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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2-1-29 14:32:06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1-29 14:35 編輯

前言:

三年前與他一別,他說總有一天會來找她,
明知不該與世仇的他再有任何瓜葛,
但她就是忘不了他冷然面具下的溫柔與眼底的愛憐,
不管外人怎麼傳言,她堅決相信他不是嗜錢如命的無情巨賈;
癡等了三年,等不到他,卻等到爹娘為她作主的親事,
她不甘心就此與他生離,不顧閨女清譽逃家只為再見他一面,
這人是順利見著了,可他卻冷言冷語趕她出府,
還說當年只是在利用她,要她別癡心妄想?!
她癡等三年,怎麼可能說走就走,死皮賴臉也要待下!
為盡早嚇跑她,他一臉壞笑調戲輕薄她,還故意傳名妓入府,
明知是他的手段,明知他不是無情郎,她的心仍受了點傷;
可在她大哥找上門來,寧願傷了她也要帶她回府時,
他卻拚了命將她留下,他不是急著趕她走?
怎麼又是上藥又是焦心照護的,不愛她,就別對她這麼好……


楔子

  秋月高懸,雖然空氣中帶著隱隱寒意,但懸在半空的彎月兒卻異常清明,讓人忍不住擡眼一瞧再瞧。

  瞧著瞧著,那月兒似是化成一張唇,薄薄透著一絲冷芒。

  那月兒,就像他的唇……有稜有角像是能劃傷人似的。

  那年她被擄……不,應該說是她從府裡被偷走了……

  「小姐、小姐……」疊聲急促的呼喚劃破暗夜的寧靜,甚至還吵醒棲在枝椏上沈睡的鳥兒,讓夜空響起一陣陣振翅高飛的聲音。

  皺著眉,巴迎雁旋過嬌小的身軀,圓圓亮亮的眼兒瞪向自己的丫鬟。

  「什麼事讓你急成這樣,為何如此嚷嚷?」總是笑意燦燦的巴迎雁難得板起臉龐,嗓音更不如以往的嬌甜。

  許是月兒讓今夜的她特別心浮氣躁,嬌俏的臉龐也罩上一層薄霜,完全不似以往那樣體貼與善解人意。

  「小姐,您……怎麼了?」丫鬟淩雲顯然也被巴迎雁的態度給嚇著了,結結巴巴的問道。

  「什麼怎麼了?」巴迎雁皺起一雙柳眉應道。

  她家小姐向來甜美可人,不但個頭小小,脾氣也小,即使對待他們這些卑微的下人,也總一臉甜笑,除了……

  突然間,一個念頭竄進淩雲的腦袋瓜子,她突地仰頭看向露台外的天際,便見那宛若刀兒的彎月,心中再一細算,今兒個又是新月夜了!

  難怪小姐今日心緒特別不定。

  「小姐是否又想起他了?」

  離那次小姐離奇地被人從府中偷走,已經三年了吧!

  淩雲還清楚記得,那天她一如往常照顧身體不適、總是昏昏沈沈的巴小姐,在伺候完湯藥之後,也只不過是將藥盅送到膳房,回來便不見應該好好躺在榻上的小姐。

  原以為是小姐想去園子透透氣,可任她怎麼找,甚至驚動了老爺夫人,動員府裡上下,卻依然找不著。

  想到那陣子府裡的雞飛狗跳,直到此刻淩雲的心還是怦怦跳個不停,老爺夫人和大少爺也全被嚇得三魂七魄少了一半,所以當被偷去的小姐好不容易找了回來後,老爺不惜砸下重金,單單小姐的院落,看家護院就多了三倍不只。

  但不論老爺和夫人對小姐如何呵護備至,每個月到了這天,小姐的心緒依舊特別不穩,甚至在夜裡還會發起惡夢,初時,她還以為是因為小姐被嚇著,老爺和夫人還找了能人高士替小姐收驚,小姐的情況是好多了,不再夜裡發起惡夢,但隱隱約約間,淩雲就是覺得原本無憂無慮的主子心中似乎掛上濃濃的心事。

  最近,在她小心翼翼的旁敲側擊下,她隱約感覺,小姐極可能對那名偷走她的惡人傾了心,才總會在每月的同一天因為思念而心情低晦。

  這個發現讓她心驚不已,為不讓小姐泥足深陷,前陣子她還悄悄向夫人透露這件事,夫人卻只要她別瞎說,便揮揮手遣退她。

  現在想想,當年小姐回來之後舉止確實古怪,對於是被誰偷出府這事,她一概推說不知情,到最後也因為小姐的堅不吐實而追查不易,只得作罷。

  當年為了贖人而付出大筆贖金的巴老爺當然滿心不甘,卻也拿疼寵入心的掌上明珠沒轍,只得咬牙吞下滿腹委屈。

  她本來也相信小姐是不知情的,但有一回因為老爺作壽,小姐多喝了幾杯,酒過三巡後,回房替小姐更衣時,便聽她不小心說出當年入府偷走她的男人就是易慕秋。

  在知情之後,她幾番想對老爺和大少爺說出實情,可偏偏又曉得小姐似乎種了情根,怕自己的輕率會傷了她,只得幫她隱瞞。

  她一直以為隨著時間的過去,小姐就會忘了那份不該存在的感情,誰知道她不但沒忘,反而愈發深重了起來。

  「你別胡說,你這般喳呼難道不怕吵著人嗎?」巴迎雁臉色雖然稍霽,但口中仍叨念了幾句。

  「小姐,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呀!」

  「有什麼好消息?」巴迎雁好奇問道,但心思卻還是留在那掛在空中的弦月之上。

  她這個丫鬟向來大驚小怪,舉凡家中請來了戲角演起大戲,又或是大哥帶上了哪個新姑娘,就連看門的小黃生了一窩小狗,都足以讓她說上大半天。

  「方纔我經過前廳,聽見老爺、夫人和大少爺正在商議小姐的親事,雖然還沒決定,可是有許多媒人前來說親,我想老爺和夫人很快就會為小姐決定嫁去哪個好人家了,真想快點知道究竟哪家公子是小姐的乘龍快婿呢!」

  「乘龍快婿」這四個字宛若一記驚雷,「轟」地一聲在巴迎雁腦中炸了開來,所有思緒停滯在那一刻,腦海中更是一片空白。

  隨著那空白緩緩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幾乎攫住她的心房、讓她喘不過氣來的驚懼。

  不!她不要什麼乘龍快婿,她只要他……

  「小姐,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嗎?」瞧著巴迎雁那血色盡失的臉色和搖搖晃晃的身形,淩雲嚇壞了,衝上前去,眼明手快地攙住就要虛軟跌坐在地的巴迎雁,心驚不已的問。

  她疊聲喚了好幾句,好不容易讓巴迎雁回過神來。

  「小姐,你撐著點,我這就去請大夫。」身為小姐的貼身丫鬟,淩雲當機立斷地就要往外衝去,卻被巴迎雁給扯了住。

  「我沒事,只要躺一會兒就好。」

  像是為了讓淩雲安心,巴迎雁勉力撐起自己虛弱的身軀,然後緩步走向自己的軟榻,一到榻旁,她就像是氣力盡失似的一頭栽進軟榻中。

  「小姐,就別再想那個姓易的了,等老爺和夫人決定了親事,到時小姐就可以好好享福了。」

  憑巴家的家世,想娶小姐的朝官富賈何其多,只要小姐能忘了易慕秋,還怕找不到好人家?

  像是沒聽到淩雲的勸言似的,巴迎雁只是閉眼不語,靜靜躺著,淩雲拿她沒辦法,只得撚去了燈火,輕巧闔上門,讓她好好休息。

  在那只剩微亮月光的黑暗中,一顆既慌且亂的淚珠悄然滑下她雪白的頰畔。

  她一直等、一直等,等著他來找她,可沒等著他,卻等來爹娘為她作主的親事。

  他忘了她嗎?

  雖然他不曾明說,可他眼底的愛憐是如此顯而易見。

  她曾經問他,可有再相見的一天,他凝著她說只要他們活著,總有相見的一天,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的心裡很難不起這樣的懷疑。

  癡等了三年,等到自個兒都要上花轎了,難道他還可以無動於衷?

  又或者,這一切真如淩雲說的,他那時之所以對她這般好,甚至勾走了她的心,其實只不過是想讓自己得了錢財,還能全身而退?

  自始至終,他對她的心思,不過是出自於利用?

  想到這裡,她的心冷不防一顫,一股深深的恐懼倏地攫住了她。

  不……不會的!

  他的雙眸是如此真誠,那種眼神是演不來的!

  無數的心思在她腦海交錯堆疊,逼得她幾乎瘋狂。

  不行,她得去弄清楚這一切,否則她就是死也不上花轎。

第1章(1)

  雖稱不上杯盤狼籍,但那散落在桌角下一個個空了的酒壺,幾乎已經堆疊成一座小山。

  三個男人像是較起了勁兒似的,你一杯、我一壺的,互不相讓。

  「來,再喝!」渾身透著濃濃酒氣,繆傲夏卻沒有收手的打算,歪歪斜斜地又將自個兒的杯子給斟滿,顧不得酒已經大半倒在桌面上,他抄起酒杯,又朝著易慕秋敬了過去。

  就不相信這傢夥真的那麼能喝,他今兒個是鐵了心要和易慕秋拚到底了。

  「喝就喝,誰怕誰。」易慕秋也豪氣十足地仰首飲盡那杯中醇烈的白干。

  「我說你們兩個,真當這酒不要錢?」

  雙手環胸,燕懷柳頗沒好氣地瞪著眼前兩個顯然已醉意十足的男人。

  雖明知兩人感情好過親兄弟,一旦對方有難,他們絕對兩肋插刀,可兩個脾氣都不甚好的男人就像兩頭公牛似的,見了面難免鬥上一番。

  他們三個本都個性不羈,當初若非皇上手握令三人家族蒙羞的證據,強迫他們入朝為官,他們壓根不會委屈自己在朝廷做牛做馬那麼多年。

  好不容易,那皇上不知道是不是良心發現了,竟允諾他們,只要他們三人皆成親,就放他們自由,現在燕懷柳和繆傲夏都成親了,自由在望,可偏偏易慕秋的娘子沒有半點著落,也難怪性急的繆傲夏會這般拚酒。

  「酒當然不是不要錢,可咱們今天說好了,誰要是先躺下了,就得答應對方一個要求。」

  「是啊!」

  早被繆傲夏送上門來的那些鶯鶯燕燕給弄得煩了,為了不傷彼此友誼,易慕秋索性想出這個賭約,好贏回自己耳根子清靜。

  易慕秋怎會不知繆傲夏的心思。

  可問題是,對女人這種東西,他可是打從心底厭惡,更何況他恨極了他爹,要他犧牲自己去換回那老頭子的清譽,他可做不到。

  當初,他之所以願意讓皇上以這個理由做為要脅,純粹是為了錢。

  只要一直做大官、只要一直不成婚,他名下的商行便可以快速累積財富。

  若非如此,誰會在乎這易家在天底下人心中是什麼樣的模樣?

  他甚至立志做個貪官,只要無損社稷的安危,與其讓銀子進了旁人口袋,不如裝進自己的口袋中。

  「我這麼做,是為了求得我耳根子的清靜。」易慕秋邊說邊仰首飲盡繆傲夏為他斟滿的酒。

  一杯接著一杯,即使視線已經帶著點疊影,晃蕩得讓人頭暈,但他卻仍氣定神閒,喝下了每一杯繆傲夏為他斟滿的美酒。

  「你寧願醉死,也不願娶妻?」燕懷柳冷眼瞧著易慕秋那種拚了命的喝法,忍不住搖頭歎道。

  「沒錯,女人這麼麻煩,真不知道你們幹麼個個像飛蛾撲火似的。」易慕秋咕咕噥噥地抱怨著,望著好友的眼光更是帶著濃濃不解。

  「你就這麼討厭女人?」也沒聽說他曾經有什麼情殤,這樣的排斥究竟所為何來?

  燕懷柳沈吟半晌,看來想讓易慕秋成親,還得要對症下藥。

  「女人啊,都是禍害,心殘手狠。」

  休說身為臣子,知曉後宮之中的勾心鬥角,就說他那個見異思遷的爹娶進一個又一個的姨娘,哪一個不是帶著濃濃野心。

  那些女人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慾,追求所謂的榮華富貴,所造的孽可曾少過?

  「也有不是的啊!」一聽他的話,繆傲夏頓時發出不平之鳴,而且還開口為天下女子喊起冤來,「就像我家娘子,仁慈心善,哪有滿肚子的壞水,你怎能這樣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是啊!」聽到繆傲夏的話,燕懷柳也含笑點了點頭,顯然也想到了他家個性固執卻堅強的封易蕊,對於繆傲夏的話更是心有慼慼焉。

  「女人不全都是蛇蠍,若能遇著一個好姑娘,替你生幾個白胖小子,一家和樂融融,也好過滿屋子冷清啊!」

  「若是真能遇著這種女人,我倒也不排斥成親,只是……」易慕秋有稜有角的薄唇微微向上彎起,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頗耐人尋味,「誰能保證我能碰著那種女人?」

  即使兩個好兄弟都已經成了親,也娶了賢妻,但他始終不認為這樣的好運氣會落到他的身上。

  談感情多虛浮,與其花錢養那些不知何時會反咬自己一口的女人,還不如多攢點銀兩。

  因為苦過,所以他更知道財富的重要,他寧可將心思花在商行之上,也不願花在女人身上。

  「所以你壓根不打算成親?」繆傲夏的火眼猛地圓睜,帶著殺氣的目光筆直瞪向仍兀自把玩手中酒杯、一臉氣定神閒的易慕秋。

  「是啊。」易慕秋點了點頭,或許這些年來,他曾動過那麼一丁點成婚的念頭,可看著兩個好兄弟幾經波折才成得了親,那才初萌芽的念頭就全都消失無蹤了。

  「砰」地一聲,繆傲夏的大掌拍上三人圍坐的圓桌,那力道之大,頓時讓置於其上的杯盤全都騰空再落下,發出碰撞聲響。

  「那怎麼可以,你明知你若不成親,咱們三人就沒有自由的一天。」他還想帶著他的小娘子去周遊天下啊!

  「就算我成了親,你以為那隻老狐狸就會放過我們?」對於繆傲夏的指責,易慕秋沒有掛在心上,他清楚自己的兄弟只是急著掙脫鉗制,才會如此暴跳如雷。

  「慕秋,有些即使明知不可為也得要去試試啊!」不像繆傲夏那樣怒氣騰騰,燕懷柳只是平和地伸出手,拍了拍易慕秋厚實的肩頭。

  「我不會成親的。」他堅定回道,即使違逆了好友的心志,他滿懷歉意,卻不願屈從。

  於是易慕秋再仰首飲盡一杯醇酒,腦海卻隱約傳來一記甜甜的嗓音--

  若有一天咱們成親了,你別管我爹和大哥,咱們好好守在一起,生幾個白胖的娃兒,你說好嗎?

  他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只當自己醉了,才會出現幻聽,這輩子他都不想娶妻生子。

  「喝酒……喝酒……你若先倒下了,那麼我管你願不願意,我就是要逼你討個老婆,生個娃兒……」繆傲夏說著說著,就連酒也懶得斟了,索性直接抄起桌上兩個酒壺,一個遞給易慕秋,一個自己拿著,然後豪邁地將酒給倒進嘴裡。

  「好酒量!」易慕秋看著好友渾身散發宛若萬馬奔騰的氣勢,忍不住開口讚道。

  就在這叫喊聲中,繆傲夏執著酒壺的手突然鬆了,手中的酒壺也跟著砸上地面,隨著濃濃酒香急竄而出,原本還豪氣十足的繆傲夏已經「咚」地一聲趴上桌面。

  「他醉了,快快送他回溫柔鄉去吧。」顯然這一切都在易慕秋的算計之中,面對繆傲夏的醉倒,他沒有半絲驚愕,只是轉過頭朝著面露詫異之色的燕懷柳交代。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凝著易慕秋,燕懷柳這樣說道。

  「他的酒量的確很好,才會喝了我三壇醉仙釀才醉倒啊!」易慕秋低吟般地說道,那嗓音溫溫潤潤的,煞是好聽。

  「你……」聽到「醉仙釀」三字,燕懷柳整個傻眼。

  向來清楚易慕秋是個奸商,也知道他在暗地裡經營些見不得人的買賣營生,但一向惜財如命的他,如今竟然為了贏得這場賭約用上千金難買的醉仙釀。

  不難想像一旦繆傲夏清醒之後,會是怎樣的氣急敗壞。

  「這醉仙釀頂多讓他醉倒卻不傷身,唯一傷的只是他的自尊罷了。」易慕秋笑笑說道,一點也不因自己耍詭計而有半絲羞愧。

  他這叫先下手為強!

  「你……」見易慕秋踏著歪歪斜斜的步伐,還不忘朝他擺了擺手,預告自己的離去,燕懷柳簡直又好氣又好笑。

  只怕心思靈透的易慕秋早已知曉他們此番前來的目的,所以才事先做足準備,就是不肯入圈套。

  這男人,只怕逼不得,看來他得多拐幾個彎,否則離自由永遠只有一步之遙。

  「你當真不娶?」就在他擡腳跨過門檻的那一刻,燕懷柳驀地開口衝著他問道。

  「有本事,就找個讓我醉心的女人再說吧!」

  歪斜的步伐並沒有阻止他離去,只見他頎長的身影,漸漸消融在幽黑的夜色中……

  ***

  進了門,易慕秋揮退急急迎上來張口欲語的柳總管,無心佇足。

  方纔毫無節制地飲進大量醉仙釀,即使勉強撐回府中,心緒早已渾沌,手腳就快不聽使喚了。

  今夜的他需要片刻寧靜,那些狗屁倒竈的事,他連理都不想理會。

  「主子爺……」伺候易慕秋多年,柳鎮風的心思早已被訓練得異常細膩,只消一眼就瞧得出易慕秋的心緒不佳,今兒個不是說事的好時機,可有些話他不能不說啊!

  「柳總管,今夜我想早歇,你先下去吧。」柳總管才開口,易慕秋已經搶先一步說道。

  眼迷濛、醉茫茫,方纔那道在腦海乍然出現的嬌嫩嗓音,到現在還造著亂,無法驅離,所以他寧可什麼都不想去想,只想要倒臥軟榻,睡個三天三夜。

  「可主子爺……」

  「有事明兒個再說。」易慕秋濃眉驀地蹙起。

  「可不說不行啊!」有些事硬著頭皮也得說。

  於是柳鎮風顧不得自個兒背脊上涔涔冷汗,連忙開口,可話才到舌尖,還沒來得及出口,易慕秋卻已經攢著眉頭,快速旋身朝著裡屋喝道--

  「誰鬼鬼祟祟躲在裡頭?給我出來!」

  門後傳來的輕微聲響並沒逃過易慕秋的靈耳,他冷喝,渾身上下的勁力已蓄在他垂在身側的手心之中。

  他知道自己平日樹敵不少,不論在商場或是官場,想取他性命的人不在少數,警覺性一向極高,即使是在自己府中,他依然沒有放鬆分毫。

  在他的斥喝聲之中,門緩緩地開了,入眼的不是他以為的刺客,而是一個嬌滴滴的娃兒。

  「是我……」

  因為等了好幾個時辰,等得巴迎雁腰麻背酸,方才竟然在他榻上睡了一個好覺,還作了一個悠長的好夢。

  要不是那令她朝思暮想的嗓音竄入她迷濛的夢境,將她拉回神,她還真不想醒來。

  「你是誰?」透著迷濛的醉眼望著眼前的女子,易慕秋彷彿有些熟悉,可是卻又想不起她是誰,所以揚聲質問。

  他一定是醉糊塗了,否則怎會覺得這姑娘軟軟嫩嫩的聲音,竟和今晚一直霸佔他腦海的聲音有點相像。

  「你問我……是誰?」巴迎雁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所聞。

  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竟然忘了她是誰,她驚愕地瞧著易慕秋,只見他連瞧都不瞧她一眼,直接看向柳總管。

第1章(2)

  「這位姑娘今兒個晌午拿著一塊金鎖片登門,說是主子爺未過門的娘子。」

  「金鎖片?娘子?」因為醉仙釀已逐步侵蝕意識,易慕秋的思緒也跟著顯得沈滯,對於柳總管的話有些不能理解。

  「主子爺,難道沒這回事?」一見易慕秋疑惑萬分的模樣,柳總管心中一驚,老眸驀地往巴迎雁瞪去,眸中不無責難之意。

  今兒個一早,巴迎雁突然登門造訪,宣稱手持主子爺的家傳金鎖片,本來他也對她的話將信將疑,但瞧著巴迎雁一身貴氣打扮,又說得信誓旦旦,讓他當真以為這姑娘是他家爺兒未過門的娘子,不敢得罪,沒想到他竟然被誆了。

  「我何時有過未過門的娘子?」易慕秋望著眼前嬌小纖細的娃兒,兩道墨眉驀地往中間聚攏。

  這丫頭除了有了點眼熟之外,他壓根記不起她是誰,更何況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女人,更不可能有什麼未過門的娘子。

  「難不成,你真的忘了我?」感受到易慕秋眸中的陌生,巴迎雁的語氣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和責難。

  她一直以為他之所以不來找她是有苦衷,所以她靜靜候著,沒想到他之所以不來,完全是因為他忘了自己。

  再見的雀躍與欣喜全一古腦消失無蹤,巴迎雁水靈的大眼甚至浮上一層心傷的水霧。

  「我不認得你是誰。」

  易慕秋認真瞧著她一雙水靈的眼、挺俏的鼻尖,還有紅灩的菱唇,那染著丁點稚氣卻又脫俗絕美的模樣,無疑是個拔尖的美人兒,或許有點兒似曾相識,就連她的聲音都覺得有些熟悉,可他就是不識得她。

  一股酒氣竄上,醉仙釀的勁力在他週身作亂,讓他頭疼得像是隨時會裂開似的。

  「柳總管,我不認得她,把她給我轟出去。」頭疼的他無力再想,也懶得理會。

  交代完,他疾步與她錯身,一等他的身子隱入室內,便「砰」地一聲將門緊緊關上。

  徒留深受打擊的巴迎雁傻愣愣地望著厚實的木門,淚珠兒更是毫不客氣地一顆顆滾落而下。

  「姑娘……姑娘……」

  柳總管有些手足無措的瞧著眼前哭得梨花帶淚、好不淒慘的巴迎雁。

  那可憐兮兮的模樣讓原本因被欺騙而盛怒的柳總管心一軟,小心翼翼喚著。

  「他竟然翻臉不認人,這個缺心少肺的負心漢……嗚嗚嗚……」擡了頭,巴迎雁哽咽地指控,委屈的模樣讓人無法抗拒。

  「這……」雖然被罵的是自家主子,可瞧巴迎雁可憐的模樣,柳總管仍忍不住泛起一絲憐憫,「娃兒,你確定沒弄錯?」

  「當然不會錯,我明明給你瞧過金鎖片了,是你自個兒說你在易家當差這麼多年,不會認不出這的確是你家主子爺長年攜在身上的金鎖片。」

  「是這樣沒錯!」也就是那塊傳家金鎖片,柳總管才會大著膽子讓她進主屋。

  「而且,我方才也瞧見他的容貌,一如當年與我訂情時那樣俊逸,柳總管,你說這天下可有女人錯認夫君?」擡手,又抹去幾滴委屈的眼淚,巴迎雁很快又回復初時的堅毅。

  這回,她可是吃了秤坨鐵了心,才會這麼冒冒失失找上門來。

  即使三年過去了,心中對他的思念卻沒減少半分,她忍不住伸手探向一直掛在胸口的金鎖片,緊緊握住。

  「可主子爺交代了讓你走。」柳總管算得上是易家元老級的下人了,打小就瞧著少爺長大,他清楚知道,依主子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性子,的確是做得出這種翻臉不認人的事兒。

  瞧著柳總管一臉為難,巴迎雁心一急,索性屁股往地上一坐,完全沒有絲毫大家閨秀該有的矜持。

  「我不走,若是柳總管執意趕我,我會守在易家大門口,逢人便數落你家主子的狼心狗肺。」

  「你……」柳總管聽到她的威脅登時傻眼,再瞧瞧她坐在地上耍賴的樣子,一時之間,還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轉念一想,近來皇上逼婚,偏偏他家主子對這事總不上心,既然如此,留下這丫頭或許也是一個轉機……

  「好吧!」

  就讓她留下吧,再說這更深露重的,他也著實不忍趕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出門了,至於主子爺那頭,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有啥事,還是等明兒個主子酒醒之後再說吧!

  ***

  易慕秋揉揉頭,疼得像是有一隊人馬正在裡頭恣意敲鑼打鼓似的。

  那醉仙釀可不是一般的酒,尋常人喝了就得醉上三天三夜,饒是他這種有武功底子的人喝了,就算已經睡了一宿,但那醉仙釀依然在他身軀之中造亂。

  思緒有點渾沌,但腦海中竟然莫名其妙浮現一抹嬌俏的身影,及她帶著濃濃指控的眼神。

  她究竟是誰?

  即使昨夜已經醉意纏身,但凝著她的眸,他其實有著濃濃的熟悉感,那是一雙他似曾相識的眸子。

  可她究竟是誰?

  身體的不適加上心煩,易慕秋索性睜開了眼,想要下榻練練功,好讓那渾身的酒氣消散得快些。

  「嗄?」難不成他是真的醉糊塗了?這女人怎麼會在他房裡。

  「你醒了。」一見易慕秋的眸子睜了開,巴迎雁忙不疊地伸手端來一碗烏漆抹烏的湯藥,「來吧,昨兒個就聞到你滿身的酒氣,這是我一大早去廚房親自替你熬煮的解酒湯藥,快快喝了吧。」

  「你……」要不是眼前的人活靈活現的,還能讓他嗅著一身淡雅馨香,他還真要以為自己活見鬼了,原本還昏沈的心緒登時醒了大半,他瞪著她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對於巴迎雁的慇勤討好,易慕秋視而不見,他明明已經交代柳總管將人給轟出去了,怎麼如今她竟還堂而皇之出現在他房裡?

  「我當然應該在這。」巴迎雁不死心地將藥碗再次端到他面前,不容他對自己的體貼視而不見。

  「我已讓柳總管轟你出去了,你究竟是怎麼又摸進來的?」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自己額際,易慕秋只覺得頭疼得很。

  「柳總管才不像你沒心少肺的,他老人家知道我是你未過門的娘子,當然捨不得轟我出門。」對於他那難看的臉色,巴迎雁完全視而不見,只是逕自咕噥道。

  「你不是我未過門的娘子。」他連她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再說對於女人這種東西,他向來敬而遠之,又怎麼可能突然冒出一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娘子?

  「我有易家家傳的金鎖片,連柳總管都認得,你不會不認得。」

  「金鎖片……」

  他才要追問,但一見那塊金鎖片,他的話就全都堵住了。

  那果真是他遺失許久的金鎖片,是他娘親手為他帶上,而他從不離身的金鎖片。

  這金鎖片三年前突然不見,他還以為是自個兒不小心遺落在哪兒,沒想到卻出現在這陌生女人的手中。

  「你怎麼會有這金鎖片?」目光如炬,他瞪著她質問。

  「這是你給我的訂情之物。」這是他離開時留在屋子裡的,所以她認定了這是他留給她的訂情之物。

  「我不可能將這鎖片留給任何人。」他怎樣也不可能將娘親遺留下來的金鎖片轉送旁人,更何況是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

  「那時你將我和金鎖片一同留在破屋裡,要我乖乖等人來接我,還說等我長大之後,就會來找我的,這金鎖片自然是你留給我的訂情之物。」

  「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這故事越聽越荒謬,盛怒之中的易慕秋卻破天荒地耐著性子問道。

  他的問題讓巴迎雁的心房像是被利刺紮著似的刺痛一下。原來,他不是因為醉了才不記得,他是真的不記得她是誰了。

  水亮的眸子瞪著易慕秋好一會兒,才終於緩緩開口,一字一句,清晰無比--

  「巴迎雁。」

  巴迎雁?

  原來……是她!是巴家那個被他遺忘得徹底的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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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29 14:33:09

第2章(1)

  當年,因為吃定了巴迎雁的心軟和對他異樣的情愫,他才刻意哄她,騙取她的感情,好讓自己成功脫身。

  時日一久,他還真忘了自己曾遇過她。

  當年的小丫頭還出脫成清靈動人的女子,才讓他一時間看不出來。

  沒想到她竟真的找上門來?

  易慕秋凝眼瞧著巴迎雁,深邃的眸中多了一絲警戒,腦中兜轉思緒何止萬千。

  沈默在兩人間無止無盡的蔓延開來,四眸相交,易慕秋終於沈不住氣開了口

  「你想幹什麼?」這樣不顧閨女清譽,打著他未入門娘子的名號賴在他府上,究竟打著什麼樣的算盤?

  她想報仇嗎?

  「我沒有什麼目的,只不過想來找我的夫婿。」巴迎雁迎著他充滿質疑的傷人目光,毫不退縮地說道。

  「我不是你的夫婿,易巴兩家也不可能結為親家。」易慕秋瞪著他,清楚地說道。

  當年,巴迎雁的爹假意與他爹交好,然後用鯨吞蠶食的方式一點一滴挖去易家根脈,重創易家家業,甚至還在他爹死後,憑著一張仿造的借條,堂而皇之入主易家名下所有產業,幾乎將易家逼入絕境。

  為了保住易家最後一線生機,易慕秋相中巴迎雁這個巴家人眼中的心頭肉,悄然潛入巴家將她從戒衛森嚴的巴家偷了出來。

  他原只是將她囚於空屋之中,一等巴家付了贖銀,就放她回去。

  可沒想到本該是天衣無縫的計畫,卻因為她的病全都亂了套,他只得為她請大夫,還不眠不休日夜照顧她。

  本來,因為她清楚見著他的容貌,他是該殺她滅口的,但隨著相處時日越多,對於這個不同於其他巴家人的小丫頭,他心中的側隱之情也就越盛,於是他改了個法子,在有意無意之間讓她傾了心,他知道一這單純的丫頭一旦傾心,就會傾力護著他,死也不會說出他的身份,最後他成功拿到贖銀,便將她留在小屋之中,讓她的家人帶了回去。

  曾有那麼一段時間,他時時處於戒備狀態,擔心巴家會來討回一個公道。

  但隨著時日過去,巴家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他便知道這個巴迎雁應該沒有將他的身份告知家人。

  他知道自己的計謀成功了,她的確為了保護他而什麼都沒說,為他省去不少麻煩,可這份感激之情並沒有在他心裡停留太久。

  反正她是巴家的人,巴家欠他的,由她來還也沒啥不對。

  曾經他以為那就是兩人唯一的交集,所以他更不解她的來意。

  「如果真是如此,你又為何留下對你那麼重要的金鎖片予我?」完全不能接受他的冷淡,巴迎雁朗聲質問,水眸定定地望著他每一個神情變化。

  雖然他那明顯遺忘的神情讓她深覺受傷,可她依然認定那塊金鎖片是他留給她的訂情之物。

  「我沒把金鎖片留給你。」望著她那不服氣的模樣,易慕秋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再一次重申道:「如果你真的在屋裡撿到金鎖片,那一定是我不小心遺失了,絕不是什麼見鬼的訂情信物。」

  不過是見鬼的陰錯陽差罷了。

  「你騙人!」雙手緊握成拳,聽到他的話,巴迎雁氣極低吼,整張臉被怒氣染上一層紅暈。

  她才不要相信他的鬼話!

  為什麼他要把一切顛倒黑白,明明她曾那麼清楚地在他眼中瞧見愛憐和疼寵,那是愛,她一直深信不疑。

  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地使自己鎮定,她凝望著他質問,「它對你而言是這麼重要的東西,如果真的掉了,你應該回頭努力地找……」

  「它沒有重要到讓我冒蓍自投羅網、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的險。」誰知道找著了巴迎雁的巴家人,會不會在那間破屋子裡頭守株待兔?

  那金鎖片或許重要,但重新找回易家的財富對他而言更加重要。

  「你……」聞言,巴迎雁語塞,長久以來的愛慕希冀在這一刻灰飛煙滅,她傻傻瞧著易慕秋,只覺得一片茫然,完全不知自己該有什麼反應。

  排除萬難前來,巴迎雁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

  其實易巴兩家的恩怨,她是清楚的,心底也明白是她爹做得太過份,才會逼得易慕秋偷走她討回公道,所以她從沒怪他,甚至對他產生濃濃的思慕之情。

  他的手段或許不夠光明磊落,可確實靠著自己過人的手腕重振易家聲威,更別說他如今還是深受皇上倚重的肱股大臣。

  「所以自始至終,你對我沒有絲毫感情?」苦澀隨著這個問題開始在她的檀口中累積,那種苦是打從心裡漫出來的苦,讓人鼻頭也跟著發酸。

  「沒錯。」雖然沒有漏看她水亮眸底閃現的失落,但易慕秋還是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

  「那為何當初你又要對我說會回來找我?」她不死心的再問。

  「不這麼說,我如何脫身?」他嘲笑的一撇嘴角。

  「若我執意成為你的娘子呢?」雙手緊握,就連指甲深深嵌進她柔嫩的手心也不覺得疼。

  如今她已知道這只是個誤會,她應該轉身離去,可是她做不到。

  三年的等待和企盼,剎那間全化為烏有,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何去何從,她此刻只能拋開矜持,不知羞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你憑什麼?」易慕秋冷聲質問,一丁點兒也不想和巴家人有任何瓜葛,即使善良單純如她。

  「就憑你曾利用我,你想如果當今皇上、我的父兄和天下百姓,知道你曾對我做過的一切,事情會變得如何?」

  不能就這麼放棄!巴迎雁逼自己冷靜望著他冷然而沒有溫度的眸子,就在兩眸交會的那一刻,她心中已經有了決定,她得為自己掙個機會。

  「你這是在威脅我?!」劍眉一挑,易慕秋完全沒有料到她竟是這樣的人。

  他以為她該因丟臉而夾著尾巴逃走才對,誰知她竟膽敢這樣威脅他?看來是他小覷她了。

  「我只是試著和你講道理。」因為愛太久了,所以義無反顧,即使被他厭惡也罷,她只想要一個機會。

  她不相信他對她沒有一絲絲約情意,那時即使他囚禁她,卻還是對她呵護備至,單憑這一點,她就絕不能放棄。

  再說,如果他真的一點也不在意,他大可不必冒著極大風險讓她毫髮無傷的回巴府,他該知道若她有心報復,只要將他的身份供出,便不會有如今風光的易慕秋。

  因為瞧過他的溫情與柔軟,所以她拒絕相信他對她的呵護備至只為利用,就算是利用也罷,她還是想試上一試。

  「你以為用這種方式成為我的娘子,我就會善待你?」望著她的無畏無懼,易慕秋咬牙再問,要此威脅人,他可是箇中高手。

  「我相信你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睜著水靈靈的大眼,巴迎雁直勾勾鎖著他的眸,她只是用眼神靜靜表達她的相信。

  「你……」生平頭一回,易慕秋竟因她的眸光而感到狼狽,他驀地抽離視線,尷尬說道:「你走吧,以我今時今日的財富和地位,沒有人會相信你的鬼話。」

  「旁人就算不信,但只要我爹和我大哥相信,難道你也不放在眼裡?「這幾年,不單單是易慕秋,她爹和兄長亦汲汲營營於財富的累積,如若傾巴家之力,就算不能扳倒如日中天的易慕秋,但商場上多一個敵人,定也不輕鬆。

  她說的是事實,易幕秋完全不能否認,一時之間,他竟然被人逼入進退兩難的窘境。

  「你就是不肯死心是吧?」心中驟起一抹煩躁,易幕秋再次動了氣。

  「沒錯。」即使他逼人的目光,巴迎雁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她這般千辛萬苦才下定決心逃出家門,就是不願遵從父母之命,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

  為了她真心所愛的男人,她拋棄一切重來,就算戰至最後一兵一卒,她亦絕不輕言放棄。

  望著她堅持的神情,易慕秋心裡的算盤已經飛快撥動著。

  雖說以今日他的勢力,也非不能與巴家抗衡,可若真硬著來只怕也是要損兵折將,元氣大傷。

  可就這麼屈服也不是他的本性,望著她的眸光驟然一轉,原本的煩躁已被一抹篤定取代。

  既然她鐵了心,那他不如將計就計,總有一天能逼走這個麻煩。

  「那好,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若能讓我主動開口娶你入門,那麼你便算贏,咱們就做一對神仙眷侶。」

  不會聽不出易慕秋語氣中的胸有成竹,巴迎雁也明白這是他的緩兵之計,她以迎戰的姿態問道:「若我做不到呢?」

  她必須知道為了這個機會,她得要付出什麼?

  「那麼就忘了我曾對你做過的事,咱倆從此井水不犯河水,饒是狹路相逢亦是陌路。」

  聽到他的條件,一路力持鎮定的巴迎雁忍不住倒抽一口氣。

  左想右想,這個賭約怎麼想她都居於劣勢,畢竟他的心是由他自個兒掌控,要是他鐵了心不為所動,又能拿他如何。

  「我……」

  「若你不願意,也成。」顯然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已經想清楚自己的處境,情勢立刻倒轉,巴迎雁居了下風。

  「我隨時準備與巴家兩敗俱傷。」

  易慕秋薄抿的唇勾勒起一抹淡淡的淺笑,但那笑卻讓巴迎雁從骨子裡發寒。

  如今的他早已非吳下阿蒙,就憑他這幾年積掙的財富,再加上他自朝堂建立的人脈,自是不可小覷。

  以他的性子原該再次將她轟出門去,但衝著她敢這般大刺刺威脅他,他給她一個機會。

  「你……」從他深不見底的眸光瞧見一抹陰鷲,巴迎雁的心募地一驚,彷彿瞧見一頭被自己鬧騰甦醒的猛獅。他的賭約擺明教她進退兩難,不論拒絕與否,她都是輸家。

  「大門在那兒。」易慕秋好整以暇等著巴迎雁落荒而逃。

  他就不信,擺明了必輸的賭約她還會賭,但不論她賭與不賭,他早已立於不敗之地。

  一個人要管好自己的一顆心,又有何難?

  他又不是繆傲夏和燕懷柳那兩個笨男人,因為管不住自個兒的心,所以兵敗如山倒。

  兩顆水靈大眼兒驀地圓睜,她清清楚楚瞧見易慕秋眸中的得意。

  「我答應。」就當她最後一次為了自己的感情而努力,若最後她真輸了,也了無遺憾,可她也不會蠢到只有挨打的份,「但我也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劍眉微挑,這回易慕秋倒不真的那麼詫異,似乎早已經清楚她的固執。

  「這段日子,你不能用任何理由拒絕與我親近。」否則要是他打今天開始成天不見人影,她能向誰討心去。

  「成。」因為自信能管好自己的心,易慕秋大方應允。

  就算天天見面又如何,不愛就是不愛,這輩子他早已下定決心,除了銀兩,他什麼都不愛。

  這番你來我往,幾乎讓巴迎雁心神緊繃到極點,在兩人談定條件的這一刻,她只覺自己渾身氣力彷彿被抽乾似的。

  此刻的她才懂得害怕,心兒卜通卜通跳著,渾身上下的寒毛也跟著全部豎起。

  意識到她迴避他的動作,易慕秋輕嘖了一聲。

  方纔那個勇猛無懼的女人竟在轉瞬間成了坐定難安的小丫頭了,原來,她方才勇氣十足的模樣泰半都是裝出來的。

  瞧著她怯生生的模樣,易慕秋薄唇微微往上彎起,突然間一抹寒意的念頭竄起。

  方纔那種被逼到牆角的感覺覺讓他十足不悅,他倒要探探這個女子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邁開修長的步伐,易慕秋幾個大步縮短了與她之間的距離。

  傻乎乎瞪著易慕秋碩長的身影不斷逼近,巴迎雁緊張得像是心臟要從胸口猛地蹦出似的。

  「你……你想幹麼?」

  「你說呢?」

  「你可……別亂來。」總是巴望著夠多靠近他一點,可這回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她卻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現在才感到害怕,也未免太遲了。」易慕秋伸手挑起巴迎雁的下頷,淡淡說道,那話像是放肆的宣言,以狂霸而恣意之姿意欲銜住她的紅唇,雖然身上流著巴家的血,但那紅唇倒是嬌艷欲滴得誘人。

  「你……你方才明明還一臉凶神惡煞……」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是我未過門的娘子,怎麼現在怕成這樣?」

  「我是你未過門的娘子呀!只是……」他也突然靠太近了吧……

  「既然我們達成共識,難道不該慶賀一番?」瞧她那幾乎嚇壞了的模樣,易慕秋心中頓時竄起報復的快意。

  「慶賀?怎麼慶賀……」她一臉不解,雙頰發燙的嬌態,煞是迷人。

  「怎麼慶賀?就像這樣……」想威脅他,就得承受後果,她早該知道他睚眥必報的性子。

  易慕秋一臉壞笑,就在巴迎雁嚇得倒抽一口氣的同時,任由自己的靈舌長驅直入,偷香取蜜……

第2章(2)

  唇兒彷彿還泛著灼人的溫度,纖細蔥白的手兒總要在觸上自己唇辦的那一刻,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她的想像。

  自從那吻後,已然過了三天,雖然明知他的舉動出自於報復的心態,但她總覺得唇兒不斷發燙,彷彿他灼人的唇依然停留其上肆虐似的。

  這幾天,她像跟屁蟲似的,總是跟著他,替他暖茶暖酒,替他煮家常菜餚,可儘管做盡一切,她卻可以明顯察覺他目光中的疏離。

  今晨,他要出門前讓小廝前來通報,問她是否同行,但小廝來時卻刻意強調他的主子要去風月場所談事。

  這回,她沒厚臉皮跟去,只是靜靜待在易慕秋臨時撥給她的院落。

  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眼不見為淨,可是腦海內卻時不時出現他與女人糾纏的畫面,一顆心也跟著酸澀起來。

  該死的,她應該跟去的,可偏偏她就是沒勇氣。

  原來,守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邊,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突然間,前頭的銅鏡映出一抹人影,那人影熟悉得敦巴迎雁驚喘著,一顆心驀地吊上半空中。

  大哥?!大哥怎麼來了?!

  纖細的身子急急站起,撞倒了案上的銅鏡亦無所覺。

  「你果然在這裡。」

  「我不回去!」還不等巴洛君說明來意,巴迎雁已先一步說道。

  「妹子,你在這兒做啥?」好好一個黃花大閨女,就這麼莫名其妙不見了,本來他和爹娘滿心擔憂,以為她又教惡人給擄走。

  派出了無數人馬,可怎麼也沒有下落。

  正當他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平素伺候她的丫鬟淩雲卻幾度欲言又止,讓他瞧出端倪,開口逼問,淩雲卻說妹子可能跑到易家來了。

  這怎麼可能?

  易巴兩家別說平素沒有交情,更有世代仇恨,雁兒之命可能跑到這裡來?

  直到淩雲連忙將她所探知的事相盤托出,自從那時巴迎雁被人偷出府,又安全回來了,可卻像是變了個樣,不再愛笑,彷彿心中總是煩心著。

  這話若是旁人說起,他興許不信,可淩雲與巴迎雁雖名為主僕,卻情同姐妹,她的話,即使只是臆測,多少也帶點可信度。

  雖然還未從妹子口中證實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急著找妹子的他,此刻已帶著將信將疑的心情,悄探易府,沒想到竟然真給他找著了人。

  看來淩雲那丫頭說的話有幾分真實,想到這裡,巴洛君的心卻沒有找著妹子的喜悅,反而沈甸甸的。

  「大哥,我真的不想單憑媒妁之言就嫁給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巴迎雁語氣堅定地說道。

  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她悄悄離了家,可偏偏爹娘因為一朝被蛇咬,總在她身旁安排許多護衛,逼得她只好央求淩雲幫她離府,否則她連寸步也離不開巴家。

  好不容易淩雲才勉為其難答應,在她偷偷溜出了巴家後,便帶著破釜沈舟的決心賴在易慕秋身旁,只為求得一次機會。

  「就算如此,你也不必躲到易家來,你跟大哥說,大哥不會勉強你的,更何況你也得給大哥一個機會,至少見見大哥為你安排的夫婿,再下斷言吧!」面對巴迎雁的固執,巴洛君試著好聲好氣低聲勸著,「段家公子是個人才,在聽過媒人婆對你的描述後,亦對你讚譽有加,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

  這些日子,為了怕壞了巴迎雁的名節,她失蹤一事對外密而不宣,自然那些說媒的媒人婆們對此也不知情。

  在經過前些日子媒人們頻繁的往返,他和爹終於決定要將巴迎雁遠嫁大理,那段家公子聘禮一出手便是洋洋灑灑成箱奇珍異寶,對巴迎雁更是讚譽有加,如此願意為巴迎雁一擲千金的男人,必定也會好好疼惜她,怎樣也好過易慕秋這嗜錢如命的巨賈。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趕在消息洩露出去之前,將巴迎雁帶回巴府,免得錯過這段好姻緣。

  「大哥,我只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我已經愛上易慕秋了。」

  「胡說!」巴洛君聞言冷喝,一張臉烏沈沈的,滿是不悅,苦口婆心說道:「雁兒,你該知道你可是咱們家的心頭寶,爹娘和我絕對不會將你許給一個對我們巴家有著深仇大恨的男人。」

  「我知道大哥和爹娘都疼我,可是我不要與一個我不愛的男人過一輩子。」她很清楚她的家人是怎麼想的。

  大理段家她是聽聞過的,若她真嫁去段家,以大理段家的時勢,再加上巴家的產業,放眼這整個江南的商場,將會成為他們的天下,而爹和大哥總認為只要富貴榮華,就是女人一生的聿福了。

  如果三年從則她的人生沒有出過那樣的岔子,不曾有邂逅的相逢,不曾淺嘗心動的滋味,或許她會任憑爹娘的安排,嫁給他們為她精心挑選的夫婿。

  可是……造化弄人呵!

  易慕秋就這麼莫名闖進她的生命之中,不僅僅是將她的人偷了去,也在不知不覺間將她的心偷去。

  人人都說他在當官時是個唯利是圖的貪官,在經商時是個錙銖必較的奸商,可她卻認定那藏於冷漠之後的,是個孤獨的男人。

  他渾身是刺的模樣讓她心疼,這世間對他並不友善,所以她想愛他,想給他一丁點的溫暖,更想長伴他左右。

  無論如何毀譽參半,她只認定她眼中的他,其實骨子裡是一個溫柔的男人。

  「妹子,你相信大哥,我為你找的男人會愛你敬你,休說你的容顏,就憑著巴家的顯赫身世,除了易慕秋之外的任何一個男人,都會珍視寵愛你一輩子的。」

  「大哥……」無奈地低喊一聲,雖然明知大哥不會懂,但只要一想起自己竟為家人累積財富的一顆棋子,巴迎雁的心忍不住往下沈去。

  不要,她死都不要!

  「不論大哥怎麼說,我是不會嫁給除了易慕秋以外的人為妻的。」

  她果斷而堅強的說道,巴迎雁明知巴洛君不會因此死心,但必要時,就算要她挑明一千回、一萬回,她也在所不惜。

  「你明知他與咱們巴家世代糾葛,你以為他會善待於你?」

  「他會的!」當年他雖然將她偷了去,可卻細心照顧她這個生了病的囚犯,他不但善待她,還將她安全還給巴家。

  衝著這一點,她始終相信他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

  「你……」好說歹說了這一番,但見巴迎雁還是這般固執,巴洛君額際的青筋因為氣怒倏地浮現。

  不由分說,他長手一撈,扯住巴迎雁纖細的皓腕,就要將她往外拖去。

  「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我不可能眼睜崢看著你自個兒往火坑裡跳,易慕秋可是恨極了咱們巴家,當年他認定我們巴家害得他們差點兒家破人亡,怎麼可能會對你好,你定是教他的花言巧語給迷惑了,我得帶你回巴家才行。」他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小妹所托非人。

  「大哥,他真的不是那樣的人!」不顧自己手腕傳來的疼痛,巴迎雁拚了命想抽回自己的手。

  她不能就這麼任由大哥把她帶走,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要她放棄是萬萬不可能的。

  「你這是昏了頭才會說他是好人,如果他是好人,那我就是聖人了!」巴洛君冷聲喝斥,即使明知自己粗魯的舉動已經傷了巴迎雁,但他卻仍硬著心腸扯著,鐵了心要將她帶走。

  那易慕秋壓根不是個好東西,雖然巴迎雁對當年被偷出府的事隻字不提,可從那日淩雲帶著些許保留的話語問,這事鐵定和易慕秋脫離不了關係。

  可惜他現在苦無證據,要不他鐵定不放過易慕秋。

  「大哥,你別這樣,我不要走,你快放開我。」她的心裡很清楚,一旦被強行帶離易家,她一定會被逼著聽從父母之命,嫁到大理去。

  她死也不要!

  一想到這裡,慌了的巴迎雁想也沒想就低頭張口,毫不猶豫咬上巴洛君的手背。

  就像一隻捍衛生命的小獸一般,巴迎雁死命皎著,就算口中已嘗到絲絲的血腥味,她仍沒鬆開。

  「啊--你……」

  巴洛君吃痛叫喊,雙手驀地使力一抽,巴迎雁一下子沒站穩,人已經失了平衡撞上身後的矮櫃。

  還顧不上後腦勺傳來的疼,一身狼狽的巴迎雁眸中已沒了孺慕之情,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警戒。

  「丫頭,你為了那個男人,當真連大哥和爹娘都不要了?」巴洛君瞪著自個兒手背上泛著血絲的牙痕瞧著,心痛問道。

  明知兩家水火不容,卻執意這麼做,那不是擺明了要斷絕血脈親情?

  「大哥,不是這樣的,我……感謝爹娘兄長的厚愛,但我無法為了父母之言,違背心志……」

  「難不成你真這麼不孝?為了男人連爹娘兄長都不認了?」向來心高氣傲的巴洛君心寒了。

  「我當然是巴家人,可這與我的心志並不相背啊!」心在兩難之中糾結撕扯著,她試著向兄長解釋,可望著巴洛君眸中的冷然。巴迎雁知道自己此刻就算說得再多也無用。

  「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我……做不到。」她閉上眼,隨即落下兩行清淚。

  「很好、很好!」巴洛君嘴裡說著好,眸中卻疾射出熊熊怒火,既然妹子這般執意,那做大哥的也不用再同她客氣了。

  巴洛君踩著憤怒的步伐,一步步逼近渾身打著顫,想逃卻又無力可逃的巴迎雁……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2-1-29 14:34:07

第3章(1)

  巴洛君鐵了心要帶走巴迎雁,就算傷著她,也不肯停手。

  巴迎雁纖瘦的身軀幾乎是在地上被拖行,可不過才走了幾步,巴洛君前頭突然橫出一座山。

  他愕然擡頭,便見易慕秋雙眸炯然的瞪著他。

  「放開她!」

  「憑什麼,她是我們巴家的女兒,我今兒個是要來帶她回家的。」拒絕放手,兩雙利眸交纏,進出一陣陣火芒。

  「她不願離開。」易慕秋冷冷地點出事實,他的眼神毫不掩藏對巴洛君的憎惡。

  「那是咱們巴家的事,不需要你這個外人插手。」

  「如果我記得沒錯,你此刻腳踩的是我易家的地,在我易家發生的事就是我的事。」

  「你……」易慕秋的一句話堵得巴洛君幾乎無話可說,只能咬牙道:「你是何居心才會留下她,你以為我會放任她成為你對付咱們巴家的棋子?」

  「你怕她繼續留在我易府?」易慕秋挑眉問道,他天生反骨,人家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想去做。

  本來,他是巴不得巴迎雁速速離去,可如今他卻想瞧瞧巴洛君這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坐立難安的模樣。

  「她是我們巴家的女兒,本就不該留在這裡讓你糟蹋。」巴洛君怒道,惱羞成怒的他,驀地動起了手來。

  一記鐵拳直取易慕秋門面,只見他身形微微一偏便閃過,面對巴洛君的蠻橫,易慕秋只是笑道:「你究竟憑什麼認定我不可能給她幸福?」

  「因為你恨巴家。」巴羅君瞪著他毫不修飾直言道,不甘被他閃過了自己的攻擊,再使一記飛踢,朝著他踹去。

  「我的確是恨你們巴家。」對於這點,易慕秋大方承認,接著再次閃過巴洛君的鐵腿。

  這些年他的辛苦全拜巴家所賜,若說不恨,那也未必太過矯情。

  「所以你才卑劣的勾引我妹子,好報復我們巴家?」咬牙怒問,巴洛君恨不得揮拳打去易慕秋那張得意的笑臉。

  「就算是那又如何?」雖然明明是巴迎雁自個兒巴上來的,可他就是故意要順著巴洛君的話,好讓他氣急敗壞。

  「你這個該死的男人,你要知道巴迎雁從小便是巴家的心頭肉,雖然我沒憑沒據,但我相信三年前她被人偷出巴府的事,鐵定和你脫不了關係,你這回又想幹什麼壞勾當?」

  「既然無證無據,就別胡亂說話。」

  易慕秋的唇畔染上一抹冷笑,驀地出拳,不但格去巴洛君的攻擊,甚至一掌擊中了他的俊顏。

  「嗚……」巴洛君吃痛低喊,狠狠看著對方。

  「你不知道我天性就愛掠奪,尤其是旁人珍愛之物。」劍眉高挑,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更像桶油筆直澆上巴羅君怒火騰騰的心房。

  「你……當真如此目中無人?」巴洛君咬牙,瞪著易慕秋的目光像是要燒起火來似的。

  眼見兩人你來我往,巴迎雁心急如焚,無法坐視兩個心愛的男人宛若猛獅一般非得要鬥個你死我活,於是她強撐起方才猛力撞擊之後還昏昏沈沈的身軀,踩著像老太婆一般緩慢的步伐,介入兩人之間。

  一見她的身影,易慕秋伸手一勾,便將巴迎雁宛若楊柳的纖細身軀給圈進他懷中。

  「你方才不是撞疼了?別這麼胡亂走動,要是不小心傷著了,我心疼不打緊,只怕你大哥又要誤會是我傷了你。」

  那話溫似初陽,柔似流水,即使明知他是故意作戲想氣她大哥,她還是有些怔沖。

  「我沒事,你別再這麼和大哥你來我往的。」無論如何她都不希望兩家的恩怨因她再加深。

  「只要你開口,當然好。」易慕秋作戲作了十足十,對於巴迎雁的要求,他好不溫柔的允諾,「他既是你的兄長,我不氣他就是了。」

  話說完,他長手突然一伸,在巴迎雁的腰際一個使力,就將她玲瓏有致的身軀整個橫抱起來。

  「啊?」被突然抱起的巴迎雁有些心慌,他突來的反常舉止,教她不知如何應對。

  「方纔摔傷了沒有,我讓人去請大夫來為你瞧瞧,否則要是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

  「易慕秋,你別太過份了!」竟敢當著他的面輕薄他的妹子,咬牙切齒亦不足以形容巴洛君此時此刻的憤怒,他的大手一伸,阻去易慕秋的去路。

  「瞧瞧,怎麼辦,你大哥不想讓我幫你請大夫。」

  「你……」被激得火冒三丈,巴洛君昔日貴公子的優雅幾乎蕩然無存,「你別作戲了,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是真心對待雁兒?」

  那話似是從牙關進出來似的,字字堅硬,但卻傷不了易慕秋分毫,俊逸的容顏上勾起一抹朗朗的笑容。

  「你信不信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雁兒相信,我現在是看在她的面子不與你計較,否則要是我報了官,治你一個擅闖他人府邸的罪名,讓你去關個幾天,也不是問題。」這幾年在商場和朝廷水裡來、火裡去可不是兜弄著玩的,易慕秋總能一眼瞧穿敵人要害,給予致命一擊。

  他很清楚巴迎雁是巴家一塊心頭肉,本來兩邊相安無事,可一旦見著了巴洛君的氣急敗壞,像是被火燒著尾巴的貓兒一般坐定難安時,那滋味就像是會讓人上了癮似的,欲罷不能。

  況且巴迎雁一個大家閨秀賴在男人府裡不回家,這麼件醜事巴洛君怎麼可能讓它見了光。

  「你這是鐵了心要和巴家為敵?」深吸了一口氣,巴羅君明知此刻的他無能為力,可一見易慕秋臉上得意的笑容,那怒氣卻怎麼也壓不下。

  「我沒有啊!」好無辜的兩手一攤,易慕秋用頗委屈的語氣說道:「是雁兒堅持要待在我身邊,幾次三番我想送她回巴家,她卻不從,既然她對我如此情深義重,我又怎麼狠得下心驅趕。」

  「咱們巴家不可能答應讓你娶她的。」認定了易慕秋對巴迎雁絕對另有所圖,巴洛君索性開起天窗說亮話。

  以兩家之間的糾葛,莫說親家,就是要好好坐下來吃頓飯都難。

  「這……在下本來是很想娶她進門,既然你們巴家不同意,那此事便暫緩了,只是雁兒的名節……」易慕秋假意說道,那深情又無奈的模樣簡直就像真的一樣。

  「既是如此,就讓雁兒跟我回巴家。」

  話還沒說完,巴洛君的手已經朝著巴迎雁的方向伸去,誰知他的手都還來不及碰到巴迎雁,就見她雙手往易慕秋的頸項一攀,說什麼也不願離開。

  見狀,一陣快意再次襲來,當巴洛君一臉鐵青映入眼簾時,易慕秋只覺自己胸口長年積累的怒氣竟消散不少。

  「巴大少爺。」易慕秋得意揚揚輕喊一聲,然後再次萬般無奈說道:「可不是我不讓你帶走令妹,只是她似乎很想留下,我看你就死心吧!」

  只差沒兩手一攤,好證明自己的無辜,易慕秋那模樣簡直就是想氣死人。

  「雁兒,你真要待在這兒?」易慕秋的惺惺作態雖令他氣惱,但巴迎雁的舉動更是讓他氣極。

  埋在易慕秋胸膛的腦袋瓜子毫不考慮地點了點,她的心意表露無遺。

  「你這個傻妹子……今天就算我走了,我也不會放棄的,我和爹會用咱們的方式帶你回家。」

  巴洛君瞪著巴迎雁的後腦勺,他心裡也清楚今日的他沒有太大勝算,只能撂下狠話,便恨恨地踩著重重的步伐離去。

  透著一層薄薄的水霧,巴迎雁咬著唇望著兄長離去,她知道大哥不會放棄的,雖然不是她的本意,但她知道自己終究是為難他了。

  「你可以不用再作戲了。」她低聲在他的耳際說道。

  「嘖!」易慕秋冷哼一聲,卻破天荒地沒有多加責難,只是逕自抱著她往內室走去。

  他該立刻放下她的,可他的手卻彷彿有自己的意識般,怎麼也放不開。

  這個傻女人……

  究竟憑什麼這般傾心於他,甚至不惜與爹娘兄長為敵,難道她還搞不清楚,一直以來他只是在利用她?

  「快放我下來。」

  埋在易慕秋懷中的巴迎雁輕聲喃道,她深吸一口氣,在他的懷裡微微掙扎著。

  心,其實很疼。

  心中那抹不踏實的情緒,讓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於是她開始掙扎。

  「怎麼,我的懷抱不舒服?這不是你朝思暮想的?」

  「你的懷抱很冷。」待雙腳落了地,巴迎雁的心也踏實了。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可以在他懷中待到天荒地老,可是她知道他之所以大方出借他的懷抱,並非出自真心,在貪戀他懷抱的感覺過後,她只想冷靜冷靜。

  「這倒奇了。」這女人口口聲聲非他不嫁,現在他主動投懷送抱,她倒嫌他不夠熱情。

  若不是為了氣氣巴洛君那個驕傲的男人,他犯得著這麼做?

  易慕秋不悅地撇了撇唇,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該轉身離去,可卻在錯身之際,瞥見她一身的狼狽與疲憊,腳步驀地頓住。

  方纔她與巴洛君的那一番拉扯,不但讓她的髮髻散亂,活像是個瘋婆子,從她不自然的站姿看來,顯然她的腳也傷了。

  他不該放在心上的,可是頎長的腿兒才邁了幾步,卻又不由自主頓住,回頭冷眼瞪著她蒼白的臉龐,該要離去的他卻又回身走來。

  「你……你想幹麼?」見他一臉怒氣沖沖,巴迎雁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她只能呆呆瞧著他,然後看著他伸出手,將手伸到她的後腦勺,硬生生朝著她後腦勺的腫包按下去。

  「啊!」巴迎雁吃痛,忍不住痛呼一聲,「好痛!」

  「你還知道痛?」就知道這個丫頭忽視了自己的身子,他很清楚只怕直到此刻,她都沒意識到自己頭上腫了一個大包,「我說,你怎麼還是那麼不長進?」

  「你剛說什麼?」冷不防的叨念竄入巴迎雁耳中,讓她有種時光倒轉的怔忡,她愕然擡頭,水亮的眸子直勾勾望著他瞧,心跳更是越跳越快。

  「我說你怎會那麼不在乎自己,明明受傷了,還不自量力想化解我們兩家的恩怨,白費心思。」

  他真不懂,她這麼拚了命地想留下來,究竟為了什麼?就只為她口中的愛?

  「我……」

  「這種事你來之前沒想過嗎?」易慕秋利眸狠瞪,似乎在責備她的天真,但手上揉捏的勁力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耳中竄入他那宛若老太婆一般的叨念,一股暖意就這麼竄入巴迎雁心中,想起了三年前的他,也是這般刀子嘴、豆腐心,他果然不若表面上那樣冷然無情。

  「你這是在關心我?」她的語氣帶著隱藏不住的雀躍。

  雖然像凶神惡煞般踅回來,其實是擔心她忽視自己的傷口,想要確定她安好無恙。

  「我是怕你死在易家,為我惹來一堆麻煩。」易慕秋沒好氣地說道。

  「就算你只是因為怕麻煩才關心我,也無所謂。」雪白無瑕的臉頰露出滿足的笑容,就算他拒人於千里,巴迎雁還是瞧見他的真心。

第3章(2)

  「你是真傻了嗎?我說了我不是關心你,我只是怕麻煩!」易慕秋狺狺低吼地再次重申。

  明明就告訴她他只是怕麻煩,才不能就這麼拂袖而去,她偏要往自個兒臉上貼金,她那雙清澈的水眸更讓向來氣定神閒的他深感煩躁,他沒好氣地命令道:「去榻上躺著,我去讓人請大夫。」

  「我真的沒事,如果你願意坐下來陪我喝杯茶,我的傷就更不打緊了。」明明已經頭腫腳拐了,可巴迎雁一丁點兒也不在意,只是貪戀著與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

  感受著他難得的關心,她一丁點也不想他離開,即使頭痛得難受,但只要能多相處一會就好。

  「呿,我倒不知道我啥時變大夫了。」聽到她的話,易慕秋失笑咕噥著,懶得與她多糾纏,他索性扯開喉嘴,喚來了下人去請大夫,「來人啊,快去請大夫!你去榻上躺著。」

  「好。」見他當真沒走,巴迎雁頓時笑得更加開懷了,她乖巧地往榻上移去,然後乖乖躺下。

  望著他佇在原地的模樣,她的櫻唇開始喃喃說道:「你說這像不像三年前,咱們在那破屋之中,你也是凶神惡煞地罵著我,可卻仍費盡心思為了我找來大夫,幫我張羅湯藥。」

  「我只是怕你死了,銀兩就拿不到手了。」毫不留情將冷水朝她兜頭潑下,易慕秋冷眼瞪著她,跟著又補上一句,「現在替你找大夫也是怕麻煩,你可千萬別往自己臉上貼金。」

  深情凝望著他,巴迎雁但笑不語,他是什麼樣的人不是由著他說的,這些事她自有定見。

  只要能這麼瞧著他,就是幸福。

  ***

  該死的,一顆原本平靜的心房突然起了波濤,易慕秋仰首望著夜空發出閃耀光芒的星子,原就嚴肅的臉龐更顯沈晦。

  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憑什麼亂了他的心,要不是三年前他迫於無奈偷了她換了銀兩,他們兩人今生是不可能會相遇的。

  但為什麼,他放著厚厚一疊幾乎比人還高的帳冊不瞧,竟然默默走到了她的屋外。

  要不是在伸手觸及門把的那一刻他猛然驚覺,此時此刻的他只怕又像三年前一般,在夜裡頻頻探視著她是否安好。

  為什麼她就不能像個尋常閨女一樣,聽從爹娘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一個會待她好的夫婿?

  這般執意愛他,值得嗎?

  「主子爺--」

  喑夜裡,一記精氣十足的呼喚拉回易慕秋遠揚的思緒,原本煩亂的目光一整,倏地又成了平素清冷下見底的深黑。

  「事情辦妥了嗎?」雖然面無表情,可易慕秋的語氣卻帶著幾分希冀。

  「還是沒找著。」迎著易慕秋滿含希冀的眸光,鐵鎮嶺無奈地搖了搖頭。

  「是嗎?」語氣中難掩失望,易慕秋眸光更添幾分黯沈。

  都已經好些年了,為何總是找不著?

  心中那份愧疚,究竟何時能償。

  「爺,或許咱們不該只在青樓找人。」這幾年來南來北往的,他幾乎跑遞皇朝裡大大小小的青樓,可就是找不著。

  這樣的結果讓他忍不住懷疑,或許他們不該將重心擺在青樓。

  「你的意思是?」真是事不關己,關己則亂!

  鐵鎮嶺的一席話,頓時驚醒易慕秋這個夢中人,意識到自己的尋人方向或許真的有誤,所以他連忙問道。

  「或許夏小姐成親了?」

  當年,他之所以鋌而走險擄走巴迎雁以換取龐大贖銀,便是因為想救夏雪蓮免於沈淪青樓之中。

  夏雪蓮是他的遠房表妹,打小和他一塊長大,她就像他的親妹子,所以他總將她視為自己的責任,處處照拂她,豈料她親爹嗜賭,欠下龐大債務,硬是不顧父母親情,打算將夏雪蓮賣進青樓為他償債。

  得知此事之後,他自然不允,可當時他初喪父,家中能賺錢的產業都被巴家侵佔,壓根沒錢替夏雪蓮的爹還債,才會將腦筋往巴迎雁的身上動去。

  可巴家人倒也狡猾,付錢的速度比烏龜還慢,在幾番周旋之後,等他真的成功拿到贖款,夏雪蓮早已失去了消息。

  為此,他幾乎將夏家給掀翻了,可是卻怎麼也問不出夏雪蓮的下落,只能滿心愧疚。

  這幾年隨著易家的家底逐漸豐厚,他便遣鐵鎮嶺四處尋人,可結果卻總是讓人失望萬分。

  「是啊,或許是嫁了人了。」人說虎毒不食子,或許當年她爹並沒有真的把她賣進青樓,而是讓她嫁了人。

  可這樣的想法並沒有讓他好過太多,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把人給找出來,知道她過得好,心中那份歉疚才能平息。

  「爺,若是她嫁了人,咱們何必再找。」不忍自家主子為了此事執著,鐵鎮嶺忍不住勸他放棄。

  這麼多年過去了,彼此的人生也不相同,著實沒有必要為了心中那一份負疚,這樣吊著心過日子。

  「不行,一定得找!至少得確認她是安好的。」當年來不及做到的事,現在他有能力了,沒有道理不做。

  「是,屬下遵命。」

  「還有,這段日子得將巴家盯緊些。」他相信以巴洛君的心高氣傲,被他這樣一激,斷不可能沒有任何動作,他自然也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是。」鐵鎮嶺點頭稱是,隨即問道:「是不是需要屬下做些安排,讓巴家在生意場上也吃吃癟?」

  這幾年,易巴兩家檯面上或許相安無事,可檯面下的鬥爭總是你來我往,隨著易慕秋的勢力越來越大,要讓巴家吃個癟,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原該立刻點頭應好,可腦海竟莫名浮現巴迎雁梨花帶淚的委屈模樣,心竟然有些軟了,「還是算了。」

  易慕秋的回答完全出乎鐵鎮嶺意料之外,他愕然瞧著易慕秋問:「咱們不先下手為強?」

  這樣的處事方式倒一點也不像易慕秋的作為,難不成……

  他消息向來靈通,對於巴家掌上明珠自個兒跑來易府裡賴著不走一事,在下人間早已傳開,他才剛回府,就已經有人像說書似的從頭到尾講給他聽了。

  他不懂,為何主子爺要留根刺在自個兒身上。

  那巴家人可不是什麼軟柿子,此事若不先下手為強,若真被人奪得先機,少不得又是一番苦戰。

  「不必。」這回,易慕秋說得更堅定了,簡單兩個字就打發了鐵鎮嶺。

  「屬下還是深感不妥。」鐵鎮嶺這回倒是難得多嘴,畢竟那些日子,他家主子是怎麼苦過來的,他可都看在眼裡,巴家人蠻橫起來,更是什麼人情都不顧。

  「沒啥不妥的,就當是還給巴迎雁一個人情吧,你想若是我當年讓巴迎雁回府時,她就抖出我的身份,那麼咱們還能這樣安安穩穩的嗎?」不單把鐵鎮嶺當成屬下,在心底易慕秋更將這個男人當成兄弟,是他的忠心扶持,他才能走到今日,所以他耐著性子解釋。

  「是不能,可人心是會變的,那巴家小姐就這麼不顧自身名節住進我們家,心裡難道沒有其他盤算?」

  「她當然有盤算,而她的盤算就是我。」她的眼神太熱切,熱切到他沒法懷疑她還有其他更狡詐的詭計。

  她的眼裡只有他,讓她留在易府的這幾日,她總是跟在他身後,像個小跟班似的,卻不曾有任何鬼祟的行為,滿心滿眼只有他的存在。

  「難道爺當真要和巴家小姐成親?」聽到易慕秋的話,鐵鎮嶺這個鐵崢崢的漢子冷不防倒抽一口氣。

  一想到有可能要和巴家成為親家,他的頭皮就一陣麻。

  「當然不是!」在他的眼底巴家那對父子無異於貪狼,他又怎會笨到引狼入室。

  「既然不是,那為何爺對巴姑娘這般寬容?」鐵鎮嶺不解問道。

  主子爺向來不是一個仁慈之人,卻破例留下巴迎雁,他擔心長久下去,只怕他很難不心動。

  「就當是我欠她的,時日久了她會放棄的。」知道鐵鎮嶺向來是個直腸子的人,心中若有疑問必會問個清楚,所以易慕秋也不瞞他。

  他不能不承認,當初因為不想殺她,所以他是使了些小伎倆、小手段,好讓她誤以為自己對她有情,讓她對他死心塌地,隱瞞秘密。

  只是他沒料到,她竟是那麼死心眼的人,三年過去了,她對他的情意始終不變,望著她堅定的眼神,愧疚與不安是他讓她留下的唯一理由。

  「您並不欠她什麼,她既是巴家人,便是一丘之貉,主子爺不是常教我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

  從鐵鎮嶺懷疑的目光中,易慕秋輕易讀出鐵鎮嶺心中的疑惑,從來不多對他人解釋的易慕秋難得開口解釋道:「我沒忘了巴家人對咱們做過的事,但在這件事上,她總是無辜的,讓她留下是為了讓她徹底死心,那個女人太死心眼,若她想不開,只怕永遠無法追尋自己的幸福。」

  「可就算如此,爺也不用這麼委屈自己吧?」她幸不幸福與他們何關?在他瞧來,巴家人都是惡毒無比的蛇,啥時會反咬人一口都不知道。

  「委屈嗎?」易慕秋細細玩味這句話,認真想來,他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委屈的人應該是她吧!

  打小,她身旁奴僕如雲,啥事都不用動手,是個地地道道的千金大閨女,可現在為了留在易家,她不但凡事親力親為,還得吞下下人們對她的不友善,甚至得面對自己親生父兄的責難。

  她卻從來沒有一句怨言,甚至不顧自己的傷勢,只求他能留下來陪她一會兒,這女人……傻得讓人心疼呵!

  心疼?意識到自己竟有這樣的想法,易慕秋拉下臉,若有所思。

  巴迎雁那女人……只怕是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勾動他的心緒了,看來他得想點法子,阻止自己犯下不該犯的錯誤!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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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2-1-29 14:35:08

第4章(1)

  女子一襲素雅的衣衫襯著婀娜多姿的好身段,舉手投足間,儘是一波波奪人心魂的嫵媚風情。

  巴迎雁愣愣瞧著不遠處的陌生身影,耳旁傳來的卻是易府下人們刻意拉高聲響的「竊竊私語」。

  下人們是故意的,故意讓她聽到陌生女子的身份,也故意讓她瞧見女子款款生姿的風采。

  易家下人對她並不友善,雖然在易慕秋的三令五申之下,不曾怠慢她,但巴迎雁卻可以清楚感受他們在背地散發出來的敵意。

  望著那名渾身上下散發高雅氣韻的絕艷美人兒,巴迎雁的心中更是泛起陣陣苦澀。

  從丫鬟們的言談之中,她知道這個女人是易慕秋的相好,一段時間總要入府一次,對從不勾搭女人的易慕秋來說,這個女人的存在必定有其特別的意義。

  他是故意的吧!

  故意當她在易府這段時間裡,找來這個女人讓她知難而退,薄薄的淚霧迅速攻佔她的眼眶,但她卻選擇深吸了口氣,不願讓那淚霧積聚成水珠。

  即使她的心很痛,但她怎麼也不肯認輸,也不願意放棄,因為一旦放棄,她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你就是巴小姐?」

  就在她思緒糾結的同時,方才遠遠瞧著的美人兒已經出現在她眼前。

  美人兒居高臨下的睨著她,眼光帶著一抹不容忽視的犀利。

  「小女巴迎雁。」或許癡戀著易慕秋的行為既癡且傻,但巴迎雁不是一個笨女人、她清楚知道這個女人的到來只怕不懷好意。

  聽到她承認自己的身份,鳳伊人微微頷首,唇畔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我可以坐下嗎?」伸手指了指巴迎雁身旁的位置,鳳伊人有禮詢問,落落大方的態度,完全不似一般青樓姑娘的粗鄙。

  顯然鳳伊人能坐穩京城花魁的位置靠的不僅僅是她的美貌,還有她舉手投足間的優雅風情。

  除了她的身份之外,巴迎雁不能不承認她的確是一個配得上易慕秋的女人。

  「當然。」巴迎雁的心驀地泛起一陣苦澀,但仍對鳳伊人扯起一抹友善的笑。

  鳳伊人毫不客氣落了坐,眼角瞥見一個熟面孔的丫鬟,自然地出聲喚道:「環兒,替我和巴姑娘去廚子那取些乾果點心,再泡壺熱茶。」

  「是,鳳姑娘。」丫鬟一聽到她的呼喚,立刻恭敬點頭稱是,匆匆張羅,完全不似平素見著巴迎雁時的目中無人。

  她使喚易府下人使喚得好自然,如果這是鳳伊人的下馬威,那她的確成功了。

  「為何執意留下?」沒有拐彎抹角,鳳伊人直接開口問。

  像巴迎雁這樣一個嬌嬌女,要留在一個不善的環境裡其實是件辛苦事,她的執意其實讓她佩服。

  「為何想知道?」初次相見,她不以為她們是足以交心的朋友,於是巴迎雁不答反問。

  「我很好奇是什麼原因讓巴小姐寧可名節受損,一輩子無法得到幸福,也要強留在他的身邊。」身為一個女人,尤其是青樓女子,她很清楚眾人的指指點點對一個女人有多大的殺傷力。

  她相信巴迎雁執意追求易慕秋一事很快會在平民百姓間傳開,如果最終這兩人沒有傳為佳話,那麼巴迎雁這輩子想嫁進好人家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有人貪圖巴家財勢娶她入門,但耳語也會像鬼魅一般,如影隨行,若是她得不到易慕秋的愛,便注定與幸福無緣。

  定定望著鳳伊人好一會兒,巴迎雁在她眸中竟讀不到任何惡意。

  半晌之後,巴迎雁終於開口,言簡意賅說道:「因為我愛他。」

  「但他並不愛你,要不然我不會出現在這裡。」

  如果在那夜之前,巴迎雁或許會輕易被這段話打倒,可打那夜他雖一臉寒冰,卻仍願意陪著受傷的她,她就相信他其實對自己有情。

  她相信他的冷漠與不耐,是出自兩家的糾葛,所以他才不願卸下心防接受她。

  「你又不是他,怎知他不愛我。」

  「今日是他喚我前來。」很簡單的道理,不是嗎?

  聽到鳳伊人的話,巴迎雁的手輕顫著,但她隨即冷靜說道:「他只想讓我死心,除此之外並不代表什麼。」

  「你真是如此認為?若你對我的到來真的無動於衷,你那不帶半絲血色的臉色又代表什麼?」

  輕輕一句反問卻重如泰山,重重壓在巴迎雁的心上。

  「我……」她終於啞口無言。

  的確,她沒有那麼多的自信,可她只能這樣說服自己。

  「你究竟愛他什麼?」望著無言的巴迎雁,鳳伊人臉上緩緩勾勒出一朵燦美的笑花,那笑美得讓巴迎雁也覺自慚形穢。

  「他很寂寞。」只為了這個理由,所以她始終執著。

  「哈,易慕秋這種人會寂寞?他是一個只要有銀子相伴就會覺得無限滿足的人,這樣的男人是不會寂寞的。」聽到巴迎雁的話,鳳伊人毫不客氣笑了出來,她甚至笑到眼角都沾上些許淚光。

  「不,他才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一聽自己的心上人被人毫不留情批評,原本還有些法懦的巴迎雁氣極了,怒氣騰騰出言捍衛。

  她不懂,為什麼每個人都要用這種鄙夷的語氣說他,好像真瞭解他似的。

  或許他真的唯利是圖,可卻不曾為了賺錢而傷害旁人。

  別人可以不懂他,為什麼連身為他女人的鳳伊人也不懂,她忍不住為他打抱不平起來。

  瞧她,就像是一隻護衛小獅的母獅股朝著她的敵人低吼著。

  原來小丫頭也是帶刺的呢!

  「不然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對於巴迎雁的轉變,鳳伊人倒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反而興味十足問道。

  「他是個善良的人。」

  因為她的話,鳳伊人剛入口的茶水毫不優雅地全噴了出來,若非巴迎雁閃得快,只怕現在已被茶水弄得狼狽不堪。

  「善良?!」聲調頓時拔高,她從沒想過這樣的字眼會被安在易慕秋身上。

  「對,他很善良。」沒有一個歹人會對人質如此小心翼翼呵護,雖然他口裡總嚷著不準她有任何閃失,他可不想白忙一場還拿下到銀於,可他總是怕她冷著、餓著,甚至還努力想方設法哄她吃藥。

  「我不得不說你的眼光真獨特。」帶著濃濃笑意,鳳伊人幾近讚歎地說道。

  「如果你不覺得他好,又為何要同他在一起?」巴迎雁不悅質問,水靈靈的眸子閃著絲絲怒火。

  「你覺得一個青樓姑娘,跟一個有錢的爺兒在一起,圖的是什麼?自然是錢了!」她不是年輕的小姑娘,知道以色侍人,色衰而愛馳,對於易慕秋這樣肯花錢的大爺,她自然要慇勤相待,好多攬些銀兩安度下半輩子。

  「所以你才是那個愛錢的人。」巴迎雁很快聽出她話裡的意思。

  「我是。」對於她的指控,鳳伊人大方承認,水波流轉的眸光中不見半絲心虛。

  「你怎麼可以……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傷害他。」她厲聲指控,但鳳伊人卻還是無動於衷,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鳳伊人對她的怒氣壓根不以為意,絕美的臉龐依然帶笑,甚至還慢條斯理飲盡杯中茶水,優雅起身。

  「咱們倆只是各取所需,」她婀娜修長的身形幾乎要比巴迎雁高上半個頭,她傲然俯視她,下著戰帖,「不服氣?如果真那麼不服氣,就使點本事把他給搶過去啊!」

  「你……」聽到她的話,巴迎雁有些糊塗了。

  鳳伊人來同她說這些,不就是為了宣勢主權?怎麼她的話聽起來倒像是在鼓勵她去染指她的男人?

  「怎麼,你不敢爬上他的床?」鳳伊人不愧是在紅塵打滾的花魁,話說得十足露骨,完全沒有一般閨秀的矜持。

  「誰說我不敢!」被激上了火氣,巴迎雁嘴兒一張,便豪氣說道。

  「你要真敢,就想辦法爬上他的床,得到他的心,只要他人是你的、心也是你的,你還怕什麼?」

  也不知道這番話哪裡聽起來怪怪的,巴迎雁的心裡覺得怪,可卻也沒時間細思,便急忙開口說:「我當然敢,你等著瞧,我會用最快的時間爬上他的床、拴牢他的心,免得他那麼一個好人被你們這些愛慕虛容的女人給錯待了。」

  「那好……我等著你來對我耀武揚威的那一天。」鳳伊人雙手拍拍,目中無人地離去。

  滿心氣憤的巴迎雁瞪著那逐漸變成一個黑點的人影,方纔那十足的勇氣頓時全數退散。

  想起自己在氣怒之下發下的豪語,她競忍不住腿軟。

  爬上男人的床?!

  這到底……該怎麼爬啊?

  ***

  琴聲錚錚,蔥白似的纖長細指在琴上快速舞弄,熟稔的指法幾乎就要教人眼花撩亂。

  聞者就算不拜倒在那撩人的樂音中,也要陶醉在那仙人般的容顏之上。

  仰首飲進杯中物,易慕秋一等鳳伊人落下最後一個音,這才開口責難,「我讓你來,不是讓你挑弄巴迎雁的。」

  「爺兒聽到咱們對話了?」鳳伊人臉上那抹詫異著實難讓人信服,但她卻演得頗為自然。

  「那番話,不就是你故意教我聽著的嗎?」

  「伊人哪有那麼大能耐,更沒那麼大膽子。」容顏含笑,鳳伊人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要是身旁的女人這麼說,我或許信,但這話打你口中說出來,要我信,難!」

  「嘖,怎麼這麼不相信我?」

  從撫琴的幾案上起身,鳳伊人踏著款款蓮步走近易慕秋身側,纖細的身軀柔弱無骨似的倚進他偉岸的胸膛中。

  可都還沒感受到該有的溫度,胸膛的主人已經離了她好幾尺遠。

  顯然已經習慣易慕秋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鳳伊人有些沒好氣地直起身子,含笑的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首飲盡。

  「為什麼這麼做?」

  「只是很想瞧瞧你這個柳下惠為女人癡迷狂亂的那一天。」既然被發現了,鳳伊人倒也沒有抵死不認,反而大方承認。

  打從聽到巴迎雁口口聲聲說易慕秋是好人的那一刻起,鳳伊人便直覺認定這世間若有哪個女人能讓易慕秋癡迷,便非巴迎雁莫屬了。

  她是個女人,當然會為了這樣傲然出色的男子心動,所以她使出了渾身解數想勾引這個男人,卻始終無法做到。

  他來找她,除了因為他身為男人該有的需索之外,再無其他。

  不能強求--這是她在歡場裡唯一學到的,所以她很快就收回自己的癡心妄想,專心做他的紅粉知己,拿到自己該得的報酬。

  「不可能會有那麼一天的。」這世上不可能會有任何女人讓他癡迷。

  更何況鳳伊人現在說的可是巴迎雁,他與巴家的恩怨,今生難了。

  「是嗎?」鳳伊人語氣輕柔的反問。

  換作旁人,或許會相信易慕秋的斬釘截鐵,但她可是陪伴易慕秋許久的解語花,雖說還沒全摸透,但也懂得他七分。

第4章(2)

  「如果真的不在乎,又何必在這個時間找我來?」這種作法無疑是欲蓋彌彰。

  「你……」易慕秋一時語塞,炯炯雙目只能瞪視鳳伊人美艷無雙的臉龐,好半晌才又找回該有的自若,說道:「一個聰明的女人應該知道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說。」

  「一個聰明的男人更應該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可千萬別等到失去了才來懊悔。」鳳伊人含笑反擊,對於易慕秋的怒顏視而不見。

  「我這麼做只是想省麻煩。」面對她那彷彿早已看清一切的眸光,易慕秋依然抵死不認。

  「易大爺又何必一再對我解釋?我的相信與否對你來說,似乎從來都不重要不是?」

  又是一語中的,易慕秋向來辯才無礙,竟被鳳伊人的幾句話給說得啞口無言,而這一切都是巴迎雁那個女人為他招惹來的。

  他憤怒地端起酒杯,再次仰首一飲而盡,突然間一記冷芒在他的眼前一閃。

  「小心!」

  那銀芒並非衝著他來,而是衝著鳳伊人而去,就在電光石火之間,易慕秋竟以肉身相護,任由那銀芒沒入他結實的肌理之中……

  他受傷了!

  這個消息幾乎教巴迎雁瘋狂,更讓她挫敗的是在這偌大的易府中,沒有一個奴僕願意告訴她這件事。

  要不是她無意從丫鬟們閒聊間聽到這個消息,她不知道還要被蒙在鼓裡多久。

  得知這個消息,她急著想去探視,才剛到易慕秋的院落,就見鳳伊人掀起通往內室的簾子,走了出來。

  「你來啦。」經過一夜紛擾,鳳伊人臉龐儘是憊態,見了巴迎雁也沒有多大情緒,只是招呼了一聲,便要邁出門去。

  「你……不留下來照顧他?」她……就這麼走了?

  人是為了保護她而傷的,她卻不留下來照顧他?難道風塵女於當真這般無情?

  「不了。」面對她的質問,鳳伊人只是淡淡拒絕,「這不是我該做的。」

  那話像顆巨石一般重重撞上巴迎雁原就焦急不安的心,讓她想也沒想就揚手朝著鳳伊人雪白細緻的臉頰用力一揮。

  「啪」地一聲,這一掌巴迎雁幾乎使出十成十的力道,結結實實打偏了鳳伊人的臉龐,還在其上烙下一抹紅印子。

  「你……」

  莫名其妙被打,鳳伊人還來不及開口,巴迎雁卻已經連珠炮似的說道:「你這麼說怎麼對得起他?他可是為了你受傷,難道你一點也不擔心愧疚?」

  「那樣的傷勢還要不了他的命,頂多只是一點皮肉傷罷了,我只是個見錢眼開的花娘,有錢便是大爺,是他自己不要命護著我,不是我逼他的,你要是心疼,那你來照顧吧。」被賞了一巴掌的鳳伊人一臉冷然,渾身上下散發的憤怒並不比巴迎雁遜色。

  「我會照顧他,但以後不準你再靠近他半步。」她就不懂,像易慕秋這麼精明的男人怎會傾心鳳伊人這樣沒心少肺的女人。

  「在易府你巴迎雁什麼都不是,憑什麼說這句話?」鳳伊人不客氣反問。

  「就憑我愛他,我就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錯待。」巴迎雁咬牙說道,盛怒中的她,完全忘了該有的矜持。

  「那你就好好守護他吧,我倒要瞧瞧你究竟能撐多久?」鳳伊人腳跟兒一旋,毫無留戀地走人。

  「直到我闔眼的那一天,這輩子都會不顧一切用我的生命守護他!」衝著她的背影,巴迎雁大聲喊道。

  聽到她毫無猶豫的言語,鳳伊人腳步驀地一頓,原來是要這樣的心思才能感動易慕秋?

  巴迎雁這女人著實傻得緊,這份癡傻倒教同為女人的她也忍不住心疼。

  反正易慕秋從來就不是她的,那麼她倒不如大方點,助眼前這個笨女人一臂之力,往後興許還能在易府的護持之下多撈點好處。

  鳳伊人纖細的身於驀地一轉,回身步回廳裡的桌旁,動手斟了一杯茶塞進巴迎雁手中。

  「既然這麼心疼他,就餵他喝點水吧!」

  「啊?」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是要走了?為何突然態度大變,還回頭來斟了一杯水塞給她?

  「別發愣了,快去看看他吧!」

  巴迎雁對於鳳伊人的轉變完全摸不著半點頭緒,只能傻愣愣地任由鳳伊人將水杯塞進她手中,然後再傻愣愣瞧著她瀟灑離開。

  直到一記低吟傳入她耳中,她才宛若大夢初醒般往內室衝去。

  「水……我要水……」渾身是汗的易慕秋似乎被體內的熱度折騰,迷迷濛濛之間便衝著巴迎雁要水。

  巴迎雁聞言連忙拋下心頭對鳳伊人怪異行徑的不解,使勁攙起易慕秋的上半身,一點一滴將鳳伊人強塞到她手中的水喂王他口中。

  望著他那幾乎沒了血色的臉龐,和十足虛弱的身軀,巴迎雁的心好疼好疼……

  這輩子都會不顧一切用我的生命守護他!

  笑話,他堂堂一個大男人會需要一個女人來守護?

  這女人未免也太自不量力!

  方纔鳳伊人和巴迎雁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不悅地勾超他抿得死緊的唇,心中明明不能認同,卻忍不住因為巴迎雁的話而將唇角往上勾去。

  哼!他才不在意有沒有人守護他,反正這輩子,也沒人守護過他。

  他那個花心的爹沒有,軟弱無助的娘沒有……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該自立自強。

  易慕秋想著想著,突然間身體竟隱隱浮現一股難耐的燥熱,那熱浪來得突兀,而且是先從他胯下開始熱起。

  身為一個男人,對於這樣的熱度並不陌生。

  該死!這丫頭只怕著了鳳伊人的道,方才不知道餵他喝了什麼。

  隨著那一股股的熱流急竄而至,易慕秋幾乎已經確定自己喝下了什麼。

  他認真一想,那該死的鳳伊人定是對受了傷的他下媚藥。

  如果換作平常,他或許還能運功讓那藥效加速退散,但此時他氣血正虛,壓根沒有力氣這麼做。

  該死的!他炯炯的雙眸倏地瞪大,瞪著正忙不叠取來濕巾為他擦拭的巴迎雁。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一發覺意識昏沈的易慕秋睜大了眼,巴迎雁喜出過望,一雙小手不停在他身上按壓著,似是想確定他無恙。

  「唔……」隨著那隻手不停的輕觸,易慕秋忍不住又逸出一記低吟,體內的火在巴迎雁的助長下,開始宛若野火一般燎原。

  「你快出去!」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要了她,那只會讓他們之間的恩怨更加複雜,所以他開口驅趕。

  「我不要。」沒想到他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想趕她離開,她只是想照顧他,何必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快出去!」體內的熊熊烈火就要壓抑不住,如今的巴迎雁在易慕秋這頭猛獸的眼中,就像一隻可口的羔羊,不斷向他發出陣陣召喚。

  本來,就不是真的對她完全沒有感覺,只不過他的自制力一向驚人,所以為了不橫生枝節,他只好忽略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對她好的異樣情愫。

  可如今,體內的媚藥作祟,他就快壓抑不住了。

  「我只是想照顧你,你受傷了。」儘管他的驅趕很讓巴迎雁受傷,只見她嘟起了嘴,委屈喃道:「喜歡你有錯嗎?為什麼你的心偏要落在那沒心少肺的鳳伊人身上,如果她愛你,那麼我也會默默離開,只要你過得好就好。可是她壓根就不在意你,還丟下受傷的你轉身就走,我只是想要確認你安好,為什麼要趕我走……」

  一長串的叨念就像緊箍咒似的箍得他頭痛。

  原來,她這個習慣一直沒改,以前她也是只要不開心就會這麼叨叨唸唸個沒完,念得他心煩意亂。

  如果換作平常,他或許可以充耳不聞,但偏偏此刻他的自制力正在媚藥的作用下一點一滴流失。

  這個笨蛋當真以為他趕她走是因為討厭她?他……只是不想傷害她。

  原來從頭到尾,驅離她只是不想讓心軟的她夾在他與她父兄問左右為難,這個傻瓜啊,幹麼偏要這麼義無反顧往火坑裡跳?

  該死的!

  體內的躁動隨著他的怒氣愈發逼人,易慕秋甚至必須不斷深呼吸才能勉強抑住。

  「滾!」

  豆大的汗珠不斷自他額際滑下,他那痛苦的模樣巴迎雁盡收眼底,教她如何走得開。

  「讓我陪你好不好?」那語氣卑微得近乎哀求。

  「我不是不讓你陪,只是……」話到了唇邊卻難以啟齒,易慕秋瞪著一臉哀傷的巴迎雁,心驀地軟了。她與他之間的孽緣,是今生注定糾纏一世?而她頰盼的珠淚是割斷他最後理智的那把利刀。「罷了!」忍無可忍,無須再忍。是她自己不走的,就別怪他管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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