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朋友Kuen為了拿之前託我買的CD,大老遠地從台北南下台中來
找我.還記得收到Kuen的E-mail的早晨有著陰沉的天空,雨彷彿落下又暫
且不落下似得惹人心慌.他說在BBS上看到了想買的CD,但交貨地點必
須在台中,於是想請我替他買.我立即撥了電話,與賣主約好時間地點並
談妥了價錢---其實並沒有殺價,是對方自動去掉了零頭.
準時到達約定好的天橋下,但對方卻遲遲未出現.不知何時突然起了風,
我只得小心翼翼地護著長裙以免被不安定的風掀起:夏天的裙子,一向
是薄且輕的,而我得不時地注意著來往的人群,生怕錯過了.
後來賣CD的人來了,是個斯文白淨的小男生.端詳著一片片的CD,我試著
從他的眼神中尋覓一絲的不捨,卻未如願.CD幾乎是全新的,乾淨清爽---
看得出來是主人的漠不關心---而且都是爵士樂的名家作品,面對他的冷
淡,我想這些CD也許在Kuen的手中是比較幸福的,畢竟Kuen是愛音樂的
人.
沒有看到對方不捨的神情,離去時,自己竟莫名其妙地感傷起來........
我跟Kuen認識一年多卻只見過三次面,他來看我自然是歡迎之至.於是特
地去買了滷味跟啤酒,一同坐在地板上吃吃喝喝,隨性地聊天.Kuen本不是
話多之人,我問;他答,對話仍然可以平淡的進行.
基本上,若是他說"我忘了,我不記得了."是表示他不想回答你的問題,你也
就別打破沙鍋問到底,還問沙鍋在哪裡;若是他說"我想想,想到了再告訴
你"那表示他要準備騙人了;
本來囉,誰叫你要契而不捨地追問咧?那不如編個理由哄你開心.有時候他
會刻意選我不在家的時候打電話以便在我的答錄機上留言.如果他出聲
說話,
表示他想跟我聊聊天,晚點會再打來;如果他放音樂而不出聲,表示他現在
心情不好但不想跟任何人說話,我也不必回他電話問是怎麼一回事了.
跟Kuen之間的默契就這樣慢慢培養出來了,什麼時候開始或結束也未曾
在意過.有次他說心情不好,想找個漂亮妹妹脫光了衣服抱著睡覺.我隨口
說,喔,那好啊.並不把他的話當真.他又問我,"那你心情不好的時候都如何
排遣呢?" 我說我聽安室奈美惠的歌. "安室奈美惠?她是誰啊?" "是個適合
脫光了衣服陪你睡覺的日本妹妹啊."我惡作劇的說.
Kuen一向是抽煙抽得兇,間歇他到小陽台吸煙的時候,我看HBO.他知道,我
一向不許人在房間裡吸煙的,連我自己都沒這特權.
他說他已考上台大哲學博士班,十月份就要去唸書了.我說好啊,恭喜你了.
Kuen一向有著遺世獨立的氣質:我是說,他遺棄了這個世界而獨自生活著.
我常好奇,像這樣的人眼中的世界,和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有什麼不同呢?
若干認真的問他,他八成會回我一句"我想想,想到了再告訴你." 呵呵.
之後Kuen說他已經三天三夜沒睡覺了,有些睏了,想躺在床上歇一下.我說
好,並幫他把枕頭拍鬆,讓他睡下.然後我則坐在地板上靠著床沿,看著無聲
的HBO.
一會兒他突然出聲,問我是否同男人作過愛.我說有啊.於是他便開始談起
他第一次的作愛:Kuen是她的第九個男人,而她教了他所有的,親吻與愛撫
及性交的技巧,使他明白如何在性愛的過程中讓女人達到歡愉的極致,同
時自己也能忘情地高潮.
Kuen今年三十三歲了.老實講,現今男人到了三十歲以後才有性經驗實在
是少見得令人難以相信.不過呢,我倒是信他的話.前些日子他的第五任女
朋友找他公證結婚---他們已經半年多未聯絡了---而結完婚之後便各忙各
的沒再見過面,更甭提洞房花燭夜與蜜月旅行了,他的家人甚至不知他已
經結婚.他稱她為"妻子",他說這樣感覺生疏些.問他去法院公證結婚的感
想,他只說法院為新人們準備的音樂糟透了,他要另外找一首特別的曲子
來紀念他結婚的這件事.....所以啊,像這樣的一個男人,作出再異類的事我
也不覺驚訝.
"那你的第一個男人,是怎麼樣的呢?" 他問我.
想了一下,"是個懂得珍愛女人的男人."我說. 初夜的不安與痛楚,因為他的
耐心與熟練而顯得不那麼艱難.並且使我經歷了與自慰全然不同的快感.
事後男人告訴我,他喜歡我豐富多變的表情及狂野的呻吟.我聽了竟如懷
春的少女般羞澀地笑了,並從此喜歡上了與他作愛的這件事.
"那 ...你不擔心會懷孕嗎?" 他又接著問.
以前Kuen的女朋友每個月都會嚇他一次,說是月經遲了,若是懷孕要怎麼
辦....等等等之類的話,但每次總也是平安度過.狼來了的遊戲玩多了,Kuen
覺得膩,心也變得麻木.
我答道,"我們很小心的,都會用保險套...."
"喔,我從沒用過保險套....而且.....我只男下女上的姿式呢." 他說 "這樣是
不是很遜啊....?"
"不會啊..." 我說 "我也是只會男上女下的姿式,而且我也沒幫男人戴過保
險套耶."
我回過頭去,惡作劇地笑笑,說"所以我們作不了愛囉."
他對我微笑,用左手摸摸我的臉---Kuen的左手姆指只剩半截,是十八歲那年
所受的重創,救回的半截姆指也失了知覺---而他,一向習慣用左手代替親吻
的.....
Kuen翻身睡去,而我繼續看著無聲的HBO.漸漸地我也倦了,於是就著抱枕躺
在地板上,等待睡眠的來襲.朦朧中聽到Kuen的聲音,隱約從遠方傳來:"琦,上
床一起睡吧."像是受了催眠般,我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移動,爬上了床.他從背
後擁住我,從耳邊傳來他寂寞的呼吸和一股,煙般淡淡的氣味.
"琦, 編個故事哄我睡吧."他說---Kuen一向是討厭真實故事的.(別忘了他畢
竟是背叛了人群而生活著.)---他的聲音趕走了我渴睡的情緒,於是便編了一
個小男生跟小女生談戀愛的故事,用平穩而緩慢的聲音說給他聽.之後是怎
麼被他褪去了衣已不太記得,因為那時正設法把故事講完.他厚實的雙手在
我柔軟的身軀遊移逗弄著,直到我再也忍不住開始動手解他的衫,早已不在
意故事說到哪兒啦.就這樣我們開始熱烈地親吻並愛撫著彼此,互相以喘息
呻吟回應....我想我們要作愛了....他已勃起而我也濡溼了.....是該作愛的時候
了.......
這時我們近乎全裸,身上只剩內褲作為最後的防線...脆弱的防線.
(我驚訝地發現,我倆的內褲品牌,竟都是ELLE的....)
"你想要嗎?嗯?"當他瘋狂地將頭埋在我的胸脯間,並吸吮舔弄著那逐漸堅
挺的蓓蕾時,他這麼問我.
"我想....我想要..." 意亂情迷中,我試著回答.
"告訴我你有多想?...你有多想要..."他將手伸進我的內褲裡探索著,將我體內
的慾火撩撥到最高點.....
"我想要你立刻進入我的體內,我想跟你作愛..."在他的身下,我的手也開始在
他的內褲中移動,愛撫著他那那敏感的,男性的象徵.
他將我的手撥開,並停止了進一步的動作."不,妳不想." 他說.
"我想,我真的好想要你...." 我試著剝掉他的內褲.
他再度阻止了我,"妳生理上想,心理上卻不想要."
Kuen這麼一說, 頓時使將要一觸即發的激情退了溫.我的欲望逐漸消減,他的
臉上則有著認真理性的表情.
"為什麼你這麼說呢?難道你不想要嗎?" 我注視著他的眼睛,不明白的問.
"你想我就想,你不想我也不想." 他看著我這麼說.
"為什麼你如此確定我"心理上"不想呢?" 我不放棄的問.
他笑笑地回答我,"你若真的想還可以意識那麼清楚地回答我的問題嗎?"
我笑得跌入他的懷中,情不自禁輕吻著他的喉結..順著他下巴的弧線..吻他的
唇...
"夜深了,琦, 睡覺好不好" Kuen溫柔地說.
於是我們不作愛,在這麼深的夜裡,能夠擁抱著彼此的身體沉睡去,也是十分
之幸福的.
我將頭棲在他的胸膛入夢,沒有想落淚的衝動,沒有激烈的情緒,像是將自己
墜入了水中,任意沉浮,而感到十分舒服,安靜.
就這樣睡了,不管黑夜白天,寧可不醒..........
夏季的天光亮得早,我們幾乎是同時在彼此的懷中醒來,對望並微笑著,細細
品味著昨夜纏綿的溫存.不作愛,顯得這樣的情愫美得過人.
陪著Kuen等往台北的國光號時,他告訴我說他偷了我兩枝鉛筆當作紀念品,
並且囑我去床底下尋他留給我的紀念物.等車時,Kuen不停地吸煙,時間走得
緩慢沉重.
車終是來了,帶走了Kuen.而我回到住處,發現他拿走的正是自己最鍾愛的兩
枝鉛筆--- 那是我在舊金山的一家雜貨店買的,筆身分別是用美鈔和牛仔布
recycle製成的,環保又別緻.Kuen是識貨的人,被他偷走心愛的鉛筆我也心甘
情願.
從床底下翻出他留給我的東西:一本名為"電影藝術"的雜誌,是出版地是大陸
北京.看了看年份,竟是1961年的,封面蓋的印章說明它曾經是美國某個圖書館
的館藏,飄洋過海不知經過了多少人的手才流落到我這兒.Kuen知道我極愛電
影的...他,終究是懂得我的.
我明白的.....一直都明白的.....
費力地閱讀著一個個簡體字,我嗅著泛黃的書頁所散發出的陳舊氣息,恍惚間
四周充滿了熟悉的,Kuen特有的煙般淡淡氣味,久久不願退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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