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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爵 | 2012-2-4 00:55:09


第一次遇見她,是在台南一家有名的複合式餐廳,名字叫《異人館》,這一個名字,對遠從台中來的我,有著莫名其妙的吸引力,為什麼會取這樣的名字呢?我很想知道,基於喜歡對所有事物下定義的我,將它硬解釋成”招待外地〞旅人的意思,因為『異人者,異鄉人是也。』

走進店裡,我發現這是一家乾淨又附有時尚的店,乳白色的牆上,掛了兩幅米羅的複製畫,所有的餐桌都以咖啡色漆成,讓人有一體成型的視覺感受,隔間櫃裡,擺放著許多流行的雜誌,燈光的顏色,恰到好處的令人溫暖。

我選了靠窗口的位子坐下來,因為我喜歡觀望街上的人們。

然後,穿著白色制服的她,悄悄的向我走來……

「請問是一個人嗎?」

「嗯……一個人。」

當我擡起頭,心跳停止了一秒,我被她的美麗嚇一跳,身體往後移了約10公分。

她穿著白色的襯衫,黑色的牛仔褲,胸前披著一件綠色的圍裙,細緻的雙手拿著menu和一隻筆。

「我嚇到你了嗎?」她見我那出力的“退後”,擔心的問我。

「沒有啦,這是我的職業病,不要緊的。」

「職業病?!」

「嗯,我是從事人壽保險的工作,常常在拉保險的時候,會有阿伯大叫:你是在咒我死啊!,然後給我一記正拳,從此以後,每當有人突然靠近,我都會反射性的向後退。」

「呵呵…」她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在一個異鄉夏日的午後。

「沒辦法,誰叫我不會說話呢。」

「嗯嗯」她點兩下頭,拚命的忍住笑容,可是嘴角還是沾著笑意。

「沒關係,妳可以繼續笑阿,我自己也覺得很好笑。」沒辦法,我就是愛搞怪愛捉弄人,這是天性。

她勉強的收起笑容,右手抹了一下鼻子,提起那隻筆。

「不好意思,請問你要點什麼?」
「妳的心。」

各位不要怪我,那真的只是我愛耍三八的個性使然,自己也控制不住他發病。

還好她也不以為意,笑著說:「呵呵,這個沒賣唷!請你點菜單上的東西。」

「那妳幫我決定好了!」

「好啊,那來個本店的牛腩套餐囉!」

「嗯,麻煩妳了。」

她用很美的弧度轉身,回到櫃檯,將親選的菜單交給廚房。

雖然選了靠窗的位子,我卻沒有多往外看,眼睛不停的在她身上打轉。她正在櫃檯上,認真的調飲料,專注的神情像是酒吧裡努力的小酒保,散發著一股迷人的魅力。

白皙的膚色,搭配適中的長髮,宛如雷諾瓦畫中的女孩。

我一邊吃著牛腩飯,一邊“不經意”的滯留我的眼光。

這裡的牛腩飯,好吃到讓人頭昏,牛肉又Q又香,差點連舌頭都要吞進去,我用超快的速度,把它給解決掉。

餐後,我也不急著離開,從公事包裡,拿出剛才在7-11買的台南市地圖,尋找客戶們的地址,一一用紅筆劃上圈圈,好讓我可以方便去拜訪。

台南市這個地方,說大不大,說小卻一點也不小。客戶們的地址好像故意為難我般的分散,在地圖上排開的點,有如夜空上的獵戶座。

正當我在心裡頭怒罵觀星圖的時候,我又被她嚇了一跳。

「先生,你的飲料。」

她放了一杯彩色的冰砂在桌上,這次我退了約5公分。

「對不起,你又被我嚇著了嗎?」她揚起眉角自責的問。

「沒有,只是我沒點這個彩色冰砂啊?」我說。

「不不,這杯叫『彩虹冰砂』,免費的。」她邊說邊在我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來。

「真的嗎?」

老實說“免費”是我最喜歡的兩個字。

只要超市和百貨公司打出免費試吃,免費試用的宣傳,你就可以在那看到我的身影,因為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能夠飽餐一頓或得到一些戰利品。

你不要說我貝戈戈,我只是一個窮上班族,除了墊底的業績之外,還有貸款中冷氣又故障的中古豐田可樂那,以及明明歌誦『We are family』卻又一點都不疼惜家人的房貸。

所以你知道了吧?

我是個沒什麼摳摳,但掙扎上進的青年。

「當然是真的囉!而且這是店裡的新飲料,你將會是第一個喝過的人。」

「等等,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白老鼠囉?」我驚訝的說。

這你可不能說我難伺候。做保險的人都知道,現代人幾乎每一天都是冒著風險在生活的,什麼時候會出事誰都不曉得,要是喝下這杯五顏六色的冰砂後便撒手人間,除了我老媽賺了一筆保險費之外,國家可能會因為痛失英才而難過的,所以凡事都得小心謹慎為是才好。

但隨後,我便後悔說出自己是白老鼠了,因為她清澈的眼睛裡,透出了失望的神情。

好吧!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喝便是。

「你先別生氣,仔細看看這七種顏色,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水果或飲料,只不過是一層層的疊起來,不會有什麼問題的。」她解釋。

我仔細一看,果然是依照著彩虹的顏色,紅澄黃綠依序的疊起來,而且每層的高度都一樣。不過雖然名字好聽的叫彩虹,我瞧起來卻有點像熱帶雨林裡的毒蛇,如果就如人們說的,視覺影響味覺,那麼這一杯……

當然我是不能這麼的對她說。

「紅色的部分是西瓜囉?」我試著問。

「聰明。黃色是香蕉,橙色是柳橙而綠色是情人果。」

她開心解釋的模樣,讓我覺得她可以上料理東西軍。

「那藍色和紫色呢?」

「你問到重點了。藍色是我特調的酒冰砂,叫蔚藍海岸,而紫色也是特調的薰衣草,叫紫色夢幻。」她驕傲的說。

好了各位,這一杯裡面加了西瓜、香蕉、柳橙、情人果酒精和薰衣草喔,要是你,你真的敢喝嗎?

可是我準備要喝了,人生總得做些瘋狂的事。順勢拿起吸管準備插進杯子裡。

「等一下,有很重要的步驟忘記告訴你,你要一層一層的喝喔,不能將它全部攪混在一起,你總沒見過混合的彩虹吧!」

「好,我知道。」

正合我意,因為這些東西全部混在一起,只有災難可以形容。

「嗯,你選個喜歡的顏色先喝吧!」

於是我輕輕的將吸管插入,先吸起藍色的部分。(因為我想先讓自己喝醉)

她見我先喝藍色,臉上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接著,我便一層一層的喝完,那味道我實在很難形容,就像吃披薩配豆漿,吃義大利麵配青草茶的感覺。如果你還是不知道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總之,就是奇怪的味道,奇怪的讓我想起皮箱裡的胃片。

「好喝嗎?」她問。

「嗯,好喝。」是的,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右手微微的遮住左胸。

她笑了,空氣也因為她的笑容而跳躍起來,而我被那笑懾服了。

「妳在這陪我那麼久,沒關係嗎?」我問。

「沒關係啊!不過,我也差不多該回去整理桌子了。」

「嗯,我也差不多要去拜訪客戶了。」

接下來為了怕氣氛變得尷尬,或我要她的電話號碼,所以我瀟灑的走向櫃檯結帳,不過看到那帳單還真瀟灑不起來。

我筆直的走出店門口,強迫自己不要回頭看她,因為像這樣漂亮的女生一定名花有主,不容我眷戀。其實我真的很想認識她,甚至想與她約會,只不過柪不自己的彆扭個性,而且也害怕被拒絕。

緩緩的走向我的可樂那,影子就像被採到尾巴似的拉的好長,黃昏的台南市,突然的憂愁起來。

※=====※

在見過她之後的連續兩天裡,我依舊繼續著,掙扎但上進的生活。

我被公司從台中調到台南出差一星期,住在公司附屬那亂的可怕的單身宿舍,裡頭有即將癱瘓的電風扇,螢幕會跳舞的電視機,缺角的書桌和永遠沒辦法定溫的熱水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骯髒的牆上貼了一張對你微笑的酒井法子。

先說說我為什麼會被調來出差好了。

大體上而言,我還算是一個忠厚老實的人,而忠厚老實,卻偏偏又是做保險人員的一大禁忌。舉例來說吧!當公司出了一款新的癌症險,而客戶問我要如何申請理賠時,我會老實的說,『最好等到癌症末期,因為初期領的錢可能只夠付掛號費。』

又如意外險好了,客戶若問我,萬一我的手斷了一隻,能夠得到多少理賠呢?

那麼我會說,『再斷一隻可能比較夠養老。』

好吧!陌生人的生意做不到,但自己的親朋好友總該行了吧?

但事情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

到朋友的家裡拜訪,朋友可能會吆喝自己的妻子倒茶水,趕快做飯,跟你話說當年的高中糗事,但只要我一拿出保險單,朋友話風一轉,馬上會對你訴苦他的生意失敗,這幾年景氣不好,吃了很多苦之類的事情,我也只好無可奈何的收起保險單,順便還得為他加油打氣,雖然他家可能是我家的10倍大,又用BMW320載我回家。

因此,理所當然的,業績成為全公司最低,而且是低到不能再低。

所以主管把我叫到辦公室唸了幾句,最後決定先派我到台南出差一週,幫分部拼點業績,順便挑戰一下自己的能力,雖然我認為只是雪上加霜,可是卻也不得不來,因為出差總比丟掉飯碗好吧。

那來到台南之後,有發生什麼好事嗎?

沒有,連個影子都沒有。

一樣的被客戶拒絕,一樣的被趕到門外,一樣的浪費手機錢。心情非常糟,漫無目的的在台南市街頭亂逛,無聊的浪費汽油,(反正是報公帳),也順便仔細的瞧瞧台南這個文化古都。

嘴邊哼著電台撥放的老歌,雙手啪打著方向盤,悠閒的享受夏日午後。

就在這時候,我想起了上次那位女服務生,和那杯熱帶雨林裡的毒蛇冰。

結果“很巧的”,車子剛好來到了《異人館》的門口。

當下我也沒考慮的太多,直接了當的下車,快步走進店裡。

也許我思念著她的笑容,在這個陌生寂寞的都市裡。

我想見她。

自動門輕盈的移開,冷氣的涼風與排列整齊的餐桌,襲向我的面前,店裡的裝飾還是跟兩天前一樣,不過這當然是廢話,有哪一家店會每兩天換一次裝潢呢?就算真的有,也只有消耗資金面臨倒閉的命運吧。

我和上次一樣,先環顧店裡一圈,只是這一次不是欣賞擺飾,而是尋找她身影。店裡有兩個服務生,比上次少了一個,她們服裝也和我上次見的一樣,白色襯衫搭配黑色牛仔褲,胸前披著綠色的圍裙,不過這當然又是廢話,服務生可不能穿無尾熊裝或穿什麼小白兔裝吧!好吧,也許有,但那也只限於裝有混濁霓虹燈管的店,在一般的餐廳來說,那是不可能這樣的。

總之,就是什麼都和上次一樣,唯獨少了“她”。

奇怪?!我今天來的時間和上次差不多啊,難道她今天剛好休假嗎?還是她想躲著我呢?

這當然又是我的個性彆扭使然,胡亂的陷入自己的妄想世界裡。

只不過,要思考事情,也得看場地。因為我現在在人家的店裡。

「請問是一個人嗎?」

我尷尬的往聲音方向望去。她是一個嬌小的女孩,長得也還算可愛,可惜我比較懷念上次這一句話的聲音。

「ㄜ∼∼我要找人。」

「找人?!誰啊?」她說。

這時候我心裡頭發出“碰”的聲響。

是的,我不知道她的名字,老實說,也不知道如何去形容她,她很美,也很漂亮,可是我記不得她的眼睛長的如何,或她的鼻子,嘴巴的模樣,髮型完全忘記了。當然她如果出現在我面前我還是認得出來,但要單一的形容,卻覺得無比的困難,想由服裝上著手,卻也是行不通,因為那天她穿的是跟她們一樣的制服,無法分辨。好吧,我放棄了,試著能讓這位嬌小的女孩了解好了。

「嗯……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過她在妳們這裡上班,人長的很美,頭髮大概到這裡。」我試著說。

我用手比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這是我唯一形容得出來的東西。

「很美?!」她睜大眼睛。

「就是很漂亮,很有氣質,很動人,很性感之類,我形容不出來,總之就是這樣的女生。」我解釋。

總不能說出『沈魚落雁』,『國色天香』這一類的話吧。

「很性感?!」

她的臉上露出敵意,瞇起左眼。似乎在對我說:『你這色狼!』

還想繼續解釋,一隻手卻由後方突然的放在我的肩膀上。

「謝謝你這麼稱讚我啊!」

一陣冷麻由腰部直攻上背。

真是尷尬的要命,轉頭一看,沒錯!果然是“她”。

※=====※

她的臉上透露著得意的笑容,驕傲卻略帶可愛的輕擡起下巴。我則尷尬害羞的微低著頭,好像她的個子還比我高似的。

「呵,我就知道你會再來。」她說。

那神氣甜美的模樣,實在是筆墨難以描繪。

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再開車來到這裡,因為令我眷戀的,現在就在我的眼前。原想說句話來反駁她,胸口卻被她吸引的使不出力,只能保持安靜。

「好,請問要點些什麼呢?」

在我有些無奈的坐下來後,她問著我。

「都好,只要不是上次的彩色冰砂,其他都行。」我故意說。

這個時候,那位矮小的女孩突然的笑出聲,不過隨後就被她白了一眼,然後安靜的走回櫃檯。看來這傢夥也許是女無賴,我想。

「那叫“彩虹冰砂”,而且是人家辛苦調很久才調出來的ㄟ,你竟然這麼討厭,我…我…」她說著說著竟然紅了眼框。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只好趕緊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開玩笑的,其實很好喝,真的。」

我頭低的都快連上桌面,哪裡知道她馬上破涕為笑,伸手摸摸我的頭,就像撫摸小狗那般。

「乖,知道錯就好,你的百香綠茶馬上到。」

我氣的都快暈倒,她卻迅速的轉身走向櫃檯。

呼∼∼哪有這種服務生啊!而且,誰要喝百香綠茶哪種甜死人的東西啊!

雖然生氣,我還是偷偷的欣賞她搖飲料的姿勢,那潔白領口與白皙的脖子,以及晃動搖曳的長髮,散發著獨特的光芒,有好久好久的時間,我無法從那之中醒來。

約五分鐘後,她如之前那般,放了飲料在桌上,然後在我對面的位子上坐下來,這時候我才發覺,我們坐的桌位和上次一樣。

「你不是本地人,對吧?」她問。

「妳怎麼會知道!」我有點驚訝。

「嗯∼∼該如何說呢?你身上沒有台南人的那種閒意,無法與這個地方融合的尷尬氣氛,還停留在你身上。」

「咦,有那麼明顯嗎?」

我張望了自己一下,倒也瞧不出什麼破綻。

「算了,那不重要,你今天是來找我的吧?」

「是啊。」我誠實的說。

「可是我在生你的氣。」

「因為冰砂的事嗎?」

「不是,你上次來的時候,你記不記得我們也是像這樣坐著聊天。」

「記得啊?!」

「那你記得你走的時候走的多快嗎?我在後面叫你,你也沒理我,好像把我當空氣一樣,這麼不想和我交朋友嗎?」她激動著說。

糟糕,我想我應該要去檢查聽力,那天我真的什麼也沒聽到,也許是因為我在想事情吧。但我要如何道歉,也無從下手。

「對不起,我真的沒聽見你的聲音,而且我認為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一定有男朋友,再加上我是一個外地人,沒理由那麼輕易的邀妳當朋友。」

「這不是理由,人家《美國情緣》裡的女主角,至少也在舊書上寫下姓名和電話號碼,而你卻什麼也沒做,拍拍屁股就想走人,那麼的過分。」

我啞口無言了。

完全想不到她是這麼在意我,胸口燃起灼熱,狠狠痛了一下。

「我想你大概也不知道,那個“彩虹冰砂”是我特意拿給你的,而且你第一個喝的是藍色,記得嗎?從那個時候,我就認定是你了。」

「喝藍色代表什麼嗎?」我問。

「代表堅定與永恆。」

「妳不覺得妳賭太大了嗎?我想會喝藍色的人很多唷。」

「但會讓我做冰砂的,只有你。」

如果讓她知道我喝藍色的原意,她一定會很難過。就算我個性再怎麼彆扭無知我也懂現在的氣氛,人的一生之中能夠遇到幾個這樣的女孩,那機率我很清楚,她絕對不是那種錯過之後還會遇上的,於是,我試著放鬆自己,提起精神。

「妳喜歡我嗎?」我問。

空氣裡的聲音,迅速凝結。那杯百香綠茶表面的水氣,安靜的下滑在桌面上。

她的臉輕透著閃耀的光亮,征征的望著我,接著輕細巧妙的微笑起來,張開了嘴唇準備要說話。

B.B.B.B∼∼∼∼∼∼!!!

偏偏在這種時候,手機就是會響。

我無奈的接起電話,結果,一連串的話像鞭炮一樣接踵而來。

『X的,你是死啦!叫你幾點要去找陳先生,你現在在哪裡,怎麼,台中來的比較大條啊!小心被炒魷魚我告訴你。』

不用說也能了解這是誰了吧,我跟他道歉,並且由夢幻中清醒,準備要離開時,她還坐在我的對面,冷靜的看著我,這又讓我難以脫身了。

我多想,多想待在她的身邊,傾聽她訴說所有的事情,但我現在不行,我還是得回到那沒成績的商場上去,只不過這次,我不願再做一個惹人生氣的人。

我伸手輕握著她的手,感覺那溫度。然後拿起她手中的筆,也學《美國情緣》裡男主角,在一張千元鈔票上寫上我的姓名和電話號碼,她看了之後,噗哧的笑出來,眼框卻濕了。

『等我。』

我拋下這句話後,快步的離開。

※=====※

寫在千元大洋上,真的很痛。

辛苦的趕到客戶那邊,揮霍了三個多小時的口水,耗盡各種技巧,各種方法,卻還是無可奈何的,被撤徹底底的拒絕,吃了個閉門羹。

也許我該換工作了吧!我想。

為了挽救一蹶不振的心情,我在台南市市區停好我的可樂那,隨後便下車步行,希望能轉換一下情緒,再度振奮起自己的精神。

也許我下車的地點不大對吧。在台南火車站前方,我並沒有瞧見任何可以勾起我閒晃慾望的地點,新光三越,唱片行,台南大飯店..等,個個都令人覺得無趣。

無路可走,只好孤坐在弧形的公車候車站,發呆的望著火車站前的圓環,這時突然覺得它不會噴水,倒是有些可惜。

坐約10分鐘後,後方出了一個聲音。

「少年ㄟ,快沒公車了,要不要坐計程車啊!」

我回頭看了一下,原來是一個中年的計程車司機,我想告訴他不用了,況且我自己也有車,但就是說不出來,身體似乎使不上力氣,只能淡淡的搖頭。

司機的表情露出遺憾的味道,而我也依循著那感覺轉回過身。

突然間,一個畫面有如迅速的殘影,飛逝過我的面前,那似乎是一個重要的形體。

定神去看,是“她”,又是“她”。

那位令人傾心的服務生。

她騎著一輛復古的咖啡色偉仕牌機車,身上依舊穿著那身黑白工作服,只不過少了圍裙,頭上頂著時髦的防風安全帽,琥珀色的太陽眼鏡,和咖啡色的口罩,就這樣悄悄的從我面前飄過去。

當下我沒考慮太多,拔腿便追了過去,想叫她卻偏偏還是不知道她的名字,只好在後面拼命的跑,因為車子停放太遠,現在有些後悔。

自從服完兵役後,我有兩年的時間從來沒有運動過,體力早已是“零”的境界,要我立刻與摩托車賽跑,實在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但殘忍歸殘忍,我還是沒有追上她。她在我完全跑不動的時候,轉進了台南大飯店的路口,等我跟上時,她跟摩托車一起消失了,馬路上依舊鼎沸喧囂,行人也逕自奔忙的走著,只不過她不見了,既不在路上,也不在路邊。這真正的讓我想起一句成語,叫做:『曇花一現。』

精神回復後,我察覺自己已經走到了《啃的雞》的門口。

這家《啃的雞》在台南飯店的旁邊,比一般的店還寬一些,總共有兩個樓層,對面還有一個大型的郵局,最重要的,它好像附著某個人的年輕回憶似的存在著。我跑的汗流浹背,濡濕內衣時,門口襲來的冷氣十分窩心,毫不猶豫的,我走進了店裡。

點了一杯可樂,依舊坐在靠窗口的位子,這是我的個人嗜好。行人們就在我的前方遊來遊去,雖然這裡的氣氛沒《異人館》好,但以視野來說,倒是個不錯的地方。

展在面前的畫面,有某種決定性的東西,正在敲擊我的腦子,我上緊自己的發條,尋找那關鍵點,非常仔細的想著,於是,我找出來了,模糊的景色轉成清晰的影像。對面的郵局門口,停著一輛咖啡色的偉仕牌。她或許正在郵局裡。

我又衝了出去,正要殺進郵局裡時,手機B.B.B.B的響了。

「ㄨㄟˊ……」

「我在二樓。」她說。

轉頭看,她在《小騎士》的二樓窗邊,揮舞著她的手。

原來不在郵局啊!我想。

「你應該要感謝我身上還帶著那張一千元,知道電話號碼打給你,不然你可能會一直錯過我,就像《美國情緣》那樣。」

在我坐定位後,她說著。

我不明情況,因為下午離開時她的心情還不錯,怎麼會一到傍晚便要找人出氣的感覺。

「妳剛才就看到我了吧,為什麼沒叫我呢?」

「你很粗心你知道嗎?」她說。

「為什麼?」

「你寫在千元鈔票上,那張鈔票我敢用嗎?所以今天的百香綠茶是我付的。」

「妳可以先抄下來再付啊,都還有小費哩!」(而且是很多的小費。)

「那是你寫的,我捨不得花,反正……是你的錯就對了。」

「好好,那下次我請回來好不好。」

「一言為定。」她說。

隨後便笑了,我總覺得她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就像夏日午後的天空。

「今天的那個工作,順利嗎?」她問。

「還好。」

我實在說不出“很慘”這兩個字,大概是男性自尊的關係吧!

「那好,我要開始問一連串關於你的問題囉。」

「嗯,問吧!」

「你幾歲?住哪裡?什麼星座?血型?興趣?有幾個兄弟姊妹?有……」

「等等……你在身家調查啊!一次問太多了啦!我先一項項回答妳可以嗎?」

「好,但是你得說清楚,不準說謊,不然你就死定了。」

呼∼∼的確不是一個簡單的女孩,額頭冒了幾滴冷汗。

「我今年23歲,台中人,巨蟹座,A型,平常的興趣是題詩作畫,關懷社會,以及各種球類運動。」

這讓我想起高中時的自我介紹,又呆又不真實,就像某種無趣的公式。

「台中!好遠喔!」

雖然她這麼說,我總覺得她好像早已知道我的事,眼神露出熟悉的味道。

「的確不近,大約130公里。」我說。

她輕偏著頭,手裡轉動著鑰匙圈,看來腦子裡正轉動著自己的小世界。接著,似乎已經找到某個答案似的對著我微笑。

「是130公里會讓人失去記憶?還是10年的歲月代表遺忘?」

我完全抓不到她這句話的方向,老實說,我連這句話到底是問句還是直述句都沒概念。然而她見了我狐疑的表情,卻逐漸的收起微笑,眼神變成很深很深的顏色。那是一個悲傷的顏色,我知道。

我沒有回答她任何話,只是安靜的存在著。

她拿出那張下午我寫下姓名電話的鈔票,在另外一面寫上了字,她拿可樂杯檔著,不讓我看見她寫什麼。寫完後,她拉著我的手,一起跑出了《小騎士》,她的手比想像中的還要細緻光滑,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溜掉的感覺,跑到對面的郵局後,她停了下來,用那張鈔票向在賣彩卷的阿伯買了一張刮刮樂,然後遞了給我。

「嗯,這張給你。」

「我要這作什麼?!妳為什麼要把那鈔票用掉?你不是很喜歡它嗎?」

其實我並非生氣,只是相當的訝異,無法理解她的行為。

「你看也知道啊!我在學《美國情緣》呀,我在背面寫上我的姓名電話,等你找到了之後,就可以聯絡我。」

「我不懂,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事,我是真心的喜歡妳,為什麼要這麼作,我管你美國還是英國情緣,現在接受我有那麼困難嗎?」我有點沈不住氣。

「你冷靜一點,我今天絕對有足夠的理由生氣,你的電話我有記下來,等我願意原諒你的時候,我會打給你。」

她頭也不回的便跨上機車,深深嘆了一口氣,而我的心此刻卻難過的糾結著,我到底在什麼地方辜負了她,惹了她生氣,一點也想不起來。

「你還是沒想起來嗎?」

她使著一付看破的表情,無奈的搖著頭。然後突然的伸手抓起自己的頭髮,捏出一個馬尾的形狀,翻了自己的側面給我瞧仔細,接著戴上一副黑色的塑膠框眼鏡。

我的喉嚨感到一陣茫然的乾渴,那不是美麗而已了,那模樣變成了熟悉,繼續延伸成了記憶。

我什麼都想起來了,“她”是我的國中同學,該死的是我竟然一直沒想起來,就像被槍擊那樣,完全無法自己思考,她的確就是她,只不過打扮起來了,只不過長大了,但那些基本的東西,還仍然殘留在她身上,我應該要更早發現才是,要命,我想。

一切都太遲了,她已經騎著偉仕牌離開了,眼框還泛紅著,只能等明天到《異人館》再向她道歉了。

希望她會原諒我。

※=====※

中午,我攤躺在員工宿舍的床上,回想自從來到台南後,發生的所有事情,然而,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她為中心的轉著。

牆上的酒井法子,開心的對著我微笑,而我也癡癡的回她笑容,這樣僵持了約5分鐘之後,為了怕自己”起笑〞,只好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舉動。

昨晚,在她離開之後,天空突然的陰鬱起來,奔忙的人潮也讓我覺得擁擠,車子發出的引擎聲,頓時倍覺刺耳難受,緩慢的步向我的可樂那,心情無比的沈重。理所當然的應該要沈重。

她,是我的國中同學。

我竟然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想起來,她卻因為我那愚蠢的失憶症,而生氣了。

她會這麼生氣,我可以體會,但是我這一邊的情形,她大概無法理解我為什麼會忘記吧!循著記憶的軌跡,以及她昨晚展現給我看的馬尾和黑框塑膠眼鏡,國中時的她漸漸的鮮活了起來。

我和她可以說是所謂的青梅竹馬,她家和我家的距離就像嘴唇和鼻子一樣的近,我們相約上學,放學,一起走過地下道和天橋,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向那樣肩並肩的走著,不管路途多遠,都不會累。雖然她跟我並不在同一班,但我們卻比同班同學還要接近,幾乎每天相處在一起,因此,很自然的談起戀愛,很自然的開始在乎彼此的感受。

當然,那時打打鬧鬧的感情,並不是多深刻的戀愛,但卻是一個最純真的心,也許是因為出了社會之後,遭遇了太多事情,所以才會輕易的忘記了她吧。

待在房子裡再怎麼想也不是辦法,於是強迫自己起站起身,再度驅車前往《異人館》。她不在店裡,我四周觀望了好一陣子,沒見著她的身影,不過那位矮小的女孩倒還在,於是我鼓起勇氣的問她。

「請問一下,那個……」

沒想到我話還沒說完,她就搶了接下去。

「我知道,你要找那位很“美麗”很“動人”,又很“性感”的女孩,對不對?」

「嗯,嗯。」

真是的,我可是公司裡有名的純情男,跟女孩子說話都會臉紅的哩,竟然這麼直接。

「她已經辭職囉,昨天是她最後一天上班,今天早上來拿了一些東西後就回去了。」

什麼?!完了完了,這下子我應該怎麼辦才好啊?

「那你知道她住哪裡嗎?還是妳有她電話,我急著要找她。」我問。

「對不起,我跟她不是很熟識,沒有她的資料可以給妳,不過……」

她拿著一個土色的厚信封,在她手上晃了幾下。

「這個好像是她要留給你的。」

我開心的要伸手過去拿,沒想到她突然的收手。

「要說什麼啊?」她得意的說。

哇咧!這年頭乖巧的小女人都躲到森林裡去了啊?怎麼到處都是任性的女生啊!《我的野蠻女友》應該要禁播,我要打電話去新聞局抗議。

不過話說回來,那信封已經是我有她的唯一資料,我是非拿到不可了,偶而當小狗還不至於,破壞大男人的光輝才是。

「謝謝。」

「不夠,不夠,還得加個稱呼才行!」

天啊!別太得寸進尺行不行,我已經很容忍了ㄟ。

「謝謝妳,大姐啊。」

「大姐?!我怎麼看也比你年輕,不行換一個。」

我真的有想扁人的衝動。

「好好,這位年輕的妹妹,非常的感謝您,請問可以給我了嗎?」

終於,她遞了那封信給我,不過還是加了一句。

「加個美麗的話,會更好。」

我都氣的快噴火,竟然還火上加油。

「我真搞不懂你哪裡好,讓她這麼迷戀你,早上她走的時候,眼睛還腫腫的哩。」

我鼻頭微酸,世界突然天旋地轉了起來。

「那她還有說什麼嗎?」我問。

「她說你很呆,簡直是豬頭!」

「什麼?!」

「沒有,那是我說的。」

靠,別在整我了行不行啊!

「求妳告訴我吧!」

「好啦,她要我轉告你,不要試著去找她,有緣一定會再見面。」

有緣?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要我找出那張千元鈔票嗎?

我拿了信,向她做一個95度的鞠躬,乾脆的離開,因為再跟她談下去,我很怕自己會失控。於是帶了信,準備回到車上閱讀。

坐上我的豐田可樂那,深吐了一口氣,然後輕輕的拆開土色的信,首先看見的,是一張已經潮濕泛黃的相片,和一頁信紙,用藍色的迴紋針夾著,信紙飄出淡淡的花香,信封的底部,還有一顆石頭。

看到那張相片,我笑了,那是國中時候的我們,她坐在學校的涼亭裡,而我則跪在地板上,做出求婚的動作,她的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戴著黑色的眼鏡,長髮扎了馬尾,跟現在的她比起來略為遜色了一點。

相片的背後,竟然還有我當初寫給她的詩,詩名叫彩虹,國中生寫的東西,果然相當膚淺。

為了尋覓妳美麗的蹤跡,我願翻越過,
每一座城市與高塔,每一個鄉村與山巒,
無論妳留下多細微的線索,我願低頭俯拾,
拼湊那顏色的片段,組合那記憶的拼圖,
等那七色的淡光,一彎彎的浮現,
即使觸摸不及,也是幸福,
雖然未知妳再現的地方,但我依然會,
持續的尋找著,持續的愛著,
只要有妳在,
I’ll be there。

接下來,便是信的內容。

給親愛的你: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任性,其實只要在你第一次來店裡時,就告訴你我的身分,也許我們會相處的更融洽吧!

但是,我真的很難過,當我以你當初給我的詩為名,做了那杯彩虹冰砂的時候,你不僅沒有想到,反而露出厭惡的表情,你知道那個時候的我有多難過嗎?當你選擇先喝蔚藍海岸時,我又是那麼開心了一下,原本打算揭開我的謎底,哪裡知道你卻飛快的離開店裡,逕自留下思緒混亂的我,接下來的碰面,你還是沒有認出我來,一切的一切都那麼的令我心碎,你能告訴我,這10年來我思念的到底是為了什麼?我的感情又是為了什麼?所以很抱歉,我選擇了離別,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夢想了。而這一次,將是真正的離開了。請你無論如何都別再試著找我了。

還記得國中時,我突然決定轉學的時候嗎?你一句話也沒說,也沒問我轉到哪裡,只送了這顆石頭給我,上面寫著:『只要它不會腐爛,我就還愛著妳。』

到了台南的我,每天都想著這句話。這段話曾經讓我感動,如今卻讓我流淚。現在我把它還給你,因為我已經不想再被回億綁住。而且,你真的是石頭。

再見。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愛情小說裡,大家老是喜歡用心痛這個字眼。

因為當你真的為愛受傷時,那真的好痛,就像針刺那般的痛,一直以為自己已不會再為情悲傷,為愛流淚,可是我卻不爭氣的哭了,眼淚低在那十年心酸的石頭上,我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我替石頭擦乾了眼淚,緊緊的握住它,想起國中時的我,那尷尬彆扭的個性,訝異著自己竟從來沒有成長。

再看著那首《彩虹》,察覺自己一定在那時候看多了瓊瑤的小說,卻偏偏是個忘恩負義的薄情男子,但我不想再軟弱,也不想再一次的失去她了。

※=====※

『沒關係,我們一定會找回她的。』我對著石頭說著。

因為她是我們的彩虹呀。

※=====※

事情已經過了一年多了,我依然沒有得到她的任何音訊,她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消失在我的世界裡。

那顆石頭就放在我的可樂那上,每次等紅燈的時候,我都會習慣性的伸手撫摸它,一直到喇叭聲在後方轟然而起為止。有一次還差點被開罰單,只是當警察走到我車旁時,看見我臉上的淚水,便識相的離開了。

回到台中之後,我一直想著她,沒有辦法停止的想她。

每一個月我都會再到台南一次,漫無目的開車到處亂晃。《異人館》裡的擺飾也已經大幅度的改變,由原來一體成型的咖啡色系,換成乳白色的沙發椅,和黑色反光的桌子,氣氛變得比以前還具有現代的時尚感。

但,她不在了,彩虹冰砂也不在了,就連那位矮小且脾氣暴躁的女孩也消失了,整間店裡找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覺,我的回憶,似乎也沒有地方擺放了。

每次只要手上拿到了千元鈔票,我都會仔細的翻閱,甚至連微小的油墨痕跡,我也會認真的看,而且就連提款機出來的鈔票,我也沒放過,依舊一一的對著,只是結果就像兒時的存錢桶,毫無所獲。

於是,我不得不去承認,我失去她了。

好,幾乎所有的故事進行到這裡,男主角都會突然的改變,一年後可能會突然的事業成功,變成一長串稱呼的什麼經理,或創業十分順利成了某少董上了商業週刊的封面,再不然就整形成功走上了演藝圈,從此大紅大紫片約不斷,更誇張的,可能會中了公益彩卷,一夕之間變成億萬富翁。

成功之後,就會覺得心靈空虛,因此老是喜歡在黃昏的公園枯坐著,回想與女主角的往日甜蜜,結果忽然之間,女主角竟出現在噴水池的對面,兩人隔著噴泉深情的凝視對方,於是男主角大步的衝上前,緊緊的摟住女主角,然後大聲的說出:『我愛妳』,接著兩人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讀者們看了感動,也衝進書店買了這個故事,於是皆大歡喜的收場。

很可惜的,這沒發生在我身上。

這一年,我依然是個業績墊底,薪水微薄的保險從業員,房貸逼的我可能盡快生個孩子來還,而跟我相依為命的可樂那,冷氣依然偶而會故障,或明明是在聽FM的廣播,撥的卻是AM的歌,什麼稱的上好的事情,都沒發生在我的身上。我依然是一個,掙扎上進,卻沒什麼摳摳的青年。

不過我相信,事業上雖然沒有好的表現,至少感情也得順利。

各位擁有和我同樣遭遇的同胞們,請別灰心,上天一定會在某個時候,悄悄的拉你一把,就像我一樣。

是的,事情過了一年又三個多月後,有了天大的轉機。

某天的淩晨3點,我接到了一通奇怪的電話,而且對方劈頭就罵。

「你是想交女朋友想瘋啦!連鈔票也在留電話,你以為這樣很浪漫啊!」

在這種時間打來的,老實說,我回的第一句一定是髒話,因為我習慣晚睡,淩晨3點剛好是我正楚於最深沈的睡眠狀態,於是在迷迷濛蒙之間,我說了大家耳熟能詳的三字真經,對方也”啪〞的掛上電話,然後我繼續攤躺在床上。

但,很快我就又夙醒了,立刻理解了那通電話的重要性。

               『鈔票』

我查了手機上的已接來電,保佑對方顯示他的號碼,還好,那上面還留著對方的號碼,我很快的撥了回去。

「ㄨㄟˊ……」對方的聲音宏亮,但想起剛才打來的內容,我想也不是善類。

「嗯,對不起打擾您,請問您是如何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我故作客氣的問。

「還不是你自以為浪漫的寫在一千塊的鈔票上,我看了有趣阿就打打看,怎麼,不爽啊!」

他說話的腔調混著濃厚的台灣國語,不過那已經完全不是重點,真正的重點是那張紙幣已經找到了。

「沒有,這位大哥,剛才是我冒犯了您,可不可以請您看看鈔票的對面,有沒有另一支電話。」

「喔,等等,我看看ㄏㄚˋ。」

看來方才的馬屁起了作用,我就快能再見到她了。

「沒有ㄋㄟ,只有一行字而已唷,沒有什麼電話ㄟ。」他說。什麼?!沒有電話。

「好好,那上面寫著什麼?」我焦急的問。

「店名,彩虹,沒有了。」

「等等,你是說茶店的店嗎?」

「ㄉ一ㄡ〜阿。」

他的台灣國語越來越嚴重了。

「那可不可以請你寄那張鈔票給我呢?」

「蝦米啊!寄錢給你唷,阿哇又不是空ㄟ說。」

我想不用再猜測了,他一定是鄉下人,看來只有一招可以解決了。

「不是免費寄給我,我用一萬塊跟你買。」

我想之後就不必多解釋了,他開心的抄下地址後,便決心要寄給我,還拼命的要我守信,我也相當乾脆的答應他。

接下來,只要等鈔票到手,就可以開心的去找她了。

你知道當初她寫下『店名,彩虹』的意思嗎?

我想我大概知道。

其實很簡單,我想她應該不是怕被騷擾而不願寫下電話號碼,我猜她的意思是,她會開一家店,名字會叫彩虹,因為我知道這一直是她的夢想。

那要怎麼找呢?

這也很簡單,只要打電話問問台南市有沒有一家叫彩虹的店,再詢問其地址就行了。

然而事實也證明,我的想法是正確的,我輕鬆的要到了地址。

得到了正確的資訊之後,我到百貨公司買一套像樣的西裝,再學日劇裡面的男主角,用3個月的薪水買了一個戒指,(當然我3個月的薪水也沒多少錢),準備到台南向她求婚。

那張鈔票,我過了五天才收到,因為,信是遠從金門寄來的,這也在在的證明了,金錢是會流通的。

那是一個晴朗的夏日午後,就像一年前那樣。

車子的冷氣會冷了,聽FM也可以正確的聽到飛碟聯播網,一切好像都恢復正常了。我懷中抱著一束巨額的玫瑰花,身上穿著還算可以的西裝,手上還握著那顆石頭,站在這家《彩虹》的門口。

從外頭看去,這家店真的相當特殊,應該是用老式的平房所改裝,屋頂上舖滿一束束枯黃的乾草,而紅磚牆像是故意要讓人知道內容的展示著,庭園裡種了些會攀爬的藤蔓,還有一台深藍色的水車,默默的轉動著,光由外表看,就會有讓人想拋開一切的感覺。這簡直是蘇東坡在住的地方嘛,我想。

跨進裡頭,有兩桌客人安靜的喝著飲料,正舒適的享受炎夏午後,桌椅果然是用石頭做的,整體的復古風情搭配的很好。

吧台裡的她正勤奮的洗著碗,我則悄悄的走上前去。

「挺不錯的店嘛。」我故作輕鬆的說。她驚訝的轉頭,征征的看著我。

「我找到了!」我拿出鈔票放在檯上。

她緩緩的走出櫃檯。依然不發一語。

「找妳,找的好辛苦呢!」

「你……你……」

她像要說些什麼卻又找不著適合的文字,吞吞吐吐的。

「妳可以先聽我把話說完嗎?我有很多話要告訴妳。」

我沒等她的回答,繼續說下去。

「我自己知道忘記妳這件事情,是讓妳多麼的難受,我也不想去解釋什麼,可是自從妳離開我之後,我才發覺妳多麼的重要,過去的歲月裡,我不敢去面對,只懂一昧的逃避,但是我想通了,沒有妳的日子是多麼的不快樂,是多麼的不真實,每一天早晨都害怕自己睜開眼睛,害怕不能再見到妳,今天我無論如何要告訴妳,我愛妳,請妳嫁給我吧!我和石頭都不能沒有妳,待在我們身邊,好嗎?」

我認真的說完後才驚覺,客人們好幾隻眼睛都盯著我們看,而她眼淚有如朝露般的流下來,身軀不安的顫抖著。

「答應他吧!」這時客人們起哄著。

正當我還再想要多說些什麼時,溫暖嬌小的手臂環住了我。

「為什麼這麼晚才來!」她激動的說著。

「對不起。」

「為什麼那時要忘記我!」

「對不起。」

「你知不知道戴隱形眼鏡哭,對眼睛很不好啊!」

「對不起。」

「不要一直道歉!」

「對……嗯……好。」

「那妳的答案是……」我試著問。

「當然是好啊!石頭!」

一陣溫暖塞滿了我的心,此時此刻,我知道自己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男人。

顧不了周圍響起的掌聲,緊緊簍住她。

『我會好好珍惜妳,真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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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色幻想家
男爵 | 2012-2-4 03:28:39

曾經的曾經,或許就是一種緣份,只是,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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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tchris + 8 + 8 感謝回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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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k5897
準男爵 | 2012-3-19 04:58:06

由衷感謝樓主辛苦無私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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