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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2-9-5 20:05 編輯
前言:
幫傭的女兒是個假小子,
看到小小貴公子在哭鼻子,
這一年,她給了他光亮。
從此,他們一直是好哥們,
她從不奢望有不一樣的交集。
僅是站在哥們的立場,
她亦可以對他身心付出。
身邊的異性朋友,一個個莫名消失?
他的企業聯婚緊接而至,
讓她留住最後的尊嚴,轉身離開。
他的挽留,第一次落空。
究竟誰會對誰說——
愛人,別走。
楔子
邱卓自媽媽身後偷偷伸頭來張望。
好贊啊!眼前的房子簡直像是童話書中的城堡。那個高高的鐵門,竟然會自己緩緩移動打開呢。真是有意思!真想爬上去,讓它帶著自己一起移動呢。
媽媽熟門熟路地領著邱卓經過有著美麗石雕的噴泉,又繞過綠陰片片的庭園,沿著鋪滿鵝卵石的小徑筆直走向那一扇高到邱卓仰起頭都看不到邊邊的銅門前。想到自己就快要進入城堡了,邱卓小小的心臟也跟著快速驛動起來。
一位頭髮花白、笑容和藹的伯伯在媽媽打響門鈴後,微笑著為他們打開了門。
「小卓,快叫華伯。」媽媽輕聲催促著。
「華伯好。」搔著自己齊耳的短髮,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已探向華伯身後的華美與奢侈。
「真是乖巧。」華伯伸手拍了拍邱卓的小腦袋。
「小卓,媽媽去把包包放好。你在這裡乖乖等著哦。」知道自己孩子的頑皮,所以臨走前仍不忘叮囑。
「小卓會乖,媽媽你放心去啦。」邱卓邊不耐煩地向媽媽擺手邊瞄向客廳中間那架漂亮的水晶鋼琴。
好美的玻璃琴。在幼兒園的老師琴彈得可好了。但是幼兒園那架琴跟眼前這架比起來,簡直就像是個笨重的舊木盒。嘻嘻,自己還常常趁老師不在,用拳頭去捶那個「舊木盒」呢。不過眼前這架琴……會是誰用這架琴呢?一定是個姐姐吧。想著,邱卓臉上露出癡癡的笑來,一定是像童話公主般,穿著一襲白裙的漂亮姐姐。
想著想著,小腳不自覺移向了那架水晶鋼琴。
只想彈一下,彈一下就夠了。小小的胖手已伸向銬漆如白玉般完美的琴鍵。卻在快要碰到的剎那,被一個清亮的聲音喝住:「你是誰?為什麼要碰我的琴?」
邱卓瑟了瑟,如被火灸般連忙縮回手。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到一個一身純白,如雲中走出的人兒。不過,不是公主,而是個比自己略高一個頭的小男生。
怎麼會是男孩子,失望的同時不由高高昂起頭來,「我是邱卓啊,你又是誰?」
被反詰的白衣男孩顯然從未遇到過這樣無禮的頂撞,不禁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並露出一抹譏誚的笑,「我才不告訴你這個假小子呢!」
第1章(1)
什麼嘛,小鬼十歲的生日竟然這樣隆重操辦!又是登報又是宴請的。有錢人家還真是麻煩。想自己十歲生日時,媽媽才給自己買了一個一百塊不到的蛋糕,照樣感動到眼淚都掉下來。慶祝生日這種事,講的又不是排場,而是心意。
懶得跟著眾人屁顛屁顛地去忙前忙後。好不容易盼來的暑假,才不想因為那個小鬼而浪費了呢。最喜歡這噴泉旁邊的長凳了。翹著二郎腿優哉遊哉地枕手而睡。嘻嘻,大樹底下正好乘涼。
正開心得想哼小調,卻被眼前突然漫開的一片光亮刺得睜不開眼。
「小鬼,把草帽還給我。太陽這麼大會曬出雀斑的啦。」一手擋著透過樹隙射向自己的陽光,一手伸向那個拿走自己遮陽帽的人。想都不用想,自然是那個頑劣的小壽星在搗蛋。
「假小子還會怕有雀斑嗎?」悅耳動聽的男聲在悶熱的夏中緩緩溢開,宛如微風熏人。
「紀……紀澤脈!」賴在長凳上的人倏地跳了起來。視線沒來得及調整,只看到兩隻修長的指上正拈著自己的草帽。突然想到自己早上還沒梳頭呢。連忙以手代梳胡亂地抓順自己的雞窩頭。同時,調高視線,直直對上了立在面前的傢夥。
真的是他沒錯。他不是應該在美國才對嗎?兩年不見,他竟然又長高了,原本一直都只差一個頭而已,現在竟然比自己整整高出一截了。真是鬱悶啊。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黑眸打量著她寬鬆的格子襯衫和褲管隨意捲起的褪色牛仔褲,語氣中混入一絲嘲諷。
不客氣地自他手中奪過帽子,歪斜著往頭上一蓋,「總比你由模範生變成翹課生來得好吧。」
說著昂頭去看他。卻在觸到他含笑的眸時,心下微微一怔。這眸,是什麼時候變得這般深邃了。以前年紀太小,不懂什麼叫氣質,可現在的他,那活脫脫好萊塢舊片中走出的軍官模樣,讓她這個對男人好看與否從來都分不清的人也不由得感慨——真是很有氣質。
「你一個高中生都可以悠閒地曬太陽,我這個大學生為什麼不可以為弟弟的生日請假一天呢。」說時的神情那樣踞傲,顯然是鄙視她剛才的郎當樣。
「喂,聽說哈佛的課程很難,你這樣翹課不怕畢不了業嗎?」故意拿話激他。
「你以為我是邱卓嗎?」他悠悠地把話頂回來。
憤憤地白了他一眼。邱卓很遜嗎?真是的,就算他長高了很多,人也越來越帥了,可是那副瞧不起人的有錢人家少爺的醜惡嘴臉可是一點都沒變。不就是紀老爺子的長孫,紀氏企業未來的繼承人嘛,說到底也就是銀行存折多了幾本,房子多了幾間,有什麼可襆的。
「你這次回來,準備留幾天?」右手習慣性地想搭上他的肩膀,卻猛然意識到以彼此現在的身高而言,習以為常的姿勢已經變成了太過困難的任務。
黯然地收回了手。他同自己的距離真的是越來越遠了。十六歲的自己只是普通高中的高一學生,而十八歲的他卻已經是知名學府的大四學生。
暗笑自己這莫名其妙的傷懷。距離不是一直都存在嗎?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自己只是寄居的幫傭女兒。這是從第一次見面時便已瞭然於心的事實。
「明天就走。」他今天被爺爺從美國調回來,正是為了參加這個小堂弟的生日晚宴。提到堂弟,不禁納悶一直喜歡粘著邱卓的小傢夥怎麼到現在還沒現身,「對了,澤懷呢?」
「那個小鬼啊。還不是像跟屁蟲一樣粘著你那個歐陽表妹。」她搖頭歎息,一看到歐陽琳,立馬就把自己這個哥們給扔到一旁了,那小鬼還真是傷她的自尊啊。
「琳已經來了嗎?」俊美的臉龐露出一抹喜色,「那正好。省得再麻煩司機幫我把禮物送到舅舅家了。」
邱卓眼看著那個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興沖沖離開的人,不禁小聲咒罵起來,「和那個小鬼一樣重色輕友。看見美女,就都忘記我這個和你們青梅竹馬的哥們了。」
這是一場華麗的盛宴,城堡似的別墅成了燈光通明的光鮮舞台。衣香鬢影,看不盡的繁華與奢侈。
一身格子襯衫與牛仔褲的邱卓在華衣禮服間分外顯眼。不是搶眼,而是顯眼。
「麻煩,給我杯香檳。」有紳士微笑著揚手招呼她。
「謝謝。」有淑女微笑著將空杯遞給她。
「哥哥,我想要薑汁餅。」還有不長眼的小孩搖著她修長的腿要吃的。
天吶!累死了。
眼見著從五星級賓館請來的穿背心繫領結的那群傢夥像企鵝一樣托著盤子悠閒晃蕩。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這個被拉來臨時幫幫忙的人卻要忙到恨不能像哪吒那樣生出三頭六臂來。
「麻煩……」
一聽到這兩個字,邱卓的頭皮立刻陣陣發麻,可裝傻又不成,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過頭,擠著笑臉問:「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
「麻煩問一下,你們不需要穿統一的制服嗎?」
邱卓像看外星人般看著眼前這個有著健康小麥膚色的帥氣男生,想來應該也是哪家有錢人家的少爺吧,沒事不好好喝你手中的香檳,那麼多問題幹什麼?你那雙又黑又亮的眼睛難道是擺設嗎?沒看到我很忙嗎?
心下雖然抱怨了一大籮筐,可還是忍著性子解釋道:「我和那些企鵝不是一類的。」
企鵝?提問人似乎被她逗樂了,「那你是哪一類的?」
這個傢夥,笑起來還蠻帥氣的嘛。意識到對方很可能就是傳說中的美男子,邱卓頓時有了回答帥哥問題的好心情。
「KEN,你在這裡。」突然插入的悅耳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澤脈?你昨天不是還在美國嗎?怎麼回來了?」帥哥所有的注意力很快被「第三者」吸引,忘記了邱卓的存在。
「我怎麼回來的不重要。」紀澤脈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重要的是初蕾有沒有來。」
「她也來了?在哪裡?」帥氣的臉上驚喜之色頓現。
「我帶你去。」
邱卓眼睜睜看著剛才還同自己搭訕的帥哥就這樣被紀澤脈帶走了,錯愕得幾乎合不攏嘴,有沒有人可以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老天吶!好不容易有個識貨的帥哥為自己的中性魅力而迷醉,可自己還沒來得及發功,為什麼紀澤脈就突然出現了。他竟然這樣從自己面前拐跑了帥哥!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你是故意引開我的吧。」待走開一段距離,被稱作KEN的男孩黑眸微笑著對上身旁人。
「我以為你會急著想見初蕾。」同樣報以微笑,卻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初蕾當然是要見的。不過,剛才那個女孩子真的很有意思。」企鵝?真虧她想得出來。
「不過是幫傭的女兒罷了。」紀澤脈答得風輕雲淡。
「其實出身並不說明什麼。」
「千萬別讓我爺爺聽到這話。」說時,黑眸移向大廳正中那個軒昂長者。
「還是這麼崇拜你爺爺?」
「他值得,不是嗎?」
一手締造了紀氏企業,一生都牢牢主宰著這個龐大的商業帝國。爺爺是他心目中唯一的神。一個無人能逾越、高高立在雲端的神。
紀澤脈立在爺爺的門前,忐忑地伸出手來,卻又收回。對爺爺因為太過崇拜和敬愛,所以每次要單獨面對他時,心下總是會不由自主地生出緊張來。
「澤脈嗎?進來吧。」透過門縫,沈穩而深厚的聲音是習慣性的命令口吻。
「爺爺。」他推開門,含胸垂眸,未敢擡頭去看。
「過來吧。」
他恭敬地走到書桌前立定。
「明天就不用回美國了。」緩緩開口,仍是簡潔明瞭的命令。
「可是……我明天下午還有兩門考試。」
他不可以再缺考了,否則年底就修滿學分拿學位的計劃會徹底泡湯。
「考試的事不要再去想了。準備一下,下午去巴黎。」
「去巴黎?為什麼?」
他費解地擡起眼,只觸到爺爺那又深邃而威嚴的眸。
「喻顏那丫頭好像到那兒了。你去把她帶回來。」
「她怎麼可能願意和我一起回來?」那個全世界亂躥的任性表妹?連爺爺派出的私家偵探團都沒辦法把她抓回來,自己怎麼可能勸得回她?
威嚴的眼瞇了瞇,「連自己的小表妹都勸不了,你還配當我紀家的子孫嗎?」
紀澤脈只覺雙頰如火燒般地發燙。爺爺對自己失望了。或許應該說是,作為紀誠儒的孫子,爺爺從來沒有對自己滿意過吧。雖然那樣小心翼翼地想取悅他、獲得他的認可,可是,他卻永遠只是用冷漠來答覆自己。
「我會盡力勸顏回來的。」說時,雙手已緊握成拳。這件事自己一定要辦好。一定要讓爺爺對自己刮目相看。
「若是勸不回來,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爺爺的意思是,找不回喻顏,他就再也不能回到這個家了嗎?
為什麼任性鬧離家出去的人隨時被歡迎回到這個家,而什麼都沒做錯的自己想要回家卻還要受到條件限制?
心下的委屈一點點蔓延開來。
「怎麼不吭聲了?覺得委屈了?」目光如炬的人輕易就讀出了他的心思。
「沒有。」他虛弱地搖著頭。
「哼,看你有什麼出息。什麼都放在臉上!以後怎麼談生意!」
為什麼怎麼做都不對?為什麼怎麼都順不了爺爺的意?他覺得自己真的很失敗。
「好了,走吧。到了巴黎,別忘記好好跟昂利學。」紀老爺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顯然是耐性已經到了極限。
昂利不是法國分公司的經理嗎?爺爺這話的意思是,要讓自己進公司做事?
「可我在哈佛的課程,還有半年……」
「你以為你讀出一個商科學位就能成為商業奇才了?我紀家不缺你這張文憑!」
聽到這話,紀澤脈震驚得幾乎跌坐在地上。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能入讀少年班,能這麼年輕就拿到學位,不僅是自己的自豪,更是紀家的驕傲。為了這份自豪和驕傲,他甚至在大冬天用冷水沖涼只為了保持清醒的狀態去複習。而現在他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天真幼稚。他這份自以為是的優秀,在爺爺眼裡根本一文不值。不僅是一文不值,根本就是賠錢的買賣。
「呵。」失態地笑出了聲,喉鼻間卻不斷湧起酸澀感。
「你……」紀老爺剛要開口教訓,被門外傳來的碰撞聲給打斷。
「是誰?」問話時的溫和聲音完全沒了訓紀澤脈時的冷漠和不耐煩。
「是我。」邱卓自門外探入腦袋,怯生生地張望著。
「是小卓啊。什麼事呀。」是讓人如沐春風的長者仁慈。
「紀爺爺,我媽媽說參湯要讓您趁熱喝了。」忍著剛才不小心撞到門把的痛,邱卓笑得齜牙咧嘴。
「麻煩你了。」紀老爺微笑著示意邱卓進門,眼神瞄到垂首立在一旁的紀澤脈,壓低的聲音分外冷淡,「還不快點去準備一下。」
「那爺爺我出去了。」回答的聲音中混著濃濃的鼻音。頭,卻始終是低垂著的。
第1章(2)
邱卓這才發現,原來房間裡還站著另一個人。
可是,他怎麼了?一點也沒了平時的神采飛揚,似乎蔫蔫的像放了太長時間的茄子一般。
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一滴晶瑩自他垂下的髮梢間滴落,飽滿地停留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邱卓怔怔地望著那滴水珠。
難道是淚水?那個自負的傢夥,怎麼可能會流淚呢?
自己竟然不如幫傭的女兒。
回憶起方才房裡的一切,憤怒的拳頭重重砸上纏滿蔓籐的牆。碾碎那些細嫩的莖葉同時也碾碎了自己心中那份稚嫩的情感。
爺爺不愛自己。
雖然他一直欺騙自己:紀澤脈是你自己做得不夠;紀澤脈他是愛之深責之切;紀澤脈他心裡是愛你的……
唇邊溢出一抹苦笑來,這都不過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罷了。他根本就不愛自己,從來沒有愛過。他的心被許多人和事佔著,那裡有紀氏、有喻顏、有紀澤懷,獨獨沒有他——紀澤脈。就算如何努力都不會有。
痛苦地用手捂上臉,只觸到一臉的冰涼。
他說得沒錯,自己真沒用,真沒用。可是,眼淚還是止不住從心底的那個裂口奔湧而出。溢滿了雙手,直直自指縫滑落,留下道道傷心的痕跡。
「原來你在這裡,害我好找。」突然出現的爽朗聲音打斷了沈浸在痛苦中的人。
是邱卓!
自己這樣狼狽的模樣怎麼可以讓她看到。慌忙想轉身避開。卻已經被人一把扣住了手腕。
「你怎麼了?手怎麼受傷了?」邱卓一把抓過他那只剛才捶牆的手。
「沒什麼!」他口氣粗魯地急著想收回手。
「你……」注意到他掌心中的濕濡,邱卓的眸直直鎖定他的面頰。
他……真的哭了,可是為什麼呢?難道是紀老爺對他說了什麼重話嗎?
「不要看。」他閃開頭,額前的碎發擋住了半張面孔,那俊挺鼻尖的紅暈卻昭示著事實。
「怕人看?那你幹什麼還要流淚!懂不懂男兒流血不流淚啊你!」她一點也不喜歡他這副窩囊的樣子。她印象中的紀澤脈就該是自負而驕傲的。就該是永遠不會認輸的。
聞言,也顧不得淚痕未乾,生氣地拿眼瞪她,黑眸中有怒火在躥騰,「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我有什麼不懂的!」她也被他惡劣的態度給惹毛了,「我看你根本就是被寵壞了的大少爺。被長輩批評兩句就不得了!天塌下來了!」
「莫名其妙!」這傢夥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並沒有要她發表意見,她以為自己是誰!
「你才莫名其妙呢?世界總不會永遠繞著你轉吧。」
他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傻傻站在這裡聽她大放厥詞。舉步要走,卻被她用力地拽住,「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
「我不能再去哈佛了!」他咬著牙,重重拂開她握著自己的手。
「為什麼?你不是還有半年就要畢業了嗎?」不會真是翹了一天課,就被紀老爺罰他不許上學了吧?這樣的處罰未免太奇怪了吧。
「因為那是一張沒有用的文憑。因為紀家不缺這張文憑。」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任務——去找回他那個離家出去的表妹。真是太天方夜譚,太好笑了。他在爺爺心目中的份量僅此而已。一個只能做做尋人事宜的由紀家白養著的沒用的人。
「我不相信!」
眼看著他十八歲就要從哈佛畢業了。這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多少富家公子哥擠破腦袋扔下一麻袋一麻袋的鈔票,就為了能混出一張名校畢業證書來充門面。而眼前這個傢夥,可是憑自己本事一門課一門課考出來的。
「我要去收拾行李了。」
和她多說又有什麼用。她不過和自己一樣,是個毫無份量、無關痛癢的小人物罷了。
「不是不去哈佛了嗎?」她不明白為什麼還要去收拾。
「我要去法國分公司報到了。」他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那個曾經心心唸唸著要有一番作為的紀氏,不是因為自己表現優異而得以進駐,卻全然是拜表妹所賜。真是諷刺得很。
「紀澤脈。」她喚他,他卻並沒有放慢急急離開的步子。
她幾乎是撲上前去,才得以順利抓住他。
他終於停下了步子,注視著她的眸中沒來得及掩去心底的灰暗和哀痛。
「我相信你。」她喘著氣,發現原來追上他的步子是那麼累人的一件事。才幾步路已經喘得不行了。
「什麼?」他疑惑地皺起眉,黑眸逗留在她因激烈運動而紅撲撲的臉頰及閃亮的明眸。
「我相信你是最優秀的。無論是讀哈佛,還是進入紀氏作為員工。只要是紀澤脈,我就相信他一定能成功。」
他愣了愣,驚訝穿透了眸底的灰暗和哀痛。從她閃亮的眸中,他竟然讀到了那樣純粹而堅定的信任。她信任自己?在這個自己都幾乎要對自己放棄的時候,竟然還有人願意相信自己?
「喂。」她晃了晃他的右臂。有沒有搞錯,自己說了這麼一大堆感人的話,他竟然在發愣。
被搖醒的人,黑眸深深鎖住她。看來自己還不算是徹底失敗。好歹這世上,還有一個人願意在自己最失意的時候無條件地相信自己。
咦?他為什麼這樣看著自己?眼神好奇怪。她抓了抓自己亂蓬蓬的發,又去翻衣領,然後再摸上早上到現在還沒洗過的臉。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黑眸在她身上停佇了良久,看著她那樣疑惑又尷尬的東摸西扯,終於緩緩吐出兩個字:「笨蛋。」
「喂!哪有你這樣對哥們說話的!」就算自己剛才語氣急了點,也不用罵自己笨蛋吧。這傢夥未免也太記仇了吧。
「我本來就是最優秀的,誰在乎你這個笨蛋相不相信。」說罷,便丟下她邁著大步離去。因此她也沒注意到那雙因為自己一番話而再次恢復自信的黑眸。
「喂,別讓我失望啊。」她衝著那抹俊逸的背影彎腰喊著。
「讓開!讓開!」
一陣驚惶失措的叫聲伴著一個飛快踩著踏板的男生自原本寧靜的大學校園中飛馳而過。一路引得驚呼不斷。
「你給我站住!」
被驚擾的眾人還沒定魂,又被一個格子襯衫和淺色牛仔褲的短髮女孩給嚇到。
騎在捷安特上的男生一回頭,眼見債主越追越近,狂吼一聲,如引爆了小宇宙般一溜煙地連人帶車迅速隱沒在人群中。只剩一句「小卓,你放心吧。我明天肯定會還你錢的!」在空中飄蕩。
「該死!」邱卓眼見人快沒影了。憤憤地將手中喝了一半撒了一半的空可樂罐重重朝那個人消失的方向扔去。
「唔。」一聲悶吭很快自不遠處傳來。
邱卓不敢相信地瞪大雙眼,不會吧!這樣隨便砸也能砸中那個壞蛋?難道自己無意間練就了百步穿楊?
不過……怎麼沒有自行車倒地的聲音?莫非……
「是誰!是誰膽敢在學校亂扔可樂罐!」
啊!那個聲音為什麼和校長的聲音那麼像?想了想,又覺得自己不會這麼背,學校這麼多人哪可能隨便扔一個可樂罐就能砸中校長?
而排眾而出,正怒視著自己的謝頂男人,不是校長又會是誰。
識相地側目避開校長眼中的兩道火龍。眼神卻在不經意間被校長身旁那抹白色身影吸引住。再也無法離開。
那挺拔如熨過的背脊、那雙越發深邃的黑眸、還有那張更為俊逸而稜角分明的臉龐。
「紀澤脈?」她略帶遲疑,卻還是將這個名字喚出了口。
黑眸中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顯然早已認出了她。
「紀先生,你認識她?」校長恭敬地「哈」到紀澤脈面前,眼角偷瞄邱卓的餘光卻寫滿了不可置信。
「是我兒時玩伴。」他微笑著答道,眼神平靜而柔和。
沒有譏誚,也沒有張揚。竟然是平靜而柔和的?邱卓不敢相信地打量著他,對方以柔和的眸回望過來,唇邊的微笑始終好性子地掛著。
不對。這完全不是自己所認識的紀澤脈。紀澤脈應該是那種一看就很厲害的人。怎麼會柔順到像個好好先生呢。這兩年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他的銳氣呢?他的自負呢?統統跑到哪裡去了?
「既然是舊識,那這位……」
「我叫邱卓。」免費送給校長一個甜美的笑容以期挽回自己剛才的形象。
「邱同學,就麻煩你陪紀先生參觀一下學校吧。」待板著一副校長臉命令完邱卓後,立刻轉頭並換上令人汗毛直豎的獻媚笑容,「紀先生,這樣安排沒問題吧?」
「很好。」他微笑著點頭。黑眸注意到校長旁邊那個已經憋笑憋到臉紅的人。
校長才剛離開,她便爆出仰天長笑,「天吶!他到中國學過川劇嗎?變臉變得這樣快。」
黑眸中也染上一絲笑意。
她這傢夥,還是一點都沒變。
「你不會是準備到我們學校讀書吧?」這個說法自己都覺得牽強。連哈佛都放棄了,沒理由來這個小國讀大學。
「你很快就會知道。」他低沈悠揚的聲音好聽得讓人不敢相信。
「真不夠哥們。」她佯裝歎氣。
沒有反擊,他只是一笑置之。
「感覺你變了好多。」這個藏起了所有稜角和銳利的紀澤脈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是嗎?」仍是那平緩迷人的聲音,唇邊卻已染上淺笑。
怎麼可能不變呢。剛適應了法國分公司的節奏又突然被調到墨爾本,才在墨爾本拿下一個大CASE,喻顏那丫頭又溜到了奧地利。他一路就這樣頂著董事長孫子的稱謂空降到紀氏在世界各地的分公司。沒有人會在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們只想知道你憑什麼能在這裡。終於,他憑著自己的真才實幹將別人頭頂的問號轉變成了驚歎號。可再回首,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紀澤脈了。
「為什麼不在香港讀大學?」其實今天的邂逅也讓他頗感意外。這個幾乎與紀宅一起已淡出自己記憶的人,竟然以這樣暴力的方式大大咧咧又出現了自己的面前。
「因為憑我的能力去不了更遠的國家。」她轉頭佯看樓旁綠陰,眼中剎那的黯然卻沒有逃過他銳利的眼。
黑眸深沈落在她那突然消沈的眉眼間,原來以她那樣粗糙的心情,心上還是會有陽光照不到的陰暗存在。
不過想來,她的煩惱也就是賬戶上的錢不夠,或是成績不夠優秀之類的小事吧。她真幸運,同樣是頭痛,自己在頭痛的卻是政治相佐的話,會對紀氏在當地的分公司有何影響;某時某處發生天災人禍時會不會妨礙了紀氏全球供應鏈的順暢;還有就是這樣努力,爺爺到底有沒有因此而對自己刮目相看。
想到自己堆積如山的問題,他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視線。都已自顧不暇了,哪裡還有閒空去管別人的樂與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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