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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ici33
大公爵 | 2008-11-27 21:31:47

楚璇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一再碰上这个男人,
而且每次都会被他撞见自己在招摇撞骗的模样!
不过,沙无忌这家伙武功高、懂医药,做事也勤快,
还把她伺候得挺不错的,顶多就是对她色了点而已……
与其被大哥逼著嫁去北蛮,不如利用自己的美色,
拐他来当她的小跟班,协助她找到未来靠山喽!

原来她不惜以身体当交换条件,要他帮忙寻找蛊王,
是为了要向蛊王讨公道、算旧帐啊?这下可糟了!
因为──他,沙无忌,正是蛊王本尊!
假如让楚璇知晓他的身分,却不好好补偿她的话,
他将会因为违反祖训,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可是,不帮这个忙,他又无法完整拥有心爱的女人……
这该如何是好?帮或不帮,都很令人伤脑筋哪!

第一章
  “救命啊——”

  嘶喊的呼救声,在山谷间凄惨无助的回绕。

  荒山野岭中,一名村姑仓皇逃命,秀丽的容颜布满苍白的恐惧,她不时惊恐回首,身后那些向她伸出魔爪的汉子,正是她拚死逃跑的原因。

  快跑!快跑!

  倘若被他们抓着,会被剥光衣裳,扒开大腿,落得轮流奸淫的下场。

  村姑顾不得肌肤被树枝刮伤的疼,顾不得荆棘刺伤足踝的痛,因为这些都比不上身后那些横肉狞笑的汉子所带给她的恐惧。

  可她的脚程哪比得上这些腿粗力大的莽汉?一下子就被追来的三名大汉给团团围住。

  “不—— 求求你们——”村姑害怕的泪水早已爬满双颊。

  大汉们紧盯住村姑窈窕曼妙的身段,舔着唇,咧开淫笑,女人的求饶声只是更激发他们体内最原始野蛮的兽性。

  “嘿嘿嘿——”

  六只贪婪的眼睛,享受着将猎物逼到绝境的快感,舔舐她的恐惧,垂涎她的身子,到手的羔羊让男人们血脉贲张。

  “俏妞儿,别怕,让大爷好好疼惜你。”

  其中一名大汉迫不及待的朝她襟口伸出大掌,引得村姑惊呼。

  “不—— ”

  但尚未构着她的衣襟,大汉的后领就被一把拉起。

  “滚一边去,我先来。”

  被推开的汉子,差点就像颗球滚到坡下,他狼狈的爬起来,又冲回去,推着同伴,不服气骂道:“凭什么你先!这回轮到我!”

  “操!你敢跟老子争”

  “是我先发现的,当然我先!”

  三个淫贼争先恐后,急切的把自己的裤子脱了,同时互推彼此,一心抢着当第一个尝鲜的人,恍若三只争食的野兽,为夺鲜肉而互伸利爪、愤怒嘶吼。

  缩成一团的村姑,吓得牙齿和四肢猛打颤。

  呜呜呜∼∼谁来救救她,她好怕啊∼∼

  仿佛老天回应了她的求救,杂草丛中,无声无息的伸出一只纤细玉嫩的手,捂住少女颤抖的小嘴儿,俐落的将她拉入草丛里,而没惊扰到那三名兽性大发的汉子。

  惊恐讶异的大眼,对上的是另一双慧黠的美眸,俏皮的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别出声。村姑会意,忙点点头,捂着嘴的玉手缓缓放开。

  三个激烈争吵的男人尚在缠斗不休,争着谁才有资格第一个尝甜头!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有人好心建议——

  “划拳不就好了?”

  吵闹声乍止,现场瞬间安静下来,呆住的三人,一致瞪着旁边不知何时多出的旁观者。

  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生得美丽娇艳的姑娘,正盘腿坐在一块大石上。

  她头上戴着花布头帕,身着交领上衣,下穿麻布蜡染花裙,脖子上挂着花饰图案的项圈,手腕上戴着一只银镯,仿佛天工细琢似的精致五官,眸如星、唇如玉,眨着一对灵活伶俐的眼珠子,巧笑倩兮的望着他们。

  乍见如此容色照人的姑娘,三人瞪得直凸眼——原先的姑娘不见了,出现的居然是更高档的货色!

  她悠闲的吃着野果,状似在看戏,见他们不动了,便开口:“你们怎么不打了?继续呀,别理我,当我不在。”

  不在?开什么玩笑?

  眼前的苗族妞儿,到目前为止,比他们尝过的羔羊还要更美、更令人垂涎,哪里还打得下去!

  三人缓缓转过身,对她咧开狼牙淫笑,搓着手,很有默契的各置三方,将她围住。

  她也睁大眼睛,轮流看着他们不怀好意的神情,好奇问:“你们想干什么?”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嘿嘿笑。

  “想干什么,这还用问吗?”六只贪婪的目光已开始在剥她的衣裳,考虑着从哪里开始吃。

  少女天真地问:“你们不会是想奸淫我吧?”

  三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发号施令——

  “上!”

  三只饥渴的恶狼,飞扑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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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万里的午后,微风带着阳光的暖意,在林间绿意里穿梭。

  一名男子躺在树干上,他身着灰衫束裤和黑靴,一头黑色长发仅用束带绑在身后,双臂枕在脑后,静静闭目养神,直到远处传来的呼救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倏然睁开的双目迸射出锐芒,男子起身的同时,一手摸向腰间的黑色刀柄,犀利的目光朝呼救的方向瞧去。

  不一会儿,浓眉蹙起,料不到亲眼看见的竟是这等奇景!

  羊肠小径上,一名妙龄少女活蹦乱跳的跑来,她步伐轻灵,身手轻巧,明明神情愉悦得很,嘴里却在喊——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少女叫得凄厉哀号,但动作南辕北辙,她逃一下、等两下,兴致满满的等待在后头追她的三名男子,当人家终于气喘如牛的追上后,才又芳心大悦的矫揉造作,继续像只快乐的小鸟在跳跃。

  当她边跑边跳时,帽上装饰的银环也晃呀晃的摇着,蜡染布花裙飘得像绽开的花瓣,摇曳生姿。

  “救命啊∼∼”

  “哇哈哈——大美人,荒山野岭的,你就算叫破了嗓子,也没人来救你!”

  “啊∼∼我好怕喔∼∼求你们饶了我吧∼∼”

  “别逃!”

  “谁来救救我啊∼∼”

  有这种事?

  沙无忌盯着那一路跳跃的身影,浓眉深锁。

  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实际上手脚轻快;听似声音惊恐,实际上神情愉悦。在等待对方追来时,她还可以顺道摘果子,在袖子上擦一擦,清脆的咬一口,为那果子的甜美而漾开满足的笑容,并且不忘腾出空来,唱作俱佳的喊一声:“我好怕呀∼∼”

  怕?

  跷着二郎腿吃果子,凉凉的等那三个累得气喘吁吁的家伙追上来,她全身上下哪里有个“怕”字?

  楚璇将啃完的野果核往地上一扔,一边喊救命,一边沿路觅食,顺道打量树上哪颗果子比较香甜饱满。

  美眸忽尔一亮——瞧,那儿不正有颗又肥又大的果子在对她召唤吗!

  伶俐的倩影来到树下,当她伸手打算把那颗肥美的果子摘下时,不期然与另一双幽深湛黑的眸子对上,笑容瞬间僵住。

  树上的人也是一愣,没料到会与她双目对个正着,两个睁大眼睛的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住不动。

  楚璇完全没想到树上有人,一时傻了眼。

  她先是惊讶、疑惑,最后升起一股懊恼,大大的眼儿逐渐眯成一条线。

  这人没事爬到树上干么?

  他盯了自己多久?

  不会她演的戏都被他瞧见了吧?

  没错,她是穷极无聊,走在山中,无意中见到三名正欲逞兽行的恶徒,救人之际也顺道玩玩。

  这游戏的好玩,在于逼真,若是被人瞧见,兴致大减,就没意思了。

  真可恶!他干么一直盯着她瞧啊?

  楚璇拉下脸,不好玩!

  “啊哈!”

  三名大汉跳出来,将她团团围住。

  “大美人,终于被我们追上了吧!这下子看你往哪逃!”

  大汉们个个上气不接下气,一迳儿得意终于追到猎物,却不去深思为何奔了半个山头才追上人家,也笨得没发现原本惊恐的对方,此时脸上并无一丝惧怕,反倒显得意兴阑珊。

  急欲饱尝一顿的三人飞扑而上,楚璇轻身一跃,轻轻松松避开的同时,顺道送给三人饯别礼——

  她伸手从腰间一抽,一条黑得发亮的乌丝鞭,恍若灵蛇出洞,准确的朝三人抽去,前后不过眨眼功夫,三个像熊一样粗壮的大男人便被打倒在地上。

  她哼了一声,将鞭子收回,系在腰带里,掉头便走,跨了几步后又忽然停住,似是想起什么,朝他走回来,两眼直直瞪着他。

  沙无忌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的一举一动,手不离刀,因为他嗅到一丝来者不善的气息。

  她想做什么?

  攻击他?

  挑衅他?

  种种可能性在他脑筋里转着。不论她意欲为何,他已全神戒备,只要她有任何挑衅的行为,他也会随时应对。

  突然,她做出一个吊死鬼的大鬼脸,让他不由得一怔。

  那张吊死鬼脸,大大的向他示威,而且就这么一路越跳越远,直到消失不见之前,都不放弃以鬼脸对着他。

  “……”

  一种说不出的莫名感受,让浓眉不自主的拧紧,淡漠内敛的眼神中多了一抹复杂情绪。

  他怎么都猜不到,她走回来,只是为了向他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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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苗两族的边界,为龙蛇杂处之地。

  沙无忌牵着马儿,在石板大道上徐缓走着。他戴着笠帽,一身黑色披风沾满了风尘,冷峻的面孔隐藏在压低的帽檐下,步履平稳的在人群中穿梭,身旁的马儿也达达的踏着马蹄,温驯的跟着主人。

  甫进入这个三不管地带的城镇,划酒拳及豪赌叫嚣之声不绝于耳,但他始终沉默,对周遭景物漠不关心,即使有人一言不合打了起来,互相追杀,他也视若无睹;可是这并不表示任何的风吹草动能逃过他的眼耳。

  扒手扒了谁的钱袋,谁在动谁的歪脑筋,他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沉静得如一株参天古木,也冷漠得如寒地刮来的北风。

  他是不带任何感情的过客,对眼前的一切漠不关心,始终面无表情,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好命苦哟∼∼”

  往前踏的脚步,蓦地一顿。

  压低的帽檐缓缓抬起,黑眸朝一旁瞧去,落在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蛋上。

  “呜呜呜∼∼各位好心的大爷请留步∼∼”

  少女身着汉服,衣衫朴素,头发也有些凌乱,不施胭脂的素容依然掩盖不了她天生姣好的美貌,立即吸引住来往众人的目光。

  这儿时有北方难民来向人乞讨哭穷,但通常都得不到任何人的怜悯,因为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一个比一个可怜,一个比一个身世凄惨,大伙儿都眼不见为净,各人顾各人,谁有空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但这美丽的姑娘却成功引起众人的聚集,都好奇的想知道怎么回事,并立刻有人上前关心。

  “姑娘,你为何哭得如此伤心?”

  楚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指着旁边草席上的死人。

  “这位大爷,奴家爹爹死了,而奴家上有病母,下有孤苦无依的弟妹,只求哪个好心人,慷慨解囊帮奴家葬了爹爹,奴家愿意报效大爷,终生伺候。”

  “姑娘的意思,是要卖身葬父?”

  漂亮的脸蛋点点头。“是的。”

  不少人眼光为之一亮,七嘴八舌的赞美她的孝心,更多的关注,是在她姣好的面孔和身材上。

  倘若今日换了平庸的孝女,就算哭得死去活来,众人也视而不见。在这兵荒马乱又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同情心不值多少钱,因为这年头可怜的百姓太多了,谁家死了人,就跟死了一只蚂蚁一样无足轻重。

  不过,若哭的是美丽的姑娘家,那就不一样了。

  沙无忌一眼就认出她,即使她的打扮变了,也逃不过他的眼。

  盯着那哭得我见犹怜的容颜,浓眉蹙起。上一回,她装成弱女子被三个色狼追;这一回,她扮成卖身葬父的孝女,到底想干什么?

  向来对周遭事物漠不关心也没兴趣看热闹的他,却破天荒的停下脚步,想瞧瞧她在变什么花样?

  一位穿着缎面青袍的中年人,忙上前扶起她,笑咪咪地道:“姑娘快别伤心,你爹的后事就交给我吧。”摸着她细致的小手,中年男子一双溜溜的眼儿,死盯着她俏丽的绝色。

  楚璇眨眨水汪汪的泪眼,就要感动的偎近他的怀抱。“这位大爷,您真是太好心了∼∼”

  “等等!”

  人群中站出另一位身着蓝袍的男子,同样的贵气体面,一看就知身价不凡,忙插嘴道:“不管他出多少,我加一倍。”

  楚璇眼儿一亮。“真的?”

  “本大爷向来说话算话,不只你爹的后事,连你一家子老小,不管活的死的,大爷全包了!保证你全家一辈子安枕无忧,享福不尽。”男子拍胸脯打包票。

  楚璇立刻见风转舵,感动涕零的依偎过去。“大爷,奴家就靠你了∼∼”

  青袍男子被抢了风采,岂肯甘心眼前的美女就这么白白送给人家?立刻大声吆喝:“喂,搞清楚,是我先来的!”

  蓝袍男子哼笑道:“做好事,哪有先来后到的?应是当仁不让!”

  “敢情你是看上人家姑娘的美貌?”

  “胡说什么!你才打人家姑娘的主意,不安好心!”

  两名男人本是为了争夺一女,才见色起意、愿意出财,却又为了面子打死不肯承认,争相说对方不安好心眼。

  楚璇不慌不忙的来到两人中间,适时的打圆场。

  “两位别吵呀,依奴家看,两位大爷都是佛祖下凡的大善人,慈悲为怀、救助苦难的大好人,绝不是贪图美色的小人,是不是?”

  两个男子连连点头,被美人夸赞,脸上有面子多了。

  打蛇随棍上,不趁此机会哄抬一下,岂不可惜?

  楚璇更加卖力演出,乘机建议:“既然两位都想做善事,这么争执下去也不是办法,总要给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才能让人服气呀!”

  这话有理,连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频频点头称是。

  “依我看,就比谁出的价高,这善事就归谁,你们大家说,这办法好不好啊?”

  在她软声软语的怂恿下,纯粹看热闹的众人也跟着起哄赞同。

  两个爱面子的人,在众人起哄声中也不好拒绝,到头来,一场卖身葬父的凄惨身世,被她唱作俱佳的搞成了喊价竞赛的戏码。

  眼见机不可失,她眨着我见犹怜的泪花美眸,以楚楚怜人的容颜乘机向在场的男子们,一一说服推销。

  “既然为求公平起见,在场的哪位大爷若有意争取这善事,也可以参与出价。所谓价高者得,事成后,奴家定会好好报答大爷的——”僵住!

  楚璇原本含泪的脸容,在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后,瞬间凝结。

  沙无忌汗颜的看着她。老实说,他只是在旁边看热闹的人,谁知人越聚越多,挤呀挤的,无巧不巧的将他挤到前面,又无巧不巧的刚好与绕场一圈的她打了照面。

  楚璇仰着脸,盯着帽檐下的严肃面孔。

  是他!

  她万万料想不到,在这辛苦卖哭卖笑的关键时刻,好死不死又遇到这个男人,害她唱作俱佳的表情差点抽筋。

  他没事站在这里干么?

  该不会想戳破她的谎言吧?

  那暗藏杀气的美眸,狠狠警告他,要是他敢坏她的好事,她一定会——

  “一千两!”

  毫无预警的大手一把将她往后拉进臂膀里,害她差点没站稳。

  “我出一千两!一定没人比我高。姑娘,你一家老小的生活,大爷我包了!”

  楚璇暗地咬牙,一个不留神,竟被这个粗汉乘机占便宜,她的腰岂是随便可以搂的?口气忍不住横了起来。

  “你说一千两就一千两啊?拿出来才算数!”

  “这简单!瞧,这不就是吗?”

  一张银票晃在眼前,上头用黑墨清楚的写着一千两纹银正,还盖着聚宝钱庄的朱红大印。

  聚宝钱庄,可是华北一带赫赫有名的大钱庄,这银票绝对假不了。

  楚璇原本横眉竖眼的表情,立刻戴上感动的面具。

  “大爷,您真是个大善人呀∼∼”盯着银票,她一双眼珠子也金光闪闪。

  “那还用说,快快把你爹葬了,回家打包打包,跟大爷我走。”

  “是。”

  她快速收下银票,临走时,还不忘向周围行礼,谢谢各位大爷们的捧场,然后便像个小媳妇般,乖乖跟大爷走。

  有人得标了,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

  当那抹芳影消失在转角后,沙无忌依然站在原地,望着那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沉吟一会儿后,他举步正要离开,突地转角那头又冒出一张脸蛋瞪住他,让他才刚踏出的步伐顿了下。

  俏生生的脸蛋,毫不客气的朝他做了个死不暝目的大鬼脸。

  他神色一僵,呆望着那张示威的鬼脸,没多久,又倏地消失在转角处。

  “……”

  这是他第二回被人做鬼脸示威,而且是同一人。

  莫名的感觉再度令那浓眉蹙起,波澜不兴的黑眸也难得生起复杂的情绪。

  人群散了,周围又回复先前的吵杂。

  他牵起马,继续往前漫步而行,始终沉默是金。

  没多久,沙无忌的眼角不经意瞥见小巷里三名鬼鬼祟崇的身影。他并非好奇的人,但直觉告诉他,这三人定和适才卖身葬父的戏码有关,思及此,两只脚不由自主的悄悄跟上前去,运力于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娘,那位姐姐真的会回来吗?”

  “会的,她说会想办法帮咱们葬了爹爹,还要我们在这里等她。”

  “呜呜呜……爹爹……”小女孩哭泣着。

  “不是说好不哭了吗?爹爹走了,不会回来了,我们要坚强点。”妇人疼爱的搂着女儿。

  “娘,为什么我们哭那么久,都没人理咱们,那位大姐姐一哭,大家就争着要帮忙葬了爹?”小男孩问。

  妇人轻道:“那位好心的姑娘定是菩萨转世,来帮助咱们。她叫我们在这里等,说好找人葬了爹爹后,会给我们剩余的钱,咱们再也不用饿肚子了,所以你们不要哭喔,好不好?否则爹爹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

  小男孩抹去泪水,坚强的点头。“我不哭!”

  “我……我也不哭。”小女孩吸吸鼻子,和哥哥一起投入母亲的怀抱里。

  妇人含泪微笑。“乖……你们真是我的乖孩子……”

  转角那抹身影,默默听完后,始终伫立不动。

  果然不久后,他们口中的大姐姐出现了。

  那抹由远而近的身影,先前可怜兮兮的表情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活灵慧黠的神情,一路眉开眼笑的跑向他们。

  “到手了到手了!”

  楚璇来到妇人面前,将一个钱包塞给妇人。

  “喏,先去买几件干净的衣服换上,找间客栈住下,填饱肚子后,这些盘缠够你们回乡生活好几年呢!”

  妇人看着手中的银票,又惊又喜。

  “姑娘,咱们孤儿寡母跟你非亲非故,你愿意这么帮我葬了孩子的爹,又筹到银两,让我们不会客死异乡,我们母子真不知该如何感激你。”

  “哎呀,怎么跪下了?快起来呀!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哭死人我最会了,这不是难事。”

  小女孩天真地问:“大姐姐,为死人哭可以赚钱吗?”

  “当然不行,小孩子不要乱学。”

  “那我长大以后可以学吗?”

  “你想学,就先学武功,才可以打退坏人、保护家人,不过到时候,你也不需要帮死人哭了。”

  “为什么?”

  “因为大姐姐是为了要帮你们才装哭的,这种事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假哭变成了真哭,就不好玩了。”

  “……”在某人看来,她从头到尾都玩得很尽兴。

  默默看完这一幕后,转角处的身影无声无息的离开,返回大道上。没多久,前头一群男子手持刀剑冲过来,到处张望搜寻。

  “该死的!那娘儿们居然骗了老子的钱,溜不见了,她一定还在附近,跑不远的,把她找出来。”

  “是,公子!”

  汉子们应声,挥舞着刀剑向四方搜寻,行事极为嚣张,甚至将一旁做生意的摊子给捣毁,不一会儿,众人突然失声大叫。

  “哎哟!”

  那群男人们像发疯似的又跳又叫。

  “我、我衣服里有东西在爬!”

  “我也是!”

  “啊!我……我的腿麻了!”

  “有东西爬进我嘴里!”

  “有东西咬我的背!”

  “我耳朵好疼啊!”

  “这是怎么回事?真邪门呀!”

  青石板大道上,人来人往看着这出好戏,有功夫底子的,都猜出这群人是着了某人的道了,但是没有一个人看清楚究竟是谁下的手。

  众说纷纭中,那抹沉静冷漠的身影,依然踏着平稳的步履,帽檐始终低垂,牵着马儿渐行渐远。

第二章
  虎城,是驻守北方边关最重要的根据地。

  虎城大将军段御石,是雄霸一方的守关将领,据说这位段将军威武勇猛、锐不可挡,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脸上那道吓人的疤痕。

  在苗疆时,楚璇就时常听见段将军这人的威名,好不容易来到虎城,她当然要亲眼见见这位段将军,生得是何模样?瞧瞧他脸上的疤,是否真如傅言,会把女人给吓昏?

  问题是,要如何才能见到他?

  当她边走边思量时,突然在前头人群中,见着几个熟悉的脸孔,蓦地一惊。

  “糟了!”她低斥一声,正要转头,却已来不及,那些人也见着了她。

  真该死!居然被他们找到了?!

  她混入人群中,试图躲藏到小巷里,只可惜没走几步,还是被对方给追上。

  三男一女前后困住楚璇,让她无处可逃,逼不得已,她抽出腰间的乌丝鞭,与四人对战。

  对方身手本就高于她,加上寡不敌众,不过一刻的功夫,她便输了。

  楚璇咬着唇,瞪着对方四个人,不服气的跺脚。

  “你们以多欺少!不公平!”

  四人中唯一的女子,生得年轻貌美、体态婀娜,她是紫萝,也是苗城邪王的手下,轻轻叹了口气。“小姐,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不!我不回去!”

  “小姐,你不告而别,偷偷离开苗城,咱们奉少主之命,特来请您回去的。”铁三环道。

  雄七也好言相劝。“小姐这一个月来音讯全无,少主很担心。”

  “哼,他担心我?我才不信呢!他是要逼我嫁给北蛮太子,新娘跑了,他不好交代。”

  “少主虽然嘴上不说,但咱们都晓得,少主心中其实是很疼爱小姐你的,因为你是他唯一的妹妹呀。”雄七说道。

  “那他更不该擅自决定我的婚事。如果真的疼我,为何不自己去娶北蛮公主,何必非要我嫁给北蛮太子?是他逼我的。”

  石谦摇摇头。“小姐,你这是何苦呢?跟少主硬碰硬是不行的,倘若惹得少主亲自出马,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最后还是会被少主抓到啊。”

  楚璇脸上毫无惧色,胸有成竹地哼道:“没关系,我会找人保护我,天底下,我就不信没人对付得了大哥!据我所知,就有两个。”

  四人一听,惊呼出声:“小姐你可别乱来啊,那虎城大将军段御石,可不是你想见就见得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听说这位段将军武功高强,名闻江湖,如果我去投靠他,他的武功再加上千军万马,一定可以挡住大哥的毒蛇。如果这条路不行,也没关系,还有一个人选。”

  此话一出,四人更加变脸,因为他们知道,小姐说的是另一个更可怕的人选,吓得一致反对——

  “不可以!”

  “千万不要!”

  “你绝对不可以去找蛊王!”

  他们猛摇头,万万想不到小姐居然异想天开,想找出那个人。

  瞧他们紧张的样子,俏丽的容颜逸出哼笑,更加笃定了。

  “为什么不?蛊王百毒不侵,不怕大哥的蛇毒,而且听说他从不欠人恩情,有欠必还,或是只要拿条件交换,他就会为对方做一件事。”这些事,她可知道得一清二楚。

  紫萝忙劝阻:“但是跟蛊王打交道,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管!只要不用嫁到北蛮,不管是牛鬼蛇神,我都愿意一试。”脸色一转,她突然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们,眼角挤出两颗泪光,频频闪烁。

  “紫萝姐,铁叔,雄叔,石叔,你们平日对我最好了,若我嫁到北蛮,你们舍得吗?”

  豆大的泪珠,像一颗颗光洁透明的珍珠,扑通扑通的掉下来,那委屈的模样,令人见了着实不忍。

  他们四人一向疼爱小姐,把小姐嫁到那么远的地方,他们内心也是一万个舍不得,见到那水汪汪的泪眸,再铁硬的心也立刻被她脸上的泪花给融了。

  “我的好小姐,咱们其实也是反对这门婚事的,不如你跟我们回去,大家一起去求少主,请他改变心意。”

  “是呀,少主表面虽然冷酷,但内心是疼爱小姐的。”

  楚璇拭拭眼泪,前一刻还泪眼婆娑,突地表情大变,指着他们背后,惊呼出声。“啊,大哥——”

  众人一听,也惊讶回头,少主来了?

  身后哪里有人,连半个鬼影子都没有,当他们回过头时,楚璇人也不见了,四人才恍悟上了大当。

  “糟!又被小姐逃了。”

  “你真笨,居然这么容易被骗?”

  “你还不是一样。”

  “你们还吵什么!快追呀!”

  其实他们四人都一样,武功都不弱,明知小姐鬼灵精怪,但每次一遇上她的眼泪就没辙,一个不留神又被她逃了。

  若是没将小姐带回苗城,他们可吃不完兜着走,于是四人又各自分头,急急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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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虎城,沙无忌在一间客栈前停住,他下了马,立刻有马夫上来招呼。

  他将马匹交给马夫,送去马房吃草喝水休息,自己则踏着稳重的步伐,走进客栈,挑了个边桌坐下,帽檐低垂,叫了些酒菜,静静的吃着。

  他始终面无表情,对周围发生的事漠然以对,不看热闹,无动于衷,沉静如一株千年古木,直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晃过,让他端来唇边的茶杯倏地停住,一双黑眸盯着前方。

  虽然穿着男装,头上戴着店小二的布帽,特意把自己扮丑,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来来来,客倌,这儿坐。”

  化身店小二的楚璇,此刻扮成一个年轻的小哥儿,粗制的灰衣布衫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头乌黑的秀发也藏在灰色的布帽里,白皙的脸蛋上,故意用胭脂涂成日晒的褐色,再把原本娇软细腻的嗓音压低。

  乍看下,她就像个十五岁的小兄弟,和一般平民百姓没两样。

  沙无忌手中握着上色的陶杯,姿势维持不动,墨黑的眼珠子随着她的身影,一下子晃到左边擦擦桌子,一下子晃到右边为客人斟酒倒水,十足熟稔的招呼着客人。

  送往迎来,哈腰卖笑,喳呼吆喝的,一点也不含糊,仿彿这家客店是她开的。

  他收回目光,默默将茶饮尽,放下杯子,又倒了七分满,正要举杯就饮时,一盘刚出炉的肉包子放到他桌上。

  “嘿!客倌,您点的包子和一壶白干送来啦!”楚璇热心的拿起酒壶和酒杯,为他斟满酒,热情的奉上。“客倌,别喝茶了,喝喝看这香气四溢的——”

  她笑容僵住,瞠大的眼珠子直直瞪着眼前与她同样僵住的男人,她维持着奉上酒杯的姿势,他也维持着拿茶杯的姿势,两个木头人就这么四目相望。

  又是他!

  楚璇万万没想到,天底下有这么凑巧的事,居然又遇到他?!更巧的是,每次都被他撞见自己在招摇撞骗的模样。

  实在太有缘了,有缘到她怀疑事情不可能这么巧合,那双美眸缓缓眯细,压低声量冷冷质问。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沉默以对。

  那张脸蛋往前靠近他,一双闪亮而危险的美眸离他很近很近,近到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鼻息吹拂在脸上的温热所泛起的异样感。

  “你故意跟踪我?”

  “……”他保持沉默。

  “是大哥派你来抓我回去的?”

  “……”

  他不出声,她就当成对方默认了。这人绝对是大哥派来的,该死的!她怎么都没发现,这人一直跟踪她。

  “我警告你,别再跟着我,否则我就对你不客气,知道吗?还有,回去告诉我大哥,我绝对不嫁人,谁来当我的丈夫,由我自己决定,听见没有!”

  他静静望着她,没有任何表情,深沉内敛的眸子,映照出她嗔怒含媚的脸蛋,如此近的距离,让他得以将她看得更为仔细,把每个细节收入眼底。

  扮成男装的这张脸,娇媚犹存,尤其当她瞪人时,自有一股冶艳风情。

  深眸底,闪过一抹几不可察的精芒。

  “小旋儿,你在蘑菇什么?客人来了,还不过来帮忙招呼!”掌柜大声吆喝着。

  楚璇瞪了他一眼后,神情一转,又变成那个笑容可掬的店小二小旋儿。

  “来了来了!大爷们,这边请!”

  她笑嘻嘻的迎上前,哈腰又卖笑的,随手捞下肩上的抹布,殷勤的把桌椅擦干净。

  她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偷偷注意角落那个男人,心下思忖着,为了逃离紫萝姐他们,自己乔装成店小二,一来方便隐藏,二来有吃有喝有住,三来顺便找机会见见名满边寨虎城的段大将军。

  才甩了四人,又来一个难缠的家伙!这人阴阳怪气的,死人的表情都比他生动,一直不说话,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酒馆外突然传来的吵杂,中断她的思绪,她好奇往外一瞧,就见石板大道上五匹快马急驰而来,策马者嘴里不停大声吆喝,让大道上的百姓纷纷走避。

  一名小娃儿走避不及,跌倒在地上,哇哇哭了出来。

  眼看马儿就要奔近,一名妇人急忙冲出,蹲下身护住自己的娃儿,这突然的变故让最前头的马儿受了惊吓,嘶鸣一声,前蹄高高举起,将坐骑上的人给摔下马。

  发生的事,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

  从马上摔下的男子,四脚朝天的躺在地上,策马跟在身后的士兵们见状,赶忙跳下马,奔上前扶持。

  狼狈站起身的男子,身着戎装,蓄着一脸大胡子,生得霸气威武,想不到受此侮辱,气急败坏的大骂。

  “大胆!竟敢挡本官的路!”

  男子上前踢那妇人一脚,妇人不敢抵抗,抱着娃儿连连磕头,哭着求饶。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脚上突地吃痛,又跌个狗吃屎。

  原来打在他脚上的,是一个酒杯。

  十双眼睛恶狠狠的朝酒馆看去,一伙人立即冲进来。

  “这酒杯是谁丢的!”

  掌柜的连忙上前点头哈腰。“这位官爷,请别生气,小的——”

  “滚开!”男子一挥手,掌柜的踉跄跌到一边,撞翻了桌椅。

  这时候大胡子已进入酒馆,随手抓住一名百姓,厉声质问:“是不是你!”

  被抓住的百姓早吓得冷汗直冒,连连喊冤枉。“官爷,不不不不不——不是我!”

  大胡子厉眼一扫,突地把人丢开,冲向另一旁,抓起另外一个人。

  “是你!”

  “官、官爷,冤枉呀!”

  “如果不是你,为何要偷偷摸摸的逃走!”

  “小的是因为害怕——”

  “想逃就表示心虚,你好大胆子,竟敢找本官麻烦!你死定了!”大胡子举起拳头,打算狠狠修理对方。

  锵!

  一个茶壶敲中他的头,茶水弄湿了他整张脸。

  “是谁!”大胡子恶狠狠的转头,就见一名清秀少年两手插着腰,站在他身后。

  楚璇嘻嘻笑道:“是我,不管是那酒杯还是这酒壶,都是我送给阁下的,下用客气,免钱。”

  大胡子将人丢开,怒气腾腾的转身。“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官不敬!”

  “哼,有本事抓我啊。”

  戏弄武官,是何等大事,众人都为这小兄弟捏一把冷汗。虎城的虎军,可不是好惹的,除了一顿好打,这牢是坐定了。

  楚璇一点都不怕,想不到虎军竟然是一群蛮横不讲理的莽夫,而她生平最看不惯这种恃强凌弱的人,所以才会出手教训。

  “把他抓起来!”

  大胡子一声令下,四名手下立刻上前,她正嫌无聊得紧,就和他们玩玩,好活动活动筋骨。

  她东闪西躲,找到机会,便一人一拳,打得他们眼冒金星!而且她的身手灵活,手脚俐落,不管对方如何抓,就是碰不到她。

  一个不起眼的店小二,居然武功不弱?

  五个大男人气急败坏,身为武人,若连个小伙子都制不住,传出去岂不是被笑话?

  “怎么?才打这么几下,就怕了?”她坐在酒馆的栏杆上,凉凉的说着,顺便拍拍身上的灰尘,轻松惬意的模样,仿彿跟他们过招只是玩玩。

  抓不到人,对方颜面尽失,说什么也要夺回一口气!

  大胡子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邪气。“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

  她哼道:“不是又怎样?”

  “来人啊,把这蛮子派来的卧底抓起来。”

  楚璇眉头一皱。“什么蛮子?你给我说清楚。”

  “据密探报,有蛮子潜进城内,你不是普通的店小二,肯定是蛮子派来的卧底!”

  此话一出,立即引来周遭的惊呼,楚璇听了更是火上加油。

  居然诬赖她是蛮子?!听了就有气!

  “胡说八道!”她迅雷不及掩耳的出手,打了对方一巴掌,在他脸颊上印出一个火辣辣的印子。

  大胡子摸着热辣辣的脸颊,一张黑脸气得七窍生烟!旧辱未雪,新仇又增,这耻辱,怎能不讨回!

  “你……你竟敢如此无礼!”

  “哼,我还以为虎军有多强,连我的巴掌都挡不住,就连骑马还会掉下来,骑术不好,敢怪谁?”她扬高下巴,毫无畏惧,反正对方打不过自己,有恃无恐。

  正当她洋洋得意之际,突然从四面八方赶来大批人马,将酒馆团团包围,让她脸色一变,不明白从哪儿冒出那么多人,将酒馆围得水泄不通。

  疑惑之际,她瞧见对方露出奸笑,倏然恍悟。

  “卑鄙无耻!打不过人家,偷偷找救兵!”

  大胡子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他是蛮子派来的人,抓住他!”

  楚璇倒抽一口气,这时候可不是跷着二郎腿喝凉茶的时候,忙逃出酒馆。

  对方人多势众,她空手相搏逐渐屈居下风,一个刀风扫过,她为了躲避,吃了人家一掌,打掉了头上的帽子,而她一头乌溜溜的长发流泻而下,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啊,是女的?!”

  “女扮男装,更加可疑!”

  “她绝对是蛮子派来的卧底!”

  叫嚣之声四起,硬是要把这卧底的罪名强安在她头上。

  很好!她真的生气了。这是他们自找的,别怪她手下不再留情!

  她一挥手,乌丝鞭已在手,宛如灵蛇般飞舞,在周身划出一圈劲气,将四面八方攻来的人给打回去,凡是被她乌丝鞭抽到的人,莫不被打得皮开肉绽。

  她越想越气,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嚣张跋扈的大胡子!于是将怒气冲冲的美眸朝大胡子扫去,对方吓得皮绷紧,立即落荒而逃。

  “想逃?没那么容易!”

  楚璇立刻追去,发誓非好好教训这个臭大胡子不可。

  “救命啊!救命啊!造反啦!”

  大胡子沿途又逃又叫,她一挥手,鞭子就像有生命似的,往大胡子的屁股招呼去,抽得大胡子哀号连连,什么威风都不见了,像只过街老鼠,抱头逃命要紧。

  她举起鞭子,奋力一甩——这一鞭,肯定打得大胡子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正当鞭子即将抽中大胡子的屁股时,一股强烈的气劲,挡住她这一鞭。

  她惊讶的看向来人,原本抱头在地上瑟缩的大胡子,一瞧见救兵到,立刻喜出望外,忙躲到对方身后。

  楚璇瞪着眼前冷峻威武的男人,脸上难掩惊讶;对方居然轻易弹开她的鞭子,而那一双鹰目,直看入她的眼。

  甫一照面,她便被对方威严的气势给震住。

  那张刚硬严峻的面孔上,一条刀疤几乎斜过整张脸,慑人的气势中,却含着不可侵犯的神圣威武。

  段御石冷冷问着大胡子。“怎么回事?”

  有靠山在,大胡子有恃无恐,忙拱手。“禀将军,这女人无端攻击属下,打伤了咱们许多弟兄!”

  楚璇难掩好奇,静静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人就是虎城将军段御石?

  段御石看着这群狼狈的手下,每人身上都挂了彩,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衣衫破损,最后目光又落回到楚璇身上。

  “姑娘为何要用鞭子伤人?”刚劲有力的声音,沉稳如山,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

  她全身警戒,觉得这男人不是省油的灯,光是那气势,就散发一股慑人的威严,连她也禁不住敬畏,但这么多人在看着,她还是挺起胸,不想被人瞧扁了。

  “你就是虎城大将军段御石?”

  “正是。”

  “看起来挺威武的,哼,只可惜手下都是一群脓包。”

  段御石脸色冷沉,淡淡道:“姑娘为何伤我弟兄?”

  “我想揍谁就揍谁,你管不着!我姓楚,单名一个璇字,谁心里不服、想报仇的,直接冲着我来就是了!”

  “将军,这女人肯定是蛮子派来的卧底!”

  楚璇一听,气恼道:“什么蛮子,你姑奶奶我是苗人!”她手一甩,鞭子往那大胡子抽去,但没抽到人,却被段御石给制住了另一端。

  对方居然徒手抓住了她的鞭子,暗惊之余,她也默默佩服这位将军,果然有两把刷子。

  “哼,你想代他们出头吗?可别后悔哪!”她欲使力,却发现居然抽不回鞭子。

  她不信,暗暗运力,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然满头大汗,对方却仿佛未施一力,稳稳站在原地,依然只用一只手抓住她的鞭子。

  原本占上风的她,这下可糗了!看热闹的人这么多,她可不想丢了苗人的脸,一直苦苦撑着,天晓得,她的手心已出汗,甚至微微颤抖,但那男人依然稳若泰山。

  “姑娘不该乱伤人。”

  “哼,我就是要打他们,怎么样!你的手下骑马掉下来,还敢怪别人,打不过我,就诬蔑我是蛮人!”

  “你胡说八道!”

  大胡子脸色一红,偷偷看了将军一眼,心里吊得老高。

  段御石缓缓道:“属下若有疏失,也该由我来指责,但是姑娘一路相逼,未免太不近人情?”

  “哼!连个女人也打不过,还想骑马打仗?别笑掉我的大牙了!”

  段御石闻言,脸色一沉。“不知天高地厚!”

  原本绷紧如弦的鞭子,蓦地断成三截,她应声而倒,整个人往后跌去,摔了一屁股灰。

  众笑声中,她狼狈的爬起,心中又气又惊!这男人没出手,只靠着握住她的鞭子,便用内力将鞭子震断,武功极为高深,她自幼在苗疆受人百般疼爱,却没料到出了苗疆后,会遇上这等高手,受这等耻辱。

  心中虽有气,但她自知打不过人家,如果对方存心伤她,适才这一击,必然让她得内伤,对方确实手下留情了。

  “你……你给我记住!”她跺脚,气冲冲的转头跑走。

  大胡子见状,忙问道:“将军,就这么让她跑了?”

  凌厉的眸子扫来,立即将一干人给瞪得心惊胆跳。

  “你忘了本将军的规定吗?尽量避免和苗人有冲突,汉苗之间的嫌隙够多了,你想造成两族之间的战事吗?”

  大胡子急忙诚惶诚恐的低头。“小的知道,可是……小的怀疑那女人可能跟蛮子勾结。”

  “你有证据?”

  “这……没有。”

  “那就别去惹她。”话中的警告味十足。

  大胡子不敢抗命,拱手道:“属下遵命。”

  段御石转身,临去前冷冷的留了一句——“最近有些不利于你的流言,传到我耳里。”

  大胡子心下一惊,头压得更低,心虚道:“禀将军,肯定是有人不满小的,故意造谣。”

  “最好是这样,军不扰民,我会特别注意,你也最好别落人口实。”

  “是……”

  大胡子一伙人战战兢兢低着头,完全不敢直视大将军,待大将军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原本胆战心惊的大胡子,又恢复了那个耀武扬威的模样,并恨恨低咒。

  “该死的女人,若是让我遇着,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咦?可是大哥,将军命令咱们别惹苗人……”

  “哼!别让人瞧见,谁会知道?”

  其他士兵被那苗人女子打得凄惨,也都怀恨在心,听老大这么说,心领神会,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这儿是他们的地盘,谁惹了他们,就别想安稳过日子,只要小心不被大将军发现就得了。

  这群不怀好意的人将耳朵凑近,互相咬耳朵,暗地密谋着计划。

  灰色屋瓦上,沙无忌始终静静待着。打从楚璇奔出酒馆,他也一路跟着,将适才的情形全看进眼里,并喃喃低语。

  “楚璇……原来是她……”

  望着那远去的芳影,一双沉静内敛的黑眸,缓缓绽放出异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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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爵 | 2008-11-27 21:33:41

第三章
  楚璇气呼呼的走着,越想越呕。便宜没讨到,还赔了面子跟鞭子,但自己武功比人家差,打不过人家,只得自认倒楣。

  那个姓段的,这么不给她面子,害她当众出丑,要是有机会,她一定要出一口气!

  离开了热闹的街坊,她迳往人稀偏僻的地方走去,因为姓段的震断她的鞭子时,那股强大的气劲也划破她的衣衫,而自己又跌了一身灰,此刻她又狼狈又邋遢,不想让人瞧见。

  偏偏老天硬是不称她的意,当眼前突然出现四道人影时,楚璇心中哀叫连连;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又给他们找着了。

  前后围住她的人,正是紫萝、铁三环、雄七和石谦,躲得这么辛苦,还是被他们循线追来了。

  她正要插起腰,骂骂他们好发泄心中的怒气,紫萝却率先惊呼:“小姐,你怎么了!”

  紫萝冲上前,脸色惊惶,就连铁三环他们三人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

  楚璇莫名其妙的瞪着他们,不明白他们干么一副天要塌下来似的紧张兮兮?

  “小姐,难不成是……是……是……”

  是什么?干么吞吞吐吐,她正要开口大骂,忽尔一顿,霎时醒悟!原来他们误以为自己……一个灵光闪过,她立刻挤出两大滴眼泪,又羞又赧的掩脸哭泣。

  “我不要活了∼∼”

  四人脸上皆一阵青白,从小姐激动的反应,果然印证了他们心中可怕的猜测。楚璇小姐在他们心目中,何等尊贵宝贝,她可是苗疆第一高手楚殷少主的唯一宝贝妹子哪!

  铁三环暴跳如雷。“是哪个王八羔子,老子去宰了他!”

  其他三人也都紧握拳头,阴森的面孔,恨不得将对方碎尸万段。

  “没错,我不会让那人见到明日的太阳!小姐,快告诉咱们,是谁干的!”

  楚璇双手掩面,摇摇头。“你们打不过他的,他武功高强,又是这里权力最大的人……”

  紫萝不敢置信的瞪大眼。“虎城大将军段御石?”

  “呜呜呜∼∼不就是他吗∼∼”

  四人面面相觑,脸上皆惊疑不定。据说段将军为人正气凛然,怎么会做出这等龌龊事?

  “这怎么可能?”

  “他弄断我的鞭子,又把我震伤,我根本打不过他,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啊,全城的人都瞧见了,到时你们就会晓得,我说的是不是事实。”说完,哭得更加声嘶力竭。“我不要活了∼∼”

  虽然他们心中有疑,但小姐衣衫残破不堪是事实,何况汉苗两族时有冲突,此事不无可能。

  “哼!他敢欺负小姐,管他是将军还是皇帝,我雄七绝不饶他!”

  “我被他玷污,已非完璧之身,我没脸回去了。”

  紫萝心中明白,以他们四人之力,根本不是段将军的对手,最好先禀告少主。

  “小姐,你别难过,这事咱们回去请城主讨个公道。”

  楚璇做出惊恐状,连连倒退三大步。

  “在苗疆,我已无立足之地,你们若强送我回去,还不如杀了我,你们要逼我走上绝路吗?”

  她用一双无敌水汪汪的可怜美眸,附带必死的决心,盯着他们每一个人,直盯得他们心慌,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让我走吧,离开这个伤心地,自己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等到我想通了,等到时间久了,冲淡这痛苦的记忆,我自然会回去的。”

  她转过身,背对他们,悄悄吐了吐舌。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趁他们拿不定主意时,最好快走,临行前还不忘强调,要是谁敢跟着她,她立即自尽!

  楚璇含泪挥别,离开了他们,一转个弯,立刻脚底抹油,用吃奶的力气狂奔而去,免得他们临时后悔,硬是要将她带回苗疆。

  直到逃得够远,确定终于甩开他们了,她才偷偷喘口气,但脚下的速度不敢放慢,心下计量着,衣物和银子还放在客栈,这店小二是暂时不能做了,她打算拿了包袱逃之夭夭,顺便弄匹马,上路也方便点。

  其实呀,她跟那姓段的也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气他弄断了她的鞭子,又当众让她出糗,正好顺势而为,让他当个冤大头,这样她就不用被带回苗疆,反正姓段的武功高强,相信不会有事。

  不过,现在要投靠人家是不可能了,既然如此,她只好改找蛊王。

  传言蛊王住在云南一带的山上,不如一路向南打听,只要找到了蛊王,她就不怕大哥了。

  不过首先她得把这身脏衣服给换掉才行。为了避开人群,以免让人见到自己一身狼狈样,她迳往人少的地方绕,加上脑筋瓜一直想着计划,没注意到脚下的异样。

  “啊!”一个踉跄,她跌在地上,脚儿传来的剧疼令她惊呼出口,赫然发现自己的脚竟然被捕兽器给夹住了。

  这儿怎么会有捕兽器?

  她试图用力扳开,可捕兽器的尖锐利齿深入细皮嫩肉里,让白皙的肌肤上染了鲜血,令她疼得脸色发青,五官全皱在一块儿了。

  四面八方突然传来男子的大笑声,令她一惊,转眼间,五名大汉已将她团团围住。

  一瞧见大胡子,楚璇立即冷下脸。

  “又是你们,先前被教训得不够,还想来讨打吗?”

  “哼!臭娘们!你得罪了老子,现在落在我手里,看你如何继续嚣张!”

  这下可糟了,她的脚被夹住,鞭子又断了,腹背受敌,都是她江湖经验不足,才会不小心落入人家的陷阱里。

  那亮晃晃的大刀在她面前示威,一双双恶狠狠的目光,透露着要将她生吞活剥的企图,她心下着急,但表面强自镇定。

  她楚璇岂是这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她可是邪王的妹妹耶。

  “你们最好过来把铁夹打开,送我回客栈,然后找大夫为我治伤,给我赔个不是,我就饶了你们。”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再加上磕头认错,各自掌嘴二十下,我就饶了你们。”

  如此豪语,让大伙儿笑得更加狂妄自大,大胡子噙着淫笑,脸容阴沉。“臭娘们!不给你一点教训,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众人一起攻上,她只好慌忙应敌。原本这些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但她的一只腿儿还陷在铁夹里,痛得要死,行动受限,还得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徒手跟他们手中的刀剑搏斗。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力不克敌,被五把大刀架在脖子上,动弹不得。

  “你要是敢伤了我,试试看!”

  大胡子嘿嘿冷笑。“小妞儿,别担心,老子我还没玩够,不会这么快就解决你的小命。”

  她心中一凛,困难的吞着口水,大胡子的淫笑让她屁股直发毛。

  “我警告你,别过来喔,否则后果我不负责喔。”

  “老子倒很好奇,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猛地大手一抓,毫无预警的扯下她的衣衫,让她吓得惊呼不已。

  该死!该死!

  她又羞又愤,忙抱住自己身上仅剩的肚兜。这下可真应了自己的乌鸦嘴,难道今晚她将被这些杂碎给羞辱?

  不!她宁死,也绝不允许别人羞辱自己!

  有了一死的觉悟后,她愤怒的美眸含着水光,准备赴死的当口,却因远处那抹静静伫立的身影而愣住。

  众人笑声乍止,同时停下手,十道惊讶的目光一致往后,赫然发现一名男子不知何时悄然立在十步之距。

  风儿吹乱了那人的衣衫,他的帽檐始终低垂,令人瞧不清他的长相,虽然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但他的出现却让每个人感到一股无形的沉重压迫感。

  屹立不动的灰袍男子,像一尊千年石柱,缓缓散发着阴森森的氛围。

  是他!太好了!真是天助我也!

  楚璇转忧为喜,大声命令:“喂!你快来救我!”

  大胡子朝同伴们使了使眼色,原本架在她颈子上的大刀,全部指向对方,狠狠威胁。

  “小子,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沙无忌依然伫立不动,听若罔闻,五人互看一眼,其中一人拿着大刀率先砍向他,却被他徒手一挡,仅以五指接住刀子。

  其他人见状,皆大为惊异,这会儿更不敢小觑眼前的男人了。

  楚璇原本还担心这家伙一个人打不过五个,见他身手居然了得,更加心喜。

  “把这几个臭家伙给我好好扁一顿,一个都不准放过!”

  大胡子喝道:“大伙儿一起上!”几把大刀一块砍向他,就算此人有三头六臂,也无法一一挡住不长眼的刀势吧?

  岂料,他们连对方的衣袂都未沾到,突然每个人恍若着魔一般,疯狂的大叫大跳。

  “啊呀!什么东西咬我?”

  “有东西爬进我的耳朵!”

  “我的屁股好痛啊!”

  “走开!走开!”

  甚至有人夹着两腿,抱着自己的命根子,吼着人家听不懂的话。“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适才还逞凶威吓的五名大汉,丢下刀子,发疯似的乱跳乱叫,那模样就像被鬼附身一般疯狂乱舞,只一瞬间,便跑得不见人影,而他们的哀号声还远远回荡在耳边。

  这情况让楚璇看得傻眼,回过头,瞪着那个沉默不语的男人,就如同他整个人散发出的神秘阴森那般,令人搞不懂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让那些家伙吓得屁滚尿流,逃走时,连刀都不带了?

  收拾了那些人后,帽檐下那对深幽的黑眸朝她这儿望来。

  此刻的她,身上只剩一件单薄的肚兜,还得用手遮着,肚兜才没掉下来;肤白似雪,美得惊人,微乱垂散的发丝,只使得她更加秀色可餐,让他一时瞧得出神,也让她脸红得气懊。

  一只鞋子丢来,准确无误的砸中帽檐下的脸。

  “看什么看!不准看!走开!”

  顶着脸上的清楚鞋印,他缓缓转身,走开。

  身后又飞来另一只鞋子,狠狠的砸中他的后脑勺。

  “你去哪里!想见死不救吗?”

  “……”

  见死不救?刚才是谁救她的?

  见他不动,她更火了。

  “笨蛋!不会把披风脱下给我披上!”

  高大的背影伫立了会儿,才再度返回,默默解下披风,覆盖住她雪白迷人的肌肤。

  “快把我的脚从这该死的兽夹救出来!”

  望着她因为疼痛而略显苍白的容颜,他无声蹲下察看;陷在兽夹里的足踝,沾满了鲜红的血液,这锐利的齿尖,深深扎进她的肉里。

  他伸出手将铁夹扳开时,令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

  “你不会轻一点吗?痛死了!”

  绣拳往他胸膛招呼去,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要打他,实在是太痛了,又不想像个没用的女人只会哀叫,所以找别的事儿发泄。

  剧痛阵阵传来,她强忍住泪,咬着牙,如果这点儿疼痛就哭爹喊娘,还怎么混江湖呢?所以她硬是撑住,深深吸了口气,试图站起身,不过才用了点力,伤口猛然袭来的刺骨疼痛,再度让她呻吟了声。

  她十分懊恼,该不会伤到筋骨了?这可糟了,没办法之下,她只好便宜旁边这个家伙。

  “喂,抱我回客栈。”她把他当成是大哥派来的手下,理所当然的使唤。

  沙无忌没拒绝,伸出双臂,一把将柔软的身躯抱在怀中。

  “我警告你喔,不该碰到的地方别给我乱碰,要是被我发现你吃我豆腐,小心我——”话说一半突然没了声音,才刚警告别人不准乱碰的人,却反常的搂住他的颈子。

  那面无表情的峻容蓦地一怔,对她突然紧紧搂住自己而感到意外。

  怀中的人儿不仅不再挣扎,还乖巧得像只小猫咪,主动往他臂弯里依偎,将柔软的身躯紧紧贴住他铁硬的胸膛。

  正当他疑惑时,耳畔传来她的低声催促。

  “有人来了,快!快走!别让人认出我。”

  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也有皮薄的时候,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几个时辰前,她还像侠女一般,风风光光教训了那些仗势欺人的武夫,若是被人发现她现在衣裳破污、头发散乱,她的面子往哪儿摆?

  不!打死她都绝不让人瞧见自己这么窝囊的一面!

  那浓眉微微一扬,看着怀中的人儿,蜷缩的身子泄漏她柔弱的一面,将黑色披风裹得更紧,当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时,温热的气息也吹拂在他颈子上。

  抱着这副软绵轻巧的娇躯,他一时失神了。

  耳畔传来低吼。“你还发什么呆?快走呀!要是让人认出我,我就跟你没完没了!”

  黑眸中闪过一抹幽深的芒光,压低帽檐,将她搂紧,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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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客栈,进了房间后,她便不再担心会被人瞧见自己的狼狈样,一等到对方将她放在床上后,立刻骄傲的下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

  她以为自己说得够清楚了,对方应该会走开,谁知这人突然拔下腰间的佩刀,放在桌上,摘下帽子,拿了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下。

  直到这时候,她才完全看清楚这男人的长相。那是一张五官深邃的面孔,浓眉挺鼻,鹰目星眸,峻冷中有着一股慑人的气势,薄抿的唇和石雕似的线条,刻划出刚毅的性格。

  美眸警戒的瞪着他,两只小手不自觉揪紧披风,将身子包裹得更紧,俏脸上横眉竖目的。

  “干什么?”

  “把受伤的脚伸出来。”

  嘿,原来他不是哑巴啊!

  “为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必操心,我说你可以走了,我的脚伤不关你的事——啊!你干什么——”

  这人好大的胆子,没经过她的允许,竟敢碰她的脚!不但将她的脚抬起,还撩起她的裤管,气得她死命挣扎。

  浓眉皱起。“别动。”

  她打出一拳,试图阻止他的轻薄,但被他单手一挡,化解了力道,另一拳再挥向他,同样被轻易格开,她每一拳都打得虎虎生风,但是对方却用单手就可以敷衍她,别说阻止了,连人家半分寒毛都碰不到。

  发现他直直的盯着她不动,她不禁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狐疑低下头,赫然瞧见自己清凉的上半身,单薄的衣料几乎掩盖不了若隐若现的曲线;原来适才一番乱动,身上的披风早已掉下,露出大半的雪肌嫩肤。

  “呀!”她慌乱抓起披风包住自己,整张脸胀得粉红通透。

  还打什么打,拳头没送达,反倒春光全送给人家看了。

  她不敢再乱动,只能羞愤难当的咬着唇瓣,任由对方挟持她的腿,放在他的大腿上。

  厚实黝黑的大掌,将她的裤管小心卷起,被铁齿刺破的伤口仍然细细流着鲜血,剑眉因此更为拧紧了。

  他轻轻为她擦拭干净,接着从腰带里拿出一个紫色的瓶子,将瓶盖打开,把瓶里的白色粉末洒在伤口上。

  白色粉末一渗进血水里,一开始有点麻麻的,没多久,很奇异的,她感到伤口没那么疼了,血也渐渐凝结,当不再流血后,他便为她缠上绷带。

  在他处理伤口时,她也好奇地偷偷打量对方。

  明明看起来冷峻又粗犷的男人,动作倒很温柔,想起适才他两三下就解决那些人,武功似乎很高,她又打不过他,加上脚伤,这可怎么办?

  这人似乎不像紫萝姐他们那么好骗,肯定不好商量,她可不想就此被带回苗强。

  在找到蛊王之前,她绝对不能被抓回去,得想个办法才行!

  想着想着,她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沙无忌为她绑好绷带后,将她的脚放回床上,站起身,一句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等等!”

  高大的身影停住脚步,并未回头,等着听她还有什么事。

  “我不想回苗疆,你别把我带回去好不好?”

  她猜想,这男人明天一早就会强制带走她,将她交给大哥。

  本来自己可以逃走的,但是现在脚受了伤,又伤到筋脉,她知道自己逃不了,只好想办法说服这家伙。

  “如果被抓回去,我就得被逼着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我绝对不能回去!既然你救了我,相信也不忍心看我被强迫嫁到北蛮吧?”她轻声软语的哀求,希望能动之以情。

  背对的他,低沉开口。“你求错人了。”

  “你是担心大哥怪罪下来对吗?放心,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让大哥晓得的,你只要假装找不到我就好了。”

  瞧,她也是有为他着想,不会让他为难。

  “不行。”

  见他无动于衷,她急了。

  “不然这样好了,我给你银子,你想要多少,开个价,我给。”付钱总行吧?只要他开口,银子不是问题。

  他的回答,却是简短的四个字。

  “恕难从命。”

  欸?这人很不上道喔!

  动之以情也不行,诱之以利也不肯,她可是楚璇耶,在苗城,谁不看她面子呀!虽然她没大哥楚殷那么威武慑人,但也不是好惹的!

  “喂——站住——”眼看他就要走出门口,她赶忙下床,用没受伤的那只脚跳跳跳跳跳——一个不稳,低呼一声,往前栽去。

  眼看这只不安分的“兔子”就要整张脸去亲地板,大掌一捞,小免子被捞进一双宽大的臂弯里。

  才被救起的人,反而趁这个机会紧紧抱住人家不放,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瞅着他,眨着天真的无辜。

  “我真的不想回去,与其被逼着嫁给不喜欢的人,我宁可终生不嫁!你知道吗,姑娘家都希望嫁给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可以保护自己,就像……你。”

  她眼波含娇,一手轻轻抚上他的面容,大胆的对他挑逗,任由身上的黑色披风滑落,露出迷人的香肩和美臂。

  黑眸盯着她,瞬也不瞬,闪过一抹炯光。

  瞧他盯得目不转睛,她更加有信心了,事到如今,不得不牺牲色相,用美人计。

  娇容染了一抹嫣红,纤细柔嫩的指腹,大胆的描摹他的五官线条,以及带点胡渣的下巴,当碰触到那性感的薄唇时,她的鼻息也靠得更近。

  “你救了我,英勇的行为,让我深深感动,正是我想要的英雄……”

  她深吸一口气,暗自下了决心,银牙一咬,鼓起勇气送上自己的芳唇。

  软绵绵的芳唇,贴上他热热的薄唇,她吻了他。

  沙无忌震撼着,炯眸依然盯着她,没有拒绝,任由那两片花瓣似的柔软在自己的唇上挑逗。

  轻轻的、柔柔的,绵密而诱人的唇又香又软,企图融化他冰冷的唇,为她升起一股热,生出一份怜。

  她是狗急跳墙了,才会想要色诱他。好歹她的姿色也是苗疆数一数二的美女,诱惑他应该不是问题,只要对方心软就好办,她可以先说服他今晚,过了这一关,之后再想办法逃。

  与其被逼着嫁去北蛮,牺牲一个吻不算什么,所以她很努力的挑逗他,希望可以把他吻得晕头转向,最好无法思考,那么她的伎俩就成功了。

  尽心尽力吻了他之后,她拉开一点距离,羞红脸的看着他。

  原本没热度的薄唇,多亏她的滋润,变得红肿润泽,而他的神情始终是教人猜不透的面无表情,她试图看出他在想什么,希望能得到一些反应,但他一直不讲话,反而让她急了。

  不行吗?她可是用尽全力在魅惑他呢!

  “你倒是说些话呀。”可把她急死了。

  他看着她,眼神幽深得难以猜透,仿佛要看进她的灵魂深处,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要我……不让你回去?”

  “对,我不要回去,绝对不回去。”她用力点头,没察觉他话中另有涵义。

  沙无忌深深的望着她好一会儿后,点头。

  “我答应你。”

  “你说的喔!如果大哥再派其他人来抓我,你也要想办法阻止,绝不能让我被带走喔!”

  “行。”

  “一言为定,来,打勾勾。”

  为了怕对方后悔,她忙伸出小拇指,硬是和他的小拇指扣在一起。

  “喏,打了勾勾,就要守诺,不守信的人,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到丈夫,画押!”最后,还要很认真的把自己的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贴在一起盖手印。

  “打了勾勾,画了押,就不能赖皮喔。”

  嘿嘿嘿,太好了太好了!这家伙虽然长得一脸高深莫测又不好惹的样子,原来这么好应付啊,色诱一下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真是太好打发了!

  沙无忌盯着那一脸得意的笑容,漠冷的目光,添了闇火。

  “画押,不是这样。”

  她收住笑,一脸疑惑。“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他没有回答,而是伸出大掌抚上她的后脑,将她的脸带向自己,让两唇相贴;不像前次那般敷衍,而是滑入火舌,纠缠她口中的甜蜜,烙下真真实实的热吻。

  这才是他要的画押,也是交换条件。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让她震撼得不知所措。

  放肆侵略的唇舌,霸道的向她索取,如此强烈,如此固执,在他的欺吻之下,她忘了呼吸。

  她被吻得难以挣扎、心慌意乱,却又不能抵抗,一颗心几乎要停了。

  半晌之后,他终于放过她的唇,深幽难测的眸底,不再如先前那般冷凝,就跟她红肿的小嘴一样,也是热的。

  他勾起她的下巴,要她迎视自己的眼,一字一字宣告——

  “沙无忌,我的名字。”

  这话,仿佛带着某种涵义,像是一种宣示,她被吻得昏昏沉沉,所以没有去细想,嘴里喃喃念着。

  “沙无忌……”

  听到她记住名字了,深不见底的黑眸,显现出满意。

  他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上,伸手拉起披风,为她掩盖好,而她依然还未从刚才那个吻中回神。

  他弯下身,鼻息缓缓来到她的耳畔边,吹拂着热气,用着一贯低沉冷静的语调,许下他的承诺。

  “此刻开始,没人可以从我身边带走你,除非我死。”

第四章
  多了一个人可以使唤,对她来说,的确方便许多。

  有沙无忌在,吃喝住行他全都包了,她不需要花任何脑筋,而沙无忌也确实遵守她的诺言,因为隔天,她又碰上大哥楚殷派来寻找她的手下要将她带回,而这些人全都不是沙无忌的对手。

  不仅如此,凡是对她不怀好意的人,也全被他摆平!像是今日正午在逛市集时,她开心的把玩着小摊子上的首饰,却遇上几个不识相的男人当众调戏她。

  可想而知,这些不长眼的人,最后的下场当然很惨!不用轮到她出手,就已经被沙无忌给打得趴在地上,像只狗拚命求饶。

  有现成的保镳,当然是很好啦,不过问题也来了——他总在她不注意时,会突然偷袭一个吻,而经他的解释,这是他应得的“回报”。

  “你怎么可以偷吻我!”她气呼呼的红着脸质问。

  “为什么不可以?”

  哎呀呀,他居然还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问她?!虽然是她色诱在先,但不代表他可以随时随地跟她要求啊!

  “当然不行!除非我同意,否则你不可以轻薄我!”

  剑眉蹙起。“你说话不算话。”

  秀眉皱得比他更紧。“我哪儿说话不算话了?”

  “我答应保护你不被带走,而你答应让我亲。”

  她呆住,旋即插起腰抗议。“我是叫你别让他们把我抓回去没错,但没说你可以亲我啊。”

  “你有,你用嘴巴交换条件,我们打勾勾了,还亲嘴画押。”

  “咦?那是——”

  “你想反悔?”

  “我——”

  “不守信的人,男的娶不到老婆,女的嫁不到丈夫。”

  欸?!

  她瞪大眼,一时之间哑口无言。老是闷不吭声的人,何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呀?这家伙居然用她说过的话,反过来将她一军?!

  等等,让她搞清楚,当时她的确是想勾引他,但也仅限于用嘴巴勾引而已,可没答应他可以霸占亲吻自己的权利啊!

  不行!她得好好跟他说清楚。

  “我亲你,跟你打勾勾做交易,只是要你答应别带我回苗疆,如此而已!一个吻,换一个交易!”

  “……”他望着她,沉静如木。

  “是你自己一厢情愿没搞清楚,所以我没有不守信用。”

  楚璇一副吃定他的表情,谅他也不敢对自己怎么样。因为认定他是大哥派来的人,而她又是苗城的大小姐、城主的妹妹,所以有恃无恐。

  见他沉默不语,就当他是无话可说了。

  “总而言之,我亲过你了,所以你也不能强迫我回去,否则失信的人是你。”

  严格说来,是这家伙占了便宜,她大小姐的嘴巴,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有幸享受过,说来可是自己吃亏较多,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吧!我要走了,你别跟着我,后会无期。”

  她转身,一跛一跛的离开,心下偷笑,太好了,又解决掉一个难缠的对手。

  “你最好别往前走。”身后,傅来低沉的警告。

  她停住脚步,回过头,美眸缓缓眯起一抹骄蛮,朝他投去挑衅的目光。

  “怎么,你想做什么?”

  他摇头。“不做什么。”

  她哼了声,洋洋得意。

  “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对我不敬,我就是要往前走,你能奈我何?”

  对他做了个大鬼脸后,不理会他,迳自大摇大摆的离去,没有人可以阻挠她的前进之路。

  一步。

  两步。

  三步。

  猛地,她的身子往下坠落。

  “啊——”还来不及反应,她的人已跌落黑暗之中。

  痛!

  楚璇趴在地上,一时头昏脑胀的搞不清发生什么事,待神智渐渐回复清楚,她才惊魂未定的打量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深坑里,原来她从上面掉了下来。

  幸好地上是一层软泥,才没摔伤她,但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落地时还是扯疼了她原来的脚伤。

  “见鬼!哪来的大坑啊!”

  她恨恨低咒一声,自己之所以没注意到这个坑洞,是因为上头杂单丛生,掩盖了洞口,她才会一脚踏空,掉了下来。

  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泥,试图施展轻功跳上去,但才一施力,足踝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令她痛呼一声。

  该死!一定是刚才落地时,又扯伤筋脉了。

  她咬着牙,忍着痛,试图跃上去,但脚踝上的伤势让她的轻功大打折扣,不管她怎么跳跃,就是差了一点。

  用轻功上不去,她只好试着爬上去,不过手才摸到岩壁,就滑了下来。

  因为长年阳光射不进来,雨水灌入无法干燥,又湿又暗之下,这里成了青苔最佳的生长地,岩壁上都长满了又湿又滑的青苔。

  不管她怎么爬,都无法爬上去,还沾了满身青苔泥泞。

  她急得不得了,要是她的鞭子没断掉就好了。

  逼不得已,她仰着头大喊:“喂!沙无忌!”

  不一会儿,一个人头出现在上方洞口。

  “什么事?”

  “快把我弄上去!”她命令。

  他摇摇头。“我早警告过你,最好别往前走。”

  “谁晓得这里有个大洞啊?快把我救上去!”

  “你要我救你?”

  “废话!鬼才想待在这个地方!”

  她一刻都不想待,只想快快上去,找条溪水,将自己一身污泥洗掉。

  “你拿什么交换?”

  她愣住。“什么?”

  “要我救你,你得拿东西交换。”

  她见鬼的瞪着他。“你好大的胆子,敢乘机要胁我?!想找死吗!”

  他耸耸肩。“不要就算了。”

  她简直无法置信,他就这么离开了?

  不!他不敢!除非他不要命了!

  就算不看在她是苗城大小姐的分上,也要畏惧她的大哥,人称邪王的楚殷。

  “姓沙的,你给我回来!”

  洞口又探回一张脸。

  “什么事?”

  “你要是不立刻将我救上去,你就别想活着娶老婆!因为我大哥会扒你的皮、啃你的骨,让你全身中毒,生不如死!”

  说到邪王驭蛇的功夫,江湖上谁人不畏惧?就连三岁小孩听了大哥的名字,都要作恶梦。

  “没关系,我不怕。”说完,上头的人影又走开,威吓无用。

  她瞠目结舌,这天杀的家伙,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这样对她?!

  “‘沙’千刀的!我命令你立刻把我弄上去!”

  上头无声无息,不作任何回应。

  使唤不了他,让她气得跺脚,好死不死,跺的又是受伤的右脚,痛得她当场有如踏到铁钉,表情扭曲,抱着自己的脚,像只被火烧到屁股的兔子猛跳,几乎要哭爹喊娘,频频咒骂粗话。

  她用尽了各种方法,就是爬不上去,还累得自己气喘吁吁,折腾了老半天,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再往上喊。

  “沙无忌!”

  上头传来应答。“什么事?”

  “我给你元宝,救我上去!”

  “我对金银财宝没兴趣。”

  她气呼呼的瞪着他。“你还挑?”

  “是的,我很挑剔。”

  可可可可恶!她紧握拳头,恨不得扒他的皮、喝他的血!偏偏现在似乎只有靠他,才能脱离这个鬼地方。

  噢∼∼冷静!冷静!再气下去,她会口吐白沫!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硬的不行,元宝也不行,她像只落入陷阱的猎物,焦急的来回走着。

  想来想去,逼不得已,好吧,这是他逼的,她只好出此下策,一改态度,用最嗲死人的嗓音,柔声喊着。

  “沙无忌∼∼只要你救我上去,我就答应让你亲我的嘴∼∼”

  此话一出,果然又见到上头冒出一张脸,她心下嘿嘿冷笑,就知道这家伙很好勾引,过不了她这个美人关。

  “不行。”

  笑容僵住。“为什么不行?”

  “亲嘴,是不让你被抓回苗疆的条件,要我救你上来,就要让我亲你其他地方。”

  “什么!”拔尖的叫声几近歇斯底里。“你作梦!”

  “……那就算了。”

  她的脸部从未在一天之中数度抽筋过,一口气差点吸不上来,气得骨关节喀啦喀啦地响,伸出的十爪停在空中,恨不得立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的骨头拆碎,接起来,再拆碎,再接起来,再拆碎……活活痛宰他一百次!

  “你胆敢……你好样的……你有种……”她气得牙齿磨得吱吱响,都快说不出话来,鼻孔呼呼喷气。

  她来回一跛一跛的走着,尽管嘴里叽哩咕噜的骂个不停,仍无法宣泄她的怒火,因为,她还是被困在这个该死的洞坑里。

  一开始,她可以赌气拒绝妥协,倔傲的不肯认输。

  时间久了,她渐渐开始觉得疲累,肚子还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但她还是可以忍。

  随着太阳西移,被困得越久,穴内的温度也渐渐变低,甚至飘来一股莫名的阴寒。

  她禁不住抱住自己,摩搓着双臂汲取热度,偏偏越是摩擦、越觉得冷,肚子还不争气的开始饿了。

  原本就昏暗的洞穴,光线越来越少,眼看就要被阴暗笼罩。

  “沙”千刀的王八羔子!他就这么狠心,放她一人在此吗?!她可不想晚上睡在这种地方。

  辗转思量后,逼不得已,她抬起头,朝上方喊了声。

  “喂!”

  上方无回应。

  “沙无忌!”

  她叫了几声,依然没回应,心下一惊,他走了?

  不!不可能!她不信他这么无情!而且,他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孤伶伶的困在这黑漆漆的深穴里?

  可当她叫了几声,依然没回应后,她开始不太确定了。

  “沙无忌!我知道你在,快回答我!”

  寂静无声。

  她抿抿嘴。好啊,敢给我故弄玄虚?!

  “你故意吓我,我才不上当呢!你再不回答,我就真的不理你了!”她撇开脸,愤愤坐在地上,双臂横胸,决定真的不理他。

  等了一会儿,依然没回答,她的信心开始动摇了,语气不再强势,试图以柔克刚。

  “喂!好……好嘛!我答应你就是了,我……我的嘴让你亲,脸也让你亲好了。”

  本以为转个话题,他就会再度出现,回应她的话,可上头依然悄然无声,半个人都没有,这下子她真的慌了。

  “沙无忌!我真的生气了,现在就算你求我,我也不理你了!”

  除了偶尔传来的乌鸦嘎嘎叫声,晚风吹过荒野蔓草的悉窣声,这大地,仿佛就只剩下她孤单一人。

  他走了?

  姓沙的丢下她离开了?

  如果他不在,谁来救她上去?

  这儿荒山野地的,半个鬼影都没有,眼看天色已黑,她一个人待这里,万一十天半个月没人发现她,她岂不困死在这儿?

  她从来没想过会死在荒郊野外,她还年轻,还没看够这个世界,她不要死在这里!更何况她还没嫁人呢。

  待得越久,她越感到害怕,仿彿被世界抛弃一般,再也见不了天日。

  不!她不要一个人孤伶伶的死在这里,这种深陷黑暗的感觉,仿彿要将她吞噬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令她打从心底害怕。

  “你……你居然走了,放我一个人见死不救?!没义气,没良心,没肚量……”

  豆大的眼泪像雨洒般掉下来,她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抽抽噎噎的吸着鼻子,一边哭还不忘一边咒骂那没良心的沙无忌。

  “死沙无忌,臭沙无忌,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上头传来一声疑问。

  “不放过谁?”

  一听到他的声音,原本陷入沮丧的她,高兴的赶忙站起来。“沙无忌,你、你还在?”

  他不答反问:“你在哭?”

  “才没有!”

  她才不要让他发现,他一不在,她就害怕得哭出来;这只会让他更得意,也丢了自己的脸。

  “你不是走了,干么又回来?”

  “我只是离开一会儿,让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如何?你考虑得怎么样?”

  这次,她可不敢再骂他,免得把他骂跑了,自己就真的注定当一缕冤死的孤鬼。

  识时务者为俊杰,先想办法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好吧,我……我答应你就是了。”

  “答应什么?”

  “你刚才说的啊。”

  “我要你自己说。”

  可恶!这家伙变狡猾了!

  冷静!此刻不是冲动的时候。

  她咬着唇,深吸一口气,才软言软语道:“如果你救我上去,我就让你亲我的……我的脸颊。”

  “还有呢?”

  她又想发怒,怒气才升到喉头就打住,做了个深呼吸,继续说道:“也让你……让你亲我的嘴。”

  “不再拒绝?”

  “不拒绝。”

  “也不反悔?”

  “不反悔。”

  “说话算数?”

  她翻了大白眼,没好气地道:“如果有违此约,就让我饿死在这个坑里,行了吧!”

  “一言为定。”低沉的气息,吹拂在她耳边。

  “呀!”她吓得往后跌去,但更快的,一双手臂将她揽入怀里,没让她摔疼半分。

  楚璇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怎么下来的?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

  她居然完全没发觉他何时跳下来的,速度快得让人不敢置信。

  那双灼热的黑眸,紧盯住她,虽没开口,但她已经从他燃火的眼神中,感受到强烈的渴望。

  在他热切的盯视下,她的心律竟然跳得飞快,呼吸也跟着紧促,身子不由自主的发热。

  生涩的唇,感受到贴来的热烫,一下子就温暖了她泛冷的小嘴。

  火舌探入她嘴里,品尝唇瓣里的甘甜,放肆的纠缠,对她展开索求报偿。

  她一颗心震如擂鼓,呼吸紧促,红唇被吻得肿胀,在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下,几乎招架不住。

  渐渐的,她感到身子软绵绵、思绪轻飘飘,忘了先前自己还在诅咒人家,现下则沉沦在他火热的掠夺里。

  白嫩冰冷的小脸也被他亲得生热,染上一层羞怯的淡红,直到他品尝完,她才恍若大梦初醒,试图平稳紊乱的呼吸,心湖上涟漪片片,还留有他放肆后的余韵。

  幸好现下昏暗,成了最好的掩盖,才没泄漏她羞涩嫣红的粉颊。

  她嗔羞的轻捶。“现在你可以带我上去了吧。”

  昏暗中那双湛眸闇火闪烁,一把抱起她,轻松一跃,带着她脱离这个阴暗潮湿的洞穴。

第五章
  沙无忌带她一块来到地面上,并未放下她,而是继续往前走。

  她轻轻挣扎。“放我下来。”

  “不行。”

  “你想掳人啊!”她气不过的用拳头往他胸膛捶下。

  “你的脚又受伤了。”

  她愣住,心下诧异,这家伙倒挺细心的,居然有观察到她的脚伤;先前跌入洞里时,让她旧伤又复发了。

  好吧,看在他这般体贴的分上,她也不怪他了。

  “你要带我去哪?”天都黑了,不可能再赶路,而方圆百里恐怕没什么人家。

  不待他回答,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因为不远的前方,出现一座破庙,里头有火光,他抱着她进了破庙后,一阵暖意袭来,温暖了她。

  沙无忌将她放在铺好干草的床上后,走去将门窗关好。

  楚璇好奇的左右张望,发现室内温暖,是因为生了火堆,而这间破庙看似荒凉,却有刚被整理过的痕迹,美眸目不转睛盯着他,好奇他在忙什么。

  “你在干么?”

  “烧水。”

  他将一盆热腾腾的开水倒入大木桶里,大木桶足以装下一个人。

  木桶里冒着热腾腾的水气,实在很吸引人,让她忍不住爬起来,一跛一跛的走过去,盯着热呼呼的水,禁不住怦然心动。

  她现在全身脏兮兮,恨不得洗个干净的热水澡,可以想像,浸在里头是多么舒服的一件事。

  “洗个澡,会舒服点。”他道,然后转身,走向火堆,背对她做其他事。

  她无言的望着那转过身的背影,刻意回避给她私人的空间,再瞧瞧热水,心中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脱下衣裳?

  与男人同处一室,连个遮蔽的布幔都没有,她这辈子还不曾在男人面前沐浴净身呢!

  若是平日,她绝对不会这么做,但她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此刻她全身上下,甚至连每一根头发,都渴望泡在热呼呼的水里。

  几番挣扎后,最终她还是妥协了。如果他要看,直接脱光她就行,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所以她选择相信他。

  不再犹豫后,她用最快的速度脱光衣裳,将身子从头到脚洗去污泥后,进入大木桶里,让整个人沐浴在暖呼呼的热水里,然后舒服的吁出一口长叹。

  热水的温度刚刚好呀∼∼

  暖烘烘的热水,令她绷紧的神经暂时得到舒缓,放松了四肢百骸,不过一下子,白皙的肌肤就变得通透润红。

  热气雾蒙蒙的,她的眼神也昏朦朦的,添了睡意,直到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她才又清醒。

  发现香味是从他那头飘过来的,她好奇的攀在木桶边缘,想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么香?

  原来他正在烤东西,那火堆上放着架好的火架,中间的竹子插着一只去了毛的野鸡,滴下的油落入火里,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而他不知在肉上洒了什么香料,将野鸡烤得香味四溢,让人直流口水。

  她直直的盯着肉,唾液直冒,肚子咕噜咕噜的响着。

  泡完了热水,她将身子擦干,从包袱里拿出新的衣裳换上,一跛一跛的走到火堆旁,一双眼仍然死盯着野鸡。

  这只鸡,肉质肥美饱满,烤得酥脆油亮,直勾引得人五脏六腑都在呻吟。

  沙无忌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她。

  不由分说,她抓了就吃,对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她来说,这只鸡腿简直就是人间珍馐。

  她一吃完,他就接着递给她另一块肉,而且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不用她开口,自动将水袋递给她。

  她拿起水袋灌了一大口,滋润早已干渴的喉咙,一脸的心满意足。

  当味觉和肚子得到充分满足时,她的脑袋瓜才有多余的空间去思考,病环视周遭这一切。

  生火的干树枝,烧开的热水,烤好的野鸡,以及铺好的草席,这些难道都是他弄的?

  她霎时恍悟,原来他先前离开,并非抛下她,而是去准备今夜打尖的地方,找树枝、生火、烧水、猎野鸡、铺床,他所做的,全是为了她?

  心中不由得升起一抹暖意,她忍不住偷偷打量他,其实……这人不坏嘛!话不多,做的事倒挺多。

  想起先前他吻她的嘴、亲她的脸,脸儿浮起羞意。

  其实她也不讨厌他,平心而论,看他还满顺眼的,在这荒郊野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还能打点出这格局,称不上完备,倒也算舒适,让她的气消了不少。

  吃饱后,她躺在铺有干草的软床上,享受酒足饭饱后那份慵懒惬意,因为一时也无睡意,便两手撑着腮,骨碌碌的眼珠子随着他的身影移动,好奇的看着他收拾饭后残局。

  当他走到右边,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往右边移,看着他将每扇窗检查关好。

  当他走到左边,她的眼珠子也跟着往左边移,盯着他将拆下的桌板,挡住破了个大洞的门板。

  接着,看着他帮自己脏掉的衣裳洗干净,拧干,然后挂在架好的竹子上,放在离火不远的地方烘烤着。

  她生在苗城,长在苗城,众人对她万分宠爱,侍候她的都是些婢女,可还未被男人服侍过,所以觉得很新鲜。

  凭良心讲,这男人倒挺贤慧的。

  当忙完所有事情,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拿出一个瓷瓶。

  “换药。”

  她看看自己的脚踝,绷带都脏污了,的确该换新的,所以很自然的将纤细白皙的足,放在他的大腿上。

  沙无忌将绷带拆下后,用温水沾湿布巾,将她的脚踝先擦拭干净。

  她正需要如此,酸疼的脚感到一阵舒畅,因为脚上有伤,所以她适才沐浴时,唯独这只脚必须挂在木桶上,无法清洗。

  她闻到一股清香的药草味,这才发现,沾湿的布巾似乎用药草浸泡过热水,擦在肌肤上,传来一股清凉感,加上他用热毛巾敷在伤口处,舒缓了筋脉,反而不那么疼了。

  望着他用布缓缓为她擦脚的模样,轻柔的动作,细心的举止,令她心头一股飘飘然。

  她赤裸的足踝,还没让一个男人如此碰触伺候过呢!

  这份陌生的亲匿,令她着迷,一点都不排斥。老实说,她还挺喜欢的呢,但又不想太便宜他。

  她心下衡量着,这家伙武功高,又懂医药,做事也勤快,把她伺候得还不错,就是对她色了点,不过,还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江湖险恶,人性狡诈,有他在身边,对她而言的确方便许多。

  美眸偷偷瞄着他,鬼灵精怪的转着眼珠子,她抿唇偷笑,心生一计——

  “喂,姓沙的,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我?”

  抬起的眼,对上她秋水生波的美眸,毫不隐瞒的点头。

  她嘴角的笑意,益加娇艳动人。虽然早料到他的答案,但瞧见他老实承认时,还是开心了一下,他的仰慕,讨好了她的满足感。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

  “如果……”放在他大腿上的那只迷人纤足,故意似有若无的往他胸膛上磨蹭,存心逗得他心猿意马,才悠悠开口:“你能带我找到蛊王,我就让你碰我。”

  黑眸燃起闇火。“碰你?意思是……”

  她就知道,他没这么好打发。

  “意思是,你可以搂着我,做你想做的事。”

  那只在胸膛上磨蹭的小脚,透露出只要他答应,两人能做的事可比现在的挑逗多了,而她,存心撩得他心痒难熬,最好脑筋无法思考。

  “只要我帮你找到蛊王?”

  “是的。”

  大掌温柔的包住那纤足,一口答应。“一言为定。”

  他低下脸,亲吻她纤细敏感的脚趾,而当他这么做时,灼热的眼神依然锁住她,仿彿在举行一场仪式,藉由这个亲吻,传达他将会达成她的愿望,然后,他要她。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当他亲吻她的裸足时,也令她没来由的发软;他眼中强烈的渴望,令她身子热了起来。

  这一定是错觉!是火堆让她的脸颊臊热,一定是!

  她缩回脚。“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累了。”

  转过身,拉紧身上的披风,她假装想睡了,待他离开后,那俏红的脸蛋才又悄悄回过头,睁开一只眼偷瞄他。

  哼,蛊王要是那么好找,她就不会拜托他了。

  她之所以敢跟他约定,纯粹只是希望利用他对自己的爱意,好心甘情愿帮她找到蛊王。

  当然啦,她不会傻傻的让他找到人,然后把自己吃了,只要一打听出蛊王的下落,她就会抢得先机,离开他偷跑去找蛊王。

  既然是她先找到人,跟他的约定也就不算数啦,这也是为何她会有恃无恐的答应他。

  偷偷拟定好计划后,她得意的窃笑,一点也不担心把自己给卖了。

  打了个哈欠,睡意渐浓,困倦的闭上眼,噢∼∼她真的需要好好睡个觉。

  明日,才有精神上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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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他们两人共骑一马上路。

  沿路上,楚璇努力打听蛊王的下落,据说蛊王隐居于云南一带的峻岭深山,甚少涉足江湖,真正见过他面目的只有少数几人,苗城少主就是其中一个。

  “沙无忌,你猜那蛊王生得什么模样?好不好相处?个性会不会很怪异啊?”

  “……”

  “一个人没事行踪搞得那么神秘,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

  “……”

  一整天下来,大部分都是她在说话,而他则静静听着,偶尔会回几句,要不是因为腰间有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她真会产生只有自己一人的错觉。

  其实她也不在意,早习惯这男人的沉默寡言,只要他把自己服侍得好,她就当是跟一个哑巴出门吧。

  始终寡言的男人,突然开口。

  “你为什么要找蛊王?”

  嘿,她还以为他不会问呢!本来她懒得说,既然他这么捧场开口,告诉他也无妨。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将身子往后靠着,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状似在思考这故事该从何说起,而他,则耐心等着。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有一天爹的朋友来苗城作客,听说是一位很厉害的江湖前辈,我记得,那位老爷爷身边还有位少年,好像是老爷爷的孙子,岁数跟我大哥相仿。”

  沙无忌静静听着,没有答话,楚璇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当时我才六岁,不过记得很深刻。第一眼见到那位少年时,就觉得他和我楚殷大哥好像,都是板着面孔,一副生人勿近、死人勿扰的臭脸。不同的是,我大哥肤色白皙,俊美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当时大哥才十三岁,就已经是苗疆第一美男子,而那位少年则肤色黝黑,一身的草莽气息,活像是横行江湖的土匪霸王头子。”

  她拧紧秀眉,仿彿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

  “也不知他和大哥是哪根筋不对,初次见面两人就互看不顺眼,不到半天,两人就打了起来。”

  “……”他沉默不语。

  楚璇脸色一沉,开始诉说她那段悲惨的童年往事——

  “那段日子,他们成天比斗谁的功夫高,闹得苗城上下鸡犬不宁,如果他们比的是刀剑,或抽鞭甩枪也就算了,偏偏不是,你知道他们拿什么当武器攻击彼此吗?”

  “……”

  她的语气变成了咬牙切齿,还伸出十根手指,恨恨细数这两人的罪状。

  “大哥拿出毒蛇、蝎子、蝙蝠、血守宫、蝾螈来攻击他,而他则拿出大娱蚣、大蜘蛛、吸血蛭、蟾蜍,还有一些我从没见过恶心可怕的虫,对大哥放蛊。他们每天,每天,每天斗得你死我活,我也每天,每天,每天活在恐惧尖叫之中。”

  “……”

  十根数完的指头紧握成拳,关节还发出喀啦、喀啦的响声,她的表情像要掐死某个人。

  “那些不受控制的蛇蝎,在我的枕头棉被里钻进钻出,虽然恶心,但我从小看惯了,还能忍受,最可怕的是那些到处乱窜的虫子,在我的衣帽、绣裙、绣袜、鞋子,甚至头发里,不停的攀爬蠕动,吓得我脸色发白,频频作恶梦,当时我才六岁,六岁耶!”

  她双手摸着自己脖子,苍白的脸色转为铁青。

  “结果有一只虫蛊,半夜爬入我的嘴里,进到我的肚子里,害我痛得尖叫,当大人们冲过来时,我已经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全身抽搐,最后还是那位老爷爷及时把虫蛊收回,才救了我,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害的!我永远、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件事!”

  “……”始终沉默的峻容上,悄然沁出一滴冷汗。

  她铁青的容颜缓缓回复正常,从那愤恨的记忆里拔回。

  “想不到呀,当年那位老爷爷的孙子,长大后继承祖父的蛊术,名闻江湖,还得了个蛊王的封号,和我大哥的邪王之名不相上下呢,一个邪王,一个蛊王,哼!在我看来,全都是阴阳怪气的大怪人!”

  “……”

  原本激动挺直的身子,又软软的靠回身后的怀抱,舒服的叹了口气。

  “苗蛇之毒,天下剧毒,天底下与我大哥武功相当的人,虽然不只一个,但蛊王却是唯一不怕苗疆五毒的人,因为蛊族本来也是我苗族的一支,只是后来分家了,所以蛊王一定可以保护我不被大哥抓回去,有了靠山,我就不用担心被逼着嫁去北蛮啦。”

  “……你怎么知道,蛊王一定会保护你?”

  说到这个,那双美眸再度迸射怒光,愤愤咬牙。

  “因为我爹说过,蛊王历代祖训中,其中一条明文规定,除非对方挑衅,否则绝不对无辜的人施蛊,若犯此戒,必须偿还对方,所以我特来向他讨回,因为这是他欠我的,我一定要他补偿!哼,他当年害我那么惨,就算帮我做一百件事,也是应该的,我非好好压榨他不可。”说着,嘴角扬起阴恻恻的笑容。

  严肃的峻容上,又悄然沁出第二滴冷汗。

  “所以啊,你要快快帮我找到他,知道吗。”

  原来她是去讨回公道的,这下麻烦了!

  在晓得她的目的后,他禁不住暗自汗颜。

  倘若帮她找到蛊王,她就要向蛊王讨公道、算旧帐;倘若不帮她找到蛊王,他就无法碰触她迷人的身躯,吻遍她每一寸肌肤。

  浓眉紧蹙,他陷入了两难。

  因为,他就是蛊王,货真价实的本尊,也是害她口吐白沫的那个十三岁少年,却在十年后的现在爱上了她。

  蛊术家族,施蛊之法,代代相传。

  祖训的确有规定,继承人若受人请托,一定要用物品或条件交换,此外,更明言规定,绝不可对无辜之人施放蛊术,这是为了避免后代子孙乱用蛊术而定下的罚则。

  若犯此戒,必须补偿对方,若置之不理,将七孔流血、不得好死。

  当年,还是少年的他,蛊术不精,不小心祸及到她,虽无心,但如今他成为这一代的继承者,已受祖训约制,的确对她有亏欠。

  这该如何是好?

  帮,也不是。

  不帮,也不是。

  两样……都很令人伤脑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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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一路往南,沿途四处探访。

  找蛊王毕竟不是三两天就可以达成的任务,一有机会,她当然会沿路边走边玩。

  遇到热闹的市集或庙会,当然要到处逛逛,看看稀奇古怪的街头杂技,或是把玩小摊上来自南国的胭脂花盒。

  她的美丽,难免会引来一些心怀不轨的男子,而沙无忌总能为她赶走这些烦人的苍蝇。

  玩乐之余,若是遇到路见不平之事,好仗义相助的她,当然也不会置之不理。

  当他们行经一条胡同,瞧见门口聚集了大批人潮,远远就听见男人的哭声。

  “好多人呢,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沙无忌,咱们去瞧瞧。”

  他策着马匹,调过马头,朝那聚集的人群走去。

  楚璇下了马,率先跑上前,但人潮多,她瞧不见里头,只好问向旁人。“大叔,发生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多人?”

  年约五十岁的老头,叹气的摇摇头。“陈家老爹不小心欠了人家的银两,还不出来,吵着上吊自杀呢。”

  她一听,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会这样?死了吗?”

  “幸好隔壁朱大婶的儿子上门时发现,才及时阻止这场悲剧。”

  楚璇松了口气,虽然事不关己,也不认识对方,但心地善良的她,理当不愿见这等悲剧事发生。

  “他是欠了多少,非要上吊才能解决?”

  “三十两。”

  才三十两?!

  她不由得莞尔一笑,立刻自掏腰包,拨开人群。“对不起,请让让。”穿过人群后,果然瞧见一位老爹,哭得涕泗纵横。

  “老爹,您别难过,这欠人的三十两,我借你,别想不开呀。”

  老爹一听,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搞得她一头雾水。照道理对方该高兴才对呀,怎么反倒哭得更加伤心呢?

  一旁的朱大婶道:“姑娘有所不知,老爹欠的是三十两没错,但利滚利后,变成三百两。”

  她瞪大眼。“三百两?有没有搞错!”

  “就因为如此,老爹还不起,也找对方理论,谁知对方把老爹打了一顿,还掳走他女儿,说要是明日不还钱来,就要将他女儿卖到妓院抵债。”

  “我的儿呀∼∼”老爹一想到可怜的女儿,几乎泣不成声。

  楚璇气不过地骂道:“岂有此理!哪有这种事?分明是阴谋!”

  “他们还威胁,要是老爹敢报官,从此以后他们父女别想在地方上混了。”

  噢噢噢!她最气这种事了!别让她听到就罢了,给她碰上了,她哪肯弃之不顾?

  这事,她管定了!

  “没关系!这位老爹,此事交给我,我一定把你女儿救出来!”

  朱大婶忧心道:“姑娘,他们可不好惹,你可别意气用事啊。”

  “我不怕,而且我向你们打包票,不只把老爹的女儿救回来,还会把那群可恶的坏人赶出这城镇。”

  她自信满满夸下海口,反正她也不是本地人,不怕得罪那些恶霸,而且呀,嘻嘻,刚好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帮手。

  武功高是干什么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呀!

  然而,当她向沙无忌提出这件事时,他的回答,非常直截了当。

  “没兴趣。”

  她一时傻眼,继而插起腰,兴师问罪。“你说什么?”

  “不关我的事,我不想干涉。”

  听听,这还是人话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是救人耶,如果我们不去救那女孩,她就要被卖到妓院去了。”

  漠冷严肃的面孔,依然无动于衷。

  “那也是他们的事。”

  她抡起拳头,往他胸膛招呼去。“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事关一个姑娘家的名节耶!”

  咚咚咚!不论她如何捶打,他始终面无表情,无关痛痒,仿佛打在身上的,只是花举绣腿,没打痛他,倒疼了她的手。

  “我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其他人的生死,与我无关。”

  “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浓眉紧蹙,对她的威胁,总算有了反应。

  她插起腰,一字一字的严正警告:“信不信我说到做到!我不但不理你,也不对你笑,不跟你讲话,更不准你碰我!”

  “好吧,我去。”

  他的妥协,终于让她扳回一城,咧开了笑容,谁知他又补了一句。

  “你拿什么条件交换?”

  “沙无忌!你你你——你强盗啊!”

  “要我答应,就得拿条件交换。”

  “你可以救我,为何不能去救别人?”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因为我喜欢你。”

  这直言无讳的坦白,令她怔住,粉脸蓦地添热,嚣张的气焰一下子降下不少,反倒颊生嫣红,显得羞答答。

  “那么……你就当是为了我,去救那可怜的姑娘嘛!”她柔媚的撒娇着,嘟起秀色可餐的小嘴儿,眨巴眨巴扇着睫毛,猛对他送秋波。

  望着她动人的娇姿媚态,他的答案还是只有一个字——“不。”

  楚璇几乎想伸手掐死他,以防自己气得吐血,死不瞑目。

  说不动他,只好气得转头就走。

  “没血、没肉、没良心的家伙!”

  有这么厉害的武功,居然不用?!她要是也像他那么厉害就好了。

  如果对方只有少数五、六个人,她还有点把握,但对方足足有五十多人,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对付那么多人而救出陈老爹的女儿。

  这可怎么办才好?

  她在自个儿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绞尽脑汁想对策,突然灵光一闪——对了,她怎么没想到啊!

  他说只负责保护她,如果她去救人,虽然以寡击众,但他为了她的安全,就不得不出手。

  真笨!居然现在才想到?!事不宜迟,即刻行动。

  她留了张字条,给店小二银子,叮嘱他记得交给沙无忌,自己则全副武装,拿着新制的鞭子,出门救人去。
引言 使用道具
cici33
大公爵 | 2008-11-27 21:35:46

第六章
  胡同小巷里,两名快速奔跑的身影,前头的人拉着后头的人,一路从街头奔向街尾。

  她们撞翻了小贩,打翻了摊子,不但瓜果滚了满地,连鸡鸭也因为受惊而飞舞着翅膀,到处呱呱叫,羽毛满天飞。

  后头,则有一大群拿着大刀的汉子,张牙舞爪的叫嚣狂追。

  “快跑!”

  楚璇急切的催促,后头的少女则气喘吁吁。“我……我跑不快呀……”

  “你想被卖到妓院吗?!”

  “不!”少女尖叫。

  “那就用吃奶的力气给我拚死拚活的跑!”

  呜呜鸣∼∼少女边跑边哭,不是她不跑,而是跑不动了呀!

  少女一口气几乎快提不上来,两腿酸软得使不上力,若非一只手还被前头的人拉着,此刻大概已经跌在地上跑不动了。

  楚璇拉着少女,脚程毕竟没有身后那些男人快,最后还是被对方追上并团团包围住。

  她将少女护在身后,瞪着这些凶神恶煞的男子们,而躲在身后的少女,早已吓白了脸。

  大汉们个个手持刀剑,将胡同的前后跟屋顶全都包围得水泄不通,想让她们插翅也难飞。其中为首的男子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走我的人!”

  楚璇插起腰,脸上毫无惧色。

  “哼,你们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还敢大言不惭?!我今天就要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老大,这妞儿条件好,肯定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不用手下提醒,身为老大的男子,早就对眼前的美色虎视眈眈,估量着这次一箭双雕,有多少白花花的钡子进帐。

  “来人啊,把这只刁蛮的花猫给拿下!回去重重有赏!”

  一听到有赏,汉子们个个卯足了劲,叫嚣之声四起,朝她们扑将过去。

  楚璇甩出乌丝鞭子,将每个试图上前的臭男人给打得衣衫破裂、屁股开花,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前仆后继的向她们冲来,她无法全数打退,能做的,便是阻挡他们的逼近。

  “抓她的鞭子!抓她的鞭子!”

  “没有鞭子!妞儿无法逞凶斗狠!”

  “没错!没错!抓鞭子!”

  喧嚣的鼓噪,像猛兽狂吼,男人们疯狂的扑来。

  她香汗淋漓的挥舞鞭子,甩开一个,又来一个,让她几乎应付不及。

  “抓到了抓到了!我抓到她的鞭子了!”

  一个人抓到,旁边立刻伸出五、六双手,争先恐后缠住鞭子,不让她有机会抽回。

  “她没武器了,快抓住她!”

  在暴吼声中,如野兽般的男人们接二连三的扑向她。

  楚璇脸色惨白的徒手抵抗,和少女两人仓皇退后,最后被逼到死角,十几只手齐往她的脸、她的胸,及她的腰抓去,吓得她终于尖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些试图伤她的人,根本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沾到,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四面八方攻来的人全打飞回去。

  有的撞到墙壁,有的飞到屋顶,有的挂在旗杆上,有的甚至撞破了窗,直接跌到人家屋里去。

  而她,被一股力量给卷向空中,轻灵的身子落在结实有力的臂弯里,被带到五丈之外,安然落地。

  待她回神时,发现自己正被沙无忌抱着。

  他来了!

  楚璇内心充满狂喜。她就知道,沙无忌一定会来救她,绝不会弃她不顾,一切正如她所料的进行。

  他的出现,令在场的人一阵骚动和震惊,没人看清他是用什么招式将十几个人同时打飞出去的。

  楚璇圈住沙无忌的颈子,娇蛮的美眸得意的扫着每一张畏怯的脸孔,有了厉害的靠山,就算没武功的人,也会骄傲得想要开始呼风唤雨。

  她抬高下巴,高傲的下达命令。

  “把这些人给我打得趴在地上求饶。”

  那冷漠内敛的峻容,以及身上隐隐散发的一股森冷气势,令在场的人暗暗心惊,没人敢上前;而当他跨出一步,那些人仿彿见到怪物似的,连连倒退三步。

  这一切都如她所计划的,真是太好了!有沙无忌在,还怕打不过这些家伙吗?

  但下一秒,她的笑容僵住,见鬼的瞪他。因为沙无忌就这么抱着她,穿过重重包围,脚步没有停留,大刺刺的直接离开,没出手,也没攻击任何人。

  “喂!他们在那里呀,你去哪儿?”

  “回客栈。”

  “什么?开什么玩笑,陈姑娘还在他们手上呀!”

  “不关我的事。”

  原来他只是来救她,人救到了,便走人,没打算多花一分力气。

  她连连抽气,这个“沙”千刀的!

  “不要!我不走!放我下来!”

  “不行,我必须保护你。”

  “该死的你!沙无忌!”

  她死命挣扎,不管如何打他、踢他,甚至咬他,他都无动于衷,意志坚定的非带她离开不可。

  倘若就这么走了,她岂不白忙一场?

  不可以!绝不能就这么走掉!

  “沙无忌!你立刻给我折回去!你——你敢不听我的?!”

  她又气又急,花容失色的瞧着后头,眼看一路哭喊的陈姑娘就要被拖走,却抵不过这家伙强大的力气,最后逼不得已,只好把心一横。

  “好,我们交换条件!”

  他停下脚步,眸中闪着精芒。“什么条件?”

  “如果你救她回来,我——”小嘴儿在他耳边低声几句。

  浓眉拧紧。

  “手指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需要吸手指头。”

  “是亲手啦,瞧,我的手又美又好吃,让你亲个够,行了吧!”

  他摇头,一副亲手根本喂不饱的表情。

  她心急如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你说,要如何,你才肯救她?”

  薄唇倾向前,在她耳边低声几句。

  “什么!”她抓住胸口的衣襟,护着自己的胸部,失声大叫:“你你你——又不是小婴儿!不可以!”

  “我要。”他语气坚定,摆明了除了这个条件,他不交换。

  “可是……可是……”

  “救命啊——”

  哭喊的求救声,终于打败了她,不管三七二十一,豁出去了!

  “好,我答应你!”

  “成交。”

  沙无忌将她放下,扬长而去,顷刻间,人已落在五丈之外。

  那嘶喊的少女哭叫声,没多久,变成了男人们恍若跌入地狱的惊吼。

  “哎呀——有东西在我裤子里咬!”

  “我的耳朵好痛啊!”

  “我的鼻子——鼻子——”

  “有东西钻进我屁股啊!”

  “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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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人救回后,他们把人送回陈家,看着陈老爹和女儿两人喜极而泣的相拥一块,楚璇也欣慰的擦擦眼角的泪水。

  哎哎哎∼∼她最禁不起生离死别或是团圆感人的画面了,一见到就会跟着眼眶红润。她跟人称邪王的大哥不同,有着助人为乐的古道热肠。

  见到他们父女高兴的模样,她也深觉庆幸出手帮了他们,虽然折腾了老半天,但辛苦总算没白费。

  当他们父女俩感激涕零的向她下跪叩首时,她也忙着扶他们起来,并叫他们不用再担心,因为她除了帮他们把那些恶霸狠狠揍一顿,也一并把借据拿回来。

  街坊邻居知道这个好消息,皆奔相走告。

  一时之间,闻风而来的乡里百姓,将陈家挤得水泄不通,沙无忌和楚璇被热情的乡民们包围,不管男女老少全感激的握住他们的手,有人鞠躬道谢,有人跪地叩首,将他们当成了大英雄。

  原来乡民们长久下来,饱受这群恶霸的欺凌,如今他们将恶霸惩治,无异是替大家出了口气。

  由于沙无忌始终不苟言笑,漠冷的神情散发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所以乡民们对他又敬又畏,不过对楚璇这位和蔼可亲又甜美的姑娘,大伙可是热情喜爱得紧哪!

  “喂,你笑一个呀。”楚璇用手肘碰碰他,提醒他别那么严肃,老是板着一张脸。

  “……”沉默。

  “你不笑,会吓坏小孩子。”

  冷冷的目光,往下瞟去,四、五个孩童躲在大人身后,露出半张脸,睁着好奇畏怯的眼睛,偷偷盯着他。

  “……”

  沉默寡言的薄唇,两边的嘴角缓缓上扬,咧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哇!”

  受惊吓的孩童一哄而散,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

  楚璇瞪向身旁这个吓坏小孩的始作俑者。“我是叫你笑,不是吓他们。”

  “……我尽力了。”

  她还想叨念几句,但话到嘴边,想想算了。

  盛情难却之下,他们接受了众人的款待,杀鸡宰猪,好酒佳肴,乡民们敬酒奏乐,来感谢两位大恩人,为他们除去地方恶霸。

  庆宴一直持续到晚上才散去,告别了陈家父女,她和沙无忌返回客栈。

  直到一脚踏进房里,楚璇才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加上酒足饭饱,此刻,她的心情是满足得不得了。

  门上传来轻叩声,她走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店小二。

  “客倌,给您送洗澡水。”

  洗澡水?

  她眼儿一亮,禁不住心花怒放,忙了一整天,全身是汗,正想净身呢!

  “小二,你怎么知道姑娘我想沐浴?”

  “是隔壁的大爷交代的。”

  原来是沙无忌,嘿,他想得挺周到呢。

  “进来吧。”

  “是。”

  店小二的苦力,将一桶一桶的水挑进住房的私人澡堂里,把热水和冷水往池子注满,调到适当的水温后,便退出门外。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后,已近午夜,楚璇的眼皮重如铅锤,脱下绣鞋爬上床,倒在柔软的床榻上时,禁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睡意兴浓,准备梦周公去。

  咦?

  一股存在感,让美眸倏地睁开,惊讶的瞧着上方——一双燃着欲火的眼,正直直盯住她。

  沙无忌的手臂,各置她左右两边,将她困在气息之中。

  这男人居然爬上她的床?!

  “干么?”

  “我要索取我的报偿。”

  啊,她居然忘了!忙碌了一整日,又因为太高兴了,都忘了自己和他还有未完的约定呢。

  粉脸瞬间染上臊红,睡意全被他欲意满盈的眼神给赶跑了。

  这人真是厚脸皮,居然要报偿要到床上来了。

  瞧他不死心的模样,若今夜不给他解解馋,怕是不肯离去了。

  美眸嗔睨了他一眼,一颗扑通扑通的心,在那燃着火苗的目光下跳得飞快,两颊羞意盎然,娇美得令人屏息,透露着默许他的放肆。

  他低下脸,攫住那两片诱人的唇瓣,急切的品尝她的美好。

  火热的吻,从小嘴、脸颊、颈子,一路往下延伸。

  每吻她一回,他的眼神就热烈得装不下任何人。她好美好美,嫣唇好甜好甜,粉嫩的肌肤像春天绽开最柔软的花瓣,令他爱不释手,如同中了蛊。

  她,是他的情蛊,他想得到她。

  游移的大掌,解开她的襟口,露出她珍贵而私密的浑圆。

  他停住动作,直直的瞪住那令人血脉贲张的丰盈,着了魔似的,深不见底的黑眸仿佛要窜出两把欲火。

  她羞涩不已,被他这么炽烈的盯着,好羞好羞,但同时,全身也因为他的目光而撩起一股热烫。

  “你看够了没有?”她羞得用手遮掩,在那燃火的目光下,显得不知所措。

  他将她的手拉开,不准她遮着,他要仔细的将这赤裸美丽的胴体看个够。

  “好美。”

  厚实粗糙的大掌,占有的抚摸着,如获至宝般的捧在粗糙的掌心里,感触那前所未有的饱满,软化他内心的冷硬,却让下身某一处变得刚硬。

  这也是她的第一次。在那大掌的揉触下,胸口也因为深呼吸而大大的起伏,禁不住身子发软。

  大掌的抚揉熨烫,令那美丽的浑圆更加饱满,蓓蕾在他的舌尖逗弄下,变得更为挺立。

  她脸儿烫红、呼吸紧促,心跳随着他每一个抚摸和吮吻,拍打着颤栗的节拍,压在身上的人儿对她又亲又吮又摸的,几乎要把她吃光光了。

  最后,她必须用手推开那埋在乳沟内的脸,才能将快要被欲火烧得失去控制的他给拉回理智,羞红的要他克制点,免得一个欲火烧过了头,连她的下半身也吃了。

  “够了啦。”

  “不够。”

  低哑的语气里充满了抗议,他还想多亲一会儿,多摸一会儿,将她搂在怀里,好好彻底品尝。

  “不可以得寸进尺,想碰我,等找到蛊王再说,别破坏我们的约定。”无措的两手,硬是将他推离自己,忙用被子遮住春光。

  “我还要。”

  “不行!”

  事实上,她与他同样火热,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才不得不赶快阻止他的贪吃,免得到时候一个煞不住,那可亏大了。

  沙无忌眉宇拧紧得有如千年树皮,欲求不满的饥渴,让他的表情就像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一样,死瞪着眼前的肥美食物。

  可以闻,可以舔,尝到了甜头,放在嘴里,就是不准吞下,简直是一项残酷的折磨。

  “我已经实践了答应你的条件,我现在想睡觉,请你出去。”

  她发现,自己很喜欢看他快要失控的样子,喜欢看他为自己着迷,无法抑制的模样。守住这最后的筹码,就是要吊得他心痒痒,这样她的目的才能达到啊。

  那极力忍住欲望的痛苦样,看在她眼里,差点要大笑出来,表面上她假装不依,心下极力克制想笑的冲动。

  她很明白,只要自己不肯,他是不敢对她乱来的。

  沙无忌非常、非常不愿意就这么停止。

  唇里,还留有她美妙的滋味,而她那柔软的唇,吻起来就像在吻花朵。

  手掌上,还留有她的体温及美妙的触感,体内被勾起焚身欲火,下半身坚硬的热胀令他痛苦,实在不愿意就此离去。

  她穿回肚兜,整理好被他弄乱的头发,唇上有他留下的红肿,脖子上还有他烙下的吻痕。

  妩媚馨香,实在令人垂涎得想死掉,忍不住又要偷尝。

  “你、给、我、出、去∼∼”

  她板起脸,坚决将他推向门外,把不情愿的他给赶出房间。

  对他做了个鬼脸后,毫不迟疑的将门关上。

  当门阖上的那一刻,她终于再也忍不住,躲回被窝里,狂笑不已。

第七章
  这些日子,他们沿路打听,经过一个又一个城镇,日子过得太逍遥自在,有时候,让她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

  她自幼被保护得太好,没机会大江南北的跑,见识各地的山水风光及不同的民情风俗,既然沙无忌尚未打听到蛊王的下落,急也无济于事,她也乐得到处玩乐,而且呀,和他在一块挺开心的。

  不过日子久了,她也会担心大哥找来。倘若大哥出马,她又尚未找到蛊王保护自己,到时被抓回苗疆,可就笑不出来了。

  这一日正午,他们行经一家茶馆,稍做休憩。

  楚璇跳下马,率先走进茶馆里,为了不要太引人注目,她身上早已换上汉人的服饰。

  选了张桌子坐下后,她叫了壶凉茶和小点,沙无忌因为在照顾马儿,并未一块进来。

  茶馆不大,里头有两、三桌的客人,所以隔壁桌聊什么,她听得一清二楚。本来她无意听人谈话内容,却因为对方谈起了蛊王二字,让她惊讶的转头,立刻上前询问。

  “这位老伯,您刚刚提到的,可是蛊王?”

  邻桌坐着两名老者,一名头发灰白,另一名则光头,留着一撮白胡子,听见姑娘的询问,点头笑道:“是呀,咱们聊的正是蛊王,不知姑娘……”

  “两位老人家,该不会晓得蛊王住哪儿吧?”

  老者们齐点头。“知道。”

  楚璇惊喜交加,正要喊沙无忌时,忙捣住口,心下暗叫好险,这事可不能让无忌晓得。

  偷偷瞄向茶馆旁的马棚,沙无忌正在为马儿刷毛,她吐吐舌,于是她神秘兮兮的坐到邻桌,笑嘻嘻的诚心请教。

  “实不相瞒,小女子有急事要找蛊王,能否请两位老伯指点一下?”

  “姑娘,你问对人了。”老伯热心的指着前面一座山。“蛊王就住在那座山里。”

  看着那座山,她秀眉紧蹙。因为那座山,她足足瞧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不管到哪里打转,都会看到那座青茂苍翠的山林,而且打听了这么久,却没人告诉她蛊王就住在那座山里。

  “蛊王真的住在那里?”

  “咱们这儿的人,没人不晓得蛊王所住的逍遥村啊。”

  没人不晓得?怎么可能,沙无忌打听了半天,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啊。

  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她没有太去细想其中缘由;好不容易打听出蛊王的消息,已足以让她兴奋得不去计较任何事情。

  蛊王住在逍遥村,这个秘密,可不能让无忌知道。

  白发老者继续说道:“要去逍遥村,就得通过那座黑森林,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黑森林诡异得很,终年浓雾弥漫,进去的人根本分不清方向,简直像一座迷宫,凡是进入者,通常都走不出来。”

  光头老人一脸沉重的摸着胡子。

  “这还不打紧,传闻那座森林里住着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子,就算不迷路,也会被那些虫子吞噬,所以没人敢接近黑森林,除了代代生长在逍遥村的族人之外,无人可以通过那座森林。”

  “是呀,所以小姑娘,你可别贸然进去哪,知道吗?”

  两位老者慎重的叮嘱,旁边却已空无一人。

  他们东张西望,然后互望一眼,满脸疑惑。

  那位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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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郁郁的森林,古木高耸林立,爬藤交织缠天,浓密得几乎不见天日。

  每走一步,踩在脚下的枯叶便发出沙沙声,在空荡静谧的森林里回荡,显得特别诡异清冷。

  楚璇边走边找,也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下来,迷惑的东张西望。

  这座森林,不管是前瞻,后望,左瞧,右看,风景都一样。

  抬头往上望,树叶浓密得遮住了天空,打从她一进入森林里,就是这么昏昏暗暗,令人十分不舒服。

  “该死!怎么每一株树看起来都差不多?”她低咒着,越走越心急,内心也越来越不安,似乎有哪儿不对。

  她更加快了脚步,希望可以尽快走出森林,或是找个较开阔的地方,好透口气。

  然而不管她如何走,周围不变的诡异风景,令她禁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一直在原地踏步的错觉啊?

  啊!她终于发现哪儿不对了——

  太静了!

  这森林静得令人忐忑不安,打从她进入森林到现在,连只活的动物都没见着,整座森林静谧得死气沉沉。

  没来由的一股阴寒,令她冒起鸡皮疙瘩,困难的咽咽口水。

  是错觉吗?她觉得雾好像变浓了。

  前进也不是,退回去也来不及,因为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迷路了。

  楚璇深深做了个吐纳,为自己打气。管它的!大不了继续走,森林再大,总有走出去的一天吧?幸好带了足够的干粮,可以吃上四、五天不是问题。

  她坐在老树根上,从包袱里打开油纸,拿出余温尚存的肉包子;这是今早她从客栈里带出来的,料实味美,只要咬一口,肉馅的香味立刻在嘴里散开。

  她一边咬着包子,一边想着等会儿要爬上树,拨开树叶登高望远,好确定自己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

  这森林实在诡异,不但令人泛寒又泛痒,她用手抓抓脖子,却越抓越痒,禁不住低咒是哪只死蚊子,不要命的一直来搔扰她的颈子。

  一转头,她一双眼儿毫无预警的对上一团黑茸茸的东西,不由得一呆。

  这黑茸茸的东西,长了一身黑毛,吊在一条银白的丝线上,缓慢的,诡异的,挥动它的八只脚。

  是一只蜘蛛,一只比她手掌还大的黑色蜘蛛!

  楚璇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往后一跌,脸色瞬间转成苍白,惊恐得眼珠子往上吊。

  蜘蛛!好多蜘蛛!

  她坐的盘根大树,吊着无数的银白丝线,每一条丝线都挂着一只蜘蛛,动着毛茸茸的脚,缓缓吐丝降下,越来越多,而且每一只都很大,每一只都冲着她来。

  被吓呆的她,终于放声尖叫。

  “啊——”

  可怕的蜘蛛!她最讨厌蜘蛛了!

  她吓得脸色发白,顾不得脚伤,拚了命的逃,一个踉跄,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根给绊倒,跌在地上。

  她摔得晕头转向、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神后,全身又是一僵,惊恐的瞪着满地黑麻麻的一片。

  蝎子!好多蝎子!每一只足足有拳头般大,在她瞳孔放大的眼前挥舞着大螯,越聚越多。

  “呀——”

  她再度吓得魂飞魄散,仓皇踉跄的往后爬,抵在树根,不知什么东西掉到她肩上,反射性的拍掉,却赫见手背上多了一只血守宫。

  “哇!”

  她疯狂的又跳又叫,拚命地逃,一大片黑压压的虫蝎追赶着她,吓得她一颗心几乎要停止,仿佛就要被黑暗给吞噬。

  救命!谁来救救她!她好怕!

  她不停的狂奔,吓得面无血色,猛地一个黑影笼罩,擒住她的人张开了双臂,正好将惊吓奔来的她给收在怀抱里。

  “不!走开!”她死命挣扎。

  “是我!”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大掌抓住她拍打的手腕。

  她呆愕的瞪着上方,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抓住她的,是沙无忌。

  惊吓过度的她,紧紧揪住他的衣,用着颤抖的声音说:“蜘蛛!好大的蜘蛛!还有蝎子!好多蝎子!”

  “我知道。”

  沙无忌将她护在臂弯里,用另一手悄悄一挥,粉末自他手中散开,飘散在空气中。一瞬间,那些蜘蛛和蝎子及一些诡异奇怪的虫子,全都退了开来,不再接近他们。

  他抱起她,快速往前奔驰,熟门熟路的在森林里穿梭,最后来到一间茅庐,开了门进去。

  茅庐里,有干净的床铺和桌椅,他坐在床上,依然将她搂在怀里,低头望着那躲在怀中瑟缩的人儿,轻轻安抚。

  “没事了,别怕。”

  那张苍白的小脸缓缓从他怀里抬起,眼中的惊恐犹存,惊魂未定的看着陌生的四周。

  “那……那些虫呢?”

  “我赶走了。”

  “真……真的?”

  “真的。”

  她一时怔忡。那些可怕的蜘蛛、蝎子,都被他赶走了……赶走了……

  望着他,她再也抑制不住,两颗豆大的泪珠滚下脸庞,哇的一声,投入他怀里激动的哭着。

  她像个孩子似的大哭,将满腹的委屈、满心的恐惧,发泄似的哭给他听。

  她好怕!真的好怕好怕!

  小时候惊惶无助的记忆,再度重现,像一层黑幕将她网住!

  她哭得可怜兮兮,如雨下的泪水弄湿他的衣襟,整个人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将一股害怕的情绪全发泄在他身上。

  沙无忌整个人怔住,她的眼泪难得让那不苟言笑的严肃神情,头一回显得不知所措。

  “别哭。”他试图说些安慰的话,然而,却词穷的不知该从何说起。

  眼看她的泪水溃决,每一滴泪水仿彿滴在他的心口上,像有千般丝线将他的心揪绑得好紧。

  他搂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任由她的鼻涕泪水将自己的衣襟弄湿弄脏也无所谓,一双眼盯着那张丽颜,眼看那晶莹的泪珠一颗又一颗的掉下来,他的心也跟着揪紧,沉重的担忧溢于眉宇间。

  他笨拙的用袖子为她拭泪,但她越哭越伤心,止不住的泪水不断的掉下来,急得他心慌意乱。

  他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懂该如何安慰,所以他用最直接的方式,凑上唇,吻住那哭闹不休的小嘴。

  “唔……”

  她的唇,被温柔的吻住,伸入的热烫缠绕她的软嫩小舌,想安慰她的委屈,让她忘了害怕。

  原本紧抓住他衣襟的小手,也缓缓滑上那宽大的肩,圈住他的颈,将柔软的娇躯往他胸膛上紧密的贴合,渴望的索取他的温暖、他的呵疼,以及他的体温。

  她的楚楚怜人,牵引出他体内最深的渴望,加重的吻,纠缠得难分难舍,逐渐急促的喘息,紊乱了彼此的呼吸。

  他长发披散,眼神炙热,不同于平日冷漠的外表,是充满感情的、侵略的。

  这样的他,既狂野又热情,令她不由自主的着迷,让她既害怕却又矛盾的渴望。

  身下的她,柔媚尽现,像一朵初绽的花蕊,美得销魂蚀骨,使他欲罢不能,释放野性,只想占领。

  “无忌……”

  耳畔的娇喃,不断喊着他的名字,像是无助的请求,令他炙热欲狂。

  极度的需素,终至让暴涨的欲望,在她体内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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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后,力气耗尽的她,趴在他宽阔的胸膛上,微乱的呼吸仍残留激情后的余韵,但蒙在心中的恐惧和阴影已然褪去。

  她的耳朵贴着他的心口,听着与自己同样紊乱的心跳,而她的唇角挂着妩媚动人的浅笑,慵懒得像只餍足的猫儿。

  他披散着黑发,像一头狂野不羁的野兽,即使在翻云覆雨之后,目光依然火热,对她的欲望不减一分,甚至更增。

  黝黑的大手游移在美丽赤裸的胴体上,嘴角那抹迷人的浅笑是他永远的眷恋,点点吮吻印在她雪白玉嫩的肌肤上,再三回味她的美妙,惹来她的轻笑。

  “好痒啊。”

  她不依的撒娇,引来更多的放肆。

  “啊,讨厌!”她被他的吮吻给逗得格格笑,这男人故意往她的敏感处去啃咬,害她忙着用双手挡住他的唇,最后连手也给他吃去了。

  “你好坏,故意搔我痒,不理你了。”她笑着要逃开,但他哪里肯给她机会逃离他的身边?大手一揽,将她翻压在身下,牢牢困住,继续用布满胡渣的下巴,厮磨着她的痒处,直到她求饶了,他才停止。

  她不服气的压在他身上,用手指戳他的胸。

  “你好坏,乘机欺负我。”

  戳在他胸口上的指头,被他大手抓住,放在唇上吮吻着。

  “连我的指头也要吃,还没吃够吗?”

  “不够。”幽深的黑眸直直看进她眼底。“我想吃一辈子。”这话,说得很明白,令她笑容顿了下。

  她一向晓得,这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自己并非不明白他的心意,他对自己的迷恋,从一开始就没隐瞒过,但是……

  “大哥如果晓得你对我做的事,他会杀了你。”

  到目前为止,她一直当他是大哥的属下,奉城主之命来寻找城主妹妹,却将她给吃了,以大哥的性子,必然气炸,非将沙无忌大卸八块不可!

  “他伤不了我。”

  对于他的话,她只是抿嘴淡笑不语,当他是说说罢了,离开那结实的胸瞠,捡拾披散在地上的衣物,将肚兜穿上。

  大掌握住她拿着衣裳的手腕,不让她有机会穿上。

  “啊。”她轻叫着,被他一把拉回,纤腰困在他的双臂之间,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胸前的柔软丰盈,贴在那精壮赤裸的胴体上。

  “干什么呀,这么粗鲁。”她嗔斥。

  “嫁给我。”

  她翻了个大白眼,就知道他没这么好打发,尤其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后,他居然想娶她!

  “不可能。”

  “为什么?”

  “这还用问,当然是为你的小命着想。”

  “我不怕你大哥。”

  “但我怕。”她严正道:“我是逃出来的,大哥派手下四处要抓我回去,你可知为什么?因为他要我嫁去北蛮,倘若我和其他男子有染,他会杀了那个人,很不幸的,你一脚已经踏进阎王殿了,懂吗?”

  她不要他死,一想到沙无忌有可能被大哥杀了,她便背脊泛寒,如果他死了,她一定一定会很伤心。

  “你爱我吗?”

  突然冒出的一句,令她错愕不已。

  “怎么突然问这个——”

  “回答我。”灼热的气息,吹拂她嫩白的脸,那炙热的目光,对她充满期盼。

  爱他吗?

  这个问题她从未深思过,所以怔住了。

  她喜欢有他在身边,他给她一份安全感,总觉得只要有他在,她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但这并不一定是爱,她认为的爱,是那种刻骨铭心,会茶不思饭不想、夜夜辗转难眠。沙无忌对她很好,自己也不后悔跟他有了肌肤之亲,但是爱这个字,她却对他说不出口……

  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

  “无忌……我并不讨厌你……”

  她的犹豫,已让答案明了。

  “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他的执着令她感动,他的深情令她欣慰,也让她依依不舍,伸手轻抚他脸部的轮廓,纤细的软指,描着他的眼、他的鼻,以及他的唇。

  这个动作,又让他身下某处部位苏醒过来,刚好抵住她双腿间的柔软,大张旗鼓,蠢蠢欲动。

  她脸儿染上粉嫩红潮,睨了他一眼。

  “你怎么……”

  他再度烙下吻,将她压回床上,脱下她才刚穿上的肚兜,用实际的行动,重温她每一寸肌肤和柔嫩。

  在他的狂风席卷下,她只能低低轻吟,夹着几许叹息。

第八章
  要通过这座迷宫似的恐怖森林,她紧紧跟着沙无忌,就怕那些恶心可怕的蜘蛛呀、蝎子呀,以及各式各样的巨虫再出现,而且,森林的雾太浓了,她实在走不出去。

  如同她先前所坚信不移的,只要有沙无忌在,似乎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半天之后,他们终于走出阴暗的森林,见到一望无际的天空,她开心的松了口气。

  不远处,田地纵横,农舍散布其间,飘着袅袅炊烟,田野间的小花有蝴蝶飞舞其间,天空上点缀三、五个纸鸢。

  “啊!有村庄!”她兴奋的大叫。

  那老伯说的没错,通过森林后,果然有村落,蛊王一定就住在这里!

  当她正打算奔跑过去问个究竟时,腰间被有力的手臂搂回来,禁不住疑惑的抬头望他。“抱着我做什么?咱们快过去看看呀!”

  “你待在这里,我先过去探探,看安不安全。”

  “会吗?我看这村落挺朴实的,不像有危险。”

  他摇头,坚决道:“江湖险恶,你在这里等我。”

  她还想反驳什么,但想起在森林时的种种危险,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凡事还是小心为妙。

  “好吧,那你要快点回来喔。”

  他点头,放开她的腰,压低帽檐,往村落方向走去。

  楚璇一个人待在原地等着,偶尔走来走去,走累了,便坐在大石上,嘴里无聊的咬了根草。

  过了一会儿,当那高挺的身影出现时,她高兴的站起来,奔向他。

  “如何?有打听到吗?蛊王是不是住在这里?”

  当他点头时,楚璇兴奋得又跳又笑。

  “太好了,不枉费我千里迢迢的寻找,总算找到人了!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走吧。”她率先奔向村庄,在前头愉快的对他招手,要他快点跟上。

  望着那芳影,沙无忌沉吟了会儿,便默默跟在身后。

  村落位在山谷之间,朴素而美丽,田地连绵,仿彿世外桃源,她走在其间,好奇的到处张望,想不到竟有如此美丽的村落,隐藏在森林之后的山谷间。

  首先,得找个人问问。

  她东张西望,瞧见一名少女正在溪边浣纱,于是走上前。

  “这位姑娘,冒昧打扰一下——”

  被叫住的少女好奇的回过头,当两人对望时,皆是一惊。

  “啊!是你!”

  不约而同叫出来的两人,用食指互指着对方。

  “我认得你,你是那个落难的姑娘!”

  少女也很兴奋。“我也认得你,你是那位救我的姑娘。”

  两人怔了怔,然后不约而同笑了出来。

  楚璇好开心的跳上前,握住少女的手。“居然在这里遇见你,真是太巧了!那天我将那三个坏蛋引开后,有回去找你,但没见着你的人,心中很挂意呢!”

  少女也很激动,紧紧握住恩人的手。“被姑娘救了之后,因为故人找到我,所以我就回来了,我没有一天忘记姑娘的救命之恩。”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两人不只是之前那份机缘的关系,年纪相仿的她们,仿彿一见如故,对彼此立即产生好感,并互相报上闺名。

  原来这位少女叫玉如燕,就住在此地。

  “在这里,大家都叫我燕儿,所以楚姑娘叫我燕儿即可。”

  “咱们都不必客套,我叫你燕儿,你也叫我璇儿。”

  玉如燕抿嘴娇笑,点头道:“好的,璇儿姑娘。”一双美眸,看向楚璇身后的男子。“这位是……”

  喔对了,她差点忘了。

  楚璇指指身后的人,介绍道:“他是我的随从,叫沙无忌。”

  玉如燕一愣。“随从?”

  “是啊,怎么了?”

  玉如燕忙摇头。“没什么,两位来此是……”

  “我要找蛊王,你知道蛊王在哪儿吗?”楚璇满心期待的望着她。

  “原来璇儿姑娘到这来,是为了找蛊王呀!”

  楚璇用力点头。“对对对,你快告诉我,他在哪里?”

  玉如燕遗憾的叹口气。“真不巧,蛊王出山了,不在村里呢。”

  “什么?!他不在,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他去哪儿,我不晓得,至于何时回来嘛,这很难说得准,有时候三天就回来,有时候去了好几个月才回来。”

  “好几个月?”楚璇讶异惊呼。“这怎么行!我千辛万苦的来找他,他居然不见人影?!”

  玉如燕一脸好奇。“璇儿姑娘找蛊王有什么事?”

  “很重要的大事,这件事关系我一生的幸福,总之说来话长。”那张原本兴高采烈的脸蛋,紧拧了黛眉,嘟起嘴儿埋怨。“真可恶,偏偏我来找他的时候人不在,他是算准了有人要来讨债吗?这么巧?”

  玉如燕悄悄瞄了后头男人一眼,再瞧瞧楚璇一脸气呼呼的模样,目光闪过异彩,心中好奇死了!不知这位美丽的姑娘和他们的蛊王之间,有何牵连?

  她牵起楚璇的手,安慰道:“蛊王哥哥的客人,就是咱们村里的客人,你又是燕儿的救命恩人,不如先住下来,让燕儿照顾你,在这儿等蛊王哥哥回来,好吗?也顺便告诉燕儿,你和蛊王哥哥是怎么认识的?”

  事到如今,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也好,她和沙无忌也流浪得够久了,很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阵子,而且一想到要走回森林,她便全身打哆嗦,宁可待下来,何况这地方这么美,又有燕儿姑娘相伴,自己有好多话想跟她聊呢!

  “好吧,我就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哼,我就不信等不到蛊王。”

  玉如燕望着她一副愤慨的样子,再偷偷瞥着后头的男子,忍不住将脸转开,捣嘴偷笑。

  虽然不晓得发生什么事,但一定很有趣,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名闻江湖的蛊王,竟然会变成姑娘家的随从?

  这中间的缘由,一定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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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说,好人有好报。

  若非她当初救了玉如燕,现在怎么会有如此舒适的居所呢?

  她被安置在这个村落里最漂亮也最宽敞的屋子里,燕儿姑娘不但将她的住处打理干净,还为她准备干净的衣裳、干净的鞋袜,凡是平日所需用品,她都为楚璇一一准备俱全。

  这里花木扶疏,红砖灰瓦,往前瞧,清清绿水河塘,有鱼有鸭,往后望,青山连田,翠绿连天,实在美不胜收。

  仅仅待了半刻,她便被映入眼帘的田园美景所迷住。

  “好美的屋子,这是谁的?真的要给我住?”

  “你放心,屋子的主人是个好客的人,刚好出远门,将屋子交给我打理,能让这么美的姑娘住这儿,屋子的主人会很高兴的。”

  被燕儿如此赞美,楚璇显得很不好意思。

  “尽说我美,你才漂亮呢,又有气质!我自幼野惯了,连我的族人都受不了我呢。”

  两个女孩坐下来有说有笑,楚璇说自己如何一路打听,往这儿找来,玉如燕也说那日得她相救后,就回到这里的种种。

  陪她聊了一会儿,燕儿便要她先休息一会儿,约好等会儿再过来,带她到处走走,熟悉此地的环境。

  玉如燕站起身,走出屋外后,经过花圃小径,穿过篱笆,在进入另一间屋子之前,回头望了下,确定楚璇还在原先的屋里忙着,才开门入屋。

  屋内的人,早等候她多时。

  “沙大哥。”

  她走上前,清秀的脸上堆满盈盈笑意。

  “如何?”

  “照您的吩咐,将楚姑娘安置在您的屋房里。”她甜甜一笑,特地补充道:“当她瞧见屋子时,十分开心呢,一直说那儿很美,她很满意。”玉如燕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果然瞧见冷峻的面孔,线条柔化了不少,可见他也很高兴。

  “那就好,有什么缺的,帮她补足。”

  “这是当然的,她是燕儿的救命恩人,燕儿一定会好好伺候她,更何况,她可能是未来的大嫂,做义妹的我当然更要讨好一番。”

  不苟言笑的脸容上,薄唇抿出淡淡一笑。

  哎呀,沙大哥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奇迹啊!想不到惜笑如金的人,为了红妆绽开笑颜,看来大哥很喜欢人家呢。

  “其他人都通知过了?”

  “一收到您的嘱咐,燕儿即刻告诉了村长,此时此刻,全村的人都晓得,万万不可泄漏大哥就是蛊王的身分,遇到大哥,也要假装是第一次见面。”

  沙无忌点头。“辛苦你了。”

  “哪儿的话,能帮大哥做点小事,是义妹的荣幸,若非您有嘱咐在先,不然此刻大家早已抱着鸡鸭鱼肉蔬菜瓜果,来欢迎大哥回来呢。”

  她顿了顿。

  “只是燕儿不明白,大哥为何不让楚姑娘知道您就是蛊王呢?”

  “……”

  她一脸恍悟。“原来如此啊。”

  他一脸汗颜。“我什么都没说。”

  “不用说不用说,燕儿看大哥的表情就知道了,您一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要对楚姑娘隐瞒自己就是蛊王的身分,对不对?”

  猜得完全正确无误,他的表情有那么明显吗?

  玉如燕噗哧一笑。她从没见过大哥如此尴尬的表情,真有趣啊!可见大哥有多么喜欢那位璇儿姑娘。

  她一点也不讶异沙大哥会喜欢上楚姑娘,心里还以为大哥是在知道楚姑娘救她的经过后,身为义兄的他为了代她还恩情给人家时,不知不觉喜欢上人家。

  “不论如何,燕儿一定帮大哥,会好好伺候未来的大嫂。燕儿得走了,因为答应了楚姑娘,要带她到附近走走呢。”

  楚璇一整天都很开心,尽管初来乍到,很快便适应这里的乡野朴素。

  最让她受宠若惊的,是这儿村民的热情。不管是种瓜果的,种蔬菜的,养鸭养鱼的,每个人见到她,都会热心送上自己种植的作物当作见面礼。

  结果是,她尚未走出一里,两手已塞满了瓜果蔬菜,脚边围的全是鸡鸭鹅猪,令她当场哭笑不得,最后还是燕儿请人把这些见面礼先送回屋里,才解决她的困境。

  村民的热情款待以及燕儿的陪伴,让她完完全全的爱上这里了。

  夜晚,沐浴净身后的楚璇,换上轻便的衣衫,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舒服的长叹一声。

  银白的月光自窗台洒落,窗外星光点点,一片静谧中,只有偶尔的蛙鸣,自窗外隐约傅来。

  她打了个哈欠,躲进舒服的被窝里,闭上眼,心满意足的入眠。

  一个人影,缓缓摸黑爬上她的床,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惊扰了她。

  “呀!谁?啊……你、你怎么进来了?”

  “我想要你。”热烫的气息,在咫尺之间吹拂她的脸,粗厚的大掌已摸索到她的衣角,探入衣底。

  楚璇脸儿烫红,心儿跳跃,好没气道:“谁准你上我的床。”想不到这人这么大胆,竟然半夜闯入她的房!

  “我来索取我应得的报偿。”

  她不服气的质问:“什么时候我的身子可以让你予取予求了?”她是和他有过一次肌肤之亲没错,但是可没准许他半夜摸上床,对她上下其手。

  “我带你找到蛊王,而你,任我处置,你忘了?”

  经他提醒,她才想到,自己的确答应过这件事,还真的忘记了。

  “你忘了,我可记得一清二楚。”

  “啊……可是……”

  “你答应过我的。”

  灼热的气息,离她的唇好近好近,那双炯目,在暗夜里依然灼亮。

  “可是,三更半夜的,要是被人发现……”

  “三更半夜才好,大家都睡了,不会有人发现。”

  他赖在她身上不走,语气坚决。总之,就是今夜非吃她不可,因为,这是她亲口答应的交换条件,而且自从碰了她,他已食髓知味,要的更多。

  烙唇罩下,吻住她还想抗辩的芳唇,滑入的火舌,激情的纠缠着。

  她呻吟一声,身子轻易被他撩起欲火,在他的侵占下,总是无法抑止也想要他的欲望。

  大掌急切的卸下她的衣衫,将阻碍两人的障碍给丢开,回味她曼妙的曲线及每一寸肌肤。

  两具赤裸的身影,在银白月光下绵密的痴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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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楚璇在逍遥村,享受世外桃源的与世无争,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夜晚,沙无忌就会摸上她的床,搂着软玉馨香,夜夜痴缠。

  纯朴善良的村民待她如同家人,谁家煮了一锅菜,总要叫她过来尝尝,谁家做了新的衣裳,会多做一件送给她。

  有时候,她和村民的小孩们一块去放纸鸢,光着裸足,在青草翠绿的山坡上奔跑,把脸儿胀得红通通。

  有时候,她会跟燕儿去溪边钓鱼,钓到的鱼儿,燕儿负责料理,做成一道美味朴实的佳肴,大快朵颐之后,坐在院子的躺椅上,吃着刚摘下的甜瓜。

  不管她每日过得多么充实,当她累了、倦了,或不小心睡在躺椅上时,隔天总会在温暖的怀抱中醒来,因为沙无忌会将她抱回床榻上,为她盖上暖被,用他的体温来烘暖她的身子,不让夜晚的寒气凉着她。

  日子过得太开心,几乎让她忘了来到逍遥村的目的。

  这一天,风和日丽,楚璇喜孜孜的瞧着自己亲手偷偷做好的鞋子。这双鞋子可花了她半个月的时间呢,为的是要送给沙无忌。

  她早就注意到他脚上那双旧鞋子,穿来穿去就是同一双,老是沾满了泥灰,磨损了不少,早该换一双新的了。

  做这双鞋子可不容易,要晚上趁他睡着时偷偷量尺寸,还得瞒着他,只要逮到机会,她就躲在房间一针一线的缝着,为此,她还多次不小心扎到自己的手指呢。

  在苗城,她自幼吃穿不愁,有仆人伺候,不需要在女红方面下功夫,所以也没用心去学,为此,她还特意偷偷去请教逍遥村的妇女们。

  一早起来,床边的人已经不在,她晓得,无忌一向天未亮便起身,此刻他应该是在生柴火,做膳食。

  她拿着新鞋,打算在早膳之前送给无忌。

  不晓得他瞧见自己亲手为他做的新鞋时,会是什么表情?

  讶异?

  惊喜?

  感动?

  一想到那老是不苟言笑的脸孔,做出惊喜状时,会是什么样子,她就忍不住自个儿先偷偷的笑了。

  双手抱着新鞋,穿过花圃小径,跨过篱笆,远远的,她就瞧见了无忌高挺的身影。

  心儿扑通扑通的跳着,正要开口唤他时,蓦地怔住,因为她瞧见在他身旁还有另一个身影,是燕儿姑娘。

  楚璇下意识的躲起来,惊愕的瞪着大眼。

  这两人居然有说有笑?!他们什么时候变这么熟了?

  那家伙不是一向惜字如金吗?

  唉唉唉?连扬个嘴角都吝啬的人,唇边竟然挂着温和的浅笑?

  他们在说什么?可恶!听不清楚。

  楚璇瞪得眼珠子都快凸出去了,心口没来由的压着一股沉闷,意外发现,他的微笑并非唯独她一人专属,仔细想来,沙无忌根本从没对她笑过呢。

  难道他们……不不不!不会的!

  她不相信!无忌对自己一往情深,应该不会喜欢上燕儿,可是瞧他们俩的样子,似乎挺亲密,还很热络呢……

  闷闷的胸口,仿彿被什么给狠狠刺中,抑郁难消,让她好不舒服。

  她始终躲着没出去,忍住上前的冲动,直到燕儿离开了,她才走出去,表现得漫不经心。

  “无忌。”她假装没事似的跟他打招呼,而沙无忌见到她,脸上有丝讶异。

  “怎么?你看到我,好像很吃惊。”

  “你今天起得很早。”他的确感到意外,因为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人,居然起了个大早。

  哼,他一定在心虚!

  她暗暗生气,认定他是作贼心虚,忽尔眼角不小心往下一瞄,赫然瞧见他的脚上竟穿了一双新鞋。

  旧鞋子呢?

  他哪来的新鞋?

  她死盯着他的新鞋,细致的绣工,比她做的鞋子更好、更漂亮。

  沙无忌发现她脸色有异,浓眉轻拧。“怎么了?”

  “你换了鞋子?”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一双合脚的新鞋,点头道:“燕儿拿来的,她说我原来的鞋子破旧了,该换新的。”

  燕儿?叫得这么亲匿?还穿上人家缝制的新鞋?

  那俏丽的小脸拉下,霎时妒火中烧,藏在背后的那双鞋子,也被她十根白玉般的手指给紧紧捏住。

  “好穿吗?”

  依然低头打量新鞋的人,很老实的回答:“好穿,完全合脚。”

  “舒服吗?”

  “很舒服,比旧的那双好多了。”

  “那么你很喜欢喽?”

  “嗯,喜欢。”

  他盯着脚上的新鞋,来回的欣赏,甚至还走几步看看,一副很满意的模样,没发现有人已经气得俏脸生烟。

  “对了,早膳想吃什么?”因为没想到她会早起,所以他没准备她的早膳。

  “不用了。”

  她转过身,抱着手中的鞋子,返回花圃小径。

  “你去哪?”

  “回去睡觉。”

  娇人儿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留下满脸疑惑的沙无忌。

  睡觉?

  那她早起做什么?
引言 使用道具
cici33
大公爵 | 2008-11-27 21:37:27

第九章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的目光会追随他。

  趁他没注意时,她会偷偷瞧他,看他拿着斧头,在院子里劈柴,看他从井里拉起一桶一桶的水,拿到灶房。

  屋顶破了洞,他会自动去修好。

  篱笆倒了,他会主动补好。

  当他没注意时,她的目光会偷偷一直跟着他,不过当他回过头时,她又赶忙收回视线,假装忙着自己的事,假装自己并没有注意他。

  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偷瞧他,那多糗啊!

  忙了一上午,一身汗湿的沙无忌,顶着阳光,打着赤膊,将木桶里的水往头上淋下,消消暑气。

  一身湿的他,披着散乱不羁的发,更显狂狷,黝黑的肌肤凝着一颗颗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刚劲的体魄,挺拔结实的线条,仿彿蕴藏着无限的力量,令她不由得心儿怦动,一时盯得出神了。

  那充满野性的胸膛,以及强壮的臂膀,在无数个夜晚拥着她共赴巫山云雨,一次又一次的令她娇喘连连。

  她还清晰的记得属于他的味道,记得他的唇舌如何贪婪的啃咬她,留下点点清楚烙印,也熟悉他掌间的薄茧在滑过敏感水嫩的肌肤时,如何令她颤抖不已。

  更忘不了他是如何用火灼般的硬挺,在她双腿间放肆蹂躏。

  她记得每个脸红心跳的细节,夜晚的欢爱,白天回想时,依然会令她双颊臊红,身子发热。

  日阳高照时,他是个神情冷肃,沉稳内敛得找不到一丝热度的人。

  到了银月高挂的静夜,他就换了个人,像是吃不饱的野兽,在她身上发泄旺盛的精力,直到她全身酸软,累瘫了,还能感受到他源源不断的精力,依然眷恋不已的亲吻她。

  啊!她想到哪儿去了?大白天的,她的脑袋瓜里,尽是羞人的画面。

  她用双手抚着脸颊,不自觉的摇头,想把那画面赶出脑海外。

  “你为什么摇头?”

  温热的气息,在她耳边吹拂。

  她呆住,瞪着一旁的面孔。不知何时,沙无忌已经蹲在她身边,瞬也不瞬的盯着她。

  “没有啊。”她脸儿更红,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情。

  浓眉蹙起,大掌抚摸她秀丽的小脸。“你的脸又红又烫,不舒服吗?”

  “才没有,是太阳太大了,晒得我脸都红了。”说完,还假装擦擦汗。

  他始终盯住她,害她一阵心虚,被那灼烈的目光给瞧得心儿怦动。

  每当他这么望着自己时,便是要向她讨个吻。

  她不好意思的低头,内心怦怦然的期待着,然而,沙无忌却没有如她所料的吻她。

  “没事就好。”他站起身,走回井边。

  耶?他没吻她,他竟然没吻她?!

  沙无忌将木柴捆好,扛在肩上,往竹门走去。

  “你去哪?”

  “去找燕儿。”

  她心儿一跳,忙问:“找她做什么?”

  “把木柴拿给她。”

  “我帮你拿去给她。”

  “你?”

  面对他一脸的怀疑,她不服气地问:“怎么,不行吗?”

  他摇头。“太重了,你拿太吃力。”

  一想到他和燕儿见面,她的心头便闷闷的不愿意,深怕两人擦出什么火花来。

  “别小看我,这点木柴,我怎么可能拿不动。”

  硬是从他肩膀上抢过木柴,才拿过手,一股沉重的力道差点没把她的人给压到蹲下去。

  好……好重!

  她撑着一股毅力,僵住的脸儿,硬是要假装很轻松的样子。

  真该死!明明看他拿得很轻松呀,所以她以为自己可以胜任。

  “你行吗?”

  “当然行,根本是小意思。”她强迫自己支撑着,用吃奶的力气扛着木柴,一步一步的,用媲美乌龟的速度往前迈进。

  噫∼∼撑住!她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肩上的负担突然轻了,她的纤腰被强壮的手臂揽住,将她扶好。

  楚璇讶异的抬头,那一捆木柴又回到沙无忌的肩膀上。

  “啊,你怎么拿走了,给我!”她争着要拿回。

  “还是我来吧。”放开她,沙无忌大步走出竹门,迳自往燕儿家的方向而去。

  楚璇目送他的背影,在原地生着闷气,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就这么想亲自拿给燕儿?

  不,无忌帮燕儿,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该想太多,燕儿平日也照顾她很多,她不该心胸狭窄,显得小家子气了。

  尽管她要自己放心,不要想太多,但心里头就是有那么一点不舒坦。

  她以为无忌很快就回来了,但等啊等的,居然迟迟没见他回来。

  燕儿家不过离这里五十步之距,算算时间,他早该回来了,难不成他送木柴去人家家里,还顺道喝茶嗑瓜子?

  越想,她越坐立难安,越怀疑,她的心口就越闷。

  不行!她还是去一趟,看看他们两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走出屋外,穿过菜园,她不过才做出准备奔跑的姿势,又立刻冲回来,慌慌张张的进屋里,左右张望后,才匆匆忙忙拿起针线,坐在案前,假装忙着刺绣。

  不一会儿,沙无忌跨进门内,目光落在她这头。

  “你回来了啊?”她假装这时候才发现他,其实早在大门外就瞧见他的影子。

  黑眸若有所思的盯住她手上的绣帕。“你在刺绣?”

  “是呀。”她故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回答,假装专心在刺绣上头。她曾见过燕儿刺绣,知道汉家女都喜欢自己绣些花鸟,所以她也依样画葫芦。

  沙无忌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沉默的盯着她。

  在那灼热的视线下,她脸儿也微微染红,禁不住羞怯的抬眼。“看什么?”

  “……原来你喜欢鸡。”

  她怔住。“鸡?什么鸡?”

  他伸手,指指她手帕上,正在绣的凤凰。

  她脸色微变,盯着绣帕,心儿一沉。

  会吗?她绣的凤凰,像鸡吗?

  察觉到她异样的脸色,他意识到讲错话,立即改口:“我看错了,不是鸡。”

  果然此话一出,见到她面现喜色,充满期待。

  “是鸭才对。”

  她僵住,仿彿当头被重重打了一棒,很难再笑得出来。

  见到此状,他面孔更紧绷了,额角悄悄出汗。

  “……难道是鹅?”

  一块大石狠狠砸中她的头,连最后一点期望也粉碎了。

  绣这凤凰,是为了让他知道,她也可以绣手帕,绣棉被,绣枕巾,也许没有燕儿手巧,但也不至于太差吧?

  盯着那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线条,有这么难看吗?

  原本还指望他的赞美,居然把她的凤凰当成鸡鸭鹅?真可恶!

  当那美眸转过来瞪他时,他也暗暗叫糟,心知不妙。不是鸡鸭鹅?会是什么?乌鸦?老鹰?他不敢再猜,深怕说错,这姑娘家的玩意,他完全一窍不通。

  楚璇正要开口好好跟他理论,眼角一瞄,被他手上拿的黑瓮给吸引过去。

  “咦?那是什么?”她好奇盯着,记得他出门时,并没有这个黑瓮。

  沙无忌正愁着不知该如何转移她的注意力,听她问起,立即将黑瓮放到她面前。

  “给你的。”

  “给我?”美眸一亮。

  他送给她的礼物?原本还嗔怒的神情,立即转怒为喜。

  “这是什么?”

  “桂花酿梅。”

  她好奇打开黑瓮的盖子,霎时满室桂花香,光是闻就让人流口水。原来里头是一颗颗用桂花酿制的梅子,她立即拿起一颗梅子放入嘴里尝尝,味道着责令她惊艳不已。

  “真好吃!”

  她又鸾又喜,对这桂花酿制的梅子赞不绝口。这梅子不只味道香,吃在嘴里,甜在心里,他对她的好,让她心儿甜酥酥的融化了。

  “喏,你也吃一颗。”她拿起一颗梅子,亲手喂入他口里。

  沙无忌含下她送来的梅子,陪她一块享用,她才忆起,他不大吃甜的,每回在路上,她在小贩那儿买的糖葫芦,或是在客栈点的甜包、甜糕,他都一口不沾。

  这会儿,却没拒绝她送入口中的甜梅。

  “喜欢吗?”她问,见他点头,便甜甜的笑了。

  一罐桂花酿梅,就这么你一颗,我一口,分享着吃。

  原来他一直记得她爱吃甜的,特地体贴的为她准备,思及此,那唇瓣边的笑意更加如花似蜜。

  “你去哪儿弄来的?”

  “燕儿做的。”

  她浑身一僵,拿着梅子的手,停住了,咬着梅子的嘴,也停住了,怔怔的盯着瓮里的梅子。

  “是……燕儿做的?”

  “燕儿不只厨艺好,制作糕饼甜点的功夫也是一流。”沙无忌瞧见她停下手,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

  她二话不说的将盖子盖上,双手捧着,站起身,然后对他严正警告——

  “这桂花酿梅,你不准吃!”丢下这话后,便抱着黑瓮掉头住房里走去,留下沙无忌一个人呆在原地。

  他说错什么了吗?

  不准吃?为什么?

  自始至终,他都搞不懂,为何她态度变这么快?

  为了梅子?

  他……只吃三颗而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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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来不晓得,原来自己是这么没用的人。

  燕儿不但长得清秀娴静,烧得一手好菜,手艺更好,连这屋子里的床枕、床被,也全是燕儿亲手缝制的。

  逍遥村里,无人不赞扬燕儿的贤慧,哪家的老爷爷老婆婆身体欠安,燕儿一定会主动去照顾。

  村人都说,燕儿将来一定是个好媳妇。

  换了她若是男人,也一定会喜欢上燕儿。

  反观自己,除了武功,一无所长,原本做的那双鞋子,早被她藏起来,不敢拿出来丢人现眼。

  原本自信满满的她,一心认为无忌迷恋自己,但是当遇见燕儿之后,越是发现燕儿的好,越暴露自己的不足。

  她信心动摇了,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被比下去。

  为了扳回一城,所以她下定决心,也要来展现自己的厨艺。

  既然要学做菜,就要学人家不会的,也不能太普通,从未下过厨的她,为了让沙无忌刮目相看,偷偷去请教常送她菜肴的朱婆婆。

  她记得,朱婆婆有一道十八香蜜鸡,天下美味,入口即化,每每想起,都忍不住流口水。

  “你想学?”

  “是的!”

  楚璇用力点头,用盈满恳求的美眸望着朱婆婆,非要她教自己不可!

  “那道菜实在太好吃了,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佳肴。”

  朱婆婆年纪虽大,但一双老眼依然矍铄有神,将她从头到尾打量,然后才点点头。

  “好,我教你。”

  “谢谢朱婆婆!”

  “算你运气好,我这十八香蜜鸡,并不需要太好的厨艺。”

  “真的吗?”她兴奋的瞪大眼。

  “即使是没下过厨的人,也可以学会这料理,因为鸡肉的味美,全靠祖传的十八种配制香料。”

  说到那十八种香料,朱婆婆更得意了。

  “这道菜的精华,全靠这十八种香料,只要配制得当,并掌握火候,将香料加入鸡肉里炖上一天,便大功告成。”

  听起来不难嘛!

  楚璇眉开跟笑,心中暗自庆幸。她自幼养尊处优,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厨事完全是门外汉,听朱婆婆说不需要太好的厨艺,更是松了口气。

  那真是太好了,简直天助我也!

  “请婆婆立刻教我。”

  朱婆婆点点头。“要教你是没问题,虽然十八香蜜鸡不需要好厨艺,但需要好毅力,你行吗?”

  “行!当然行!”她拍胸脯,自信满满的打包票,她现在可是满腔热血呢。

  “好,你去抓一只母鸡来。”

  朱婆婆指着院子外,那些咕咕不停的鸡群们。

  楚璇看看那些鸡,然后疑惑的指着自己。“我去抓?”

  “是呀,抓鸡。”朱婆婆目光露出怀疑。“你会吧?”

  她立刻抬头挺胸,不想被看扁了。“当然会,这很简单。”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卷起袖子。

  抓鸡有什么难的?看她的!

  潇洒的抽起腰间鞭子,就要施展她的甩鞭功夫,不过手才举起,突然手背被狠狠的拍了下,害她吓了一跳,见鬼的瞪向朱婆婆。

  “干嘛呀?”

  “谁要你用鞭子?万一把我的鸡打死怎么办?”朱婆婆插腰道。

  “反正迟早也是死,有什么关系?”

  “不行!要活的,用手抓!”

  朱婆婆板起严肃的面孔,俨然一位严厉的师父。

  “别凶呀,好嘛好嘛,我用手抓就是了。”逼不得已,她只好收起鞭子。

  真是的,老人家就是老人家,这么激动做什么?是抓鸡又不是杀人,不跟她一般见识。

  不过抓只鸡嘛,有何难的?她一边摩拳擦掌,一边朝那群鸡只们走去。

  说也神奇,当她靠近时,鸡群们立刻自动闪得远远的。当她往前,鸡群们就往后,当她往右,鸡群们就往左,当她往左,鸡群们又往右,甚至原本吵杂的鸡群们,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双双黑白分明的鸡眼,戒慎的盯着她。

  如果她记得没错,刚开始走进朱婆婆的大门时,这些鸡对她可没这么见外。

  突然心中恍悟——原来如此啊,鸡也是懂得什么叫做“杀气”。

  一定是她看起来太凶了,所以鸡群们当然不肯靠近。一改神情,她两只眼儿弯成了下弦月,嘴角上扬,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拿起一旁的饲料。

  “来来来,这儿有好吃的喔,快过来。”如同天女散花般,她轻轻洒着饲料,试图用食物诱惑它们。

  鸡群们依然维持诡异的沉默,没有一只上当,远远的避着她。

  哼,真聪明,既然如此,只好比耐力了。

  她深吸一口气,毫无预警的大喝一声,火速冲上前,鸡群立刻被吓得四散奔逃,奋力拍着翅膀,鸡毛满天飞。

  这些鸡果然不可小觑,个个可是跑得又快又俐落,让她好几次扑了空。

  她就不信,自己连只鸡也抓不到。

  折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终于给她逮着了一只鸡,但她的头发上、脸上、衣裳上,全插了无数的鸡毛,样子十分狼狈。

  她气喘如牛的抱着鸡走向朱婆婆,炫耀她的战利品。

  “抓到了!看,一只又肥又大的鸡。”被捧到朱婆婆眼前的这只鸡,一脸惊恐,嘴里还咕咕的叫着。

  朱婆婆冷眼瞟了鸡一眼,才抬起目光看着她。“这是公的。”

  她呆了呆,看看鸡,再看看朱婆婆。“所以?”

  “我说过,要母的。”

  她又呆了呆,看着手上的鸡,果然头上顶着鲜红的鸡冠。

  “还不都是鸡,有差吗?”

  “当然有差,公鸡肉较硬,母鸡肉较软,要做最好吃的十八香蜜鸡,一定要用母鸡。”

  楚璇张着嘴,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朱婆婆再度指着院子,命令——

  “去抓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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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未做过粗活的她,为了学好这道十八香蜜鸡,不但亲自抓鸡,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从放鸡血、拔鸡毛,还要将那些内脏挖出来,最后也把自己弄得一身鸡毛鸡血。

  但她不退缩,一次又一次的试验,即使被热油烫着,或是不小心割伤了手,也不屈不挠,非要把这好吃的蜜鸡秘诀给学起来,好让沙无忌惊喜。

  在经过半个月的辛苦练习,当她打开盖子,闻着香味,盯着大功告成的嫩鸡时,她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这盅鸡汤里,含有十八种香料,她努力记住每一种香料的长相和味道,哪些是茴香、丁香、木香,哪些又是豆蔻、肉桂、高良姜、白芷,从头到尾,她自己亲手配制,练味觉,练嗅觉,一直到朱婆婆点头为止。

  这盅鸡汤里的嫩鸡,果然入口即化,完全是她亲手做的,没有假手他人。

  楚璇迫不及待想拿给无忌尝尝。她舀了些鸡肉和汤汁放在碗里,用盖子盖好,然后包在布里,放进竹篮子内,提起篮子,跨步往外走去。

  当无忌晓得她亲手为他炖熬十八香蜜鸡,会是什么表情?

  当他发现自己的手艺跟朱婆婆的手艺一样好时,会惊喜吗?

  当他恍悟到自己为了他,半个月来偷偷的学习,会不会感动?

  她已经等不及看他的表情了,迫不及待听他亲口说“好吃”。

  小心翼翼的提着竹篮子,生怕有一丁点儿失误,平日喜爱蹦蹦跳跳的她,也难得变得步伐谨慎。

  穿过花径,她推开竹篱,来到无忌住的小屋。

  “无忌。”

  她推门入室,唤了几声,没见到他的人,禁不住奇怪,他会去了哪儿?

  八成又是帮别人修屋子或干粗活吧?她想。

  将竹篮子搁在案上,她决定等他回来。一时半刻没什么事做,便好奇的打量这个屋子,因为平日她和无忌都是待在她住的小屋,这地方,她是第一次进来。

  当她的手放在桌上,秀眉不禁紧拧。看看自己沾了灰尘的手,再打量四周,好几处地方还结了蜘蛛网呢。

  真是的,这家伙天天帮别人干活,却疏于照顾自己的小屋。

  她一时兴起,决定趁这空档来帮他清扫清扫,等他回来,一定会很感激她。

  她立刻返回自己的小屋,拿了扫帚和抹布又跑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把这屋里所有的蜘蛛网给清干净。

  她一边清理,一边奇怪着这屋子怎么这么多蜘蛛网?像是几百年没人住过,都快变成虫子窝了。

  难怪那家伙要天天摸上她的床,因为这儿根本没办法住人嘛!

  当扫帚轻轻一挥,灰尘四处漫起,她也禁不住咳了几声,拍拍自己的衣裳,拍呀拍的,却拍出了一身心惊胆战。

  在她肩膀上,多了一只黑色的蜘蛛,正毛茸茸的蠕动八只脚,而且跟她的手掌一样大。

  “哇!”

  她吓得脸色发白,因为那又黑又大的蜘蛛还不只一只,看来她捣毁的蜘蛛网正是这些大蜘蛛的家。

  因为太过惊慌,让她不小心踢倒了一个小缸子,刹那间,缸子里爬出好多蝎子,再度吓得她尖叫连连。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它们不是应该在森林里吗?

  她又跳又叫的,就怕虫子钻进她的头发、她的衣衫,甚至她的身子里。

  小时候可怕的回忆,再度席卷她的恐惧,令她疯狂的奔跑,冲出屋外,娇小的身躯撞进一堵宽大的怀抱里。

  她抬起头,在瞧见对方时,整个人呆掉了——

第十章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挺拔峻冷,一身白袍,拥有比女人更祸水的俊貌,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雅风范,但那双锐利迷人的眸子,却隐约飘着邪气,正冷冷瞪着她。

  “大大大大——大哥——”才被虫子吓得魂飞魄散的她,还来不及喘口气,又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大哥给吓得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

  她作梦都没想到,大哥仍是找到她了。

  楚殷冷沉的开口:“哼,你以为躲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

  完了!大哥找来了!而她却还没见着蛊王,这下该如何是好?

  正当她吓得脸色一阵青白时,楚殷的背后,却意外探出一张美丽灵秀的脸蛋,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对楚璇眨呀眨的好奇盯着。

  “她就是你的小妹楚璇?”

  楚殷冷哼。“她是专门制造麻烦的丫头。”

  “啊,怎么可以这么说呢,比起来,你制造的麻烦才大呢。”

  不知是谁正遭汉人通缉追杀,因为那张拥有俊貌的头颅,朝廷可是悬赏一万两黄金呢!害她水灵儿一天到晚为他提心吊胆,幸好有大师姐传授的易容术,可以避人耳目。

  楚璇瞠目结舌的瞪着大哥身后,不知从哪冒出的貌美姑娘。

  她居然可以跟大哥谈笑自如,还敢指责他呢!

  数落完楚殷,水灵儿笑嘻嘻的对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水灵儿,是他的妻子,也就是你的嫂子喔,请多多指教。”

  妻子二字让楚璇的嘴巴张得更大。

  大哥娶妻了?

  望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顽皮的女子,由于太过讶异,让她暂时忘了可怕的虫子,从恐惧和震惊中,转成了惊喜。

  “我是楚璇,嫂子可以叫我璇儿。”头一回照面,她便立刻对这位新嫂子充满了好奇和好感。

  两个女人脸上皆挂着笑容,睁着一双好奇的眼,彼此打量对方,见面不到一刻,便互生好感。

  水灵儿很意外,想不到楚殷这般冷性子的人,居然会有如此亲切的妹子,看得出来,对方的个性豪爽不忸怩。

  楚璇灵光一闪,立即躲到水灵儿身后,寻求保护。

  “嫂子救我,请别让大哥带我回去。”

  楚殷怒目扫来,语气中充满警告:“别以为求你嫂子,我就不会跟你算擅自离家的这笔帐。”

  楚璇一颗头缩成了乌龟,但还是鼓起勇气抗辩:“若不是你逼我,我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哼,强词夺理!小丫头长大了,连胆子也大了?!立刻跟我回去。”

  “我……”

  “你敢说个不字,试试看。”

  当那吓人的目光像一把利剑射来,她的头再度缩回水灵儿的背后,连跟大哥对看的勇气也没有。

  水灵儿跟着劝道:“你先跟我们回去吧,为了找你,你大哥和我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来。”她心里非常清楚,楚殷有多么担心这个唯一的妹子。

  这可怎么办?连嫂子都站在大哥那边……

  她咬着牙,心思飞快的转着,故意说道:“那可不行,这里是蛊王的地盘,你可别乱来。”

  “哼,蛊王那些臭虫,我根本不看在眼里。”楚殷一双俊美森冷的黑眸,往她身后看去,这话,是向站在竹林间那抹无声无息出现的人影所说的。

  其他两人这时候也才赫然察觉到沙无忌的出现,若非楚殷,她们根本不晓得沙无忌已经来了。

  “无忌?”他的出现,让她吓白了脸。若是被大哥知道无忌没有遵照他的命令,将她带回苗疆,大哥愤怒之下,轻则断腿,重则取命呀。

  两名男子,相隔二十步之距遥望对方。

  楚殷一身儒雅清灵的白袍,而沙无忌则是一身风尘古朴的灰衫,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两人身上的森郁冷冽之气,却是不相上下。

  “有我在,没人可以带走她。”沙无忌淡淡开口。

  “你想阻止我?”

  “是的。”

  “有意思。”

  楚殷微扬的嘴角逸出一抹邪佞,一条条黑色发亮的小蛇,爬到他的肩膀和手臂上,不断的吐着蛇信。

  “不!”楚璇花容失色的挡到沙无忌面前,张开双手。“你千万别伤他!无忌,你快走,你打不过我大哥的!”

  她一边推着无忌,一边担心的望着大哥。

  “别怕,我会保护你。”

  怕?开玩笑!她怕死了!更怕他受到一丝伤害。

  “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的毒蛇很厉害,你会死的!”邪王的苗蛇,天下至毒,除了蛊王,没人可抵御得了。

  “我不会死。”

  “说什么鬼话,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呀!”

  楚殷冷笑。“他当然不怕,蛊王一身是毒,又岂会惧怕苗蛇?”

  她怔住,呆呆的望着大哥。“蛊王?”

  “怎么?你千山万水来找蛊王,却到现在还不晓得这家伙的身分?”

  她惊讶的瞪向沙无忌,不敢置信。

  “你就是蛊王?”

  “……是。”

  “你就是蛊王!你……你真的是蛊王!”她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在晓得这个事实后,难掩激动。

  “……”他沉默不语,凝望她的幽深黑眸,添了抹歉意。

  “原来你一直在骗我!”她气愤的跺脚,想到自己为了找蛊王,还牺牲色相,对他色诱,这家伙居然瞒着她!

  “我没骗你。”

  “怎么没有?你假装成大哥的手下!”

  “不。”他摇头。“是你以为我是你大哥的手下。”

  “你占我便宜!”

  “不。”他更正。“是交换条件。”

  噢!可恶!可恶!

  她气得一张脸胀得红通通,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被他这样吃,又那样吃,白天吃小点,晚上吃满汉,从头到脚吃个彻底。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蛊王!”

  “说啊,你说不出来,百口莫辩了,对不对?”

  沉默了会儿,他终于开口。

  “我怕失去你。”

  她不由得一愣,怔怔的望着他。

  他怕失去她?这句话,深深的撼动她的心,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如何接口,只觉得心绪纷杂,像是喜,又像是忧,像是感动,却又禁不住迷惘,心口一股热,仿佛要冲出体外。

  她想说些什么,但尚未开口,楚殷冰冷的语气傅来。

  “你碰了她?”

  沙无忌抬起脸,目光毫不避开。“对。”

  话才落,楚殷身上的十几条苗蛇立刻扑向他,沙无忌一闪,人已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另一头,那些扑空的苗蛇全掉在地上,蠕动着诡异黑亮的身躯。

  “住手!”楚璇忙又奔过来,挡在两人之间,对大哥道:“是我自愿的,你别伤他!”

  “让开!”

  面对大哥的怒喝,她虽然害怕,但事已至此,为了避免两败俱伤,她必须强迫自己勇敢面对,跟大哥说清楚。

  “你可以自己找妻子,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找丈夫?这不公平!”

  “是啊,这话有理。”在一旁看热闹的水灵儿,也点头附和。

  当丈夫杀无赦的目光瞪来,她转开脸假装没瞧见,并偷偷吐舌。

  没好气的瞪了妻子一眼后,楚殷才又转回头,冷着脸说:“长兄如父,你的婚事由我决定!”

  楚璇气鼓鼓的抗议:“岂有此理!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把我送给北蛮人?!”

  “你敢不听话!”

  “幸好我师父从来不管我们三位师姐妹将来要嫁给谁,只叮嘱我们要慎选丈夫,真是个好师父,是吧?”

  水灵儿一边逗着地上的苗蛇,一边跟苗蛇们说话,假装没看见旁边再度瞪来的凶光,继续煞有介事的聊天。

  “倘若我的婚事也由师父作主,那我和某人就无缘喽!幸亏师父开明,我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你们说是不是呀?”

  水灵儿状似在问苗蛇们,摆明了故意说给那个固执的丈夫听。

  “想当初,八字还没一撇,某人也先吃了我啊,不对,是我先吃了他,虽然人家不是故意的,而是不小心中了七叶兰的毒,严格来说,受害的是我,不过我也没怪他呀……”

  楚殷额角抽动,阴沉的脸色有一丝尴尬。人称邪王的他,对向来古灵精怪的妻子却没辙,骂也不是,不骂也不是。

  楚璇知道嫂子在帮她,心里有了靠山,胆子更大了。

  “总之,我的丈夫我自己选,你不可以逼我!”

  楚殷眯细了眼,冷问:“你想嫁他?”

  这话令她犹豫了,望了无忌一眼。“我……”

  “你不是最讨厌蜘蛛?”

  她的心揪了下,被说中了要害。

  “讨厌蝎子?”

  她的呼吸窒了窒。

  “血守宫、蝾螈、蟾蜍、吸血蛭——”

  大哥念了一连串,她的皮也越绷越紧。

  “你忘了那些虫子爬进你的头发、棉被、衣裳,甚至钻进你的眼睛、耳朵、鼻子、口中——”

  “够了!别说了!”她捣住双耳,拒绝去听,一想到那些恶心的虫子,还有可怕的记忆,她便全身发麻,四肢不自主的颤抖,仿彿那些东西真的在她身上四处爬,缠着她,像要将她吞噬一般的让她直冒冷汗。

  “不会!”

  她回过神,抬起脸蛋,诧异的望向无忌。

  沙无忌走向她,语气轻柔的向她保证。“我不会让虫子接近你,也不会让你看到。”他的眼神充满期盼,仿佛在请求她。

  在那深情的注视下,她原本退怯的心,又悄悄回复了点希望,几乎要为他动摇了。

  “咦?有客人?”

  玉如燕正好走过来,手上还带着一篮水果,要送给沙大哥和楚姑娘。

  她好奇的瞧着从未谋面的楚殷和水灵儿,心下诧异,好英俊的公子,好美的姑娘呀。

  “沙大哥,这两位是……”

  楚殷双眸闪过邪芒,手一挥,无数的苗蛇,攻向玉如燕。

  “啊!”玉如燕惊叫一声,手中的篮子也吓得掉下,水果抛了满地。

  眼看那些毒蛇就要张口啃咬她白里透红的嫩肤,但更快的,一团黑压压的东西扑向毒蛇,转眼间,玉如燕被一股劲风卷走,收在沙无忌的双臂里。

  “沙大哥?”

  “你没事吧?”

  玉如燕摇头,但显然受到不小的惊吓,紧紧巴住沙无忌的颈子,骇然瞪着那些毒蛇;有的挂在屋顶上,有的吊在杆子上,每一条毒蛇身上都爬满蝎子和黑蜘蛛,蛇和虫子不停蠕动着身子,血淋淋的互相攻击,血腥而残忍。

  若非沙大哥及时救了她,她这条小命可不保。

  见到这一幕,楚璇整颗心都凉了。

  不需要解释,她也明白大哥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让她看清事实。

  地上血淋淋的虫子,以及无忌为了救燕儿姑娘所泄漏的关心,让她仅存的一丝希望,被无情的摧毁。

  她与他,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沙无忌僵硬的望着她,不发一语,因为她失望痛心的眼神,令他无言以对。

  终究,她转开了脸,背对他,做出了决定。

  “我跟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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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逍遥村后,他们三人乘坐一辆马车,向北行驶。

  一路上,楚璇很沉默,虽然偶尔也会有说有笑,但水灵儿瞧得出来,楚璇是在强颜欢笑。

  她是不清楚那位叫沙无忌的是个怎么样的人啦,但很明白楚璇心里非常在乎他,否则不会茶不思饭不想,常常一个人发呆,对着车窗外失神。

  甚至当他们打尖客店时,水灵儿也会在清晨起床时,瞧见楚璇早已起身,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上前问她,她笑称没事,但脸上却残留有一夜未眠的疲惫。

  水灵儿担心的告诉楚殷这件事,楚殷却不当一回事,还说她多管闲事,气得她咬牙切齿。

  水灵儿实在看不过去,明明郎有情、妹有意,为何要搞得这般痛苦?楚殷不要她多事,她就偏要管。

  女人的心思,只有女人最懂,既然她是人家的嫂子,不尽尽嫂子的义务,就太说不过去了是吧?于是这一晚在客栈用过晚膳后,她跑到楚璇的房里,决定好好问个清楚。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面对水灵儿直截了当的质问,楚璇犹豫的摇头。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我……讨厌虫子。”

  “嗯,我也讨厌蛇,不过相处久了,发现其实它们只是长相不讨喜,有时候也顶可爱的,但话说回来,我们讨论的不是蛇或虫子,而是人,姑且不管那些蜘蛛蝎子的,你喜欢沙无忌吗?”

  “……”

  瞧她失神的模样,水灵儿敢说,再这样问一百遍,恐怕也没用。

  “不然这样问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那张始终没精神的面容,总算有了生动,开始细说那男人的点点滴滴。

  沙无忌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爱笑,也没表情,一整天下来,任何人都会以为自己在跟木头说话。

  他唯一的表情是拧眉,每当她故意惹他、逗他,或是为难他时,他紧皱眉头的模样,会让她不自觉的发笑,并洋洋得意。

  他从不生气,总是让着她,她指马,说是牛;指丰,说是猪,他也由着她,不跟她争辩。

  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做事勤快,她喊饿,他就张罗食物;她喊累,他就为她找地方休息。

  他不擅表达,却总用行动表现出他的温柔和体贴,用他的大掌为她冰冷的小手取暖,用他的怀抱为她挡风遮雨。

  有吃的,先给她。

  有喝的,先给她。

  等她吃饱喝足,他才顾到自己。

  他甚至不在乎男人的尊严,亲自为她张罗洗澡水,为她净足,为她洗衣叠被。

  他为她做的事情,多不胜数,说也说不完,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的好,他的关心,他的深情,他……

  当她意识到时,泪水已湿了两行,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掉下来。

  “他……他……”话梗到喉间,她再也说不下去。

  水灵儿叹了口气。“原来他这么好,你想他,对吗?”

  楚璇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趴在水灵儿的怀里,哭得好伤心。

  “我想他,好想他啊——”

  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心底那处填不满的空虚,是因为思念他。

  他所做的事,已超过了一般男女的情意,是丈夫对妻子的宠爱。

  为何迟至今日,她才终于恍悟,原来他对自己这么好?

  他的爱,明明不拐弯抹角,不隐藏掩盖,她却瞎得看不见,体会不到。

  有他在,她是多么无忧无虑,笑得多么开心,一旦他不在身边,她又是多么沮丧,痛苦得快死掉。

  她早习惯有他陪伴,习惯向他撒娇,因为她早就爱上他了,却到现在才明白。

  水灵儿心疼的搂着她,明白告诉她答案。“这就是喜欢的感觉呀,你爱上他了。”

  “对,我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我……我不要离开他!管它什么蜘蛛、蝎子、奇奇怪怪的虫,我都不在乎了,只要能在他身边,粗茶淡饭也好,家徒四壁也好,我全部不在乎!”

  她哭得抽抽噎噎,又是鼻涕又是泪水,坚定地说出自己的决心。

  “我要回去找他,我要嫁给他,当他的妻子,跟他过一辈子!嫂子,你、你一定要帮我,我不要回去!”

  水灵儿也高兴的点头,向她打包票。

  “那是当然,这男人对你这么好,连我听了都好感动。放心,你嫂子我别的不行,逃跑的功夫天下一流,有我帮你,没问题。”

  “谢谢嫂子!”

  两个女人开心的相拥,两个都是好打抱不平,满腔热血,古道热肠,看见对方,就像看见自己一样,人生难得逢知己,怎不教彼此惺惺相惜?于是凑近耳朵,叽哩呱啦的开始密谋计划。

  她们决定,今日趁夜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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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里,两个影子从客栈里悄悄出走。

  水灵儿带着楚璇施展轻功,一路不敢逗留,脚不停歇,因为她晓得,一旦夫君晓得他们偷溜,势必很快追来。

  她一个人,有把握不被追上,但多带一个人,就很难说了。

  两个女人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岂知才奔出不到一里路,便猛然煞住,冷汗涔涔的盯着前方的男子——

  楚殷站在大道上,双手负在身后,仿彿早已等待多时,森冷的目光,直盯得两个女人背脊发毛。

  “这么晚了,你们打算去哪里?”

  水灵儿咽着口水,心虚地问:“夫君……怎么会在这里啊?”

  楚殷哼了声。“娘子心里打什么主意,为夫怎会不知呢?”打从灵儿说今晚要陪璇儿一块睡,他就知道有鬼,果然被他料中,这两个丫头给他趁夜逃走,所以他便在这必经之路等她们自投罗网。

  水灵儿尴尬一笑。原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夫君全摸得一清二楚呀,这下可糗了!

  “夫君,你听我说——”

  “有什么事,回苗强再说。”

  一听到苗疆,楚璇可急了。“我不回去,我要去逍遥村。”

  楚殷脸色沉下。“当初也是你自己同意跟我回去的。”

  “我后悔了,我要回逍遥村,我要去找无忌。”

  “不许。”

  “不管你许不许,我决定了,今夜你不让我走,明日我还是会逃,明日不成功,后天再逃,即使被抓回苗疆,我还是会逃出来,直到成功为止。”

  “混帐!”

  “大哥……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总之,我就是不回去。”

  “只怕这由不得你。”

  楚殷跨出一步,惊得两个女人退后一步;水灵儿知道,楚殷是要来硬的了,她心下着急,不知该如何劝动她这固执的夫君。

  正当两个女人急得不知所措时,一抹身影由远而近,缓缓向他们走来。

  虽然月光黯淡,但楚璇还是认出那熟悉的身影,那步伐,那身段,还有那顶笠帽,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

  是他!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沙无忌。

  “无忌!”

  她奔向前,想投入他的怀抱,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想到心都疼了,但她没机会,因为楚殷已跃到她面前,阻止她的去路,犀利的目光,朝沙无忌瞪去。

  “你来做什么?”

  压低的帽檐,缓缓抬起,目光如炬,像黑夜中炯亮的狼眼。

  “我来带她回去。”

  “凭什么?”

  “我答应过她,绝不让人带走她,除非我死。”

  楚殷不但不生气,却反常的勾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意。

  “听我爹说,蛊族继承人绝不亏欠人情,若有亏欠,必须为人做一件事来偿还,是否有这一回事?”

  不回答,便是默认了,楚殷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想带走她,也不是不行,我就这么一个妹子,交给你,等于把她的一生交给另一个男人,我这做大哥的对她有责任,你就这么随随便便带走她,要我如何向在天之灵的父母交代?说到底,令尊和我爹也是世交,你带走她,似乎欠我一个人情。”

  一旁的水灵儿,禁不住蹙起秀眉,不明白夫君在打什么主意?

  沙无忌沉吟了会儿,便直截了当地问:“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接我一招。”

  “好。”没有犹豫的,沙无忌一口答应。

  几乎他一开口,楚殷便立刻出手,两个女人连阻止都来不及,只瞧见数十条苗蛇在月光下化成一张黑网,缠住沙无忌整个人。

  他不闪躲,也不抵抗,就这么任由数十条苗蛇,啃咬他的血肉。

  “不!”楚璇惊慌尖叫,若非水灵儿及时拉住她,她已经冲动的奔过去了。

  蛇身蠕动,在月光下隐隐闪烁着银光,沙无忌却无动于衷,空气中传来血的味道,再这样下去,他就算不怕蛇毒,也会被活活咬死。

  他真的不怕死?

  楚殷冷哼,拿起一片叶子,放在口中吹哨,那些黑蛇立即乖乖离开沙无忌的身体。

  “无忌!无忌!”

  楚璇泪流满面的奔向他,见他伤痕累累,全身是血,早已泣不成声。

  “你为什么不施蛊?”

  他的回答居然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因为你怕虫子。”

  “我……我是怕!但你的命要紧呀!”

  他坚决摇头。“你会讨厌我。”

  “我不会。”

  “你会,所以你才会离开。”

  他不要她讨厌他,他希望她会喜欢他,安心的待在他身边。

  直到这时候,楚璇才终于看清他眼中的情绪,那是受伤的眼神,原来自己的不告而别,竟伤他这么深。

  他不擅表露情绪,但她明白,他的心,一定很痛很痛,也连带扯痛她的心!眼眶一热,溃决的泪水又氾滥成灾。

  “傻瓜,我不是讨厌你才离开的,是因为……”

  “什么?”最后几个字太小声,他没听清楚。

  “吃醋啦!”

  那招牌的拧眉表情又出现了。“吃谁的醋?”

  “你装傻啊,当然是燕儿!”

  “她怎么了?”

  “你……你不是喜欢她吗?”

  这会儿他不只眉头皱得像老树盘根,连嘴角都是垮下的。“谁说的?”

  “明眼人一看也知道啊,你们那么亲热,你的鞋,是她做的,你的衣,也是她缝的,她一有危险,你就奋不顾身,心里还有我吗?”

  “你误会了,燕儿是我义妹。”

  她呆住,哭红的美眸,眨了眨。

  “义妹?”

  “燕儿是我爹在世时,收养的义女,她早许给村里的刘田,明年春天吉时一到,就要过门了。”

  楚璇张着嘴,好半晌说不出话来。搞了半天,是她吃错醋,燕儿是无忌的义妹,所以才会帮他缝衣做鞋,打理家务。

  了解原来是这么回事后,她终于破涕为笑,心中再无芥蒂。

  扶起他,她望向楚殷。“大哥,我……我要跟着他。”

  楚殷深深的看了两人一眼后,便转身,临走前,丢了一句。

  “好好待她。”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对楚璇而言,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令她惊喜的了。

  这表示大哥认同了无忌,再也不会逼她了,她可以永远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大哥终究是成全了他们。

  “大哥,谢谢你!”

  目送大哥和嫂子的背影,她的视线模糊了,这次不是伤心的哭了,而是喜极而泣。她深深明白,大哥的成全,背负了很大的风险,既珍贵又难得,一旦同意后,绝不拖泥带水。

  她又回复成那个爱撒娇的小女人,偎入沙无忌的怀里。

  “无忌,我要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要当你的妻子。”

  她看着他,这男人虽不会说甜言蜜语,但从他的眼神中,她清楚的瞧见了深情和激动。

  她知道,这男人很爱很爱她,否则不懂笑的人,嘴角怎么会上扬?

  他的回报,依然直截了当,用烙下的吻,道尽一颗真心,一颗永远只为她动情的心。

尾声
  放走他们后,一回到客栈,水灵儿忍不住拉住夫君。

  “你真的愿意把璇儿交给沙无忌?”她很怀疑,因为深深了解夫君脾性的她,总觉得事情不单纯。

  “没错。”他很干脆地回答。

  “为什么?北蛮那边如何交代?”不是她不相信,而是她知道,楚殷不是轻易就这么算了的人。

  楚殷伸出手,示意要她服侍更衣,她只好照做,不然这家伙不会讲下去。

  “我没有答应北蛮王的提亲。”

  “耶?”水灵儿听到这个回答相当诧异。“你没答应?可是……”

  “他们送来聘礼的隔天,我就回绝了。”发现为他更衣的小手停住,他转过头,命令:“继续。”

  两只小手又开始动作,水灵儿难掩惊讶,但想想又不对。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千方百计要把璇儿找回?还瞒着她,瞒着我,瞒着所有人?”

  “哼,她隔天就离家出走,我哪有机会说?更遑论她骗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害我跑遍大江南北,找姓段的算帐。”

  好熟悉的语气呀,难不成……

  “你该不会是为了报复璇儿吧?”

  “欺骗兄长,该罚。”

  水灵儿翻了个大白眼。她就知道,邪王楚殷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即使连自家妹子也不放过。

  “你——算了。”果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男人的固执,比石头还硬,夫君的固执,更是金刚不坏,没得救了。

  随后想想,她又发觉一件奇怪的事。

  “好,你妹子骗你,所以你惩罚她,这还说得通,那沙无忌呢?他跟你又没仇,你为何要如此整他?”

  那张俊美的面孔,忽地一沉。

  “谁说没仇。”

  “耶?难不成他也惹到你?”

  楚殷的外衣长袍已脱下,身上只着一件单衣,他掀起短袖,指着上头的一道旧伤痕。

  “这疤痕,是他的杰作,我永远不会忘记。”

  水灵儿盯着夫君的左肩膀上那块鲜明的伤疤,她才恍悟,原来夫君和蛊王有过节啊。

  “什么时候伤的?”她柔声问,开始为他感到心疼,并在心里埋怨起蛊王,居然伤害她的夫君,该打。

  “十三岁。”

  呆住。

  她缓缓抬起头,睁着见鬼的眼神,看着夫君冷着脸,恨恨的咒骂。

  “十三岁时,那家伙放蛊咬伤我,虽然他也中了我的蛇毒,但是我却比他多昏迷一天,这个仇,不报不行。”

  “你……刚才放毒蛇咬他,就为了报十三岁的仇?”

  俊逸的唇角,泛起一抹邪气的笑,不但默认,还很快意。

  水灵儿额角微微抽动,一脸汗颜。虽说邪王有仇报仇,但这个仇,也未免记得太久了吧?!

  她揉着隐隐作痛的头,算了,多说无益,有些人,就算山穷水尽,海枯石烂,也是死性不改的,折腾了大半夜,还是睡她的大头觉好了。

  躺在床上,拉上被子,她闭上眼,却感到身上一股沉重。

  她睁开眼,盯着上方,楚殷的手臂各置她左右,而他不着寸缕的胸膛,压在她柔软的娇躯上,那双眼,正不怀好意的盯住她,太过俊美的面孔,散发一股野性的气息。

  他这样,很像一头正欲猎食的猛兽,令她心儿不由得漏了一拍。

  “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忘记你今晚背着我,偷偷带楚璇逃走的事?”

  扑通!扑通!她剧烈的心跳,在强烈警告危险。

  “有、有什么关系?反正……反正事情不都圆满解决了?哈……”

  温暖的大掌,挑开她的发髻,任由一头美丽的长发披散,握在手里,轻轻举起,放到唇边,似有若无的摩擦着,那模样就像他亲吻她的肌肤时,所会做的动作。

  “亲爱的娘子,背着为夫不告而别,这笔帐,为夫该如何跟你算呢?”

  他这样,真的很像一只慵懒的猎豹,舔着小羔羊,笑问应该先吃她的手,还是她的脚?

  水灵儿颊生嫣红,瞅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楚楚可怜的回答:“所谓君子不记小人过,夫君是君子,这笔帐……我看就算了吧。”

  幽深的眸子,燃着闇火。

  “休想。”

  大手扒开她的肚兜,烙下灼烫的吮吻,他用丈夫对妻子的方式,火热的占有她,一如初衷,情热不减。

  她偷偷吐舌,唉……这记仇的男人,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放过啊。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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