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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13 22:46:38

本帖最後由 killers 於 2013-8-8 21:11 編輯

作者:killer


書名:不作夢的戀人

內容簡介:人因夢想而偉大,真的嗎?為什麼我總是被別人的夢想傷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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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t
子爵 | 2013-7-13 23:01:09

大三,青春啊!
青春就是要衝、跑、跳、碰
雖然會有跌、打、損、傷
但敷一敷就好
怕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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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15 23:51:20

本帖最後由 killers 於 2013-8-8 21:12 編輯

第一章



俗話說:「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大四沒人要。」這話其實是錯誤的。

我才大三就沒人要了。



「我想,我還是去相親好了。」

中午在自助餐廳�,我只點了一小口飯和幾根青菜,卻還是吃不下去,百無聊賴地撥弄這些食物撥了半天,忍不住衝口說出這句話,害得坐在對面的同學小藍差點把嘴�的湯噴出來。幸好她及時摀住嘴,保住了正妹的形象。

「妳神經啊!才大三相什麼親?」

我聳肩,「我媽從我大一就開始替我找對象了。她看中我爸同事的兒子,一直想安排我跟他見面,我死也不肯。」

「當然不肯啦!妳媽也未免太誇張了,好像認定妳這輩子嫁不出去一樣。」

我搖頭苦笑,「正好相反,她是怕我太快嫁掉。她一直強調:這不是相親,只是認識一下,多交個朋友,多個選擇的對象。她認為我太死心眼,認定了一個男人就不肯放手,搞不好會一畢業就嫁過去。」

小藍恍然大悟,「看來妳媽真的很討厭尤……那個人耶。」

她及時改口,沒有說出那個讓我痛苦的名字。我對她微微一笑,表示感謝,但是笑得很苦澀。

「那個人」的名字叫做尤瀚平,是我從高三開始交往的男朋友。正如小藍所說,我媽媽很討厭他,因為他高中畢業就拒絕升學,又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媽媽認為他一輩子都不會有出息,我堅決反對她的想法。

沒上大學又怎麼樣?他只愛攝影,大學卻沒有攝影系,幹嘛要浪費時間去念?他一畢業就去當兵,退伍後再到攝影工作室打工,立志成為獨當一面的攝影師,不是很有志氣嗎?

不過媽媽說對了一件事:我的確已經認定此生非他不嫁。

所以不管媽媽怎麼說,不管是相親還是「認識一下」,我絕對不會答應。

如果不是尤瀚平被我抓姦在床的話……

那是一個禮拜前的事情,這一個禮拜我是怎麼活過來的,連自己都搞不清楚。

小藍看到我的臉色,連忙安慰我。

「香香,妳不要太想不開啦。妳還年輕,以後多的是機會談戀愛,何必只因為遇到一個爛人,就自暴自棄跑去相親呢?像我,不也是到了大三才有人追嗎?」

我苦笑,「情況不同吧?」

大一大二兩年,小藍都把頭髮削短至耳,穿著T恤加牛仔褲的勁裝打扮,大聲談笑,舉止非常豪爽男性化,大家都以為她是蕾絲邊。到了大三,她卻開始留長髮,穿上柔美俏麗的衣服,還每天化妝,跌破全班的眼鏡。

可想而知,改變造型後,她馬上成為炙手可熱的正妹,一群男生搶著向她獻殷勤。

她沒有像我一樣,把三年多的時間精力全放在一個男孩身上,為了他受盡委屈,得罪自己父母和一大群朋友,卻落到自取其辱的下場。

當我看到尤瀚平和另一個女孩躺在床上的時候,心�浮現一個念頭:我永遠也找不到對的人,永遠得不到幸福,這輩子註定孤獨一人直到老死。

餐盤�的食物真的很少,但我吃不下去,咽喉好像塞住了。

我的心也塞住了。

小藍同情地看著我。其他的朋友們都像我爸媽一樣,苦勸我跟尤瀚平分手,所以我跟他們全都疏遠了,現在還願意同情我的只剩兩個人:小藍和大四的潘祥霖學長。但是別人的同情只會讓我更難受。

因為氣氛太凝重,小藍決定改變話題。

「對了,妳媽幫妳找的對象是什麼樣的人?」

「他姓言,語言的言,是我們學校獸醫系的學長,已經畢業又退伍,現在正在動物醫院實習,準備考執照。」我說:「據說他不但長得帥,會讀書肯上進,教養也好,總之是每對父母心中最理想的女婿人選。」

小藍扮了個鬼臉,「不管條件有多好,總覺得跟爸媽挑的對象在一起好無聊。」

我繼續戳著餐盤�的飯粒,「無所謂,我只希望下一個男朋友能讓爸媽滿意,之前已經讓他們失望太久了。如果我爸媽不幫我挑,我反正也是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嫁了。」

小藍看著我的表情,好像我是個怪物。

也許我真的是個醜陋的怪物,尤瀚平才會對我不屑一顧。

這時遠處有個男生向小藍招手,她也向他招手,回頭歉疚地看著我。

「香香,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了,下午跟人有約。」

「嗯,掰掰。」

看著她和那個男生有說有笑地走出餐廳,我忽然感到一陣恐怖:難道我的一生就只能這樣,可憐兮兮地目送別人成雙成對離開嗎?





人因夢想而偉大。

我不知道這話對不對,反正我也不想變成偉大的人。基本上我的夢想一點也不偉大:談一場甜蜜的戀愛,然後跟心愛的人建立一個溫暖的家庭,過著平凡的生活。

沒想到就連這麼簡單的夢想,也會變成一生的惡夢。

一切都是從那場冷戰開始的。尤瀚平的老闆派他去為大賣場拍型錄,他覺得違背了他的藝術理念,鬧著要辭職。我只不過說了一句「你也換太多次工作了吧」,他就指著我大吼:「妳根本不懂我的夢想!」

我怎麼可能不懂呢?三年多來我的人生完全是繞著他的夢想轉啊!

如果不能把一個工作好好堅持到底,他要怎麼成為有名的攝影師?

以前每次吵架,我都是把氣忍下來,一切以和為貴,但是這次我真的火大了,奪門而出,五天沒跟他聯絡。

最後,我還是沒辦法再忍受沒有他的日子,主動上門找他講和。

萬萬沒想到,一推開他的房門,只看到他跟一個女孩在床上糾纏。那女孩我認得,是他上一次外拍的模特兒。

很老梗的情節,對不對?無論是電視電影還是小說,都描寫過無數次了。但是它們都沒有提到,撞到這種場面的感覺,就像整個人被丟進果汁機�榨一樣。

只要短短幾秒,就變成一堆殘渣。

這個一絲不掛的女孩,比我懂得他的夢想嗎?

最可怕的是,這很可能不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了,只不過是第一次被我抓到而已。

我的腦袋�好像在打雷,沒辦法思考,也聽不清他滔滔不絕的解釋,只能一言不發地走出去。

他沒有追過來,大概認為我還會再回去找他吧。

老實說,我也很怕我真的會回去。沒有他的日子,人生變成一片空白,我根本不知道該做什麼,該去哪�。

現在我每隔十分鐘,就會直覺想拿出手機,看看尤瀚平有沒有留言給我,然後我就會想起,事發當晚我已經把手機摔壞了,這時我就會很想用自己的頭去撞牆。接下來我會平靜幾分鐘,直到找手機的衝動再度昇起。

再這樣下去我會瘋掉。

也許我該再給他一次機會,相信他已經知道錯了,他會悔改,以後不會再這樣傷害我。

但是,只要想起那兩具身體在床上交纏的情景,我的胃就開始扭轉。

難道真的要再次捧著破碎的自尊,放在地上求他踐踏嗎?

我躲在黑暗的房間�,哭了又哭,一次又一次問自己該怎麼辦。

沒有答案。

不只是自尊,我的自信也毀了,總覺得不管我做什麼選擇,到頭來一定會變成錯的。如果我說一加一等於二,搞不好數學課本就會忽然改版,宣布一加一等於三。

既然這樣,乾脆讓媽媽替我做決定好了,反正媽媽絕對不會害我。



為了言家夫妻和兒子來家�聚餐的大日子,媽媽把家�先大掃除一遍,菜色也是精心安排,我卻一出場就丟人現眼。

身為女主角,我不但沒有精心打扮,眼睛還腫得差點睜不開。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又崩潰了,躲在棉被�大哭,「我不要!我不要!」一直哭到睡著。

言家夫婦都被我這張媲美ET的臉嚇了一跳,準獸醫言梓書倒是面不改色。其實就算他臉上有什麼表情,我也看不清楚。一來視線模糊,二來他實在太沒存在感了。

他個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梳著七分頭,戴著無框眼鏡,穿著灰褐色的V領毛衣和牛仔褲,全身上下沒有一點特色,幾乎是過目即忘。

吃飯的時候我跟言梓書都沒怎麼開口,全是兩方家長在聊天。飯後,長輩們相約去聽懷念老歌演唱會,要我們自己去散心。

我跟言梓書坐在咖啡店�,相對無言了五分鐘。我盯著自己的咖啡杯,心�一直有個聲音在狂喊:「快逃!站起來跑出去!別再演猴戲了!」

但我沒有動。我沒有力氣了。

言梓書推推眼鏡,「謝同學,既然都來了,我想我就先自我介紹。我叫言梓書,語言的言,木辛梓,書本的書。是妳同校獸醫系畢業生,應該算妳學長。我的興趣是聽爵士樂跟看畫展,尤其是印象派。」

這……怎麼好像是迎新宿營的自我介紹……

我忽然有點疑惑。男子漢大丈夫,又已經踏出校門,卻還得像古代的閨女一樣,跟父母安排的對象閒聊瞎扯,他不會覺得很可笑嗎?他不想自己去追求心儀的女孩嗎?既然他條件這麼好,成功機會應該很大吧?

話說回來,人家是前途似錦的準獸醫,沒必要浪費時間談戀愛。

「我叫謝允橙,允許的允,柳橙的橙,法律系三年級。興趣是……」

興趣是守在尤瀚平身邊團團轉,不在身邊的時候就滿腦子想著他,為他煮飯洗衣,聽他抱怨發牢騷,無止境地等待他的笑容和甜言蜜語……

我很快地接下去,「興趣是看書跟看電影。請多指教。」

「妳叫允橙,為什麼妳爸媽都叫妳香香?」

「有一種柳橙叫做香吉士。」

他笑了,「原來妳是香吉士啊。那妳一定很會煮菜嘍?」

「咦?」

「那是海賊王的梗,�面的廚師叫做香吉士。他武藝很高,廚藝也很高明。不過他也很會抽煙跟把妹,這個就跟妳不太合了。」

他呵呵笑了起來。原來他是漫畫迷,還真看不出來。問題是我完全不看漫畫,根本不知道笑點在哪�。

我更想逃了。

不行。我難得做一次讓媽媽高興的事,絕對不能臨陣脫逃。

「妳有什麼問題要問我嗎?」

我搖頭,卻忍不住衝口而出,「你的夢想是什麼?」

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對第一次見面的人說什麼「夢想」啊!太突兀了吧?

言梓書不以為意,一臉認真地回答:「我的夢想啊,就是明天要期末考了,才發現自己完全沒讀書,上課也沒在聽,連課本都不見了。想去找別班同學借課本,卻迷路找不到教室。這時候忽然海水湧進校園�,草帽魯夫坐著燦爛千陽號跑進來,對我說:『成為我的夥伴吧,我們船上缺獸醫!』然後……」

我打斷他,「對不起,請問你在說什麼?」

「昨天晚上作的夢啊。妳不是問我夢想?對了,補充說明,草帽魯夫是海賊王的主角,他吃了橡皮果實,所以身體會伸縮。」

我嘴角在抖,「……你在跟我開玩笑嗎?」

他搖頭,「不是。只想告訴妳,我這個人比較務實,夢想對我而言跟作夢沒有兩樣。如果有冒犯的話,請多包涵。」

我早該想到的。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寫著「我很實際」。

他反問:「那妳呢?妳的夢想是什麼?」

換我搖頭了。「沒有,我很平凡。」

「平凡跟沒有夢想是兩回事吧?」

「你不是說夢想跟作夢一樣?」

「那是我,妳又不是我。」

「反正我就是想要一輩子過著平凡的生活啊。」

「所以『平凡的生活』就是妳的夢想。」

我反駁,「這不是夢想,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噗哧笑了出來。仔細想想的確很可笑,有些人連這麼理所當然的事都辦不到哩。

「抱歉。妳說的對。」他看了看表,「我得先走了,待會要值班。」站起身來又問:「以後還可以再約妳嗎?」

他還想再約我?我還以為他是因為跟我話不投機,急著找藉口脫身呢。

──很高興認識你,但是你真的不是我的菜。

心�這麼想著,嘴�說的卻是,「好啊,不過你要打到我家。我手機跟電腦都壞了,沒辦法聯絡。」

我不但摔壞手機,連網路都停掉了,免得我意志不堅,又寫信給尤瀚平。

看著言梓書愉快地離開,我心�空空如也,沒有緊張沒有興奮也沒有悔恨。

我到底在做什麼?真的要跟這個人在一起嗎?我跟他講話完全沒交集啊!

但是,他有一個很棒的優點:他沒有夢想。所以他絕對不會指著我鼻子大吼:「妳不懂我的夢想!」

這樣很好,非常好,我可以跟他組一個「平庸乏味無夢雙人組」。

至於那些滿懷偉大夢想,才華洋溢自命不凡又浪漫多情的才子,就讓給那些比我更喜歡犧牲奉獻的聖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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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15 23:54:42

196t 發表於 2013-7-13 23:01
大三,青春啊!
青春就是要衝、跑、跳、碰
雖然會有跌、打、損、傷

對呀~~

先哭一哭再爬起來才是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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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18 12:14:16

相完親的第二天早上,我遇到一個大驚嚇。

第三節我翹課,跑到學校咖啡廳,坐在我最喜歡的位置上發呆。這�是咖啡廳最隱密的角落,藏在一排盆栽後面,而且空間很窄,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旁邊是大落地窗的盡頭,因此從外面也看不到我。

這個座位是我的避難所,傷心難過的時候,我就會跑來這�,像一隻貓一樣安靜地躲著,彷彿與世隔絕,除了從大落地窗灑進來的冬日陽光,不需要面對任何東西。

我盯著窗外,專注地祈求陽光快點讓我心�的傷口癒合。眼前的咖啡漸漸冷了,我也不在意。

「嗨,香香。」

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擋住了陽光,是大四的潘祥霖學長。雖然正忙著準備研究所考試,他還是跟平常一樣精神飽滿,臉上的笑容像陽光一樣耀眼。

「學長好。」

他在我面前坐下,把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放在我面前。

「耶誕快樂。」

我看看盒子,再看看他,不確定這是哪種玩笑。

「這是什麼?」

「我說啦,耶誕禮物。」

「認識這麼久,你從來沒送過我耶誕禮物。」

「今年比較特別,開開看。」

學長的笑容讓我聯想到最近一個拍牙膏廣告的男明星,其實他本來就長得有點像那個明星,卻不像那位明星傳聞中那麼難搞,所以人緣非常好。

面對這樣的笑容,我只能乖乖把盒子打開。

�面是一個造型可愛的暖暖蛋,附著精美的小卡。

「香:在這寒冬季節,記得妳不是孤獨的。我會溫暖妳。   霖」

看完卡片我更困惑了。什麼叫「我會溫暖妳」啊?

「學長,要是收了你這禮物,我對男朋友很難交代耶。」

學長的笑容多了一絲憐憫。

「妳不是跟尤瀚平分手了嗎?」

「……是小藍告訴你的?」

撞見尤瀚平偷吃的那天,我本想打電話找他哭訴,想到他正在用功讀書,不好意思打擾他,決定暫時不跟他說,沒想到他消息這麼靈通。

他搖頭,「不用她講我也知道。如果不是分手,妳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哪種表情?」

「好像整個人被掏空的表情,而且妳走路的樣子好像在夢遊。每當妳翹課,一個人躲到這�喝咖啡的時候,就表示跟尤瀚平起了衝突。這陣子妳幾乎天天在這�,連主科都翹掉,表示妳心�痛苦得不得了。還有……」

我連忙打斷他,「夠了,別再說了。」

沒想到我居然這麼容易被看透,真是太丟臉了。

「妳不用這麼難為情,我也不想讓妳難堪,只是有點難過,妳居然這麼見外,完全沒告訴我。」他苦笑,「因為我動不動叫妳跟他分手,所以妳不想讓我知道,免得被我嘲笑,是吧?我是那種幸災樂禍的人嗎?」

我搖頭,「不是啦,我只是不想吵你讀書而已。」

「對我來說,妳比考試重要多了。」

「呃……」

這話雖然貼心,聽起來怪怪的。

學長深吸了一口氣,「總而言之,請妳仔細聽好我說的話。第一,恭喜妳跟尤瀚平分手,他配不上你。第二,」他目光炯炯地看著我,「這世上最愛妳的人不是尤瀚平,是我。跟我在一起吧。」

我的呼吸再度停止,手腳發軟。這是開玩笑嗎?

真可笑,原本以為這輩子會孤老終身,才急著去相親,誰曉得相完親就有人告白了。但是,為什麼偏偏是祥霖學長呢?

從我入學以來,祥霖學長在我眼中一直就是個親切,熱心,體貼到有點婆婆媽媽的大哥哥。本來以為他對我只是哥哥對妹妹的關心,他現在居然說喜歡我?

不。他說他愛我。好強烈的字眼,強烈得讓人害怕。原本溫和親切的眼神,現在卻變得炙熱無比,像森林大火一樣朝我撲過來。

之前也曾有人這樣熱情地看著我,現在那個人讓我痛苦得想自焚。

學長繼續說:「我知道,妳現在一定還是沒辦法忘記尤瀚平,但是幾年來我一直看著妳被他糟蹋,實在看不下去了。所以我決定放手賭一把,不但為了妳的幸福,也為了我自己。」

尤瀚平尤瀚平尤瀚平,為什麼這三個字從別人嘴�講出來,感覺這麼刺耳?

我定了定神,「對不起學長,雖然我跟那個人已經分手了,還是沒辦法跟你在一起。」

「為什麼?現在就是妳最需要我的時候。如果沒有我陪在妳身邊,最後妳一定會受不了失戀的痛苦,又跑去跟那個爛人復合。這不是惡性循環嗎?」

他真的很了解我。好可怕。

我忽然想到,如果那晚我沒有顧慮會打擾他讀書,直接打電話給他,他一定會開口向我表白,搞不好我現在就跟他在一起了,也犯不著去跟言梓書雞同鴨講。

但是現在已經來不及了,實在有點可惜。

昨晚當我告訴爸媽,我決定繼續跟言梓書來往時,他們都欣慰地笑了。長久以來,我終於做了一件讓雙親滿意的事,以後不管我跟言梓書有沒有結果,我都問心無愧。如果我現在變卦,下次再出問題,我就真的該下十八層地獄了。

「學長,我……」

「妳不要有壓力,我不會急著要妳現在就答覆。我只希望妳知道,幾年來我只能默默關心妳,但是從此我不會再保持沈默了,我會盡全力照顧妳。」

我迴避他的視線,無助地看著窗外,再回頭看看室內,彷彿來回多看幾遍,我就會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對不起學長,我不習慣用暖蛋。還有,我一直把你當成大哥來尊敬,沒辦法跟你交往。我們維持原狀好嗎?這樣比較單純。」

他的笑容消失了,眼神卻仍然熱切。

「很抱歉,這樣對我來說是不夠的。妳考慮一下吧。」

不夠?他也太貪心了吧?為什麼每個人都對我要求這麼多?

短短幾天之內,我接連失去了最愛的男孩,還有最信賴的大哥。

很好,所有的壞事都給我碰上了。

「香香……」

學長伸手過來握我的手,我飛快抽開。

「學長,我也很抱歉,真的沒辦法接受你的心意,因為我已經交到新男朋友了。」這話實在講得很心虛,但我也顧不了。「今天的事,我想我們還是當成沒發生過吧。」

我飛快拎起包包打算奪門而出,學長擋在我面前。

「我不信妳這麼快就交新男友,妳不是這種人。」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舌頭,「我就是!你不是說了嗎?我這人最受不了寂寞,身邊一定要有男人?所以我一跟那個人分手,馬上就去釣男人了!」

「香香……」

他再次朝我伸手,我大叫:「不要碰我!」

眼眶�積滿了眼淚,哭了這麼多次,眼淚居然還沒流乾。

咖啡廳�所有的人都轉頭看我們,很好,以後我沒臉再來了。

學長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收了回去。

「對不起,我今天不是來害妳哭的。」

我癱回座位,淚流不止。

「拜託你,回去吧,再不然就讓我出去。」

「好吧,下次再談。」

他沒有把暖蛋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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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19 23:29:33

被學長一提醒,我才發現自己真的翹了太多課,下午只好乖乖去上課。

才剛在教室�坐下,小藍就一臉沈重地靠了過來。

「香香,妳還好吧?我學弟說,早上看到妳跟祥霖學長在咖啡廳�吵架,好像吵得很兇。」

我的臉又滾燙了起來,「沒有啦,不是吵架,只是……」

只是什麼?我也不知道。

小藍俏麗的臉上陰影更深了。「學長對妳告白了,對不對?」

我大吃一驚,「妳怎麼知道?」

「他一直表現得很明顯啊。」

一直很明顯?而我居然完全看不出來?

看到我吃驚的表情,她輕笑一聲。「我知道,妳心�只有尤瀚平,根本不會去注意別的男生。學長也真是的,被忽視成這樣還要自討沒趣,真的是犯X哦!」

我窘得不得了,「妳也不用講成這樣吧?」

「我說錯了嗎?聽我學弟說,你們有點不歡而散,妳一定是一口回絕了對吧?」

我低聲說:「因為學長太積極了,我有點害怕。」

她翻個白眼,「拜託,積極有什麼不好?表示他很熱情啊。」

就是太熱情才糟糕啊!

這話我沒說出口,就算說了她也不會了解。

面對學長那種活像要把我整個人吞掉的眼神,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他到底想從我這�得到什麼呢?我已經只剩殘渣了呀。

小藍微微一笑,卻不是很愉快的笑容。

「原來妳不喜歡積極的男生啊?那就回去跟尤瀚平在一起嘛,他不是滿腦子只有攝影,對妳愛理不理的嗎?這種人最適合妳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她居然說這種話!

為什麼呢?她一直對我很友善的呀。

看到我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說得太過分了,連忙擠出笑臉。

「抱歉抱歉,我講話太沒品了。只是覺得學長很可憐,等了妳這麼久,卻被當場打槍。妳寧可去相親也不肯給他機會,有夠悲情的。」她話題一轉,「對了,妳相親結果怎麼樣?」

「還可以,他會再跟我聯絡。」

小藍誇張地提高了聲調,「不錯耶,獸醫很好賺哦!比攝影師有前途多了。」

是我神經過敏,還是小藍今天講話句句帶剌?不過我也沒力氣深究了。

接下來幾天,學長天天寄卡片給我,內容跟暖蛋附的那張大同小異。

我嚇得要死,每天都急忙趕回家開信箱,免得媽媽看到我天天收卡片,起了疑心。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把所有的卡片打包,用限時掛號寄回去給他,希望能讓他知難而退。

卡片寄回的第二天,我去圖書館找寫報告用的書,一擡頭看到祥霖學長捧著一疊書朝我走來。

我倒抽一口冷氣,不知該不該立刻逃走。

學長來到我面前,輕聲說:「我收到妳寄的東西了。」

「哦……真的很抱歉……」

「不會呀,我很開心。」看到我疑惑的表情,他滿足地笑了。「妳親手把我的卡片包起來,寫上我的姓名地址,再走到郵局去寄信,不管妳願不願意,這段時間妳的確是花在我身上,而不是尤瀚平或那個莫名其妙的新男朋友。對我來說,這就是進展了。」

看著他走開,我全身虛脫。

這到底是什麼情形啊?



言梓書邀我星期六下午去看畫展,我算準時間,在約定的時刻抵達美術館門口,一分不差。我不想讓他等,也不想浪費多餘的時間等他。

結果他跟我同時出現,真有默契。

買了票進入美術館,一張大海報進入我視線,我立刻手腳冰冷,動彈不得。

言梓書讀著海報上的字:「『攝影大師○○○特展』,好像很不錯耶,待會看完畫展再來看攝影展吧。」

「我不要!」我啞著聲音說:「我不喜歡攝影展。那些照片看起來很真實,其實全都是假的,很噁心。真正的東西他們根本不會拍出來!」

言梓書並沒有被我突如其來的激動嚇到,只是靜靜看著我。

「這樣啊?那就只看畫展吧。」

「不,我不進去了。我不想待在這�。」

我不想待在攝影展周圍一公里以內的地方。

「對不起,我知道票已經買了,但是我就是不想……」

他聳肩,「那就算啦,我們走吧。」

「不用了,你自己去看吧,我在對面的麥當勞等你!」我落荒而逃。

這下可好,我一定會被媽媽欽點的未來女婿拋棄的。

但是,真的沒辦法呀……

美術館展出的攝影大師,正是尤瀚平的偶像。雖然機率非常小,只要想到有可能在美術館�碰到他,我的腦袋就快要炸開。

隔著玻璃窗,我呆呆地望著對面的美術館。

他會不會真的在那�面?是自己一個人,還是……?他現在心�在想什麼呢?他想我嗎?是不是曾經試著跟我聯絡?他會不會採取行動挽回我呢?

雖然心�波濤洶湧,我還是聽得到理智在告訴我:別傻了,他不會來找妳的。認識這麼多年,哪次吵架不是妳先低頭?人家可是才子耶,天天都有女孩排隊投懷送抱,才不希罕妳這呆瓜呢!

直到言梓書端著餐點在我面前坐下,我才從胡思亂想中驚醒。時間已經過這麼久了?

「看完了?」我心虛地問。

他點頭,把他買的薯條遞給我,我搖頭婉拒。

「抱歉,掃了你的興。」

「不會啊,不喜歡就不用勉強。」他笑著說:「妳以後應該也不會強迫我陪妳逛街吧?」

我搖頭。

「那就好了呀。」他拿起店�雜誌開始讀起來。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對我沒有太多要求,也希望我對他不要有太多要求。我們湊在一起只是為了對家人交代,除此之外可以各自保有自己的空間,互不干擾。這樣一來,雙方都不會失望。

我看著他發呆,過了很久才看到他兩隻手都有抓傷的傷痕。

他注意到我的視線,放下雜誌。

「妳在看這個啊?」他擡起手,「傷痕是獸醫的標準配備哩,貓爪子可不是開玩笑的。不過已經比貓牙好多了,被貓咬到是大麻煩。」

「為什麼?」

「因為貓牙很尖又很細,會戳得很深。一旦被咬到就得拼命擠,把傷口�的髒血全部擠出來,否則會感染。之前被咬過一次,擠得我手都快斷了。其實被狗咬也很嚴重,狗的咬合力更強,嘴巴又髒,被咬了就得打好幾針破傷風預防針跟消炎針,有時還要縫哩。」

「看來你的工作很危險。」

「還好啦,貓狗只要不咬人都還算可愛,不可愛的是他們的主人。改天妳要不要來我們醫院參觀?放心,我不會讓妳被咬的。」

我微微一笑,沒有明確地回答他。

學長是熱情如火,眼前這位先生是相敬如冰。那我是什麼?冷熱兩吃香吉士?

快要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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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
見習騎士 | 2013-7-28 16:14:22

那天晚上,我又發作了。在房間�一次又一次地繞圈子,怎麼也停不下來,壓低了聲音哭泣免得爸媽聽見。四面的牆壁好像要朝我壓下來,房間�的空氣變得好稀薄。

到了午夜,確定父母已經睡著後,我抓起錢包,小心地溜出家門,在黑夜的街道上狂奔著。

現在什麼都顧不得了,我要見尤瀚平,一定要見他!

已經沒有公車了,一路上都沒看到計程車。我沿著大街一直跑,照著我的記憶朝他家跑去,只希望能在半路上招到計程車。

半個小時過去,我已經跑不動了,路邊的景色越來越陌生。夜風越來越冷,我只穿著薄毛衣和牛仔褲,凍得全身僵硬。

這時我淚溼的眼睛看到了一間便利商店,和店門口的公用電話。

我拿起話筒,打算打電話叫車,但我卻按下另一個號碼。

「喂?」他的聲音很清醒,是還在忙著修照片,還是……跟另一個人在一起?

我全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喂?哪位?」

我正要開口,電話卻斷了。不是三分鐘嗎?怎麼會這麼短?

我衝進店�,對著店員大叫:「先生,你們外面電話怎麼講一下就斷掉啊?」

「呃,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壞了。」

「好,那你們店�電話借我,我有急事!」

「抱歉,小姐,這個恐怕不行。我可以幫妳打電話叫車,但是其他的就……」

「好,你幫我叫車!我要到……」

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一個熟悉的聲音對店員說:「先生,不用忙了,我來照顧這位小姐就好。」

我大吃一驚,「學長!你怎麼在這�?」

祥霖學長聳肩,「因為我是熬夜用功的大四學生,所以要出來買消夜啊。」

真要命,居然在這種時候被他撞到。

「學長,我沒事,我只是要打電話叫計程車回家而已。」

「是嗎?我看妳是要去找尤瀚平吧。」

我心�緊縮了一下,「不是。」

他笑了笑,掏出手機,「那我就幫妳叫車了。不,乾脆打回妳家,請妳爸媽來接妳更好。」

「不行!」我連忙伸手阻止,他一臉「逮到妳了」的笑容。

我眼淚又飆出來了。「學長,拜託你不要為難我,好嗎?」

他盯著我,「見到尤瀚平之後,妳要跟他說什麼?」

「我不用跟他說什麼,只想聽他解釋。」

「嗯,很好。等他解釋完之後,你們就會和好,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是嗎?」

我放聲尖叫,「不知道,我只是想見他,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小聲點,妳看店員都被妳嚇壞了。這樣吧,只要妳乖乖把這個喝完,」他舉起手中剛買的熱奶茶,「我就把電話借妳,妳愛去找誰都行。」

老實說,我不相信會這麼簡單。但是如果不答應,他一通電話打回我家就慘了。我只好乖乖接過奶茶。

「還有,要慢慢喝,時間要超過十五分鐘,不然就不算。」

我為什麼這麼倒楣?

坐在超商的座位區,我捧著奶茶小口啜著。很燙,真的得花十五分鐘才喝得完。學長坐在我旁邊計時,一句話也沒說。我的身體逐漸暖起來,意識也有些恍惚,不知不覺陷入了回憶�。

從高三開始,所有的甜蜜、痛苦、爭吵、委屈,一點一滴在腦中全部重演了一遍。

俗話說女孩都愛才子,這是真的,因為才子可以引導女孩看到不同的世界。因為有尤瀚平拍的那些美麗照片,我才知道原來這乏味的世界可以這麼迷人。正因如此,他的種種缺點,任性、孩子氣,完全不肯妥協的個性,我都可以忍受。畢竟那也是他的一部分,是他的魅力來源。

愛一個人就是要愛他的全部,不是嗎?

但是我忘了問他,在才子眼�,女孩到底是什麼模樣?

我在他心�究竟算什麼呢?他是不是也愛我的全部呢?還是根本不愛我?

他說過,在他心�,攝影永遠排第一,朋友第二,愛情第三,如果我要跟他在一起就要接受這點。雖然這話非常刺耳,我還是接受了。

都已經這麼委屈了,為什麼他還要傷害我?

因為是卑微的第三順位,所以可以任意踐踏嗎?

這時我終於想起,當我奪門而出的時候,他朝我背後喊的話。

「香香,妳不要誤會,我跟她沒有什麼。因為妳不跟我聯絡,我太難過才找她安慰我的。她對我不算什麼,我愛的是妳啊!謝允橙,請妳相信我,我愛妳,我愛妳啊!」

沒想到「我愛妳」三個字,居然會這麼刺耳。

「妳的奶茶冷了。」

學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想,手中原本滾燙的奶茶只剩微溫。

我端起杯子,學長阻止我,「冷了就別喝了。」

看看手表,十五分鐘已經到了,但我沒有向學長要手機,只是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大玻璃窗。

倒影�的我,頭髮散亂,臉頰濕透,雙眼浮腫,鼻子也是腫的,奇醜無比。

這就是我從高三開始,將近四年的光陰,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的下場。

「好淒慘的臉。」學長湊了過來,「妳確定要這副樣子去見尤瀚平嗎?不知道他看到妳會是什麼表情?」

「……」

「如果妳真的相信妳跟尤瀚平還有未來的話,手機在這�,」他掏出手機放在我面前,「別客氣,愛講多久都行。」

我接過手機,按下號碼,卻遲遲無法按下撥號鍵。

我們真的有未來嗎?

我曾經問過尤瀚平,對未來有什麼打算。他回答:「我只活在現在,不想管未來。」

連我的未來,他也不管。

我到底要跟他說什麼?

學長看我盯著手機發呆,說:「怎麼,不打嗎?好吧,我幫妳打。我要好好臭罵他一頓。」說著就把手機奪回去,按下撥號鍵。

我嚇得大叫:「學長,不要打,拜託你不要!」

學長沒有理我,只顧注意電話。「響了五聲嘍,應該快接了吧?」

我的眼淚再度飆出來,「不要找他啦!你快點幫我叫車,我要回家!」

聽了這話,他才把電話掛掉,對我露出笑容。

「怎麼不早說呢?」

坐上計程車的時候,我下了決心,明天要打電話給言梓書,跟他約時間去參觀他上班的動物醫院。

熱情如火跟相敬如冰,我選擇後者。因為學長說他愛我,言梓書沒說。

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聽到「愛」這個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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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7-29 23:21:57

第二章



再怎麼乾柴烈火的戀情,最後都註定變成灰燼。既然如此,乾脆兩個人平平淡淡不痛不癢地過日子就好。



「喂,蓮子酥,快來幫忙縫傷口!」

「這隻讓你包紮!」

這天言梓書休假,本來只是帶我去動物醫院跟同事打招呼,不料來了好幾個急診,他馬上就被抓去幫忙,把我一個人晾在接待室�。

我並不覺得無聊。一來院長胡醫師養的黃狗在我腿邊蹭來蹭去撒嬌,我光是幫牠抓癢就忙得不亦樂乎。二來看著診療室�忙來忙去的醫生和助理,心�有種莫名的平靜。

好不容易把病患處理好,言梓書走出診療室,朝著我苦笑。由於剛剛的忙亂,他的衣服皺成一團,上面沾著許多不明液體,手上又多了一些傷口,但是他的表情很愉快,雙眼炯炯有神。

「不好意思,讓妳等這麼久。」他沒有靠過來。

我搖頭,「沒關係。他們為什麼叫你蓮子酥?」

「那是我高中時候的綽號,胡醫師是我高中學長,所以就沿用了。」他說:「還有一件事很抱歉,妳得自己回家了。剛剛的狗得了傳染病,又噴了我一身──千萬別問我是被什麼噴的。我身上現在臭得要命,而且還有病毒,不能靠近妳。」他抓抓頭,「真是報應。休假不好好休假,偏偏要跑回工作場所,下場就是這樣。」

我微微一笑,再次感到奇妙的平靜。

獸醫跟攝影師真是完全不同的人種呢。攝影師一心想要把片刻的美麗凝結在鏡頭�,卻不肯面對放下相機之後的真實世界。而獸醫,無論寵物是可愛撒嬌,或是身染重病下吐下瀉兼咬人,都會認真看待牠們。

真好,讓人很放心。

我忍不住問:「如果將來我也生病了,吐得你一身,你會照顧我嗎?」

他很努力地思考了一下。

「應該是可以啦,只要妳保證絕對不咬壞我的鞋,還有不可以偷吃我媽養的金魚。」

「神經!」

我「噗哧」笑了出來。已經有多久沒有笑過了呢?

今天很難得,我的心情一直維持到自家巷口都還蠻愉快的。但是一看到站在樓下的人,一顆心立刻往下沈。

「學長。」

「妳好像很不想看到我。」

「沒有啊……」

「不要緊張,我只想問妳一個問題,問完就走。妳現在還認為妳不需要暖蛋嗎?」

我忍住心口的煩燥,淡淡地說:「我把暖蛋送給我媽了。」

「香香,不要再逞強了,妳一個人根本撐不下去。那天晚上當妳崩潰的時候,妳媽幫妳挑的那個獸醫在哪�?」

天啊,小藍把我告訴她的事全部向他報告了。

「學長,那晚謝謝你的幫忙,我以後不會再犯那種錯了,請你不用擔心。」

學長搖頭,「不管妳說什麼,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妳被尤瀚平逼瘋……」

我再也受不了,怒氣從口中爆出。

「夠了!我光聽到那個人的名字,頭就快裂開了,你還一直講一直講!我才會被你逼瘋呢!」

他並沒有被我的怒火嚇到。

「既然妳連聽到名字都受不了,為什麼那晚還要跑去見他呢?」

我咬緊牙關,為什麼我那晚偏偏被他逮到?

「你不是說只問一個問題嗎?」

「沒關係,妳不用回答我,有空的時候問問自己就好。」

我撐不下去了。「抱歉學長,我剛跟男朋友約會回來,有點累。今天就不請你上去坐了。」

「好奇怪,居然有這種約完會不送女朋友回家的男人。」

「不是這樣……」

他打斷我的反駁,「我沒有問問題,只是在自言自語。接下來的也是自言自語:如果那個男人聖誕節沒有為妳安排活動的話,歡迎打電話給我,我至少可以請妳喝杯熱奶茶。拜拜。」

我走進大門,覺得頭痛欲裂。



我打話給小藍。

「小藍,拜託妳,不要把我的事告訴學長好嗎?」

「妳又沒叫我保密。」她很委屈。

「不是保密,只是……我不想讓學長知道。」

「妳真的很奇怪耶,學長到底哪�不好?他對妳這麼癡情,妳一點都不感動嗎?」

「我都已經有男朋友了,再感動也沒用。」

「妳跟那個獸醫系的才剛認識,就算分手也不會怎麼樣。妳要是怕爸媽傷心,就帶學長去見他們嘛。他們應該也會喜歡他才對。」

沒錯,祥霖學長是標準的有為青年,舉止也很有教養,一定很有長輩緣。但我就是完全不想跟他在一起。

我沒辦法回報他的心意,光是看到他眼�的關切就讓我肩頭沈重,萬一傷害了他,心理壓力一定會把我壓垮的。

為什麼我已經傷得這麼重了,還要滿心愧疚?

「總之我現在要跟學長保持距離,麻煩妳盡量不要跟他提到我。」

小藍沒有回答,話筒�一片寂靜。

「喂,小藍?」

電話斷了。

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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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7-30 22:50:45

正如學長所說,我跟言梓書耶誕節沒有計劃。耶誕節是我最想忘掉的節日,更不想出門去看全世界的情侶卯起來曬恩愛放閃光。

但是,到了二十四日的傍晚,我開始渾身不對勁。

大家都在開心慶祝,我卻只能關在家�,跟爸媽一起看韓劇。

好悲慘,悲慘到無法忍受……

天色漸黑,我越來越焦躁。

要是我又像上次那樣,半夜發瘋跑出去怎麼辦?

我厚著臉皮打電話給言梓書。

「嗨,香香,耶誕快樂!有事嗎?」他的聲音很開朗。

「我……我……」吞吞吐吐了半天,我衝口說出:「你可不可以帶我去沒有人的地方?」

話一出口,我就恨不得把嘴巴縫起來。聖誕夜�沒人的地方,大概只有公墓了。

誰知他爽快地說:「這還不簡單?包在我身上!」

四十分鐘後,他來接我。

「上次真抱歉,帶妳去動物醫院還放妳鴿子。」

我說:「沒關係啦,在美術館我也放過你鴿子,剛好扯平。」

他點頭,「嗯,我們可以來組一個賽鴿協會了。」

我大笑,「神經啊!」

決定跟他在一起之後,我發現我對他的第一印象有誤差,他並沒有那麼乏味,跟他聊天也愉快多了。就算我們並不相愛,也可以很輕鬆地相處。如果將來真的必須分開,應該也不會太傷感情吧?

跟言梓書並肩走出樓下大門,我赫然發現學長站在十公尺外的大樓門口,定定地看著我。

我輕聲驚呼,言梓書聽到了。

「怎麼了?」

我飛快轉開頭,「沒事,走吧。」

背對著學長走了很遠,我仍然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

學長,別再等了,回去吧。我心�默禱著,幫幫忙,快點把我忘了。求求你……



言梓書帶我來到一棟位在舊社區的公寓,屋齡看來至少有三十年。樓梯間狹小陰暗,到處都是壁癌。

雖然對住戶有點失禮,我還是忍不住懷疑,我們的目的地該不會是鬼屋吧?

爬了四層樓,我們停在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前,驚人的是,鐵門上被人潑了觸目驚心的紅漆,還有一行淩亂的字跡:「連王八,還錢來!」不過油漆和字跡也很舊了。

言梓書無視我錯愕的表情,低頭找鑰匙。我看見門邊貼著一張殘破的紙條,上面有一些很熟悉的字眼。

「法院封條?」

他頭也沒擡,「那個啊?已經失效了。因為房子太爛,拍賣好幾次賣不出去,只好撤封,債主真是可憐。不過也許過一陣子又會有人來查封了。這種事妳應該比我懂吧?啊,找到了。」

他拿出鑰匙,開了門。我的眼珠差點掉出來。

確實,被查封的房子在拍賣之前,屋主仍然可以使用,更何況查封已經撤銷了。但是,他手上有鑰匙就表示……

「這是你的房子?」不對,封條上的屋主姓連。

「當然不是啦。」他的笑容比聖誕老人還要開朗,「來,請進!」

進了屋子,我再次受到驚嚇。

屋�跟外面的破敗完全不同,布置得相當舒適。進門是一個客廳,�面幾乎沒有家具,三面全是書架和CD架,還有一台小小的音響和一個電視。地上鋪著顏色柔和的軟墊,還有靠墊和睡袋,可以席地而坐。

客廳再進去是一個小小的廚房,廚台上只放著一台咖啡機和電磁爐。旁邊是浴室,和一個關閉的小房間,據說是儲藏室。

「請坐,我去泡咖啡,要聽CD還是看影片都可以。」他走進廚房,「這�不開夥,待會再叫外送。」

我的下巴快要掉下來了。不管把強制執行法的條文背得多熟,我都沒辦法想像,我居然會在聖誕夜�,坐在一棟曾經被查封的房子�喝咖啡,房子外面還塗滿債主的怨念。況且言梓書不是屋主卻有鑰匙,實在太奇怪了。

「咖啡好嘍。」

隨著怡人的香氣,言梓書端著咖啡走出來,聲音輕鬆愉快,完全不像欠債的人。

現在才發現,這個人也有他神秘的一面。

「怎麼樣?這�沒有電話,沒有網路,屋主老早就跑路,債主也好久沒上門了,應該符合妳的需求吧?」

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他看到我疑惑的表情,笑了笑。

「我在讀大學的時候一個人住這邊,感覺還不錯。現在雖然搬回家住,有空還是會常常跑來。」

他根本沒有解答任何事情啊!而且這�離我們學校比他家還遠,為什麼要住這�?

不過我確實明白了一件事:他也有想要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的時候。

「我來這邊……真的可以嗎?」

「嗯?」他啜著咖啡,不解地看我。

「這�不是你的秘密基地嗎?」

他大笑,「沒那麼誇張啦!這�只是我休息的地方,有時候還會找朋友來聚會,如果有人從中南部上來也可以來過夜。不過說是秘密基地也沒錯,至少我媽跟老爹不知道我還會來這邊。所以要麻煩妳保密哦。」

他的另一個特色,就是從來不叫爸爸,而是「老爹」。很難想像這種一板一眼的人跟父親講話會這麼隨便。

「你住在這邊,不會遇到債主嗎?」

「當然會,碰過好幾次,場面超火爆的。可是我能怎麼辦?不是我欠的錢總不能叫我還吧?而且我那時只是個學生,想還也還不起。有一回還有人揪著我領子破口大罵,說要揍我哩。」

「那你怎麼辦?」

「不怎麼辦,就讓他揍啊。不過我很誠懇地提醒他,揍完我之後記得要消毒,因為我一整天都在照顧得了口蹄疫的豬,身上全是病毒,可能會傳染,那個人就趕快放開我跑掉了。」

我真不知該哭該笑,實在是太誇張了。

很顯然,欠錢的人是他的近親,但會是誰呢?據我所知,他父親在公司�是中上階級的主管,生活過得相當不錯,不可能會這麼慘。

難道是母親?也不對啊,言太太上次去我家的時候,看起來神清氣爽,也不像是欠債的樣子。

我驚訝的表情似乎讓他很得意,想多逗我一下。

「妳要小心哦,搞不好今晚也會有債主上門……」

話還沒說完,門鈴就粗暴地響了起來,而且連響好幾聲,我們兩個都嚇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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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7-31 21:51:03

「不會這麼準吧!」

言梓書看了我一眼才起身去開門,顯然有點後悔把我帶到這是非之地來。

門一打開,一個人帶著濃濃的酒味跌了進來。

「哈囉,蓮子酥,你果然在這兒……」

「胡狸!你跑來幹嘛?」

這人正是言梓書的老闆兼學長胡醫師,外號胡狸。他原本盛裝打扮,現在衣服卻亂七八糟,頭髮也一團亂,滿臉通紅,眼睛也是紅的。

「我不想待在家�,來你這兒睡一覺。啊,你女朋友也在啊?妳好,妳是那個……叫什麼……很像水果的名字……百香果小姐是吧?」

百香果……

我曾經不止一次被人叫成柳丁,被叫百香果還是第一次。

他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差點摔在茶幾上。言梓書連忙扶他坐好。

「你是怎麼了,喝成這樣?今天不是要跟瑾玟約會嗎?」他小心地問,「吵架啦?」

胡狸發出比哭還難聽的笑聲,「不止吵架,分手了!」

說著就開始發酒瘋,大哭大鬧,還差點吐在地上,幸好言梓書及時把他拖進洗手間解決。真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幾杯酒,或幾瓶。

從洗手間出來後,胡狸並沒有比較冷靜。

「她要分手,我那麼疼她,她居然要分手!沒關係,要走就走,這個東西我也不要了,直接丟了吧!」

他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戒指盒,推開窗戶就要往外丟,言梓書連忙將盒子搶下來。

「你冷靜點啦!哇咧,這麼大的鑽戒丟了還得了!」

盒子�的鑽戒的確不小,閃閃發光,戒台也設計得非常精美。要是真被他丟出去,後果不堪設想。

「都已經被甩了,還要戒指幹嘛?去跟空氣求婚嗎?」他又放聲大哭,「我安排驚喜求婚計劃了這麼久,到底是為什麼啊!」

「這樣吧,戒指我先幫你保管,等你明天酒醒了如果還想丟掉,我就不攔你,ok?」

「隨便,反正把那東西拿遠一點,不要給我看到!」

他又含糊不清地抱怨了一大串,反正好像是他女朋友跟別人搞曖昧之類的。最後他終於呼呼大睡,我跟言梓書都快虛脫了。

「真受不了。」言梓書搖頭,一臉歉意,「本來說好讓妳過個平靜的耶誕夜,結果又搞砸了,真不好意思。」

「沒關係,我習慣了。」反正我的人生一直在搞砸。

「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吧?我快餓死了,而且屋子�全是酒味。」

我們到巷口的小吃店吃了麵,順便八卦一下胡狸跟他女朋友的情史。我很想問清楚言梓書跟那間神秘公寓的淵源,卻問不出口。

吃完麵站起身,我還滿腦子疑問,沒注意到店員端著兩碗熱湯朝我走來。

「啊!」滾燙的熱水潑在我手背上。

「快過來!」

言梓書拉著我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沖我的手。冰涼的水緩和了痛楚,但是過不了多久,熱辣辣的感覺又回到手上。皮膚也開始紅腫。

潑到我的店員站在旁邊怯怯地說:「那個湯……剛起鍋,很燙……」

言梓書立刻決定,「去醫院吧。」



急診室�鬧哄哄的,顯然聖誕夜很容易出意外。

言梓書去幫我填資料,我獨自坐在等候區,旁邊坐了一大家子,好像是他們家的長輩跌倒,一群親戚全跑來探望,把走道擠得水洩不通。

四周很吵,我心�卻一片死寂。

浪漫的耶誕夜�,大家都甜甜蜜蜜,只有我帶著燙傷坐在急診室�等醫生。在這麼淒慘的時候,尤瀚平在哪�?他曾經說過,跟我在一起,每天都像在過節。現在呢?他是在跟哪個女生過節?這世界為什麼這麼不公平?

等了半天才輪到我看診,幸好沒有什麼大礙。

看完醫生,言梓書穿上大衣,臉色變了。

「不對,這不是我的大衣。」

我們在之前的座位區來來回回找了幾遍,就是找不到大衣。旁邊那家人已經走了。

「剛才我把大衣脫下來放在這邊,然後我去填資料,回來的時候就覺得衣服怎麼換了個地方。所以那時候就拿錯了?妳有注意到嗎?」

我慚愧地搖頭。那時我只顧自憐自艾,根本沒注意他的大衣。

「剛剛旁邊這家人�面,有個人的大衣跟我蠻像的,看來真的是被拿走了。慘了。」

我小心翼翼地問:「你的口袋�有放什麼貴重物品嗎?」

他露出一個不祥的笑容。

「有。胡狸的戒指。」

我的心臟麻痺了。

我們說好說歹,苦苦哀求,護士就是不肯告訴我們那家人的聯絡電話。

「我們有保密義務,不能透露病人的資料。我剛剛打去了,電話沒接。我們現在很忙,等有空再幫你們聯絡!」

鑽戒這種東西哪能等到她有空?

言梓書要我在旁邊等,他跟護士低聲講了半天,只看到護士無奈地歎了口氣,再度拿起電話,這回打通了。

言梓書快步走回來,「拿到地址了,我們過去吧。」

我很吃驚,「你怎麼說服她的?」

他輕笑,「我跟她說,我存了好久的錢,還標了兩個會才買到戒指向妳求婚,現在戒指要是拿不回來,我就沒有臉見妳,以後也活不下去了。」

我這才發現,他瞎掰的功力相當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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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8-1 21:32:52

明明是對方拿錯衣服,照理應該是他把大衣拿回醫院還我們,對方卻藉口一堆,說什麼要在家�照顧爸爸,不方便出門之類的,要我們把衣服送去他家。

最糟糕的是,等拿回大衣,卻發現口袋�空空如也。

言梓書小心地問:「請問,您沒有注意到大衣口袋�的東西嗎?」

那個拿錯衣服的先生理直氣壯地說:「沒有啊,我拿到就是這樣了。你掉了什麼東西嗎?」

「有個小盒子。那不是我的東西,是我老闆的,你確定沒看到?」

「沒有啊。」

我直覺他說謊,他一定是看到鑽戒起了貪念就私吞了。但是我們有什麼證據證明口袋�有鑽戒?要是他反過來說他的大衣�有更多錢被我們偷走,豈不是更糟糕?

我們無計可施,只好告辭。

「我們去報警吧?告他侵占!」走進電梯,我這樣提議著。

「如果報警,可以去搜他家嗎?」

「應該是不行……」

他苦笑,「那就沒辦法了。」

我急得滿頭大汗,「那要怎麼辦?那戒指值多少錢?」

「我不懂珠寶,不過胡狸不會買便宜貨給瑾玟,尤其是訂婚戒指。所以至少要五六萬吧。」

五六萬……我眼前發黑。

為什麼他離開座位的時候,我沒有幫他顧好大衣?為什麼我滿腦子只有自己的事情?

為什麼我這麼沒用?

「我……我會幫你賠一半的!」

「說什麼傻話……」

話還沒說完,電梯停住了。

我現在才知道,人生的遭遇沒有最悲慘,只有更悲慘。

梓書按下緊急對話鈕,「喂,有人在嗎?電梯故障了,麻煩處理一下。」

沒有回音。他又呼叫了好幾次,還是一樣。看來管理員忙著過耶誕,沒空理我們。

我感覺到腦神經一根根斷線,眼淚湧入我的眼眶,手上的燙傷原本在止痛藥的作用下稍微緩和,現在又像火一樣燒了起來。

燙傷。

弄丟戒指。

厚著臉皮不還戒指的無賴。

故障的電梯。

還有那個無情無義的尤瀚平。

夠了!

我舉起沒受傷的手,狠狠朝電梯門搥下去。很痛,但是我不管。

「搞什麼鬼啊!幹嘛全世界都跟我過不去!我哪�對不起你們了,為什麼要這樣整我!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們這些混蛋!我再也受不了了!放我出去!」

「香香,冷靜點,妳會受傷……」

我不理他,繼續破口大罵。

「尤瀚平!你看我這麼倒楣,你開心了沒有?你爽了沒有?反正全世界就你最爽啦!愛翹課就翹課,不升學就不升學,愛辭職就辭職,別人都得配合你就對了!憑什麼你可以為所欲為,我就得這麼委屈?會拍照有什麼了不起?你是才子又怎樣?才子全是中二病的米蟲!你這混蛋,為什麼不去死一死!」

吼到最後我已經沒了聲音,眼淚卻源源不絕。

站在我身後的言梓書默不吭聲,已經放棄勸我了。

這時電梯門外傳來聲音。

「小姐,小姐,妳沒事吧?」

我發狂尖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好好,我們已經打電話叫消防隊了,他們馬上來,妳不要緊張!」

我全身虛脫,坐倒在地上。

言梓書說:「他們找消防隊耶,搞不好記者也會來哦。」

天哪,越來越離譜了。

言梓書從我肩上遞來面紙,我低聲道謝接過,不敢回頭。

現在我滿臉鼻涕眼淚,絕對是比鬼還可怕,這模樣還是別給他看到的好。

話說回來,剛剛一場大鬧,我在他心中早就半點形象也沒了。

走出電梯之後,他鐵定會從此消失在我面前。

媽,對不起,我把妳精心安排的對象嚇跑了……

「謝謝妳。」言梓書說。

我莫名其妙,「為什麼要謝我?」

「我最近常常做一個惡夢,夢到我卡在電梯�出不去,電梯忽上忽下,就是不肯停,連電燈跟空調都壞掉,最可怕的是,居然還有女鬼從鏡子�浮出來,每次都嚇得我半死。剛剛電梯停住的時候,我還以為我惡夢成真了。要不是有妳在,我一定會崩潰。」

我哭笑不得,「你不覺得夢�的女鬼可能就是我嗎?」

「當然不是。女鬼都是一臉不懷好意的陰笑,不像妳這麼真情流露。」

「真情流露?是歇斯底里吧。」

「歇斯底里也是活著的證明呀。」

我苦笑,「你弄丟那麼貴的戒指,還有心情胡扯啊?」

是啊,他弄丟好友兼老闆的重要物品,心情一定壞到不得了,我居然還在他面前哭哭啼啼?

我實在很想鑽進電梯牆壁�,再也不出來。

「我的心情是其次啦,戒指雖然很貴,只要省吃儉用一點,總有一天會還清。只是胡狸在耶誕夜被甩,連戒指都弄丟,打擊一定更大。」

我腦中浮現一個念頭,「如果我們有辦法勸他女朋友跟他和好,他應該會比較開心吧?」

「那當然。瑾玟可是他的心肝寶貝呢。」

很好,只要胡狸開心,應該會放言梓書一馬。

「等我們出去,就馬上去找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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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8-2 22:02:12

由於我的鬼哭神號驚動了住戶,通知了消防隊,這棟大樓馬上就變得比耶誕夜約會勝地還熱鬧。正如言梓書所料,連記者都來了。

消防隊忙了快一個小時,終於還我們自由。

一出電梯,馬上就有攝影機朝我們狂拍。真的是丟人丟大了。

向救命恩人道謝之後,我們拖著疲憊的身體,直奔胡狸和瑾玟的家。

才剛下計程車,就看到一個穿著白洋裝的女子從大門走出來。正是我們要找的人。

「嗨,瑾玟!」

言梓書快步朝她走去,但是瑾玟只看了他一眼,就快步朝反方向走開。顯然她不想看到任何跟胡狸有關的人。

「瑾玟,等一下,我只想跟妳談一談……」

瑾玟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跳上路邊的一台計程車離開。

「慘了……」

言梓書歎了口氣,我推他一把。

「發什麼呆?追上去啊!」

我拔腿狂奔,決定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攔下車上那個女孩,即便我根本不認識她。

忽然腳下一扭,我重重摔倒在地上。新鞋的鞋跟斷了。

這雙鞋我很早就看中了,卻因為超過預算一直沒買。逮到尤瀚平偷吃以後,我二話不說衝到鞋店買了下來。

如果我註定得不到心愛的男孩,至少我要得到這雙鞋。

現在連這雙鞋也報銷了。

「香香!」言梓書趕上來,「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我沒回答,只是呆呆地看著折斷的鞋跟。

「你們還好吧?」

站在我們面前的,是剛從計程車上下來的瑾玟。



我坐在胡狸和瑾玟的公寓�,用瑾玟給我的熱水袋敷腳踝,眼睛仍然盯著壞掉的鞋。

上次在醫院�跟我很要好的黃狗,現在快樂地依偎在言梓書腿邊,一面享受他的撫摸,一面聽瑾玟抱怨著胡狸的不是。

「他說農曆春節要去關島,我說不行,那時候要跟老闆去日本出差,他就發飆了,說什麼我只重視工作不重視他。奇怪,領人家的薪水,老闆叫我去開會我能說不去嗎?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一樣自己當老闆!」

言梓書說:「妳老闆是男的吧?所以他不放心。」

「拜託,那是工作耶,幹嘛想得那麼下流?難道就因為他喜歡亂吃醋,我就得辭職嗎?」

「可是胡狸一直覺得妳老闆在打妳的主意,現在妳又要跟他單獨出國,他當然怕那男的對妳出手。」

「那我就不會拒絕嗎?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啊?我又不是他,年紀一大把了還這麼幼稚!」

我衝口而出,「他心�住著一個拒絕長大的小男孩。」

另外兩人回頭看我,「什麼?」

我很窘,「沒事,只是突然有感而發,妳繼續講吧。」

「不用客氣,妳也遇過這種男人對不對?快點,說來聽聽。」瑾玟一臉同仇敵愾,彷彿找到盟友。

彷彿內心某個開關忽然扭開,我無法克制地全盤托出。

「我男朋……前男友。有一次我罵他幼稚,他回我說:『沒錯,我心�就是住著一個拒絕長大的小男孩。妳如果愛我,就該連這個小孩一起愛。』」

「不要臉!」瑾玟一臉厭惡,「妳怎麼回答?」

我搖頭,「我不曉得該怎麼回答。」

「傻瓜!妳幹嘛不回他『我心�也住著一個白雪公主,你如果愛我就該騎著白馬來接我』?」

我苦笑,「這我還真的沒想到。」

言梓書問:「他做了什麼幼稚的事?」

我聳肩,「很多啊,數不清了。比如說,他在學校的時候就三不五時翹課,理由是『今天的天氣適合外拍不適合上課』,老師都氣得要死。」

言梓書噗哧笑出來,「很帥啊!這就叫藝術家性格吧。」

「是啊,我那時超崇拜他的。畢業以後他也沒考大學,因為他覺得學校會扼殺他的才能。我是沒什麼意見啦,但我爸媽非常在意,一直逼著我換男朋友。我有一次在他面前說溜了嘴,他說:『那妳就換男朋友好啦,因為我絕對不會為任何人改變!』」

瑾玟很不屑,「沒必要講成這樣吧?」

「其實我也不想改變他。只是另外一點我很介意,他看到上相的女孩,就會很積極去找人家當模特兒,等照片拍完,手機�就會多出一堆曖昧的簡訊。我拜託他收斂一點,他卻說我想太多,他喜歡的是那些女孩在鏡頭�的樣子,對真正的她們沒有興趣。可是他這樣說我反而更難過,因為我當初也是當他的模特兒才跟他在一起。」

言梓書安慰我,「這就表示妳跟那些女孩不一樣嘛。那麼多模特兒,只有妳當上他女朋友。」

「是啊,我當女朋友,其他人當他的床伴,還被我當場抓包。」

瑾玟冷笑,「好純真的小男孩啊!」

言梓書說:「其實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只是……」

瑾玟朝著他發飆,「對啦!你們男人都一樣!言梓書,你一定也想說,你心�也住著一個不想長大的小男孩,跟你在一起的女生就得多多包容吧?是不是啊?」

言梓書苦笑,「很遺憾,我心�只有小老頭,沒有小男孩。」

「哼!男人都一樣爛啦!」

不妙,明明是來勸她跟男友和好,卻變成男朋友批判大會,我這不是越幫越忙嗎?

言梓書心平氣和地說:「香香的男朋友確實很可惡,但妳不覺得你們家胡狸比他好多了嗎?他跟妳在一起以後,就沒再多看別的女人一眼了。」

「那又怎麼樣?因為他沒劈腿,就可以不尊重我的工作嗎?我有叫他獸醫診所不準請女助理,不可以給女客人的狗看診嗎?」

「那妳至少給他個機會,好好教育他一下嘛,他也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誰有那個閒功夫去教育他?我又不是他老媽!女人的青春有限耶,等他求婚等了N年等不到,只等到一肚子火……」

我插嘴,「他有打算要求婚啊,就是今天晚上。」

瑾玟跳了起來,「真的?」

言梓書點頭,「對啊,戒指都買好了,要是妳沒跟他吵架,現在就戴在妳手上了。」

結果現在弄丟了。這話他沒說出口。

「他在哪�?帶我去見他!」



回到秘密基地,看著言歸於好的胡狸和瑾玟甜蜜相擁,我鬆了一口氣,心情卻非常複雜。

瑾玟真的很直率,不高興就嗆聲,想要的東西就毫不客氣地爭取,胡狸還是死心塌地愛她。我對尤瀚平處處容忍,委屈自己配合他,他卻不把我當回事。

難道對心愛的人溫柔體貼也是錯誤嗎?

「喂,胡狸。」瑾玟依偎在胡醫師懷�撒嬌,「聽說你有東西要給我,是不是該拿出來了?」

胡狸回頭問言梓書,「欸,那個東西是不是在你那�?」

該來的終於來了,我和言梓書都深吸了一口氣。

「胡狸,真的很抱歉,我不小心把你的戒指弄丟了。我一定會賠償……」

我搶著說:「不是他的錯,我沒有幫他顧好大衣,讓我來賠吧!」

「哪有這種事,妳又不是顧大衣的小妹。」

「我還是有責任啊!至少要賠一半。」

「不行啦!」

胡狸打斷我們,「既然這樣,你們一人給我五百塊好了。」

什麼?弄丟鑽戒賠五百?

看著我們兩個疑惑的表情,胡狸不以為然地搖頭。

「那個戒指是假的啦。因為要給瑾玟驚喜,不能帶她去選戒指,所以先拿假的求婚,再一起去買真戒指,這年頭很流行這種作法。」他一臉無辜,「我沒跟你們說過嗎?」

假戒指。我們居然為了一個假戒指受盡折磨,還上了新聞。

言梓書嘴角抽動,顯然他的腦神經也斷了。

他低聲問我:「我可以扁他一頓嗎?」

「呃,不好吧。」

「我會幫妳搥他兩拳的。」

我爽快地說:「那就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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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8-3 21:32:40

第三章



原本以為跟你在一起,我的人生就會像死水一樣平靜,再也沒有任何波瀾。

沒想到我們的相遇,帶來更多波折。



聖誕節的下午,梓書到我家來,向我爸媽道歉。

「伯父伯母,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昨晚害香香卡在電梯�,鬧到上新聞,而且還弄到半夜一點才回家。請你們不要怪香香,這都是我的錯。」

聖誕夜的鬧劇之後,我們去超商買了一瓶酒,慶祝胡狸跟瑾玟訂婚,然後我就回家了,大老遠就看到爸爸在樓下等我。進門後當然是一場痛罵,媽媽還想打電話去罵梓書。但是看到我手上的燙傷和報廢的鞋,又聽到我害梓書差點弄丟老闆的鑽戒,他們的怒氣就少了一半。再看到他登門道歉,另一半也消失了。

「你別這麼說啦,我們才抱歉哩,我家香香老是笨手笨腳,又常常心不在焉,給你添了麻煩。就像現在,又關在房間�不曉得幹什麼。」媽媽朝著我房門大叫:「香香,妳在幹什麼?梓書來了,還不快出來?」

我原本躲在門後偷聽,一聽到這話立刻跳了起來,背起背包衝出門外。

「我有事要出去一下!」

爸說:「怎麼會挑這時候出門?梓書來看妳了啊。」

「不好意思,我很急。梓書,拜拜。」

不等他回答,我逃難似地衝出家門。

昨晚,當胡狸求婚成功的興奮消退之後,我被強烈的羞愧淹沒。

我不但在電梯�發瘋,還在瑾玟和梓書面前訴苦,大談自己失敗的戀愛史。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話那麼多要幹什麼?梓書跟我認識不到一個月,瑾玟還是第一次見面!真是太丟人了!

因此,我只喝了一小杯酒,就立刻跳起來告別。瑾玟留我多喝幾杯,我堅決拒絕,原本熱烈的氣氛立刻冷了下來,最後梓書只好送我去搭車。到我坐上車為止,我完全不敢正眼看他,連跟他道別都做不到。

我想我大概沒臉再見他了。就算他心地善良不會取笑我,我也無法原諒長舌又沒腦袋的自己。



「哇,妳的聖誕夜真是熱鬧耶。」小藍興致勃勃地說。

我只能苦笑。

由於我跟梓書的電梯慘劇上了深夜新聞,很多同學都看到了,我一個早上被追問了好幾次。這幾天一直跟我保持距離的小藍,也跑來找我聊天。

「我有稍微瞄到妳男朋友,長得還不錯,可是妳的臉色好難看。妳有幽閉恐懼症嗎?」

「應該是吧。」我含糊地說。總不能告訴她我在電梯�抓狂大罵尤瀚平吧?

「那麼,妳男朋友看到老闆求婚成功,他自己有沒有什麼表示?」

「要表示什麼?」我不懂。

「結婚啊。」

我失笑,「拜託,我們才認識沒多久耶。」

「可是他已經畢業,開始工作了不是嗎?這個階段的男生交女朋友不是都以結婚為前提?如果不想結婚的話,為什麼要讓爸媽介紹對象?」

我呆了一下,她說的也有道理。

「沒那麼快啦,至少也要等我畢業。」

最重要的是,經過聖誕夜的慘劇,跟我之後的差勁表現,他還會要我嗎?

「也就是說,妳畢業以後真的會跟他結婚?如果他求婚的話?」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應該是吧。」

男女交往到最後,本來就只有結婚或分手的選項。不過眼前分手的可能比較大。

「很可惜耶!不是應該先拼個執照或當上司法官嗎?」

我苦笑,「我沒有那麼強的事業心,只要有個穩定的工作就行了。」

「所以妳真的很喜歡那個獸醫嘍?」

我一時語塞。

「呃,他很體貼,而且還蠻風趣的,跟他在一起很愉快。」

我沒說謊,這些都是梓書的優點。但是我現在只有一個念頭:好好念到畢業,好好找個工作,再找個條件恰當的男人結婚。喜不喜歡,早已不在我的考量範圍內了。

「這樣不夠吧?妳是不是應該多了解他一下?比如說,他是獸醫嘛,會不會愛心過剩,家�養一堆貓狗?妳要是嫁過去,光吵都吵死了。」

「沒有啦。他有提過,他媽媽養了一隻貓,非常得寵,不會允許其他寵物跟牠爭寵的。他還說,連他這個兒子地位都不如那隻貓呢。」我不禁失笑。

「好吧,還有一個問題。萬一,只是萬一,他是同性戀,只想隨便找個女人結婚向爸媽交代,妳要怎麼辦?」

小藍向來不愛管別人的閒事,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意見特別多,而且一針見血。

我無言以對。以前看報導,看到有人為了隱瞞自己的性向而結婚,拿配偶當擋箭牌,糟蹋人家的人生,總是覺得不以為然。但是,現在的我不也是想隨便抓個男人向父母交代嗎?

「如果真是這樣……也沒關係。」

「什麼?」小藍瞪大了眼。

我心虛地說:「人跟人在一起不就是這樣嗎?彼此談得來,可以互相照顧就行了,其他的事情不要太強求。就算跟同志在一起,也比自己一個人來的好。」

小藍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香香,妳講話好像老太婆哦!」

是啊,這就叫未老先衰吧。

我的心�也曾經住著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她相信真愛,也相信付出會有回報。

這個小女孩已經死了。被一個拒絕長大的小男孩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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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3-8-4 19:27:18

我鼓起勇氣,邀請瑾玟喝下午茶。這實在是很魯莽,我跟她完全不熟,而且她已經出社會那麼久,我卻還在念書,生活經驗天差地遠,根本沒什麼好聊的。最重要的是,看到她那麼幸福,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悲慘。

但是,有件事我真的很想問她。

瑾玟搭胡狸的便車來到咖啡店,兩人還濃情蜜意了半天才道別。胡狸從車窗向我招手。

「掰掰,蓮霧小姐!」

我為什麼又變成蓮霧?

不出所料,瑾玟一見面就大談自己準備婚禮的進展,幸福的光采刺得我眼睛都快瞎了。

我一輩子都不會這麼快樂地籌備婚事,頂多是隨便去登記一下,連婚禮都免了。

瑾玟講到一個段落,終於停下來喝茶,對我露出了然的笑容。

「抱歉抱歉,一時興奮過度。妳不是專門請我來放閃光的吧?一定是有事要問我。」

沒錯。

我還沒開口,她又開始滔滔不絕。「放心,我一接到妳電話就料到了,所以準備很充分,抓著胡狸把言梓書的底細全問出來了,妳盡管問吧,能說的我都會告訴妳的!」

原來她以為我要打聽梓書的事情,其實不是。

「呃,我……」

「說來也許妳不會相信,胡狸說啊,言梓書那小子高中的時候叛逆得很,動不動打架鬧事,脾氣超暴躁的,現在倒是乖得像隻羊一樣。胡狸說,當言梓書回去參加社團聚會的時候,大家都還以為他是別人冒名頂替的哩。」

她說著就咯咯笑了起來,完全沒注意到我尷尬的表情。

「還有還有,言梓書在大學�交過幾個女朋友,但是每次都不到半年就被甩了。所以胡狸說,拜託妳好好對待他,不要讓他老是那麼可憐。」

「為什麼呢?」我想不通,「梓書那麼溫柔體貼,女生應該都很喜歡他呀。」

瑾玟不再笑了,而是深深地看著我,「妳真的沒感覺嗎?」

「咦?」

「言梓書雖然溫柔體貼,但是跟別人之間總是隔著一層,沒有人知道他心�在想什麼。這種人剛開始也許很討人喜歡,可是日子久了就讓人很受不了。我跟他不算熟,就連我都注意到,他有時候會看著遠方,魂都不曉得飛去哪�。」

我的確沒注意到,因為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看著遠方發呆的人是我。

她苦笑一聲,「哎呀,本來是要跟妳說他好話的,怎麼說到這�來了?再怎麼說,言梓書都是個值得交往的對象,妳就多花點時間,好好了解他吧。兩個人在一起本來就是要用心去了解呀。」

我衝口說出,「妳為什麼會這麼幸福呢?」

看到她錯愕的表情,我連忙解釋,「不,我是說,妳是怎麼做到的?我一直以為,只要認真付出,感情就會更堅定,但是事實根本不是這樣。而且,現在還有一個男生對我很好,我卻只覺得他很煩。難道為喜歡的人付出是錯的嗎?難道應該要虐待喜歡的人,才能得到他的心嗎?這樣太奇怪了吧!」

瑾玟微笑著喝茶,手上的鑽戒閃閃發光。這回可是真鑽。

「妳是覺得我虐待胡狸嗎?」

我連忙更正,「不,不是,我是說……好像不可以對男朋友太好……」

這話也不對,好像說她對胡狸不好。真是越描越黑!

「對不起,我很不會講話。我……我只是想不通,我到底做錯什麼,為什麼人家要這樣對待我。我好怕會一輩子孤伶伶一個人……」

她失笑,「妳現在講『一輩子』未免太早了吧?人生的變化是很多的,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麼樣。老實告訴妳,我跟胡狸剛認識的時候,對他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根本想不到我會跟他在一起八年,甚至還要結婚。」

「我也知道未來變化很多呀,但是,要是越變越差怎麼辦?要是我永遠找不到對的人怎麼辦?」

我講得太激動,有點喘不過氣來,真是太丟臉了。

瑾玟反問我:「怎樣才叫『對的人』?」

我答不出來。

她歎了口氣,「講得難聽點,我也不知道我跟胡狸以後會怎麼樣,我只知道現在我們很幸福,我要盡全力維持下去,越久越好。人不都是這樣?當妳愛上一個人的時候,妳就會認定他是對的人。既然是對的人,妳就應該全心全意對待他,不是為了巴結他,是因為這樣才對得起自己。就算事後證明他不值得,那也不是妳的錯。妳只要離開他,再去找下一個人就行了。」

「我……做不到。好累……」

「怕累的話,妳也可以學著擺架子,對喜歡的男生愛理不理,讓他把妳捧在手心,妳就單方面只接受不付出,如果妳覺得這樣子就是幸福的話。」

我垂著頭,這種事我也做不到。

搞了半天,我還是得不到解答。

瑾玟凝視著我半晌,說:「順便問一下,那個對妳很好讓妳覺得煩的男生,應該不是言梓書吧?」

我搖頭。

「好,第二個問題。讓妳念念不忘的是那個長不大的前男友,纏著妳讓妳心煩的是另一個男生;那麼對妳來說,言梓書到底是什麼人呢?」

再一次,我無言以對。



回到家,我收到兩張卡片。一張是祥霖學長寫的,而且是手製的。

〝香香:

     那天晚上,我本來想在妳家樓下等到妳回來為止,看到妳父親下樓來等妳,為了避免他誤會,我只好先走。後來在電視上看到妳臉色蒼白走出電梯的模樣,我很心疼,也很自責,為什麼當妳有困難的時候,我不在妳身邊?我知道妳受了傷害,不敢再放開心胸去愛人,所以一再拒絕我。但是別忘了,我不是尤瀚平,絕對不會像他那樣對待妳。我會耐心地等待互相了解的時機來臨。現在我只想忠告妳:輸給寂寞的人常常會做出傻事,請妳好好考慮。

                                                         霖〞

自從拒絕學長的告白以後,我一直對他覺得很抱歉。但是現在,我心�的不滿也開始上升。

都已經拒絕那麼多次了,為什麼他還不懂呢?

「輸給寂寞的人常常會做出傻事」,既然如此,就算我答應跟他在一起,也一樣是「輸給寂寞」,一樣是傻事。他卻認定自己才是我的真命天子,未免自信過剩。

有種衝動想把卡片撕掉,但想到學長用那不甚靈巧的大手,小心翼翼在卡片上貼花邊的模樣,就於心不忍。

況且,在我最孤獨最寒冷的時候,是他給我一瓶熱奶茶。

我把學長的卡片放在一邊,拆開第二張卡片。是梓書寄來的。

〝邀請函

敬邀 謝允橙小姐   本週五與在下共進晚餐。傍晚六點在學校大門口見。

                                                                 言梓書〞

我笑了出來。搞什麼,弄得這麼正式,還「在下」哩!

收到卡片總不能不回覆,我硬著頭皮撥了他的手機。

他在上班,話筒�傳來貓狗的大合唱。

「你打個電話來就好了啊。」

「沒辦法,妳沒有手機,每次打去妳家都還要先跟妳媽媽聊半天,我都快沒話講了。」

他說:「所以妳可以來吃飯嗎?」

我猶豫了一下。為什麼要猶豫呢?條件這麼好的男人要抓住啊!

「好啊。」

這一刻,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冰冷的聲音:我真的輸給寂寞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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