丟在床上,疼的她齜牙咧嘴,只聽他道,「是不是完璧之身,驗過才知道。」

  床榻上淩亂一團,蘇錦飛快的拉過被子抱在懷中,瞪著欺身過來的謝景宸,緊張道,「你站著別動!有話好好說!」

  謝景宸果真就不動了。

  他本來就沒打算圓房,只是這女人越來越過分,不給她點顏色看看,還不知道下回為了要休書,她嘴裡蹦出什麼話來。

  當街搶人的是她,如她所願娶了她,又鬧著要休書,她拿他謝景宸當什麼人了,仗著會醫術,能救他,就可以這麼隨意的玩弄於鼓掌之間嗎?

  蘇錦是真嚇著了,謝景宸是長的好看,但這麼短時間相處,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昨天掐她脖子的力道,他要來硬的,她反抗不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可明明有求於人的是他啊!

  蘇錦鬱悶。

  謝景宸望著蘇錦,面無表情道,「我不喜猜測,給你半盞茶的時間向我解釋清楚。」

  蘇錦緊緊的抱著被子道,「有什麼好解釋的,我解釋的越清楚,死的越快。」

  謝景宸皺眉,「此話何意?」

  蘇錦呲牙道,「你昏迷不醒,鎮國公府要我沖喜,我原本以為鎮國公府只是要出一口惡氣,但給你把脈後,我才知道,分明是有人要你的命,讓我來背這個黑鍋,鎮國公府連你一個大少爺都容不下,何況我這個大少奶奶?你是長得好看,但還沒有好看到要我為你送命的地步。」

  這是蘇錦的真心話,但她說完,見謝景宸俊美無鑄的臉上蒙了一層寒霜,眼底染上一抹悲涼,又覺得自己說話太傷人了。

  但他露出這樣的神情,說明她沒有猜錯。

  他體內有毒,不能動武,所以蘇錦當眾搶他,他沒法反抗,被她捆回了東鄉侯府。

  出了東鄉侯府,就直接被抬回來了,體內毒素加重,不是鎮國公府的人又給他下毒的,旁人也沒機會下手。

  但有一點,蘇錦想不通,這會兒正好拿來轉移話題,她問道,「你體內的毒雖然不穩定,但只要不氣血翻湧,就不會暈倒,而你被我捆回東鄉侯府時還沒事,說明你有心理準備,為什麼在離開的時候,還吐血暈倒了?」

  這是蘇錦唯一想不通的地方,以他的忍耐力,不應該會這樣。

  謝景宸雙眸噴火,「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和我裝傻?」

  蘇錦一臉無辜,她要知道,她還用的著問嗎,「那天我暈了,後面的事,沒人告訴我。」

  謝景宸覺得自己又開始氣血翻湧了,他咬牙道,「還不是被你爹氣的!」

  蘇錦怔住,「我爹?我爹怎麼氣你了?」

  這時候,門突然被敲響,杏兒的聲音傳來,「太醫來了。」

  「進來。」

  謝景宸轉身坐下。

  蘇錦趕緊從床上下來。

  很快,丫鬟就領著太醫進屋,杏兒跟在後頭,她走到蘇錦身邊,擔憂道,「姑娘,你沒事吧?」

  蘇錦問道,「那天,我暈倒後,我爹和他說什麼了?」

  杏兒眨眼道,「也沒說什麼,就是誇了姑娘幾句。」

  誇她?

  「怎麼誇的?」蘇錦再問。

  杏兒想了想道,「就是誇姑娘善良、乖巧、孝順、懂事、體貼、溫柔、矜持……讓姑爺回去後,就登門提親,侯爺也沒什麼別的要求,只要不納妾委屈了姑娘就成了,如果姑爺做不到,侯爺就殺了他,就這樣。」

  就這樣……

  雲淡風輕的蘇錦頭重腳輕,一張臉火辣辣的燒疼。

  東鄉侯是怎麼誇出口的啊。

  別說謝景宸有病在身,就是個正常人,聽著也會吐血了吧?

  知道的越多,蘇錦就越覺得不好意思要休書了,能不能主動給她?

  走神的功夫,太醫把完脈,問謝景宸是不是服用了什麼藥,丫鬟說沒有,太醫覺得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最後歸結為有可能沖喜真的管用。

  太醫沒有開藥方,是藥三分毒,尋常的補藥,謝景宸多吃無益,只叮囑他不要動怒,也不要……太興奮勞累。

  這些叮囑沒有問題,可太醫叮囑的時候瞥了一眼淩亂的床榻就是大問題了,也從側面證實大家的猜測,他們鎮國公府為了沖喜娶進門的大少奶奶,飢不擇食,趁著大少爺昏迷的時候,把大少爺生米煮成了熟飯,太醫都從脈象上把出來了,還叮囑她以後不要再這麼做來著!

  等蘇錦用完早餐,和謝景宸去敬茶的時候,一路上,背後被人指指點點。

  看她的眼神是憎惡、指責,看謝景宸是憐惜和心疼。

  蘇錦告訴自己,那些恬不知恥,不要臉罵的都不是她,她無需生氣。

  謝景宸側目,這份忍耐,倒是令人刮目,不知道她能忍到什麼時候,又會如何反抗?

  見蘇錦一直沒動怒,杏兒看著她道,「姑娘,你都不生氣嗎,她們說你是牛糞,姑爺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奴婢都有點忍無可忍了,奴婢好想打人。」

  蘇錦想噴血,聽見就算了,為什麼還說給她聽,怕她沒氣出內傷來嗎?

  深呼吸,蘇錦笑道,「這是讚美,沒有牛糞的滋養,哪來的鮮花燦爛?」

  杏兒,「……。」

  謝景宸,「……。」

  這女人,能不能要點臉?

  蘇錦瞥頭,就看到謝景宸盯著她,隱隱抽搐的嘴角瞞不過她。

  還有那些指責,還有完沒完了,來來回回都是相同的詞,不反抗下,遲早聽的她耳朵長老繭。

  蘇錦扭著腳脖子,嘟嚷道,「我累了,走不動了。」

  杏兒啊了一聲,緊張道,「才走了這麼點路,怎麼就走不動了,姑娘是不是病了,奴婢背你回去看大夫。」

  蘇錦沒理會她,只望著謝景宸。

  謝景宸一個頭兩個大,這女人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還捎帶上他嗎?

  不過這脾氣,倒是挺合他胃口的。

  謝景宸走過來,一把將蘇錦抱起,繼續往前。

  那些指指點點的丫鬟婆子頓時眼睛睜圓,吐血三升。

  啊啊啊!

  她們在替大少爺抱打不平,大少爺自己卻墮落了,他怎麼能抱女土匪呢!

  才一天啊,那女土匪就把大少爺帶歪了,帶的也這麼不要臉了!

  看著那些氣的捂胸口的丫鬟,蘇錦憋笑道,「從現在起,應該沒人會同情你這個病入膏肓的大少爺了。」

  「我無需他們同情。」
第九章 加戲

  鎮國公府的丫鬟們實在沒法接受眼前這一幕,眼睛都揉腫了,看到的還是她們風姿卓然的大少爺抱著女土匪穩步往棲鶴堂走。

  兩人有說有笑,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她們腦海中牛高馬大五大三粗,女土匪出身的大少奶奶此刻正小鳥依人的伏在大少爺懷中,含羞帶臊,人比花嬌。

  她們的大少爺看大少奶奶的眼神溫柔的都能掐出水花來。

  這對她們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晴天霹靂。

  真的!

  女土匪抱著他們大少爺走,都沒有大少爺抱著女土匪走更叫她們吃驚、痛心。

  她們大少爺就好這一口,她們是鹹吃蘿蔔淡操心。

  以後再也不要同情大少爺了!

  丫鬟們憤然轉身。

  看著四下的丫鬟散開,那些縈繞週身的指責和厭惡消散,蘇錦拍拍謝景宸的肩膀,溫柔道,「放我下來吧,相公累著了,我心疼。」

  真能裝。

  謝景宸笑著配合道,「娘子腿酸,為夫抱著便是,為夫體弱,但這點力氣還是有的。」

  一旁,兩丫鬟路過。

  等丫鬟走遠,蘇錦朝謝景宸投去一記讚賞的眼神,「你這演技,我給你打一百零一分,不怕你驕傲。」

  「娘子也不遑多讓。」

  還挺謙虛,蘇錦粲然一笑,「咱們這也算是結成同盟,一致對外了吧?」

  謝景宸低頭,就看到懷中的人兒朝他笑,澄澈明淨的眸子仿若流星劃過夜空,燦燦生輝。

  他沒說話,蘇錦就當他默認了。

  就這樣,謝景宸一路抱著她,到棲鶴堂才將她放下,然後牽著她的手跨進院子。

  蘇錦掙紮了下,沒能掙脫。

  這回,她是真臉紅了,這廝給自己加戲的本事太強,她不喜那些指責,但沒完沒了的撒狗糧也招人厭啊。

  「凡事要適可而止。」她低語。

  「做戲要做足。」他笑答。

  蘇錦沈默了。

  她怎麼有一種上了賊船的不祥之感?

  她是不是找錯盟友了?

  深呼吸,蘇錦硬著頭皮,面帶微笑的被謝景宸牽著走上台階。

  雖然出嫁的倉促,但東鄉侯和唐氏還是盡量的打聽鎮國公府的消息告訴蘇錦,用東鄉侯的話來說,就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是以,蘇錦對鎮國公府也有幾分粗淺的瞭解。

  棲鶴堂,是鎮國公老夫人的住處。

  她是老國公的原配嫡妻,和老國公共過患難,甚至為了救老國公差點沒命,攜手才走到今天,並給老國公生了兩子兩女,兩個兒子分別是大老爺和三老爺,兩個女兒嫁的都好,長女現如今是刑部尚書夫人,次女是北寧侯夫人。

  在鎮國公府,老夫人地位超然,東鄉侯和唐氏一再叮囑蘇錦,惹誰都不要惹老夫人。

  蘇錦銘記於心。

  現下鎮國公和大老爺都不在京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如今的鎮國公府當家做主的是長房大夫人南漳郡主。

  進宮求皇上賜婚讓蘇錦給謝景宸沖喜的正是她。

  南漳郡主乃是當今太后胞妹所出,因得太后寵溺,賜封郡主。

  謝景宸是鎮國公府嫡長孫,卻不是南漳郡主所出,他的生母另有她人,但這個人是誰,誰也不知道,更沒人見過。

  據說,當年先皇給謝大老爺和南漳郡主賜婚,謝大老爺並不在京都,是老夫人接的旨。

  太后高高興興的準備南漳郡主出嫁事宜,謝大老爺回京,卻是帶著聖旨進宮向皇上請罪,稟明自己和一女子互許終身,承諾八抬大轎娶她為妻,做人不能食言而肥,他給不了南漳郡主正妻之位,請皇上收回賜婚聖旨。

  當時,這件事引起軒然大波,猜測紛紜,想知道是哪家姑娘把鎮國公世子的魂給勾走了。

  先皇讚賞他,決定收回賜婚聖旨,但是太后不同意,並且雷霆震怒。

  自古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豈容他私定終身,而且太后懷疑大老爺根本就沒有什麼心上人,更沒有什麼互許終身,不過是為了讓先皇收回聖旨的搪塞之詞而已。

  既然互許了終身,那就迎娶那姑娘過門吧,如果迎娶不了,那就是欺君之罪。

  謝大老爺離京了一段時間,最後沒有帶回什麼姑娘,倒是抱回來一孩子。

  那孩子就是謝景宸。

  據說謝景宸的生母身懷六甲,失足落水,拼著最後一口氣把孩子生下,就撒手人寰了。

  太后質疑謝景宸的身份,逼大老爺和謝景宸當眾滴血認親,鎮國公也承認謝景宸是鎮國公府嫡長孫。

  認了嫡長孫,那他的生母自然而然就是嫡妻了。

  本來大家都覺得這樁親事該告吹了,堂堂郡主給人做填房,也太委屈了些,尤其大老爺有嫡長子,總不能做一輩子填房最後連個爵位都撈不著吧。

  出人意料的是,南漳郡主還是嫁了,嫁給大老爺做了繼室,並且生了一雙兒女。

  謝景宸有這麼複雜的身世,還有那麼一身的毒,還能活下來,蘇錦都不得不感歎一聲真是不容易啊。

  越靠近正堂,蘇錦一顆心就跳的越厲害,惶惶不安。

  可真進了屋,蘇錦懵了。

  空蕩蕩的正堂,除了兩丫鬟在擦桌子擺盆栽之外,沒有一人。

  說好的敬茶的時候,會有一屋子的長輩,讓她別貪睡,讓長輩久等,到時候落人口舌,並一再叮囑她要守規矩懂禮儀,雖然她是土匪,但要拿出大家閨秀的氣派來,絕不能讓人小瞧了。

  長輩呢?

  一屋子的長輩呢?

  可別告訴她,鎮國公府的長輩有躲貓貓的癖好。

  看來鎮國公府壓根就沒覺得謝景宸還能活著,所以沒有準備他們敬茶,所以南漳郡主才派人傳話讓他們半個時辰後再來。

  可憐她怕長輩等,到時候發難,都沒吃飽,就屁顛屁顛的跑來敬茶,狠狠的打臉啊。

  上趕著不是買賣,一點都不錯。

  杏兒站在一旁,腮幫子氣鼓鼓的,昨天拿大公雞羞辱她家姑娘,今天又這麼漫不經心,也太羞辱人了些!

  夫人說過,如果長輩不喝姑娘敬的茶,就是不認姑娘是鎮國公府大少奶奶!

  蘇錦用眼角餘光掃了謝景宸一眼,見他臉色冰冷,嘴角掛著一抹譏諷,她揶揄道,「你是不是帶錯路了?不至於提前一刻鐘,一個長輩也見不著吧?」

  就算謝景宸這會兒還昏睡不醒,她也要敬茶的。

  謝景宸沈默了一瞬,道,「真帶錯路了,多謝娘子提醒。」

  蘇錦,「……。」

  大哥,你能不能靠譜一點兒?

  我這個初來嫁到的走錯就算了,你一個土生土長的說帶錯路,你不慚愧嗎?

  蘇錦翻了一記白眼,不知道這廝為什麼這麼說,就被謝景宸牽著手,帶出了正堂,逕直往前。

  遠走越遠,蘇錦忍不住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

  「你又累了?」謝景宸道。

  啥?

  蘇錦還沒反應過來,就再一次被謝景宸抱了起來。

  姥姥的!

  他還抱上癮了!

  要不是給他把過脈,就憑他行走如風,還氣息平穩,她真的要懷疑他吐血暈倒是不是裝出來的。

  行吧,你愛抱就抱吧,不用自己走路的感覺也挺好的,蘇錦暗搓搓給謝景宸取了個外號:謝抱抱。

  但是被謝景宸一路抱到鎮國公府的祠堂,看著那一堆擺放齊整的牌位,還有謝景宸遞過來的茶盞,蘇錦整個人都不好了。

  「看來我這回是真的上了賊船了。」蘇錦抽搐著嘴角道。

  「你是土匪,還怕賊船?」他笑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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