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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分開十年了,他還想著初戀的那個女孩──陳明慧。
他還記得,她亂亂的頭髮,額前有著厚厚的瀏海,
藏在發堆裡的一雙大眼睛晶亮得就像天上閃亮的星。
他還記得,她曾笑鬧地跟同學說──
「我啊,將來就是會嫁給他,他也說將來要娶我,
所以我們算是已經結婚了。」
他把這話放在心上,那是他對未來的幸福的夢。
雖然後來的一場意外,他為了救她而受傷,辜負了父母的期待,
放棄了夢想,兩人被迫分開了,連說再見也沒有。
十年過去,他下定決心回來尋她想重續舊情,
然而一連串的「發現」,似乎在考驗著他尋回愛情的決心。
對她,他的心從沒變過;那她呢?她還值得他執著下去嗎?
第1章(1)
我們都說希望朋友幸福,我們讚揚成全他人的好人。
可是真要做到,談何容易?自己的幸福呢?不重要嗎?
陳明慧下不了決定。
她渴望跟蔣漢城重逢,想不顧一切跟他再續舊情。可是,她擔心喬娜英真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還有自己跟王柏琛的關係也沒有整理好。
陳明慧自認不是個愛心氾濫的人,假如沒經歷過媽媽的意外死亡,那種儘管自認沒錯,卻仍造成內心疙瘩,一種隱晦的遺憾,模糊又說不清楚的內疚,這始終掐著她的心。
長大後,陳明慧漸漸明白,很多事,不是對錯那樣簡單劃分清楚。有時候,即使覺得無愧於心,也自認沒做錯,但是當別人因為自己受傷,自己又怎麼可能毫髮無傷?媽媽的事,蔣漢城的事,這些讓陳明慧好累。所以她封閉自己,寄情於工作,討厭和人交際,過起單純到近乎單調的日子,就連好不容易接受的愛情,也被她談得像白開水無味,只因渴望平靜安定,只因為心已無法承受更多,過往的回憶太沈重。
然而,現在,這樣單調的日子,回不去了。
一切,從得知蔣漢城回來那刻開始。
她現在該怎麼辦?去見蔣漢城,然後呢?如果蔣漢城還對她有感情,如果選擇跟蔣漢城在一起,她勢必要和王柏琛分手,勢必要重傷那個深愛她的男人,同時,必然的要讓喬娜英受挫。於是她將要有心理準備,面對很衝擊的一段日子。
如果不見蔣漢城,就讓喬娜英去跟蔣漢城交往,甚至如她說的,跟蔣漢城結婚,依她對蔣漢城的瞭解,他一定能當個負責任的好爸爸,肯定也能帶給美美溫暖的家庭生活,喬娜英跟美美都能得到幸福。
而自己,就當一切跟過去一樣,把蔣漢城的往事收藏心裡。放下對蔣漢城的內疚,好好跟王柏琛交往,好好工作、生活。
怎麼想,都覺得選擇第二個,最理智,也是傷害最小,影響最小的。喬娜英說得對,她已經有事業,有男友,有穩定的生活,何苦跟她爭?
可是,陳明慧沒自信辦得到。當她再看見蔣漢城,激動的心,分明是還愛著那個人。而苦苦思念的人就在不遠處,能不相見嗎?這太為難她。
第二天,陳明慧告訴喬娜英她的答案。
「我,暫時不會跟蔣漢城見面,暫時。我試試看,雖然很難。」她作了這樣的決定。她願意試試看,試著成全喬娜英。
喬娜英激動得哭了。
「謝謝,謝謝你,我真的對不起你,我會一輩子報答你。我就知道這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我太愛你了!」喬娜英抱住她,她卻避開了。
這一刻,陳明慧知道,她再無法毫無疙瘩地跟喬娜英相處,她試著成全喬娜英自私的請求,但是,心裡有那麼一塊是不甘心的,彼此的感情已無法避免的,開始有了裂痕。
喬娜英能感覺到陳明慧的冷淡,沒關係,這很正常,她暫時會不舒服是肯定的,無論如何,陳明慧答應不跟蔣漢城見面,已經讓她很感激。
喬娜英大聲宣示:「我發誓,我一定會更加倍認真工作,報答你!」
陳明慧苦笑道:「我只希望,我們都幸福,你聽著,如果你對蔣漢城不好,我隨時要把他搶回來。」
「我怎麼可能對他不好,他是我的初戀啊!」喬娜英拿了車鑰匙。「走吧,我們一起去接美美,然後高高興興上工去,啊,我現在真是太高興了,我好感動,我好快樂,神對我真是太好了,讓我有你這麼棒的朋友。」
喬娜英真是毫不含蓄地表現她的歡喜。
陳明慧坐在她的車子內,想了想,問她:「所以你沒有跟鍾豪交往,所以……這個車子……是誰送的?是蔣漢城送你的嗎?」
「欺,呃,對啊,天氣太冷,他希望我開車比較舒服。」喬娜英隨口胡歌。
陳明慧本來已經繫上安全帶,突然又解下,推開車門。「我想我還是自己騎車去店裡。」
「喂!」喬娜英拉住她。「幹嘛?介意喔?別這樣,天氣那麼冷,我送你嘛。」
「對,我介意。」陳明慧站在車外,看著她。「我……我沒有那麼大器。」
「……我以後買車給你,真的,我賺了錢馬上帶你去買車,好不好?」喬娜英急著說,怕她不爽又反悔了跑去見蔣漢城。
「算了,在台北開車多麻煩,你快去接美美,不然保母要罰你錢了。」
陳明慧走向機車,從背包撈出鑰匙,發動機車。
清晨氣溫很低,呵出的氣成了一團團白霧,機車發了很久才發動。
她才不要坐在蔣漢城送給喬娜英的車子裡。
騎車上路,陳明慧賭氣地想。
騎在枯黃的菩提樹間,冷風撲面,手指凍僵,陳明慧也不知自己怎麼了,越騎越心酸,眼淚一滴、兩滴泛出眼角,忽洶湧地淌洩。她覺得好冷,好孤單。
也許從喬娜英的角度看來,覺得她陳明慧擁有很多。
可是,現在,陳明慧竟然覺得辛苦得來的這一切很無趣、很蒼白。拿這些換蔣漢城的擁抱,是不是會更溫暖?
蔣漢城,哼,你還真疼喬娜英啊,還買車給她,怕她冷。
陳明慧心酸地想著,越想越難過、越傷心。
這是她要的嗎?成全喬娜英,她會不會後悔?
陳明慧一路哭泣著,心裡難受極了。
像是為了彌補陳明慧,喬娜英卯足了勁的討好陳明慧,連著幾日,她大獻慇勤,就連陳阿勇都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怕傷喬娜英的自尊,過去,陳明慧從沒給喬娜英臉色看。可是,陳阿勇發現現在情勢逆轉了喔。
最近流行中邪嗎?
他怎麼覺得有股詭異的暗流卡在明慧跟喬娜英之間?現在每次明慧一做完便當,流理台待洗的油膩的鍋碗瓢盆、爐具沾黏的油漬、工作區的清潔,過去都是明慧在整理,喬娜英老是吵著要提早下班閃人。現在明慧每每剛要動手,喬娜英就奔過去接手。
「我來就好了,你只要負責烹飪料理,這種事交給我,你早點休息。」其諂媚宛如伺候天皇。
陳阿勇震驚極了,更令他震撼的是,照明慧的個性,就算喬娜英主動要做,她還是會一起刷洗,可是,現在,她竟然可以丟下抹布就走,連一句感激都沒有說。
更誇張的是,有一次陳阿勇親眼見到陳明慧要出門採買,喬娜英抓了外套追出去,要給陳明慧披上。
「外面冷,怎麼可以只穿這樣?」
「我不冷。」陳明慧撥開遞來的外套,拒絕她的好意,讓喬娜英僵在現場,尷尬地乾笑。
晚上,喬娜英下班,帶美美回去了。
陳明慧蹲在後院,看著那只身形碩大,越來越像潛水艇,一點都不迷你的迷你豬吃飯。她托著腮幫,發呆中。
陳阿勇過來,跟女兒一起蹲著,看豬豬狼吞虎嚥的模樣,一邊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響。
「明慧啊,你最近都吃得很少,是不是有心事啊?你跟娜英之間沒事吧?我看你們倆怪怪的——」
「阿爸……」陳明慧眼色恍惚,瞪著大肥豬。「我在想……我們以前賣過的鹹豬肉不知道有幾卡車了吧?」
「欽。」
「現在竟然不得不接收這頭豬,這是人家說的什麼『業障』嗎?」
「嗟——胡說什麼啊?!」
「因為我越看這頭豬,越覺得好笑。」陳明慧摸摸肥豬的頭,它興奮地呼嚕又搖尾巴。「你看它,都不知道是什麼人在摸它,還搖尾巴。」
「你不要轉移話題,我是在問你跟喬娜英之間有沒有什麼事?」
「你看這頭豬這麼多肥油,不知道可以做成多少片鹹豬肉喔?不過做鹹豬肉要用黑豬肉做才好吃呴?」
陳阿勇愣住。「你……你想什麼啊你?」
她胡說八道,因為內心失衡。她感到一種憤怒,在面對喬娜英時。她平靜的生活已經一去不返,眼前都是一樣的景色,感受卻再也不相同,人的心,原來是一切的調色劑。
她不知道自己也有著如此瘋狂的佔有慾,現在一看到喬娜英興沖沖地下班,就忍不住想著她跟蔣漢城約會去了。她嚴重警告並禁止喬娜英再穿她的衣服,討厭那些衣服比她更幸福的可以去和蔣漢城碰面,更討厭會想到很多不應該的畫面。比方他們親熱時,蔣漢城摸著那些衣服,他知道那是屬於她的嗎?他會忽然間失神地想起她這個人嗎?曾經備受他呵護的榮寵,如今竟然要在另一個女人身上重現?沒有比這更殘酷的。
陳明慧老是對喬娜英生氣,喬娜英更是一副受虐受害戰戰兢兢的小媳婦樣。有時候她對喬娜英的臉色太壞,有時喬娜英工作上出錯,她臭臉相待。最近,連寶珠姨都忍不住要念她,說她幹嘛擺臭臉,把喬娜英嚇壞了。是啊,她對喬娜英的壞臉色,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於是她陳明慧變成了欺負員工的機車老闆,可是他們全不知道,沒人知道喬娜英對她做的事,只有自己壓抑這些苦楚,既不想當個徹底的壞人,拆散喬娜英跟蔣漢城,可是安然地當個好人她又當不下去,於是,她變成一個困窘的、尷尬的人。
陳明慧笑了,眼眶潮熱,摸摸豬仔的頭。「我怎麼可能吃它?我開玩笑的。」
「最好你真的是宰得下去,哼。」陳阿勇知道女兒沒那麼狠心。
「肥成這樣。」陳明慧搔著豬豬的下巴。
「當然肥,每次叫你少喂一點,你都不聽!」
「阿爸——我真羨慕它,這麼笨這麼呆每天只要睡覺、吃飯、大便,多好。」
「你是不是不開心?」
陳明慧的手機響了,朝阿爸揮了揮手機,站起來。「我很開心,你看,我現在要跟男朋友約會去了,掰。」
最好是開心呴。陳阿勇看女兒走回屋裡,怎麼看,都覺得女兒瘦了一大圈。她是怎麼了?很讓人擔心捏。他最怕的就是明慧這種個性,有事都不講,唉。
晚上,陳明慧跟男友一起享用豐盛的燭光晚餐。這家餐廳,有戶外花園區,氣氛好,燈光美,是著名的高檔餐廳。飄著細雨的夜晚,屋簷遮住雨,他們坐在光影間,享受精緻的西餐。
王柏琛陽下班,西裝筆挺,英姿煥發,跟女友約會更是讓他神采飛揚。整頓晚餐,陳明慧看著他,不斷在心中跟自己說——
你還有什麼好挑剔?他對你這麼好。
「來,多吃點,這個肋骨不好弄,我幫你把骨頭先挑掉——」他慇勤地討好女友。
陳明慧問:「今天工作順利嗎?」
「當然順利,在我管理下,不可能有任何失誤,雖然最近美股大跌,但我運用反彈波段行情,所以大賺了一筆,我看盤的時候就覺得——」王柏琛大聊他輝煌的業績,急切地在女友面前炫耀他的能力。
可是,陳明慧看著、聽著,怎麼一股倦意湧上,很想打呵欠。
一頓飯吃下來,她已經知道了近日台股變化,美股走勢,華爾街動態,營業員近日的心情,央行的決策方向,各大企業龍頭的獲利狀況,她都快變成財經通了。
「……所以我就跟我的基金經理人講,我們做金融的就是要敢、要狠,看準機會就要咬住,該放空就不要手軟,怕的話是不可能——」一談到投資,王柏琛就停不下來。
陳明慧聽著,更是昏昏欲睡。
王柏琛講到興起,餐點都吃完了,他還意猶未盡。
「我知道附近有一間咖啡廳很不錯,走,我帶你去。」
「我有點累……我想回家了。」
「是喔。」王柏琛好失望。「你那麼忙,好不容易跟我約會,又老是急著回家,我覺得很寂寞。」
第1章(2)
陳明慧笑出來。「喂,雖然很久約一次會,可是見面沒少過吧?你不是一天到晚跑到我工作室監督我嗎?」
王柏琛尷尬。「不是監督,是關心。你說你平時要忙,我只好趁午休時去看你——有時候,我感覺不到你有多在乎我,跟我約會不開心嗎?一般女人不是都會想依賴男朋友,你為什麼都不會?」
「我知道,我知道你對我好,謝謝……」陳明慧握住他的手。
「算了,算了。」王柏琛收起失意的表情,又勉強地對她笑著。「我怕我再埋怨下去,你又說要跟我分手,上次已經把我嚇壞了。陳明慧,我會等你準備好,我會寵你直到你完全的信任我,把自己的未來都交給我,你會發現我是可以讓你依靠的。」
生性霸氣又傲慢的他,是這樣委曲求全,只想讓這段感情開花結果。
可是看他這樣扭曲自己,陳明慧好有壓力,好有罪惡感。因為,她不斷地想著,如果是蔣漢城……如果是蔣漢城該有多好?
約會結束後,陳明慧沒有回家。
她像著魔那樣,偷偷地又來到這裡,天空飄著微微的細雨,她怕太醒目,所以不撐傘,只是戴上外套的帽子,隱藏自己的臉。她忍不住又站在他家外,在冷風裡,在黑暗路樹下,寒風蕭瑟中。
她瞅著那片溫暖的落地窗。真好,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家。一盞馬賽克拼貼的錐形吊燈下,蔣漢城在長桌前,攤著畫紙,正在專注地描繪著什麼……
在畫什麼呢?那麼認真。
在這時候,街道的聲音都消失,週遭景色也淡出,就連濕冷的雨都失去真實的觸感,身體也不覺得冷,因為專注看著心愛的男人,其他都可以忽視。
他變得成熟,自信,粗獷。他伏案工作,有著成熟男人的魅力。黑色毛衣捲至肘處,微凜的劍眉感覺太嚴肅,可是神態是寧靜的,她幾乎能想像到待在他身旁可以感染到的平靜。
跟熱情、習慣是目光焦點的王柏琛不同,蔣漢城是寧靜的,沈穩的存在。如山默然,如雲般的舒服,不給週遭人壓力。看著他寬厚的胸膛,她真想依偎在那片胸懷裡——那本來應該是屬於她的啊!握著筆的手,應該要牽著她的啊!
陳明慧看著,好像又看到當年幫她畫藥罐子,畫到廢寢忘食的男孩。
然而如今一切都不同,小男孩變成高大粗獷的男子……只是這樣看著他,就足以令她沸騰。他什麼都不用說,就已經令她融化,傾倒。都怪當初,都怪那時候啊,當同班的同學們排擠她,不跟她同桌。都怪他,怪他舉手站出來。那時,她回頭張望,看見光影中的蔣漢城,看見一雙明朗、篤定的眼色。
也許,是在那時候,就把心,給他。
突然——
蔣漢城擡頭,目光與她對上。她怔住,他也是。
他撇下筆往外衝,陳明慧轉身遁逃。
是陳明慧?他看見樹下站了個女人,是她!
蔣漢城跑出屋外,卻不見她的蹤影。冷清的街道,沒有她,明明是看到的——他在樹下徘徊,不明白怎麼……他好失落,難道是幻覺?
一旁屋樓間狹窄骯髒的防火巷,堆滿雜物,臭味難聞。陳明慧狼狽地穿越而過,突然手機尖銳響起,她慌張地掏出手機,就怕聲音驚動蔣漢城,她急著跑走,跌了一跤。
樹下的蔣漢城也聽見了手機鈐聲,他朝防火巷跑,看著黑壓壓的防火巷,濕濡的地面在屋樓的燈光下泛著銀色水光。
沒有人。
他恍惚了,還這麼想她嗎?想到產生幻覺?
陳明慧一拐一拐地從防火巷跑出去,那一跤摔得重,右腳踏進了水溝裡,把腳拐傷了,連衣服都髒了,她檢視手機,回撥給爸爸。
「爸,找我什麼事?」
「呃——你最好來店裡,剛剛鄰居打給我,有人躺在我們店門口,你過來再說。」
陳明慧趕到店裡,一個男人躺在門口嗚咽,公事包落在一旁,渾身酒氣。
陳阿勇看見女兒狼狽的樣子,拉住她的手。「你是怎麼回事?」像從爛泥爬出來的。
「我不小心跌倒了。他是……一陳明慧認出這個憔悴的男人。「我打給娜英。」他是鍾豪,曾經喜孜孜的跑來送花給喬娜英,才一陣子不見,竟然滿嘴鬍渣,瘦得臉頰都凹進去,滿頭亂髮,醉倒在地,胡言口亂語。
手機打不通。
陳明慧蹲下,問他家裡的電話,他喃喃地說不清楚,只是重複地嚷:「喬娜英……我找她,拜託讓我見她……嗚……她怎麼那麼狠,我是真心,真心啊……」
陳明慧從他口袋摸出他的手機,打開,一通通回撥電話,終於找到他的家人。
一會兒,鍾豪的媽媽跑來,七十多歲的人,打扮樸素,滿頭白髮。一來就急著道歉,一邊忙著要扶兒子起來,陳阿勇幫著老人家攙扶他。
看兒子這樣頹喪失態,老人家傷心地哭了。「唉呦,那女人好沒良心啊,你們認識她嗎?叫什麼喬娜英的,你們看她把我兒子弄成這樣,把他的錢騙光光,又給她買車子又買衣服的,我兒子辛苦存的老婆本都被詐光了,這是詐欺啊!喜歡我兒子就算了我沒話講,可是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又甩了我兒子,我可憐的兒子,被壞女人糟蹋了,唉呦唉呦,太可惡了,我兒子連事都不能做了,每天喝成這樣。阿豪?阿豪!」老人家拍著兒子的臉。「跟媽回家喔,乖,媽帶你回家——」
「我送你們回去吧。」陳阿勇不忍心,開車送鍾豪母子回家,一邊不忘提醒女兒。「你也快回去洗個澡,腳拐到了要記得冰敷啊,快回去——」
原來喬娜英撒謊,車子根本不是蔣漢城送的。
陳明慧氣得發抖,一回家,衝進喬娜英房間,看她跟美美睡得香甜,渾不知道有個男人被她害得那麼慘。
陳明慧把她搖醒。
「你出來。」
喬娜英忐忑的在沙發坐下,看著一臉嚴肅的陳明慧,看她身上骯髒,手臂有擦陽。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你又把手機關掉?」
「我沒關啊,我睡著了嘛沒聽見,你有打給我啊?」
「我問你,那台車子哪兒來的?不要再跟我說是蔣漢城送的!」
喬娜英困窘地說:「那個車子……是……是前男友送的。」
「鍾豪送的?」
「欺。」
「你有愛過他嗎?還是故意佔人家便宜?」
「這個……一開始當然是有,然後……」喬娜英低頭,支支吾吾。「都過去的事了,幹嘛忽然提這個,我不是已經重新做人了?」
「他喝醉酒跑到我店門口吵著要見你!」
「嗄?天啊,他怎麼這麼不要臉?!我都不要他了他鬧什麼?他是不是男人!」
陳明慧聽了更氣,真受不了喬娜英,她眼中永遠只有自己吧?「你明天立刻把車子還回去。」
「為什麼?是他自己要送我的,送給人家的東西怎麼能討回去?」
「沒錯!可以討回去,而且,答應人家的事也可以隨時反悔。我後悔了,我要見蔣漢城。」
「喂!」
「是因為蔣漢城所以把他甩了嗎?是這樣嗎?既然不想繼續跟人家交往,就有骨氣點,把東西還人家。又要拿東西,又要佔人家便宜,又想得到你愛的男人,喬娜英,你什麼都想要,你太貪心了,我不想讓蔣漢城跟你這種人交往!」
一聽見陳明慧撂狠話,喬娜英趕緊認錯。「好好好,我還車,我會還,不過就一輛車子,不要生氣啦。」
陳明慧看著喬娜英,不確定地問:「你……對蔣漢城是認真的嗎?真心的嗎?」這女人讓人不能信賴,喬娜英真的會好好珍惜蔣漢城?還是,她的讓步會害蔣漢城被糟蹋?
「你這樣說真過分,讓我很受傷。是,我承認過去都在占男人便宜,用男朋友的錢,我不像你自食其力有一技之長,我很爛,我很賤——我就是這種人,所以不配得到蔣漢城,你是這樣想的吧?」
「我沒這樣說。」只要一稍微質疑她,她就會用這種激烈的貶抑詞罵自己,彷彿為了挑起她的內疚感,陳明慧討厭她這樣。
喬娜英生氣地說:「我過去很爛,我承認,所以我說我想重新做人啊,你不是也看到我的改變嗎?為什麼現在又這樣懷疑我?鍾豪是過去的事。好,車子還他,我還,但你可不可以也用新的眼光來看我這個人?我已經不一樣了,為了蔣漢城,我改變了。我改變是因為我想好好對待真正愛的男人,過去的都不算數,一筆勾消。我會好好努力未來,我們要活在當下不是嗎?!」
陳明慧無語。好個活在當下!同樣一句正面的話,卻可以被拿來濫用在很多地方。可是,陳明慧又無法抨擊喬娜英,因為心虛,因為自己也對王柏琛不夠真誠,而且,今晚還跑去見蔣漢城。她不知道自己有什麼資格批評喬娜英讓鍾豪太傷心,王柏琛不也是因為自己常常感到受傷嗎?
喬娜英現在淚眼汪汪,又楚楚可憐,縮在沙發哽咽。她啜泣道:「陳明慧,你可以懷疑我的人格,但你不能認為我不珍惜蔣漢城。這樣很傷我心,因為我很努力,你知道嗎?正因為我不夠好,所以我特別努力,你懂嗎?拜託不要拿你的標準衡量我。」
「我只是……有點擔心。」陳明慧低頭,氣虛,疲累地坐下。
「我知道,雖然你很大器地答應我,可是對我有怨,所以不給我好臉色看,所以跟我保持距離,我會承受,這是我該承擔的我不怪你。」
陳明慧有苦難言,為什麼,跟喬娜英說話到最後,反而是自己感到內疚跟心虛,好像自己是個特別小心眼的女人。
「我知道了,反正你把車子還回去就好了。他媽媽說為了跟你交往,他的積蓄幾乎都花光了。你把車還他,彌補他的損失,他看起來也不是很有錢的人,不要讓人家太痛苦。」陳明慧好累,不談了,她又累又髒腳踝又痛,她回房休息。
喬娜英鬱悶地坐著,用力抹去淚痕,感覺很屈辱。
什麼?正義凜然的要我還車子?教訓我的人品?陳明慧!你就這麼看不起我?!
喬娜英一再地對陳明慧擺低姿態,可是漸漸地也越來越不爽了。一開始是真心感激,後來因為承受太多恩惠,老是看陳明慧臉色,心理不平衡了。
現在,她更要抓緊蔣漢城。如今對喬娜英來說,這已經不只是愛情,還攸關自尊。好,她喬娜英什麼都輪給陳明慧了,落得還要聽她訓話的下場。好,她要看著陳明慧臉色過活,要被瞧不起,但至少,喬娜英唯一安慰的是,她如今擁有了陳明慧最羨慕的、最想要的……她跟陳明慧最愛的男人在一起。
她要跟蔣漢城幸福到讓陳明慧氣死!
只要將蔣漢城這王牌握在手中,就足夠讓陳明慧輸個徹底。就算陳明慧再怎麼對她耀武揚威,心裡都是輸的——這點,喬娜英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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