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5-6 13:02 編輯
前言:
帝王之女,本應身份高貴,
卻因不得寵,而變得名副其實。
下嫁嬌軀,只為收集罪證。
哪知錯愛待從,又生出誤會重重,
更糟婢女背叛,她被推下懸岸的一刻,
真愛向她伸出了雙手,
這個男人亦愛著自己,當這麼認定時,
皇帝錯點鴛鴦譜,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看有情人如何在一起。
楔子
皇宮迴廊上,一身大內總管服飾的白臉老者身後跟著位紅臉武將。那武將胸前張揚的雄獅圖紋昭示其二品武官的顯赫地位。廊上立著的宮女、侍衛,一見兩人連忙作福行禮。這白臉之人正是大內總管陳公公,而那紅臉的武將正是以戰功彪炳而聞名的柳正顯柳副督統。
待拐到一處無人角落,柳正顯突然大步上前,貼著陳公公耳旁壓低聲音道:「陳公公,今兒的事還拜託您老在皇上面前多美言幾句。」說時,已從襟內掏出一封紅包遞給了身前的引路人。
「副督統,您這真是太客氣了。」嘴上雖然道著客氣,可手上卻一點也不客氣地快速接過了那個沈甸甸的大紅包。
「我家辛楊年紀也不小了。若是能有福攀上金枝,那不止是犬子之幸,更是為我柳氏一門光耀門楣。」柳正顯提起獨子時,肅穆的方臉上方才揚出一抹鮮見的笑來。
「皇上也常叨念著要為公主找個合適的人家托付終身呢。此事副督統大可放心,讓令郎在家安心等著聖旨賜婚就是了。」陳公公的聲音尖細刺耳,但聽在柳正顯耳中卻宛如天籟。
「只怕皇上太寵雅公主,不捨得讓她這麼小就出閣。」他這回求的可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而是當今聖上的九女兒,皇上視若掌上明珠的雅公主。若是能將這尊活菩薩娶進門,那辛楊日後的仕途必是坦蕩無阻、青雲直上。
陳公公附和著「嘿嘿」笑了兩聲,十足十戲台上奸佞慣有的樣子,「這公主遲早是要出閣的。柳老副督統若日後若是晉陞為皇親國戚,老奴我可一定是要上門討杯喜酒沾沾這喜氣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柳正顯喜出望外,眼前彷彿已經看到了婚禮那日賓客迎門的繁華盛景。
第1章(1)
副督統府東側。
新建的宅院內一片燈火通明,拱門上,用琉璃灌入石渠而得的「錦苑」兩字華美無比。穿過月橋花院,庭軒深處但見瑣窗朱戶。窗欞上大大的紅色喜字分外奪目。自半開的窗格望去,一位容貌清雅的佳人正提筆在為新作落款。蠅頭小楷在右下角雋秀描下「朱書錦」三字。
「好漂亮的牡丹。」小婢那清脆的聲音如初響的風鈴,叮咚悅耳。
墨痕未干的錦匹上,一枝牡丹正自眾花叢中昂首怒放,紅得那般富麗而動人心魄,雖壓倒群芳卻美得異常孤單。由畫撲面而出的,是貴氣逼人之下的淡淡哀怨。
「汀香,幾更了?」女子將筆擱於硯上,收回托袖的左手。柔和的聲音若初春暖陽。
「回公主,三更了。」金漏旁的小婢躬身作答。
「什麼,都三更了?」立在身邊伺候的另一小婢柳眉緊蹙,「這駙馬爺也太不像話了。洞房花燭夜就喝得爛醉,這倒也罷了,新婚第二日說什麼丞相擺酒,推脫不得;昨日又是尚書宴請,不可得罪;今日……」
「芷蘭。」汀香衝著同伴連連擺手示意她閉嘴。一雙眼不安地瞄向端坐之人,幸好,公主仍是一派閒適的樣子,似乎並未因駙馬的冷落而心生怨懟。
「我睡了,你們早些去歇息吧。」緩緩站起身來,那纖細的身影被燈火拉長投射在牆壁上,構成一抹難以言喻的孤寂。
兩個小婢連忙收了聲,利索地服侍她換衣就寢,待一切侍候妥當,便快速地躡足離開。
榻上孤枕未眠之人,望著窗外的燈火一盞盞黯下,眼神轉回桌上那對紅燭。兩簇跳動的火苗映入雙眸,無聲洩露著心底不似表面平靜無波的湧動心潮。
吱呀一聲,伴著一陣女子的胭脂香氤,已穿戴整齊的柳辛楊立在那洞開的大門處。
「要趕快了。」始終在門外守候的人,邊沈聲道邊邁開步子準備去牽拴在不遠處的馬匹。
「儉言。」柳辛楊皺眉喚住同伴。陽光下,即使眉頭蹙起,仍絲毫未損他的清秀儒雅。若不說,任誰都猜不出這樣一位倜儻的公子哥竟然是出生於將門世家。
被喚的人連忙停下腳步,冷潭般的黑瞳略帶疑惑地望向陽光下玉樹臨風的人,那高大的身影投射在柳辛楊身上,如鐵塔般擋住了陽光,背光的面容讓人看不真切,「什麼事?」
「別忘了,我才是主子。」柳辛楊緩聲道,語氣中的傲慢與張揚卻是不容置疑。
虎軀聞言微微一震,黑瞳中閃動的情緒很快被平靜所掩蓋,高昂的頭卻很識時務地垂了下來,回話的語氣也謙恭了幾分,「屬下會謹記。」
柳辛楊微笑著露出一口皓齒,「儉言,你別見外。我只是想告訴你,該快該慢,我自有分寸。」
他點頭應是。
他不會見外,因為他清楚記得自己不過是個奴才,是個供人使喚的下人。主子的話,是聖旨、是佛音、是天神絳語。他所能做的,只是無條件地順服。
待那公子哥背手越過他,衣袂帶起他的衣角時,他才恭身跟上。原本背光的容顏也因此得以暴露在陽光下。那是一張絲毫不輸給任何人的俊美容顏,古銅色的肌膚將那輪廓分明的五官襯得更具男性魅力,即使面帶謙恭仍掩不住自週身散發出的孤傲與卓然,一雙低斂的黑眸似乎深藏著太多的內容與故事。
儉言仰頭望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錦苑」二字,若有所思。恰在此時,一陣悠揚的琴聲自苑內流淌而出,那躍動於空中的音符,倏如湛湖之中的金鯉般悠遊暢快,倏如碧空之中的飛鳥任意穿梭雲際。一曲罷了,聞者仍流連曲境,久久不忍離去。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清脆的聲音將怔在原地之人自樂中仙境拉回。
「哦,在下乃駙馬貼身侍衛,儉言。有口信要傳與錦公主。」回過神來,儉言立刻抱拳作揖。
「你是幾品的官階?」小婢昂頭問著,絲毫沒有小戶人家丫環的靦腆瑟縮。
「從五品。」低沈而好聽的聲音不亢不卑。
「我是公主的貼身宮婢芷蘭。儉大人有什麼口信,就由我代傳吧。」
堂堂公主,豈是說見就能見的。他的官階還不夠資格面見錦公主。但見這姓儉的侍衛生得英武不凡,芷蘭又不願太過為難他,所以決定費神替他傳個口信。
「那就有勞芷姑娘了。駙馬讓儉言代為向公主賠個不是。因昨晚同屆進士相邀一聚。散席時,天色已亮,駙馬怕擾了公主清夢,便早早回了兵部。還望公主勿怪。」
「我會如數轉告的。」芷蘭頓了頓,終於還是未忍住,壓低了聲音對眼前的侍衛道,「儉大人得空也勸勸駙馬,公主好歹是皇帝的親女兒,有些事別太過分了。」
儉言微微頷首,一雙黑瞳自芷蘭身上轉向綠蔭蔥榮的庭院。暗忖著,方纔那絕美的弦音,難道正是出自這備受柳辛楊冷落的錦公主之手?可為何那琴音如此閒定悠揚,半點不似出自淒涼怨苦的怨婦之手?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芷蘭人未到一疊聲的抱怨不滿已傳入房內。
「噓!輕點,公主正在午憩呢。」汀香連忙將芷蘭截在門外。
「到底是怎麼回事?」避到窗格下,汀香才緩聲輕問。
「方纔我經過副督統夫人……不,老夫人房前,就聽她房內兩個丫環正在碎嘴。說……說……」
話還沒說,芷蘭一張鵝臉蛋已憋得通紅,緩了緩氣,想平穩情緒,可眼眶中的淚水已在打轉,「她們說我們公主是天生惹人厭的命。在宮裡就不得聖上的寵愛。死皮白賴地頂了九公主的位置嫁入他們副督統府,又害駙馬開始不歸家了……」說到最後,只剩下一陣抽噎聲。
「這副督統府的丫環實在是太沒規矩了!竟然敢在背後公然議論主子的是非!」一向性格沈穩的汀香也不由面露慍色。「我……我聽不過去,自然要同她們理論。誰想……誰想老夫人突然出現了。原本還指望她能教訓教訓下人,為公主出口氣。誰知她不痛不癢地說了那兩個丫環兩句,說什麼身為丫環要有丫環的本分,身為妻子要有妻子的本分。個人只有盡了自己的本分這府內人人才能安穩過日子。」說到這裡,又是一陣抽噎,「欺人太甚了!這不是指桑罵槐嘛!分明在說我們公主沒盡好為人妻的本分,所以駙馬爺才夜不歸府!」
芷蘭越想越委屈,臉上已是一片濡濕。
「汀香、芷蘭。」幽幽的女聲如暗處的歎息,緩緩在兩人背後響起。
糟糕!剛才因為情緒太過激動說得太忘形了,竟然把公主吵醒了仍不自知!完了,也不知道那些話公主聽到了多少。
「公主!」兩人慌忙亂過身,朝著聲音的主人躬身行禮。
「怎麼哭成這樣?妝都花了。」伴著一把柔和的聲音,一方錦帕已輕輕擦拭上了芷蘭的臉頰。
望著細端自己的那雙美眸,清澈而溫和的秋潭中不見絲毫的情緒波瀾。那雙眼彷彿有著神奇的魔力,望著它,自己所有的心浮氣躁霎時平復。公主聽到自己方才同汀香的一席話了。憑著多年侍候左右的經驗,即使公主眼神那般平靜無波,她仍能感覺得到,公主已洞悉一切。
「汀香,你留在錦苑。芷蘭,跟我走吧。」書錦見芷蘭情緒已平復,帶笑靜靜囑咐,語氣卻是不容抗拒的。
「公主,這是要去哪裡?」芷蘭小聲問著。心下毫無頭緒,這主子的心緒永遠是捉摸不定的。
「當然是老夫人那裡。」
汀香和芷蘭面面相覷。難道主子是要為自己討回公道?一想到這裡,芷蘭那雙淚珠未盡的杏眼已笑得如月牙般。
而汀香則顯然是揣測到了主子的心意,不自主地蹙起眉來,「公主,您難道是要……」
書錦向汀香投以讚許的一瞥,淡淡一笑,卻未作答。
「呀,參見錦公主。」正在房內吃著果子點心的柳老夫人,一見來人,連忙放下手上吃了一半的點心,躬身行禮。即使是自家媳婦,卻因為是皇帝的血親而禮不可廢。
「婆婆,您這不是要折煞書錦嘛。」說時,纖纖素手已然扶上柳老夫人的一雙手臂。
「怎麼說你也是公主,這禮自然是要行的。縱然我這風濕……」柳老夫人說時,倚在書錦臂上的身肢又故意向下沈了沈。
「婆婆,書錦身為兒媳哪能受您的禮。既然是自家人了,又何必見外這些做給外人看的繁文縟節呢。我看這禮以後就免了吧。」體貼一笑,自幼教訓讓她深知揣摩人心的重要,她又怎會讀不懂柳老夫人這話中昭然若揭的含義呢。
「這怎麼可以?這可是君臣之禮,日後若是讓聖上知道了怪罪下來,我這婦道人家如何承擔得起。」無論在宮裡受寵與否,她好歹也是皇帝的女兒。與其粗心疏忽讓她日後有機會告狀,不如現在就把醜話說在前頭,也斷了她遇事便尋皇上評理的念頭。
「看婆婆說的,書錦又豈會不懂這百事孝為先的道理。」明哲保身是在冰冷宮廷以血淚學得的真知,無論是在宮中還是在這副督統府內,她從不奢望更多,只求這「太平」兩字。在這陌生府邸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她不希望因為細微差池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聽到打公主口中給出的這番知情識趣的保證,柳老夫人的臉上立刻綻出一個滿意的笑來。不再推托,大大方方把手交給書錦,任由她攙扶自己坐回紅木椅中。
人人都道她柳家攀上皇族,光宗耀祖。可誰又知這背後有多勞力傷神。先不說想娶的沒娶到,空歡喜一場不算,還惹得正顯至今憋著的一口怨氣無處可申。就說她這做婆婆的身份卻要比媳婦矮上一截就足以顏面全失了。為了不在下人面前失了她當家主母的威信,她愣是在這公主入門後整整五日未上前參拜。管他什麼君臣之禮,在王法面前橫著的,可是這偌大一個府內由她所定的家規,憑她是公主是郡主,進了柳家的門,就必須一切都以他們柳家為天。這頂著「公主」頭銜的兒媳,現在不給她點下馬威,今後又如何讓她服帖。
接過書錦遞上的茶盅,心中開始暗暗慶幸,也虧得這錦公主不得皇帝的寵愛。若真是娶了那個皇上視若珍寶的九公主,哪能容得自己這樣捏圓搓扁。
「公主,你今個兒來……」瞄了眼立在書錦身後的芷蘭,莫非是為剛才的事來興師問罪不成?
雙眼戒備地看向書錦,卻發現她由始至終臉上都掛著溫柔笑容,沒有半點想上門滋事的樣子。
「婆婆,叫我書錦就好。」柔聲接過話來,緩步走至柳老夫人面前。
正當芷蘭和柳老夫人滿腹疑竇時,書錦倏地躬身作揖。
「啊!公主!」芷蘭見狀,大驚失色。
公主竟然向一個副督統夫人行禮!她在幹什麼?
「你為何突然行此大禮?」柳老夫人也是一臉的茫然。
「書錦沒有調教好手下的奴才,剛才她無禮的頂撞了婆婆。書錦是特地帶她來給婆婆賠不是的。」說罷,一雙水眸已定定望向芷蘭所立的角落。
一觸到公主溫柔的雙眸,芷蘭便知道是讓她過去賠罪。可是她好冤枉!明明是柳老夫人的丫環不對在先。
注視著自己的雙眸陡然一凜,芷蘭一驚,失色跌跪在地上,賠罪的話脫口而出:「老夫人,芷蘭方才真是無心的。望老夫人開恩。」
第1章(2)
柳老夫人望了望垂首斂目的書錦,又望了望臉上早就沒了血色的芷蘭,心下說不出的舒暢通泰。心情大悅之下,自然也不會對這小宮女有什麼刁難,「起來吧。看在你家主子的面上,這回暫且饒了你了。只是這柳家的規矩,也要快些學起來才是。」
「奴婢記下了,下次一定不會再犯。多謝老夫人。」芷蘭懸著心總算放了放,一雙眼仍不安地看著書錦。
「下次若再犯,就算婆婆大度,我也饒不了你。」書錦微笑著,眼神早已恢復一片清明。
「婆婆,那書錦不擾您休息了。改日再來探望。」
「好,好。」柳老夫人目送著緩緩離去的兒媳,臉上的笑容卻收也收不住。
這公主媳婦,沒想到還挺懂事知禮的。照這樣看來,娶這樣一個不受皇帝寵愛的女兒反倒是家門之幸了。想到今日分明是自己偏袒在先,這公主媳婦竟然主動上門來向自己示好了。心上的重石總算是落了地,不說再也不用為今後女主人的地位被動搖而擔憂,就連想都不敢想的婆婆的威嚴看來也能抖起來了。
書錦望著那個背身而立的高大身影,微微一遲疑,收住了前行的步子。擡頭去看門楣,是「錦苑」沒錯呀。不懂這人為什麼會站在自己的園中。
「儉大人?」書錦身邊的芷蘭一眼就認出了來人正是昨天的送信之人。
聞到有人喚自己,儉言緩緩轉過身來,對著芷蘭微頷首,冷峻的眸緩緩右移,在對上那隱隱透著貴氣的清麗面孔時,便再也不能移動分毫。她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公主?一時之間,神思微恍。
書錦微笑著迎上了那探視的眸。卻在雙眸交匯的剎那,心下一怔。為什麼這雙眸似曾相識?那黑瞳中的深邃與銳利,讓她疑惑且怯意陡生。
「咳咳,」芷蘭輕咳兩聲的同時向前邁了一步,不著痕跡地隔斷了儉言的視線,「儉大人,這是錦公主。」
「卑職參見錦公主。」儉言連忙單膝跪地,行覲見之禮。心下仍為方纔的驚鴻一瞥而心驚不已。他怎麼也沒有料到,被柳辛楊冷落在家、多看一眼都不願的錦公主,竟然是如此的高貴秀美。這與自己印象中她該有的樣子截然不同。這怎麼可能?身為公主,她是如何褪去身上的跋扈、嬌驕之氣?
「儉侍衛平身吧。」書錦微擡手,示意他免禮。平靜注視的眸中隱著強烈的好奇。她一向不是個記性差的人,可是為什麼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曾見過他?
「是嗎?原來是同僚宴請。那辛楊又要辛苦了。」語氣中有著難掩的失望,一絲擔憂在美眸中一閃而逝。
靜望下,眼前人的那份嫻靜美得如水中花影。
那擔憂是因為柳辛楊嗎?儉言默默地揣測著。若她知道,柳辛楊不過是沈湎於溫柔鄉而棄她於不顧,她還會這樣為他擔憂?還會這般平靜無波嗎?
「儉言?是簡單的簡嗎?」她突然望向他問,眸中流動的是明媚光亮。
恪守主僕之禮的人卻因為始終斂目而未捕捉到這份流光溢彩。只是在聞言的那一瞬間心下愣了愣。不是因為她的突然提問,而是為自己名字自那櫻唇中被讀出是那樣的好聽悅耳。
「是儉約的儉。」回答時仍是恭敬地躬著身。始終未曾忘記柳辛楊給自己上的那一課。他是個奴才,要恪守本分。
「好名字。」書錦微微一笑,若河畔白蓮,清幽而美好。
「多謝公主。」他應著,客套而疏遠。
「有勞儉侍衛了,今後相公還有賴你多照應。」
「不敢當,照顧少爺是屬下分內之職。」他再度恭身,「那屬下先行告退了。」
傳完話後便沒有再逗留的資格。
書錦微微頷首,回收眸,準了他離開。
「這駙馬也太過分了。哼,他今兒索性說是皇上請他,不是更好!」
「芷蘭,」書錦沈聲輕喝,「你忘記秋桃了?」
一句話,嚇得芷蘭紅撲撲的圓臉霎時沒了血色。她怎麼可能忘記秋桃?就算在隔了如此之久的現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心下仍不禁因為害怕而微顫著。
秋桃原是安貴妃身邊的侍女,因為受不了安貴妃的挑剔,便在背後偷偷埋怨了兩句。卻誰知隔牆有耳,抱怨的話竟然被神不知鬼不覺地被傳到了安貴妃的耳中。隔天,秋桃便自宮中消失了。雖然表面上都說是秋桃擅自偷逃出宮,私下裡卻暗暗傳遍了——秋桃是被安貴妃的人填了井了。
清幽的黑眸穿過面頰蒼白的芷蘭,望向人已遠去的幽冷小徑。哪裡沒有爾虞我詐、陰謀算計?離開了皇宮,並不表示就遠離了危險,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暗伏的殺機。
駙馬又是一夜未歸。
汀香注視著銅鏡中人安逸的面容,心下有些不安。這公主進府轉眼已近一周了,除了洞房花燭那晚駙馬留宿在新房,不過也是醉得一塌糊塗,根本連神志都已模糊。接著的幾夜竟然一概是徹夜不歸。眼前的情形對公主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哪有新婚燕爾,丈夫便這般冷落自己娘子的。更為誇張的是,駙馬至今仍未與公主圓房。公主尚是處子之事若是讓旁人知道了……汀香不敢想像。
「駙馬?!」正侍候書錦梳妝的汀香自鏡中窺到了那個讓眾人望穿秋水的秀逸身影,慌忙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身向著入門來的柳辛楊作福請安。
「你……先出去一下。」仍然叫不出這面生婢女的名字,柳辛楊顯略不耐煩地揮手示意她離開。
「相公,你回來了。」書錦微笑著仰起臉來,正對上柳辛楊那秀逸的面容。秋波掃到他身上的那襲錦袍,果然還是昨天出門時的那套。
「我原本打算回府的。可宴罷已是三更天了,怕擾了公主的好夢,便在同僚處借宿了一晚。公主不會怪罪辛楊吧?」避開書錦關注的探望,柳辛楊小心地措辭,力圖將謊言圓得真實。
書錦淡然一笑,絲毫不見埋怨之意,「你也是迫不得已,書錦豈是不明事理的人。」
「公主……其實……」他躊躇著,最後彷彿下了決心般,將話說出口,「我有一事要同公主商議。」
「你我是夫妻,何必這般見外,相公但說無妨。」書錦注意到對方眼神中的不安,究竟是怎麼樣的事讓他這樣為難猶豫?「方纔回府路上,我偶遇一父母雙亡的孤女賣身葬親,其身世之淒慘、委實讓人心憐。想到家母向來信奉菩薩神明、講究行善助人,我便把她帶回了府。」頓了頓,不安地偷探對面之人的臉色,注意到她似乎並未生疑且聽得全神貫注,心下暗暗鬆了口氣,「我想收下她做個使喚丫頭,也算是積善行德。」
「這很好呀。」她溫和地答著,情緒未起絲毫波瀾。
見她似是頗為贊同,柳辛楊不禁面露喜色,「公主,你真的不反對嗎?真的?」
只是同意收留一個丫頭,他又何須如此激動?
書錦淺笑頷首,明亮的眼神讓柳辛楊心神為之一動。
「那……能不能勞煩公主同娘說一聲,就說是你想收留的?因為這些府內下人的瑣事,娘向來不讓我和爹過問。」柳辛楊的借口冠冕堂皇。
書錦含笑注視著他。真沒料到這「男主外女主內」原來還能這般拿來用。
「當然好,我會說服娘收留這孩子的。相公你放心吧。」她相當愉快地應下來。
「書錦,你真是太好了。」柳辛楊激動之下,也忘了什麼禮數,一把將書錦擁入懷中。因為太過高興,他竟然連懷中人靠入他懷中時那瞬間的僵硬都大意忽略了。
靜候在門外的人將方纔那一席談話默默收入耳中。冷瞳中閃過一絲複雜。她若知道自己收留的,竟然是柳辛楊在外豢養的暗妾。憑她對柳辛楊的一番深情,到時會不會承受不了,或是……
儉言,那不干你的事,不是嗎?
他不悅地警告自己。如今會身在柳府,不是為了擔心這錦公主的幸福,更不是為了干涉柳辛楊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事。天下之大,只有一樁事和自己有關,其餘的,皆不是他操心的範圍。如今,他儉言只需小心扮演好自己「奴才」的角色,便足夠了。
「小舞見過錦公主。」好聞的胭脂香伴著一張嫵媚動人的俏顏。
整個錦苑也因為這個突然來訪的嬌客而明亮起來。
書錦含笑打量著立在庭院中的美麗女子。她有著羞澀的笑靨和玲瓏的體態。而那濃馥胭粉香氤……書錦唇邊的笑意更深。
「快起來吧。」她扶起曲著身子不敢擡頭的翠舞,「相公把你的身世都告訴我了,委實是個可憐的孩子。」說時,手輕輕握起翠舞的手來,顯得那樣親切而友好。
「錦公主,你待小舞這般好,小舞真是萬死難報。」
「是嗎?」書錦盈盈笑著反問。
見翠舞眸中閃過一絲不安,立刻換上一派溫和,「說笑呢。我哪裡捨得讓你這麼個可人兒去死?」
「我們進屋慢慢聊吧,我讓汀香準備兩三樣小點。」見這小舞只是斂目不語,她便主動將她往房內領。
轉身間,瞥到護送小舞前來的儉言。雙目交會間,心間微微一凜,這男子望向自己的眼神為何彷彿能看穿自己一般。
「小舞,你先進去。」書錦吩咐道,待她進了屋,才在儉言的面前立定,「儉侍衛,你不是該貼身保護相公的嗎?」
「是少爺讓屬下護送舞姑娘先行回府的。」他斂眸恭敬地回著話。
「那相公今夜有沒有什麼應酬呢?」她柔聲問,溫柔中混入了淡淡的嘲弄。
「少爺說辦完公差會立即回府的。」翠舞都已經弄回副督統府了,柳辛楊還有什麼理由逗留在外。
「儉侍衛都快成了書錦相公……」她頓了頓,才幽幽地把話說完,「……的行程日誌了。」
儉言只覺耳根一燙,為那話引起的曖昧歧義。婦人家慢條斯理不足為奇,可這錦公主卻讓他感覺是在故意為之。隱隱的有種預感,在她那端莊、賢淑的外表下包藏著的絕對是一個讓人大為吃驚的意外。這錦公主,真實的面貌到底是怎生模樣呢?
不知不覺間,那顆從未為女人而費神的心被這個突然闖入的公主給硬生生佔了一隅。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