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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2 17:5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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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電影巨匠

【作者概要】:七七家d貓貓,男,福建 - 三明,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小說 > 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我想要好萊塢成為我想要的好萊塢。」——蘭斯洛特-施特雷洛。

  他的一生跌宕起伏、桀驁不馴、波瀾壯闊、才華橫溢,沒有人可以否認他的出色,左手握著億萬票房,右手攬著無數獎杯,即使是最挑剔的影評人也不得不低下自己高昂的頭顱,更不要說全世界有無數影迷將他頂禮膜拜。他天生就具有一種讓男人和女人都陷入迷亂的氣質,肆無忌憚地揮霍了一輩子,在這個時代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但,他是一個混蛋。

  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他依賴好萊塢成名,卻又是好萊塢的叛逆者,他令人深惡痛絕的個性使他成為了整個好萊塢最不受歡迎的公敵,他肆無忌憚地衝擊每一個人的底線,他狂放不羈地刺激著每一個人的神經,他輕描淡寫地挑戰每一個人的權威,他的恃才放曠就像是一個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可是,卻沒有人能夠拒絕他。

  「你只有徹底厭惡他,才能避免愛上他。」——紐約時報

【其他作品】:《巨星》、《大藝術家》、《娛樂在身邊》、《娛樂就在身邊》--未完、《大偶像》、《冰山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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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2 17:56:17

電影巨匠 001 莊周夢蝶

   蘭斯覺得自己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了。

  俗話常說,夢死得生,夢生得死。他最近常常做夢,今天在搭乘地鐵回去布魯克林的路上,他又做夢了,夢到他回到了2002年的那個夏天,他即將滿三十歲的那個夏天,坐在那個狹窄的辦公室空間里,室內緊繃的高壓幾乎讓他覺得就要窒息了,于是他煩躁地解開了自己襯衫的扣子,試圖讓肺部獲得更多新鮮空氣。

  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天花板上那明晃晃的白熾燈,有氣無力地灑落下來,蒼白的光芒讓他一陣暈眩,忍不住就閉起了眼楮,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可即使如此,依舊無法平息他內心的怒火,耳邊喋喋不休的話語更是在煽風點火,讓那洶涌沸騰的怒火幾乎徹底失去了控制。

  「閉嘴!」蘭斯咬緊了自己的牙關,試圖制止眼前那無止無盡的嘮叨,他甚至想要撕裂那張嘴巴,讓所有的聲音徹底消失。可是,那聒噪的聲音卻依舊沒有停止,只言片語斷斷續續地塞入他的大腦里,就好像魔咒一般,消弭了他最後一點自制力。

  「砰!」蘭斯握緊了右手的拳頭,狠狠砸在了桌面之上。那猶如平地驚雷般的響聲讓所有聲音都平復了下來,終于清靜了。

  蘭斯渾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這個夢境真的太過真實了,那種疼痛到了極致以至于開始發麻的酸痛感清晰地從右手傳來,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指甲緩緩刺進掌心的尖銳感,還有背後吹過的冷風,帶起了一片薄薄的雞皮疙瘩。

  睜開眼楮,那陌生又熟悉的臉孔進入了視線之內,平凡無奇的臉龐之上帶著客套而公式化的笑容,眼底的驚慌緩緩消散,演變成了一絲嘲諷和憐憫,可是表情卻絲毫沒有動容,顯然對于蘭斯剛才的反應並不在意。

  記憶是如此久遠,卻依舊栩栩如生,蘭斯當然記得他,羅杰-戴維斯roger-davis,西洋鏡影業ari-zoetrope的官方代表律師。一開始還是他親自找到羅杰,雙方簽署了合作協議,只是沒有想到,最後他卻成為了宣布自己判決的劊子手。真是一個天大的諷刺。

  即使是在夢境之中,即使十幾年過去了,但蘭斯腦海里的洶涌情緒依舊難以控制,他舉起了自己面前的那份合同,雙眼死死地盯著羅杰,試圖從他的面部表情里搜索出任何蛛絲馬跡,「這是什麼?」

  羅杰只看到蘭斯那湛藍色的眸子微微一眯,所有的情緒都被隱藏在了那一層薄霧之中,可是內心的危險警報卻剎那間提升到了最高級別,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自己脖子一陣發緊,這讓羅杰的喉嚨有些發干,他不得不輕輕咳嗽了兩聲,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靜,也保持自己的專業,「蘭斯,這是一份合同,合同的內容表示,你自願放棄西洋鏡影業所有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

  蘭斯輕輕搖了搖頭,波瀾不驚地喊到,「羅杰。」可就是這一聲沒有任何情緒的呼喊,讓羅杰所有話語都吞咽了下去,剎那間噤聲,「我是問,這是什麼?」

  在蘭斯的注視之中,羅杰只覺得自己像是落入漁網的獵物,無論如何掙脫都無法逃出生天,內心開始緩緩發毛。竭盡了全力,羅杰才把自己的情緒隱藏了起來,維持住了自己的撲克臉,他不由吞咽了一口唾沫,卻發現自己的嗓音干澀得厲害,像是沙漠一般,「蘭斯,這是你自己親手簽署的合同,意思就是,你主動放棄了……」

  「我的股份?」蘭斯直接打斷了羅杰的話語,嘴角扯出一抹不敢置信的冷笑,嘲諷而戲謔,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嘲諷的對象到底是這份合同,還是自己,「不,這不是我簽署的合同!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對嗎?最近一段時間,我只簽過一份合同,大象的最終合同,除此之外……」

  蘭斯捕捉到了羅杰表情里的一絲于心不忍,電光火石之間,所有回憶都涌上了心頭,直接扼住了他的喉嚨,所有話語都徹底消失,隱藏在背後的真相洶涌而來。

  兩周之前,他需要前往紐約去出差一趟,在出差之前,瑞恩-卡瓦勞格ryan-kavanaugh專門拿了一份合同過來找他瑞恩是他認識了超過十年的至交好友,兩個人聯合創建了西洋鏡影業瑞恩說那是「大象」的最終合同,需要他簽字,以便盡快進入制作環節。

  「大象」這部電影是由西洋鏡影業和格斯-範-桑特gus-van-sant合作拍攝的作品,雖然僅僅投資三百萬美元,但電影卻是根據1999年震驚世界的美國科倫拜恩中學校園槍擊案來拍攝制作的。這部電影蘭斯十分重視,他希望能夠把這部作品送到聖丹斯電影節去,然後再看看能否出現在戛納或者威尼斯的國際電影節舞台之上,讓西洋鏡影業的事業更上一層樓。

  出于對瑞恩的信任,蘭斯在匆忙之間,只是簡單翻閱了一下合同,粗略確認了是「大象」的合同之後,就簽字了,然後緊接著離開了洛杉磯。可是等他從紐約回來時,卻被羅杰告知,他不再是西洋鏡影業的合伙人了,他自願放棄了所有股份。

  現在,蘭斯才明白過來,他所簽署的那份合同,前半部分的確是「大象」的合同,但後半部分卻是他主動放棄西洋鏡影業股份的合同,他親筆簽下了自己的判決書,從此,他一無所有,六年來的打拼一夜之間就化為烏有。

  其實,事情早就有了跡象,不是嗎?

  自1996年創建西洋鏡影業以來,他們從發行起家,將「猜火車」「兩桿大煙槍」「超越寂靜」「中央車站」等出色的海外佳作帶到了北美市場;到開始涉足制作領域,推出了「奪金三王」「愛情是狗娘」「死囚之舞」等作品,其中還包括了和華納兄弟聯手制作的「十一羅漢」。

  西洋鏡影業不僅在好萊塢的二線電影公司站穩了腳跟,而且還闖下了不小的名號。可是伴隨著公司的發展越來越好越來越快,他們的分歧也越來越多。

  瑞恩比較保守,希望遵循著成功的道路繼續前行,對于制作領域的涉足始終小心翼翼;但蘭斯卻更傾向于冒險,希望能夠在制作領域大展拳腳,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僅僅立足于發行是沒有辦法更上一層樓的,想要讓公司提升一個檔次,獨立制作才是出路!而他們對于歐洲和北美市場的深入了解,更是可以成為他們在制作領域的優勢!

  1998年,蘭斯成功地拿下了「哈利-波特」原著小說的改編版權,希望由公司承擔制作,他堅信這套小說將會在電影市場取得巨大成功,成為西洋鏡影業更近一步的發展契機;但瑞恩卻認為蘭斯太過冒險太過激進,他們對于電影制作沒有任何經驗,應該放慢腳步比如說和大型制片公司合作。

  當時瑞恩成功地說服了公司的另外兩位合伙人,塔克-圖雷tucker-tooley和杰森-伯克利jason-burkle,孤立無援的蘭斯最終被說服了,點頭同意了和華納兄弟合作改編制作「哈利-波特」系列電影。

  但是代表西洋鏡影業進行談判的瑞恩和塔克,卻被巴里-梅耶說服,直接一口價將「哈利-波特」的改編版權賣給了華納兄弟,當場就簽署了合約,甚至沒有給蘭斯挽回的余地。這一個選擇徹底引爆了蘭斯的怒火,四個人之間產生了第一次不可調和的矛盾。

  這是第一個信號。

  不久之前,蘭斯得知迪斯尼有意開拍海盜電影「加勒比海盜」,分歧再次爆發。

  蘭斯認為這不僅是一個和迪斯尼合作的良機,而且是一個絕佳的挑戰;但瑞恩塔克和杰森都認為這實在太冒險了,一來海盜電影已經徹底退出了歷史舞台,在類型電影五花八門的當下,制作海盜電影無異于自殺;二來獨立肩負一億五千萬美元級別的大制作,這一切都帶來太多壓力和風險,這是漸入佳境的西洋鏡影業所不需要也不能夠承擔的。

  思想觀念的巨大差異導致了四個人之間發生了數次爭吵。

  分歧一時間僵持不下,蘭斯原本以為,他們最終還是會通過討論達成協議,終究有一方能夠說服另一方。可現在看來,他不僅僅是天真,甚至可以說是愚蠢,世界已經物是人非滄海桑田,但他卻依舊無條件地信任瑞恩信任塔克和杰森,簡直就是愚不可及。等他從紐約出差回來之後,迎接他的卻是︰無恥背叛掃地出門淨身出戶。

  十年的友誼,六年的拼搏……卻在一場欺騙之後,只剩下一地雞毛。

  這個夢境是如此真實,真實得讓蘭斯根本無法分辨清楚夢境和現實的區別,上一刻他還坐在紐約那骯髒破爛的地鐵里,下一刻他就出現在了西洋鏡影業的辦公室里,那種猛烈而洶涌的情緒依舊狠狠擊中了他,幾乎就像是火星撞地球一般,將他所有的理智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驕傲都砸得粉碎。他不僅愚蠢,而且可笑,甚至是可悲。

  蘭斯猛地站了起來,那高大挺拔的身軀所帶來的壓迫感讓羅杰心底一驚,下意識也跟著站了起來,雙手不知所措地放在了半空中,似乎在擔心蘭斯的過激舉動,可是隨即就看到蘭斯直接轉過身,干脆利落地推開玻璃門,大步大步地離開了辦公室,徑直朝著瑞恩所在的方向邁開了步伐。

  羅杰這才意識到自己大驚小怪了,雙手尷尬地收了回來,可是視線卻忍不住跟隨著蘭斯的身影投了過去不僅僅是羅杰,此時整個辦公室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蘭斯的身上,除了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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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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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反目成仇

  憤怒,除了憤怒,還是憤怒。

  熊熊燃燒的怒火已經徹底將蘭斯所有的情緒焚燒殆盡,以至於他的耳膜都開始嗡嗡作響,彷佛有無數的噪音在耳邊作響,那種煩躁的情緒即使是咬緊了牙關、握緊了拳頭、繃緊了肌肉也依舊無法控製,他就像是被壓製到了極致的火山,要麼爆發出來,要麼自我毀滅。

  「瑞恩!」蘭斯揚聲喊道,肺部如同鼓風機一般抽動起來。

  辦公室之外,瑞恩-卡瓦勞格坐在一張辦公桌面前,穿著一件湖藍色的襯衫,袖子簡單卷到了手肘處,正式之中帶著一絲舒適的隨意,他正在擺弄著自己的電腦,腦袋上帶著一副大型耳機,嚴嚴實實地遮擋了外界所有的嘈雜和喧鬧,彷佛他才是這裏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多麼諷刺的一副畫面。

  那種可笑滑稽的諷刺感讓蘭斯怒極反笑,他甚至開始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一出優秀的黑色喜劇,超脫現實的荒誕不羈著實讓人忍俊不禁。蘭斯輕笑出了聲,再次揚聲喊到,「瑞恩!」可是腳底下的步伐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穿越了大半個辦公室的旁觀者們,沒有任何阻擾地朝瑞恩突進。

  「蘭斯!冷靜,你冷靜……」傑森-伯克利從側邊衝了出來,試圖阻止蘭斯,但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靠近,就看到蘭斯轉頭狠狠地瞪了過來,那尖銳的眼神就猶如一把利刃沒有任何阻擋地刺了過來,這讓傑森的步伐不由就放緩了下來。

  「你知道這一切嗎?」蘭斯停下了腳步,目不轉睛地看著傑森——傑森是他的朋友,是他主動發出邀約,讓傑森成為了西洋鏡影業的合夥人。他一直都以為,傑森和他是站在同一個立場的,傑森始終是他的支持者。

  傑森在那雙湛藍色的眸子裏看到了一點晶瑩的光芒在閃爍,那種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被折斷的脆弱,狠狠地擊潰了傑森所有的防線。他沒有勇氣回答這個問題,他沒有勇氣面對蘭斯,他甚至沒有勇氣去承受蘭斯的目光,他只能狼狽不堪地避開了視線,尷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因為,他也是這場陰謀中的一份子。

  「嗬。」蘭斯嗤笑了一聲,傑森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而這最好的回答就是最凶狠的利器,再次在他的胸口上狠狠刺下了一刀,可即使渾身傷口,即使鮮血淋漓,蘭斯卻彷佛已經徹底麻木了一般,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對傑森說任何話——因為他不值得,再次邁開了步伐。

  「瑞恩!」蘭斯再次揚聲喊道,整個辦公室裏鴉雀無聲,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蘭斯那悲壯的身影之上,卻沒有任何人可以發出一點聲響,就連呼吸聲都消失在空氣之中。可即使如此,瑞恩依舊沒有回頭,他始終專注在自己的電腦之上,就好像那個屏幕就是世界的中心般。

  塔克-圖雷就站在旁邊的辦公隔間,手裏拿著一杯咖啡,正在休閑地享受著下午茶的美好時刻,看著那出離憤怒的蘭斯,塔克卻無動於衷,在蘭斯靠近時,一臉淡定地揚聲說到,「他正在忙著工作。」

  「是嗎?」蘭斯轉頭看向了塔克,臉上的笑容勾勒起來,那刹那間迸發出來的邪魅凶狠讓塔克愣了愣,端到了半空中的咖啡杯不由頓了頓,但塔克還是故作鎮定地端起咖啡,掩飾著自己心裏的慌亂,居高臨下地看著蘭斯,從容淡定地喝了一小口咖啡。只是,滾燙的咖啡卻燙傷了他的口腔內膜。

  蘭斯卻直接就無視了塔克的優雅從容,轉過頭看向了近在咫尺卻依舊無動於衷的瑞恩,揚起了尾音,將嘲諷和憤怒一股腦宣泄了出來,「是嗎?」蘭斯直接就抬起了瑞恩面前的電腦,然後直接朝塔克腳底下狠狠砸了過去。

  刹那間,碎片紛飛,一台電腦屏幕轉眼就摔成了三瓣,無數碎片直接迸發出來,沉默壓抑的辦公室刹那間混亂起來,所有人都尖叫著往後退避,站在攻擊中心的塔克更是成為了密集受災區,渾身上下都被尖銳的碎片擊中,手裏的咖啡杯直接就甩了出去,慌亂地跳著腳,試圖避開爆炸物,那滑稽的動作就像是表演雜技的猴子。

  瑞恩也被狠狠地嚇了一跳,坐著老板椅轉了過來,然後就看到蘭斯那雙盛滿憤怒火焰的眸子,幾乎是咬著牙齒質問到,「那現在呢,你還在忙碌嗎?」

  瑞恩把內心的驚嚇完美地掩飾了起來,他慢條斯理地拿下了耳機,然後不緊不慢地對著旁邊揚聲說到,「把保安叫過來。」彷佛眼前被怒火包圍的蘭斯只是不值一提的無名小卒一般,有條不紊地處理突發時間,展現出了他的大將風範。

  蘭斯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瑞恩,幾乎已經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己認識了十年的那個人,自己都已經憤怒到了極致,而他卻依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彷佛一切都是理所當然,哪怕是一點點愧疚都沒有。話語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之中擠了出來,「我剛才被告知,我的股份都已經徹底清空了!」

  瑞恩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輕輕聳了聳肩,「我之前就告訴過你,如果我們要擴大投資,就必須引進新的投資者。」

  「所以你就讓我放棄股份?」蘭斯的憤怒已經消失在了背叛的絕望和痛苦之中,他甚至無法分辨清楚,到底是自己一手創建的公司一夜之間易主了更加可怕,還是被至交好友背後捅了一刀更加痛苦,亦或者是背叛者一臉厚顏無恥的坦然和淡定更加惡心!「告訴我,你放棄了多少股份?塔克放棄了多少股份?傑森又放棄了多少股份!」

  沉默,一片沉默。

  但,這就是最好的回答。即使不需要一一求證,蘭斯就已經知道了,他最好的三個朋友、他最好的三個合作夥伴,聯手挖了這個陷阱,然後讓他跳下去。

  瑞恩沉默了約莫半秒之後,做出了回應,「你親筆簽了那些文件。」淡定從容的語氣,就彷佛所有一切都是天經地義一般,沒有任何愧疚,沒有任何後悔,沒有任何稀奇,甚至沒有任何波瀾。

  「你給我設套!」蘭斯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坦然的瑞恩。

  瑞恩依舊坐在老板椅上,怡然自得地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地放在身前,從容自信的模樣根本沒有受到任何影響。明明站立著的蘭斯才是居高臨下的那個人,但鮮明對比之中卻彷佛蘭斯是一名雇員,而瑞恩才是發號施令的老板。

  「所以,你身為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卻被剝脫了公司管理權,然後為此你來責備我?」瑞恩理直氣壯的語氣簡直超乎了蘭斯的想象,他曾經以為他足夠了解瑞恩了,他曾經以為他是瑞恩最好的朋友……

  「你說的就好像我不是西洋鏡影業的一份子。」蘭斯的眼眶裏湧起了一片溫熱,是他和瑞恩聯手創建了西洋鏡影業,塔克和傑森都是後面的加入者,甚至於創建公司的想法、框架都是他提出來的。

  「不是好像,你的確不是西洋鏡影業的一份子。」站在一旁的塔克終於恢複了鎮定,平複了自己的狼狽之後,淡定地站在一旁,出聲打斷了蘭斯和瑞恩的爭執。蘭斯根本沒有回頭去理會塔克,雙眼死死地盯著瑞恩,一字一頓地說到,「我是這裏的首席執行官!」

  塔克卻輕輕嗤笑了一聲,「不再是了。」

  簡單卻直接地點明了一個事實,殘酷而血腥的事實。蘭斯輕輕搖了搖頭,他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也不願意相信,他充滿絕望地看著瑞恩,「這全部都是因為‘加勒比海盜’,對嗎?」

  那雙蔚藍色眸子的驚心動魄是如此震撼,彷佛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世界分崩離析的恢弘和壯闊,致命的痛苦和脆弱狠狠地擊中了瑞恩,居然讓瑞恩內心深處也浮現起了一抹悲哀,他有些狼狽地轉過頭,避開了蘭斯的眼睛。

  站在一旁的塔克主動接過了話頭,化解了瑞恩的窘境,「你以為我們會讓你穿著可笑的西裝招搖過市,假裝你在運營這家公司嗎?」

  塔克那喋喋不休的話語讓蘭斯內心的火山再一次爆發了,他轉過頭,像一隻受傷的獅子朝著塔克憤怒地嘶吼著,「真不好意思!我那他媽的普拉達還在幹洗店!」塔克被嚇得後退了小半步,但蘭斯卻根本沒有理會他,再次回頭看向了瑞恩,「和我的風衣、還有操你媽的夾腳拖鞋放在一起!你們這些虛偽的孬種!」

  瑞恩看著眼前酣暢淋漓宣泄憤怒的蘭斯,雙拳忍不住握了起來,然後又慌張地鬆開,拍了拍自己衣服下擺那根本不存在的塵埃,掩飾著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旁邊的塔克再次出聲說到,「保安來了,你最好離開這裏。」

  蘭斯的雙眸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的雙唇因為過度激動而染上了一層鮮豔的紅色,如血液一般,妖冶而豔麗,他透過那朦朧的視線一動不動地盯著瑞恩,「我不會放棄的。」

  「但你已經簽字了。」塔克那喋喋不休的聲音就像是母雞一般,在耳邊不斷響起,但蘭斯就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吝嗇,只是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瑞恩,捕捉到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思緒,質問到,「告訴我,這不是因為‘哈利-波特’!」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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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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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巨匠 003 淨身出戶

   看著眼前沉默不語的瑞恩,蘭斯倒吸一口涼氣,荒謬到了極致,憤怒到了極致,愚蠢到了極致,讓他開始輕笑了起來,就像是一個瘋子般。

  「哈利-波特與魔法石」去年十一月已經上映了,在票房方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更難能可貴的是,樹立了「哈利-波特」這個招牌,引發的連鎖反應覆蓋全球,成為了華納兄弟最重要的一棵搖錢樹。

  這部作品成功之後,杰森還好一些,但瑞恩和塔克心里一直都不是滋味,即使蘭斯一再安慰他們,好萊塢永遠都有下一部作品下一次機會。但公司內部的氛圍還是發生了松動,蘭斯挑選作品的準確眼光得到了諸多認可,而瑞恩在管理方面的威信也受到了質疑。

  所以,當蘭斯提起制作「加勒比海盜」的時候,即使海盜電影的風險巨大,但公司內部依舊產生了爭執。蘭斯不再是一面倒的劣勢,不少人都認為應該相信蘭斯,鋌而走險一次。蘭斯甚至一度以為,他可以說服杰森也點頭答應,繼而推動和迪斯尼的合作。

  但,沒有想到,萬萬沒有想到……

  「是,居然真是如此!」蘭斯不敢置信地緊緊抓住了自己一頭黑色短發,狠狠地揪了起來,「居然真的是因為哈利-波特,瑞恩-卡瓦勞格,我不敢相信,你的心胸居然就只有那麼一點點。我負責制片,你負責管理,從一開始我們就說好了;可是現在呢?我對你的管理從來不曾指手畫腳,你卻開始干涉我的制片工作?」

  「不是,絕對不是!」瑞恩雙手忍不住就緊緊抓住了椅背,在蘭斯的面前第一次泄露了內心的慌張,可是很快,瑞恩就冷靜了下來,他看著眼前失去控制的蘭斯,他知道,在這場權力爭奪之中,他才是勝利者。而現在的蘭斯,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瑞恩又再次恢復了自信,斬釘截鐵地說到,「我說了,不是因為如此……」可是,他卻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不是,絕對不是!」瑞恩只能堅定不移地再次重復表達自己的立場。

  看著眼前故作鎮定的瑞恩,蘭斯卻只覺得他是如此可憐如此可悲,「我相信你最痛恨的事情就是,所有媒體的光環都集中在我身上,所有的制片人和導演都知道,我才是公司那些作品真正的幕後推手!」蘭斯嘴角扯出了一抹自信的笑容,耀眼得讓瑞恩忍不住就垂下了眼簾,掩飾著自己內心的窘迫,「而事實就是如此!」

  蘭斯一步一步朝前走著,瑞恩的氣勢一點一點被壓迫了下去,他安定坐在老板椅上的動作逐漸開始演變成為狼狽的癱瘓,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光了一般,「所以,你最好快點準備好律師團隊,混蛋!因為,我不僅會為了我的百分之三十五回來,我要拿走屬于我所有的一切。」

  蘭斯那清晰的話語是如此緩慢如此有力如此深刻,一下接著一下地撞擊著瑞恩的胸口,這讓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憋屈。瑞恩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他知道他不能示弱,不僅僅因為全公司的職員都在圍觀,更因為在蘭斯面前他不能低頭,這場競爭的勝負已經蓋棺定論,蘭斯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想到這里,瑞恩用盡了全身的力量,迎著蘭斯的視線,艱難地站立了起來,他拉扯了一下自己衣服的下擺,重新恢復了一貫的淡定和從容,一步一步朝著蘭斯靠近,「不,游戲已經結束了!」當瑞恩站立起來之後,終于可以和蘭斯站在同一個水平線上,這讓他的氣勢逐漸回到了身體里。

  看著眼前的蘭斯,襯衫扣子邋遢地解了開來,一身得體的西裝已經變得褶皺不已,黑色的短發就像被搗亂的鳥巢般雜亂不堪,額頭上的汗水在燈光之下更加增添一抹狼狽。可是瑞恩呢?得體舒適的服裝,從容不迫的架勢,優雅完美的形象,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瑞恩才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

  自信重新在瑞恩的眼底綻放出了光彩,「聽到我說的了嗎?你已經簽字了,所以,游戲已經結束了,你沒有翻盤的可能了。即使你把全美國的律師都請來,事情也已經板上釘釘。」瑞恩的步步緊逼,讓蘭斯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那一句句話語就猶如催命符一般,逐漸瓦解蘭斯所有的盔甲。

  可是,蘭斯卻沒有後退,他憑借著胸口的最後一口氣,死死地站在原地,不為瑞恩的步伐所動。

  「蘭斯,你輸了。」瑞恩在蘭斯的面前停下了腳步,然後湊到了蘭斯的耳邊,壓低了嗓音,用只有蘭斯能夠听到的聲音輕輕說到,「你真是太天真了,記住,在商場上,友誼和信任是最廉價的東西。」然後,瑞恩這才離開了蘭斯的耳邊,重新站直了身體,嘴角浮現出一抹自信而得意的笑容。

  蘭斯卻輕輕搖了搖頭,視線余光瞥了瞥站在三步遠之外的塔克,然後嘴角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那深邃的眸子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芒,這讓塔克心底咯 了一下,一種不祥預感襲上心頭;隨後,蘭斯又看了看站在左後方的杰森,在爭吵之間,杰森也走了上來,不過卻拉遠著距離,沉默地站在遠方,感受到蘭斯的視線,杰森看了過去,但僅僅只是稍微一接觸,杰森都低下了腦袋。

  蘭斯的視線最後落在了瑞恩身上,細細地打量著瑞恩的臉孔,試圖捕捉到他臉頰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所以,同樣的話我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塔克和杰森,還有後來的合伙人?他們應該避免重蹈我的覆轍?」

  一句話就讓瑞恩的臉龐剎那間變得僵硬起來,而不遠處的塔克和杰森兩個人也頓時一陣心驚,瑞恩看著蘭斯嘴角那抹淺笑,心底的涼意就猶如噴泉一般,源源不斷地涌上來,讓四肢剎那間變得冰涼,「保安來了!快點把他帶出去!」瑞恩努力強壓下慌張,氣勢十足地說到。

  但是蘭斯卻捕捉到了瑞恩的語氣變化,笑容就這樣綻放了開來,淒美得宛若漫天紅霞,「不用,我自己離開。」說完,蘭斯就開始後退,雙眼卻死死地鎖定了瑞恩,看到瑞恩心里發毛,轉移開了視線之後,蘭斯才收回了視線,轉過身邁開步伐。

  「等等!」瑞恩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讓蘭斯停在了原地,轉過身就看到瑞恩走了過來,從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張紙,放在了蘭斯面前,赫然是一張支票,「差點忘記了。這是你的兩萬三千美元,我想,現在你比我需要它。」

  蘭斯低頭看了一眼那張支票,毫無預警地就揮起拳頭,朝瑞恩砸了過去。瑞恩被這突發狀況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就開始後退閃躲,一臉驚恐。可是隨即瑞恩就發現,蘭斯根本只是空揮而已,揮到了一半就停了下來。瑞恩頓時就變得滿身瘡痍,狼狽地緩緩站直了身體,即使他想要挽回自己的形象,這也已經來不及了。

  蘭斯不由輕笑了起來,展露出了真正的笑容,他輕輕搖了搖下巴,「我很喜歡站在你身邊,瑞恩。」整個辦公室一片寂靜,瑞恩驚魂不定地看著周圍其他工作人員的視線,蘭斯的笑容是如此刺眼,幾乎讓瑞恩的雙腳站不穩,「因為顯得我特別男人。」

  蘭斯自言自語地說完之後,也不理會瑞恩的反應,轉身就邁開了步伐,慢條斯理地重新扣起襯衫和西裝的扣子,昂首挺胸地離開了辦公室,彷佛他才是那個勝利者。

  搭乘電梯來到了樓下,站在門口,蘭斯有些茫然,他不知道這個夢境應該如何繼續發展下去,難道此時不應該是醒過來的時候了嗎?

  一陣狂風吹來,背後的冷汗剎那間冷卻下來,讓蘭斯連續打了兩個冷顫,那種汗水滑落的細膩觸感是如此真實,根本和現實沒有任何區別,總是讓蘭斯產生一種錯覺,他真的回到了2002年,他真的再次經歷了那刻骨銘心的背叛。

  就在此時,上空傳來一陣破響,蘭斯只來得及抬起頭,就看到一個文件箱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身前,掀起一陣巨大的氣浪,他只覺得整個人頭暈目眩,幾乎就要站不穩;無數的文件灑落下來,就好像漫天飛舞的雪花,洋洋灑灑地在半空中打著璇兒,壯觀非常。透過那飄散的白紙,蘭斯隱隱約約看到了西洋鏡影業辦公室所在的窗口有人縮了進去,然後耳邊就傳來了一陣耳鳴聲。

  「失敗者,失敗者……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愚蠢天真盲目自大霸道,難怪最終所有人都背叛你」「沒有後來了,一切都結束了,游戲已經結束了,你已經徹底輸了」「一無所有,你現在一無所有」……

  夾雜在耳鳴之中,無數尖銳的嘲笑聲諷刺聲嬉笑聲從四面八方蜂擁而來,彷佛瑞恩塔克杰森的身影就在不遠處,看著自己放聲大笑,那一個個得意的臉孔在眼前扭曲成惡魔的臉孔,佔據了視線的每一個角落。

  「閉嘴!」蘭斯朝前邁開了腳步,試圖讓他們閉嘴,可是腳步還沒有來得及邁開,就狠狠撞到了一個阻隔,整個人都因為強大的沖力而後退了半步,但睜開眼楮,眼前卻只有一片空氣,什麼阻攔物都沒有。

  蘭斯這才意識到,這僅僅只是一個夢境而已。

  微微睜開眼楮,卻發現眼皮無比沉重,他只能模糊地看到紐約地鐵里髒亂的涂鴉,搖搖晃晃的車廂在凜冽的冬天里疾馳,這一切都在暗示著,這是2015年冬天的紐約,剛才所有的事情僅僅只是一個夢境。

  蘭斯努力想要清醒過來,但卻發現這一切實在太過困難,彷佛是鬼壓床一般,他甚至可以感受到旁邊一個黑人正在偷偷摸摸地翻著他的背包,他想要醒過來直接告訴對方,他的背包里只有十二美元七十五美分,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了。但嘴巴卻根本張不開,只覺得整個人都在緩緩下沉,那光怪陸離的夢境漸漸將他完全吞沒。

  然後,耳邊雜亂的聲響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尖銳越來越刺耳,幾乎讓蘭斯以為自己的耳朵要出血了,他不由捂住了耳朵,試圖阻隔那些尖銳到刺痛了耳膜的聲響,但卻無濟于事,男女老少的嘲笑聲猶如海嘯一般,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徹徹底底將蘭斯淹沒,空氣開始一點一點減少,耳邊只剩下一陣陣耳鳴……循環,再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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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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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1記勾拳

  “哦,上帝!哦,耶穌基督!哦,見鬼的狗/屎!他們真讓我惡心!你看看他們那惺惺作態的模樣,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真想狠狠地把那道貌岸然的麵具從他們臉上撕下來,令人作嘔!”

  耳邊的咒罵聲斷斷續續、模模糊糊,彷佛夢境的虛幻和真實不斷交替著,耳鳴逐漸清晰起來。那聲音優雅而成熟,隱隱帶著一絲沙啞,就好像紅色天鵝絨一般性/感而美好,即使是罵人的話語都說得如此優雅。就算沒有看到說話之人臉上的表情,都可以在腦海裏勾勒出那恰到好處的笑容,紳士般的從容和睿智,讓人很容易就忽視了他話語裏的粗糙。

  蘭斯頭暈腦脹,視線一片模糊,只能夠依稀看到大團大團的綠色、黑色、灰色攪在一起,像是一幅一文不值的抽象畫。他根本沒有辦法集中注意力去思考,更不要說去製止身邊之人了,因為混沌一片的大腦就好像是兩個星係碰撞到一起般,漫天漫地的星光在一團宛若龍卷風般的黑暗之中肆意揮灑,那劇烈的震蕩和撞擊感讓他的胃部開始翻滾起來——他真的想吐。

  “草/他/媽/的卡瓦勞格,那個卑鄙小人居然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進行社交了……”閉嘴!這是此時蘭斯腦袋裏唯一的想法,他只希望身邊的聲音停止,快點閉嘴!“我真想狠狠地給他一拳,看著他那肮髒的笑容變成一堆狗/屎……”閉嘴,閉嘴!“他昨晚肯定又在某個三流/妓/女的床上被榨得一幹二淨了,你看他的黑眼圈,真是肮髒的……”

  “閉嘴……”蘭斯終於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聲音衝出了喉嚨。可是他的聲音不夠大,似乎沒有辦法讓對方聽到,那嘰嘰歪歪的聲音還在繼續,“看!帕特洛來了!噢,那不要臉的婊/子,居然穿了一條包臀短裙,擺明了今天就是來現場勾/引別人的,不知道她今天的目標又是誰,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妓/女……”

  “閉嘴!”蘭斯直接大聲嘶吼出了聲,腦袋裏的翻江倒海幾乎就要爆炸了,那種無法控製的反胃洶湧而來,即使他緊緊咬著牙關,即使他緊緊握著拳頭,即使他緊緊繃緊肌肉,依舊無濟於事。那哼哼唧唧的咒罵聲,即使再優雅,此時聽起來也像是唐僧無止無盡的嘮叨,除了讓自己一步一步滑入瘋狂的深淵之外,沒有任何作用。於是,他再也無法忍受了。

  “砰!”

  蘭斯揮起了自己的右手拳頭,凶狠而準確地就砸向了那張嘴巴,緊接著他就感受到了拳頭和臉部肌肉的猛烈撞擊,實打實的擊打感覺彷佛讓整個世界都開始旋轉起來,但是雙腳的踏實感卻前所未有地傳了過來,讓大腦裏的山呼海嘯逐漸開始平複下來,然後,視線就逐漸變得清晰了……

  喬治-克魯尼(e-Clooney)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一臉錯愕地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的男人。

  那一雙英挺的眉毛緊緊地糾結在一起,眉宇之間凝聚的慌張和憂鬱帶著一種孤兒般的茫然,透著莎士比亞式悲劇的凝重,隱隱綽綽地墜落在那雙猶如蔚藍大海般深邃而廣袤的眸子裏,迸發出一種遊走於堅強和脆弱間的頹廢氣質。碎金般的陽光穿透嫩綠灑落下來,光線緩緩地滑過他的臉龐,就好像是頂尖美術大師用最溫柔的筆觸,一點一點勾勒出那驚心動魄的輪廓,刹那間讓呼吸猛然停止。

  這是他所認識的蘭斯洛特-施特雷洛(Lancelot-Strelow),這就是他所認識的蘭斯,毫無疑問。可是,蘭斯為什麼會突然朝自己出手?更不要說現在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遠處就聚集著諸多好萊塢頂尖大佬們,蘭斯這是失心瘋了嗎?還是說,蘭斯已經察覺到了自己的秘密?

  喬治根本無法掩飾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憤怒和恥辱刹那間洶湧上胸口,“蘭斯,你瘋了嗎?看清楚我是誰,我不是瑞恩-卡瓦勞格!你腦子進水了嗎?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喪失理智的神經病!”喬治瞪圓著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蘭斯,即使他再努力壓抑,不希望在公開場合破壞自己優雅的形象,可是瞳孔裏的驚濤駭浪依舊泄露了他此時逐漸失去控製的情緒。

  拳頭揮出去之後,蘭斯只覺得滾燙的肺部終於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他試圖讓自己混亂的大腦冷靜下來,理清思路,但眼前壓抑著憤怒的聲音卻沒有給他時間。視線重新聚焦之後,他看清楚了眼前之人:喬治,喬治-克魯尼,他曾經最好的朋友之一,同時也是和瑞恩狼狽為奸的同謀之一。

  當大腦意識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就是喬治時,憤怒刹那間席卷而來,將蘭斯還沒有緩過神來的理智再次吞噬,才鬆開的拳頭再一次握緊了起來,僅僅是一個大步就直接邁到了喬治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喬治的臉龐,左手一把就抓住了喬治的領口,狠狠地將他抬了起來。

  喬治只覺得領口被狠狠抓了起來,身高上的劣勢讓他不得不踮起自己的腳尖,才能避免雙腳懸空的窘境,他就看到蘭斯那棱角分明的臉孔猛然在自己的瞳孔之中放大,然後時間就停止了下來,喬治清了清嗓子,擠出了一絲聲音,“蘭……蘭斯。”

  知了的蟬鳴還在耳邊回蕩著,夏日的清爽還在鼻翼底下飄散著,突然,喬治就看到了蘭斯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惡殘忍的笑容,猶如利刃一般狠狠地刺了過來,讓他心髒猛然停止了跳動,然後他甚至來不及細細品味這個笑容的意義,就看到一團黑影揮了過來,緊接著左臉頰彷佛被一列火車正面撞過來一般,劇烈的疼痛洶湧而來,刹那間將他吞噬,可是呼喊聲還卡在喉嚨裏,領口那令人窒息的握力就猛然一鬆,他整個人就好像破布袋一般狠狠地跌坐在了地上。

  疼痛感讓喬治幾乎覺得自己下巴已經脫臼了,大腦裏的每一根痛感神經都在呻/吟著;可是比疼痛更為可怕的是恥辱感——這是一個無比重要的場合,諸多大佬都出現了,而他一直以來苦心經營的優雅紳士形象,現在卻因為蘭斯簡單粗暴的打擊而變成了一團廢紙。這種恥辱感,讓喬治痛不欲生,他恨不得把蘭斯撕成碎片,但更加急迫的是——他恨不得直接消失在原地!

  蘭斯剛才這一記勾拳幾乎集中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將所有情緒都宣泄出去之後,胸口輕輕地起伏著,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鎖定著喬治,然後就看到喬治有些狼狽地避開了視線,這讓蘭斯嘴角的笑容微微一頓,然後就收斂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雙手,就彷佛在拍打手上的塵埃一般。

  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了一個聲響——

  “蘭斯洛特!”

  蘭斯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轉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了站在五步遠之外的格溫妮絲-帕特洛(h-Paltrow)。

  今天格溫妮絲穿了一身黑色套裝,緊身的一字裙用布料包裹出她姣好的身材,一頭金色的長發被挽成了一個發髻,帶著一頂黑色的小禮帽,掛著半片黑紗遮擋住小半部分臉龐,那種沉重而肅穆的氣氛緩緩地滲透出來。

  格溫妮絲輕輕瞥了蘭斯一眼,當兩個人的視線接觸在一起時,她快速垂下了眼簾,遮擋住了自己的視線,可即使如此,眼底的那一抹嫌惡還是在陽光之中緩緩暈了開來,然後微微偏過頭,露出那柔美的下頜弧線,“如果你是為我出頭,那就算了。我已經把話說清楚了,結束了,那就是結束了,徹底結束了。我和你之間已經沒有任何可能了。”

  格溫妮絲的聲音是如此冰冷,殘酷無情地將所有溫度都徹底阻隔在外。

  她用視線餘光再次打量了一下,然後就看到了蘭斯那雙驚心動魄的眸子。雖然她和蘭斯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但她還是不得不發出歎息聲。

  容顏將會隨著時光的長河緩緩流逝,但是那雙眸子,永遠都那麼明亮而清澈,當他的笑容浮現,如同朝陽乍泄;而陰鬱深沉時,也像烏雲背後掩藏不住的日光。此時彷佛可以真實地看到整個世界在那蔚藍色的眸子裏分崩離析,讓她冰冷如鐵的心髒不由微微抽痛了一下。

  “喬治是你最好的朋友——至少是最好的朋友之一,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和他發生衝突。”格溫妮絲長長地深呼吸了一下,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然後冷酷而平靜地說到,“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變得更加難堪,這裏是公共場合,大家為了悼念賴茲先生來到了這裏,你的舉動不僅會讓大家轉移焦點,而且帶給我巨大的壓力,我不喜歡這樣,我痛恨這樣。如果這是你為了贏回我的舉動,那只是讓我更加反胃而已。”

  格溫妮絲忍不住再次看向了蘭斯,那雙眸子裏的脆弱讓她再次心軟了,不過,她咬緊了自己的牙齒,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就轉身離開了,狠狠地把最後所有的聯係都斬斷。

  喬治微微抬起頭,看著失魂落魄的蘭斯,他忽然就明白了過來,蘭斯不是失心瘋,更不是察覺了自己和瑞恩串通的秘密,而是因為格溫妮絲——那依舊沒有辦法愈合的情傷,所以蘭斯這才對自己發火,只因為自己剛才對格溫妮絲口出不遜。

  想通了這一點之後,喬治長長吐出一口氣,內心暗暗咒罵了兩句,但表面上還是恢複了平靜,“該死的蘭斯!永遠把愛情放在友情前面的家夥,我不過說了兩句實話而已,你何必反應那麼大,真是……”蘭斯沒有反應,就好像沒有聽到喬治的話語一般。喬治長歎一口氣,站直了身體,然後輕輕在蘭斯肩膀拍了拍,做出了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的模樣,但……蘭斯依舊沒有任何動靜。

  蘭斯的確是被震驚到了,但不是因為格溫妮絲,更不是因為喬治,而是因為他們話語裏泄露的真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坐在回去布魯克林的地鐵上嗎?他的夢境還是沒有清醒嗎?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這是2015年還是2002年?這現在到底在哪裏?他是穿/越了還是重生了?他是李瑾還是蘭斯洛特,亦或者是一個其他陌生人?

  所有一切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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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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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夢境破碎

  格溫妮絲還以為自己想要和她複合……喬治還以為自己和他是至交好友……但喬治也知道自己和瑞恩有不共戴天之仇……正式而嚴肅的場合……賴茲先生……

  無數紛亂的思緒在大腦裏橫衝直撞,無數瑣碎的資訊在腦海裏掀起驚濤駭浪,他剛才的慌亂和格溫妮絲本身無關,而是因為她話語之中不經意泄露的諸多信息引發了連鎖反應,讓蘭斯忽然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夢境和現實已經徹底混淆在了一起,他現在根本無法區分,蘭斯閉上眼睛,深呼吸,然後再次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暫時不要去理會身邊的那個叛徒,先把情況掌握清楚再說。

  再次睜開眼睛,蘭斯開始打量四周的情況,這裏顯然是一片墓園,質樸的墓碑錯落卻有序地排列著,翠綠色的灌木叢在視線盡頭連綿起伏,身後的梧桐樹依舊枝葉繁茂,空氣之中飄蕩著專屬於盛夏的幹爽味道。

  正前方約莫五十碼的地方,黑色西裝和黑色禮服團團簇簇地聚集在一起,宛若小片小片的雲彩三三兩兩地散落開來,正中央隱約可以看到一抬淺棕色的長方形棺木,周圍堆放著各式各樣的花束……人們低聲交頭接耳的話語聲並不吵鬧,但是那些細瑣的耳語連成一片,卻有種說不出的壓抑和煩躁,彷佛在眉宇之間都可以感受到那種悼念的沉重。

  這是一場葬禮,顯而易見。

  低頭看看自己的裝束,一套合適得體的黑色西裝搭配象牙白襯衫,隻是稍微轉動一下身體就可以感覺到西裝那柔軟的布料將肌肉牢牢包裹,緊實的肩線、服帖的腰線、精致的線腳等等都在暗示著,這是一套價值不菲的高級定製意大利手工西裝。

  轉頭看看站在旁邊的喬治,他臉上依舊帶著訕訕然,試圖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挽回一下剛才突發狀況的窘迫和狼狽,他身上自然也是一襲得體的黑色西裝;再看看遠端,瑞恩站在華納兄弟首席執行官巴裏-梅耶(Barry-Meyer)的身邊,兩個人的神色都帶著一絲沉重和壓抑,但對話卻十分密切;不遠處,梅麗爾-斯特裏普(Meryl-Streep)和傑瑞米-艾恩斯(Jeremy-Irons)雙手放在身前,和貝琪-布萊爾(Betsy-Blair)低聲交談著,貝琪的臉上帶著平靜的哀悼。

  大腦裏一道光亮閃過,蘭斯忽然就明白了,這裏是一場葬禮,著名導演卡雷爾-賴茲(Karel-Reisz)的葬禮,因為貝琪正是他的遺孀!

  可是,蘭斯明白了,卻又糊塗了,他怎麼會出現在這場葬禮上呢?卡雷爾的葬禮雖然也是在2002年的夏天,但卻是在他離開西洋鏡影業兩周之後舉行的。上一刻,他還在西洋鏡影業的辦公樓門口,下一刻就出現在了兩周後的葬禮上?這……

  難道這是另外一個夢境?

  蘭斯真心覺得自己的第二次人生就要結束了。最近的夢境越來越頻繁,時而夢到他還是李瑾時的生活,午夜時分和同事們在編輯室裏忙碌到天亮,隻是為了追趕截稿時間;時而夢到他穿/越成為蘭斯洛特後的生活,茫然地坐在紐約地鐵空蕩蕩的坐席上,踩著淩晨的月光回到布魯克林破落的公寓裏……

  夢境越來越頻繁、越來越真實,以至於他現在根本分辨不清楚,什麼才是真實,什麼才是虛幻,就彷佛置身於“盜夢空間”的故事裏一般。

  可是,夢境之中來到這場葬禮,卻是第一次!破天荒的第一次!這是他從李瑾穿/越成為蘭斯洛特的地方,也是他的兩世人生產生交集又開始分離的地方。難道,他的生命真的走到盡頭了?他兩段人生的“傳奇經曆”就要在這裏畫上句點了?

  最開始的時候,他叫李瑾,根正苗紅的中/國人,電影和音樂的狂熱愛好者,大學畢業之後進入一家網絡媒體,希望成為一名娛樂編輯,在電影的世界裏徜徉,但不想卻被安排去跑社會新聞。一個炎熱的夏天,他在取材過程中發現一名小女孩落水,他立刻拋下了手裏的工作,英勇救人……然後光榮就義。

  當他以為自己的生命就此終結,接下來就要和上帝喝茶時,他卻發現自己清醒了過來,隻是,清醒過來時,他就不再是李瑾了,而是蘭斯洛特-施特雷洛——正在參加卡雷爾-賴茲葬禮的蘭斯,等他明白過來自己穿/越了的時候,成為了小說裏無數穿/越大軍中的一員,狂喜刹那間將他淹沒,幾乎讓他失去了控製。

  不過,傳奇經曆之中“傳奇”的部分也就到這裏為止了。

  獲得第二次改變人生機會的大餡餅一下就把他砸暈了,他想當然地認為,穿/越之後就可以利用自己先知的能力大展拳腳,然後成為全世界範圍內呼風喚雨的頂級存在,在好萊塢裏擁有無上權勢,成為人生大贏家。

  但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殘酷的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桶冷水——或者應該說是冰水。

  葬禮結束之後,他腦海裏關於蘭斯洛特的記憶始終沒有融合,更多還是作為李瑾而存在,為了避免在熟人麵前暴露底細,他倉皇地逃離了洛杉磯,前往紐約,希望能夠在高譚市尋覓到崛起的良機,然後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時代。

  可是很快,李瑾就發現了現實的殘酷,他對於娛樂產業的了解終究太過片麵,也太過淺顯。不是看過的電影就可以撰寫出劇本的,不是反複研究過電影之後就可以自己拍攝出電影的,不是懂得哪部電影可以取得成功就可以鳩占鵲巢的……電影藝術創作,需要的不僅僅是天賦,還有底蘊和知識,另外還有機會和運氣!

  美國電影產業的激烈競爭幾乎讓他找不到鑽空子的縫隙,他就像是疾風驟雨裏的一葉扁舟,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出一個解決辦法,就被一個接著一個的浪頭淹沒,徹底迷失自己。

  更為可怕的是,每當他獲得一些機會時,就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而丟掉工作。

  他曾經一度依靠自己的努力已經觸碰到了百老彙的門檻,但機會卻悄無聲息地銷聲匿跡,甚至遭遇了毀滅性的打擊,最嚴重的一次,他獲得了一次獨立執導外百老彙戲劇的機會,結果就在準備登台的三天前,幕後投資人決定撤資,整個劇組分崩離析。他不僅僅是錯過了一次機會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他因為毀掉了一出即將登台的戲劇而聲名狼藉,從此一蹶不振。

  他被迫一步一步地退回外百老彙,再退回外外百老彙,最後即使是在外外百老彙參加試鏡,依舊是數個月都難以找到一份表演工作,隻能依靠一份日間咖啡廳侍應生、一份晚間教授表演課程的工作維持自己的生計,在追求夢想的道路上苦苦掙紮。

  原本李瑾以為是自己的運氣用完了,上帝把所有的好運都放在了那僅有的一次穿/越之上,他的夢想終究將被鎖在紐約那繁華而喧鬧的霓虹陰影之下;可是等李瑾明白了美國娛樂產業的運轉規則,等李瑾融合了蘭斯洛特的記憶,等李瑾真正在這個時空裏適應了下來,等李瑾和蘭斯洛特真正成為了同一個人,他明白了所有的一切,站在他身後的幕後黑手不是命運、也不是上帝,而是瑞恩-卡瓦勞格。

  但可惜的是,他明白得太晚了,他已經錯過了太多太多的機會。

  今天淩晨三點多結束工作之後,他最後的記憶就是搭乘淩晨的地鐵前往布魯克林,然後模模糊糊地就在地鐵上睡著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夢境讓他苦苦掙紮著,然後……然後就是現在了。

  所以,這是什麼情況?這是夢境還是現實?

  “嘿,夥計,不要告訴我,你還在因為格溫妮絲而痛苦?”喬治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耳邊傳來,“啪”的一聲,喬治重重捶了蘭斯的肩膀一下,笑嗬嗬地調侃著,“拜托,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還沒有等話音落下,蘭斯整個人就猶如斷線木偶一般,直挺挺地往後倒了下去,這把喬治直接徹底嚇呆了。

  蘭斯隻感覺到肩膀傳來一陣巨大的推力,他沒有去對抗這股力量,任由地心引力牽引著自己的身體往下落,那種快速而凶猛的下墜感猛然襲來,心髒狠狠地收縮了起來,渾身上下所有汗毛都豎立了起來,夢境的虛幻感刹那間猶如潮水一般褪去,現實的真實感撲麵而來,然後他整個人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那刺骨的疼痛伴隨著重力席卷而來,讓肌肉條件反射地蜷縮了起來。

  這是真實的,這不是夢境!整個夢境就猶如被打碎的玻璃一般支離破碎,現實的重量將蘭斯狠狠地拉到了萬丈海底,然後猛然鬆開,突破水麵,新鮮的空氣一股腦灌進了大腦裏,尖銳的刺痛讓所有事情都清醒了過來。

  這,是現實。

  他曾經無數次以為,他的夢想僅僅隻是海市蜃樓的冰山一角,殘酷的現實和血腥的背叛緩緩地、慢慢地、徐徐地扼殺了夢想的生命力;他曾經無數次以為,他的穿/越之旅就這樣被淹沒在紐約那繁華的車水馬龍之中,僅僅是芸芸眾生之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員而已;他曾經無數次以為這就是全部了,他的不甘心、他的憤怒、他的悔恨、他的煩悶、他的痛苦、他的掙紮……被社會的黑暗和殘酷悶得嚴嚴實實,甚至就連宣泄的途徑都沒有。

  但是現在,他再次回到了2002年的這個起點,他再次贏得了把命運握在自己手中的機會!他再次贏得了和那些“至交好友”們重新對決的機會!他再次贏得了重新改寫所有一切曆史的機會!但不同的是,他可以清楚地看透每一個人麵具背後的真實,他還可以清楚地把握未來發展的每一個脈絡,最重要的是,他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菜鳥了。

  這一次,他要贏回那些屬於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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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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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1場葬禮

  “抱歉,抱歉。”喬治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蘭斯抬起頭就看到了那一臉的慌亂和錯愕,顯然喬治也沒有預料到自己就這樣直挺挺地倒下了。

  蘭斯推開了喬治試圖扶起自己的右手,自己站立了起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西裝口袋,卻沒有發現自己想要尋找的東西,眉頭不由往中間微微靠攏了一些,他還是把這裏當做是2015年了,但現在是2002年,他應該習慣這種變化才對。不過很快,眉宇就再次舒展了開來,然後輕輕吐了一口氣,讓所有的混亂都徹底平靜了下來。

  即使曾經經曆過一次,但第二次依舊不代表著駕輕就熟;不過,至少他不是一點經驗都沒有的。

  上一次出現在葬禮上時,他犯下了致命的錯誤,沉浸在穿/越的喜悅和混亂之中,把所有心力都放在了掩飾自己的馬腳之上,以至於忽略了葬禮之上所發生的一切,他忘記了瑞恩是如何勾結其他人,背叛自己,利用詭計將自己驅逐出公司,淨身出戶;也忘記了喬治是如何偽裝成為至交好友,卻暗地裏偷竊他的作品版權,又暗地裏與瑞恩勾結,確保自己一無所有地在深淵腐爛……他甚至最後是丟下一堆爛攤子直接走了,放任西洋鏡影業發展得越來越壯大,到最後自己根本無法抗衡。

  同樣的錯誤,他不會也不能再犯!

  冷靜下來之後,蘭斯就發現,一道審視的視線正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正在裏裏外外探詢他此刻的異常。蘭斯知道,這是喬治的視線,他是一個聰明人,而且是格外聰明的那種,他不可能察覺不到自己的異常。

  不過,不同於第二世,這一次蘭斯一點都沒有慌亂,而是從容地轉過頭,坦然地看向了喬治的眼睛,迎向了那深究的探索,嘴角輕輕往上一提,勾勒出一抹調侃的笑容,反客為主地開始審視著喬治表情裏的每一個細節,似乎想要窺視出,隱藏在這幅“至交好友”的麵具之下,喬治此時真實的心聲到底是什麼。

  喬治的確正在打量著眼前的蘭斯,英氣的眉毛、湛藍的眼眸、俊挺的鼻梁、薄薄的唇瓣,就如同水墨畫一般細細地勾勒出來,一頭漆黑如墨的中短發整齊而服帖地梳成二八分的背頭,眉宇間那夾雜著優雅而凜冽的氣質具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就發生驚歎。

  即使喬治已經認識蘭斯如此長時間,但他還是無法例外,隻能感歎著上帝對這個男人太過偏愛了,棱角分明的臉龐、立體剛毅的五官,幾乎每一個線條都是精雕細琢,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符合最苛刻的美學標準;可是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裏卻有種要被折斷的脆弱,彷佛他永遠傷害不到別人,別人卻輕而易舉就能傷害到他,那種雜糅了野性和溫柔的氣質讓人讚歎著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可是,眼前的蘭斯似乎有些陌生,褪去了青春中的朝氣和稚嫩,褪去了低穀裏的頹廢和沮喪,最重要的是,那種屬於友誼的絕對信任似乎跟隨著眼眸裏的脆弱變得朦朧起來,明明蘭斯就站在自己麵前,但喬治卻覺得,蘭斯忽遠忽近、漂浮不定,彷佛根本無法捉摸。

  這不是喬治所認識的蘭斯。這讓喬治心底不由再次一緊,難道蘭斯真的察覺了自己的秘密?

  正當喬治打算出口試探一番時,蘭斯卻率先開口了,他嘴角的笑容稍稍綻放了一些,帶出了一抹狡黠和戲謔,“不要愛上我。”

  一句話就讓喬治愣了愣,隨即嗤之以鼻地笑了起來,給了蘭斯肩頭一拳,“滾開!”這是他所熟悉的蘭斯。所以,剛才隻是他的錯覺?

  “現在你看起來就像是從垃圾堆爬出來的!”蘭斯繼續開口調侃到,眼簾微微垂了下來,掩飾著自己短暫的慌亂,然後很快就再次抬起視線,打量著眼前恢複了優雅從容的喬治,要不是他臉上的拳頭印子和微微腫起來的嘴角,根本讓人察覺不出來他的狼狽。

  但蘭斯卻知道,包裹在這紳士皮囊之下的,是一個背信棄義、兩麵三刀、厚顏無恥的小偷,所以,他剛才給喬治的那兩拳絕對沒有任何失誤,這算是提前收一點點利息。不過,今天喬治不是他需要應付的主要對象,瑞恩才是,他和喬治慢慢清算的時間還很有很多。

  “剛才那兩拳是誰打的?”蘭斯的話成功地吸引了喬治的注意力,狠狠地抱怨到。

  蘭斯卻根本不買賬,理直氣壯地說到,“那是你活該,提起了禁忌話題。”

  喬治察覺到了蘭斯笑容裏的一絲苦澀,轉頭看向了遠處漸行漸遠的格溫妮絲,心裏最後一絲疑惑也放了下來,舉起自己的雙手,“兄弟,我的錯,完全是我的錯。”一句話讓兩個人都輕笑了起來,彷佛是一笑泯恩仇,“不過,男人,你剛才出拳也太狠了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兩個反目成仇了。”

  蘭斯輕輕挑起了眉毛,“誰知道呢,也許某一天,我們會是。”

  安靜,還是安靜,蘭斯和喬治兩個人四目交接,空氣彷佛都凝固在了一起,約莫一秒之後,兩個人的嘴角同時鬆動,然後開懷大笑起來,那種朋友之間的默契在笑聲之中湧動著,彷佛回到了最美好的時光般。

  蘭斯拍了拍喬治的肩膀,指了指不遠處逐漸開始聚集起來的人群,“走吧,大家都已經到場了,我們再不過去就要遲到了。”蘭斯注意到了正在交談的瑞恩和巴裏,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他沒有時間在這裏和喬治糾纏,他必須盡快加入這場葬禮,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瑞恩出席這場葬禮是別有目的的!

  喬治自然也沒有異議,快步和蘭斯朝著人群聚集之處邁開了步伐。

  卡雷爾-瑞茲是二戰之後最重要的導演之一,五十年代他以影評家和紀錄片導演的身份,成為了自由電影運動的代表人物,他所執導的“年少莫輕狂”、“摩根”、“法國中尉的女人”等作品都被認為是影史佳作。

  不過客觀來說,卡雷爾作為一名導演,他的影響力是有限的,今天的葬禮卻顯得十分熱鬧,不少好萊塢的重要人士都出席了。上一世,李瑾並不明白其中的彎彎道道,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現在,他卻十分清楚地知道,在類似的場合,重要的從來不是去世的人,而是出席的人。

  簡而言之,葬禮是為了活著的人舉辦的。

  慰問完今天葬禮的主人貝琪-布萊爾,表達了惋惜之意之後,蘭斯這才開始四周打量起來,讓自己喘口氣鎮定下來的同時,也試圖從洶湧的人群之中尋找出瑞恩出席葬禮的真實目的。

  喬治的聲音從旁邊低低傳來,“我過去和兩個朋友打聲招呼。”蘭斯回過頭,順著喬治的視線看了過去,然後就看到布拉德-皮特(Brad-Pitt)和詹妮弗-安妮斯頓(Jennifer-Aniston)兩夫妻的身影,蘭斯也輕輕點了點下巴,算是打過了招呼。

  收回視線,蘭斯左右看了看,始終沒有能夠尋找到蛛絲馬跡,今天前來現場的重要人物有不少,每一個人都可能是瑞恩的目標人物,可能性和不確定性直線上升,他隻知道瑞恩絕對不僅僅是為了葬禮而來,卻不知道應該從何下手。

  思考片刻,蘭斯決定主動出擊,他徑直就朝著瑞恩和巴裏所在的位置邁開了步伐。

  瑞恩很快就看到了蘭斯的身影,想要忽視蘭斯本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今天蘭斯出現之後,他就分出了一縷心思時刻關注著蘭斯的一舉一動,現在蘭斯突然朝自己走來,這讓瑞恩有些措手不及——他預料到了諸多種可能,正麵碰撞的可能無疑是最低的,可是現在就真實發生了,蘭斯的步伐每靠近一步,就讓瑞恩的心跳加快一分。

  “把所有拍攝工作都放在東京進行?你知道這是有利有弊的,你確定沒問題嗎?”巴裏的聲音讓瑞恩不得不快速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比起蘭斯來說,巴裏才是最為重要的。瑞恩嗬嗬地輕笑了兩聲,掩飾慌亂的同時,腦袋的思緒也快速沉澱了下來。

  瑞恩僅僅隻是被蘭斯的突發舉動打亂了陣腳而已,但事實上,他清楚地知道,在他和蘭斯的競爭之中他才是勝利者。所以,他臉上的笑容很快就恢複了自如,“巴裏,我們都知道海外拍攝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可以,我們也願意留在洛杉磯進行棚內拍攝,其實,我覺得舊金山的小東京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但如果有需要進行海外拍攝,相信我,我們絕對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瑞恩說話的速度稍微比平時快了一些,巴裏立刻就察覺到了異常,敏感地察覺到了瑞恩視線餘光的走神,他十分自然地偏過頭,然後就看到了迎麵而來的蘭斯,這讓巴裏嘴角的笑容勾勒了起來,視線意味深長地在蘭斯和瑞恩之間來回看了看,禮貌而沉默地讓開了一點位置,成為了旁觀者。

  說話之間,蘭斯就已經來到了瑞恩和巴裏的麵前,他的臉上帶著完美無缺的社交笑容,紳士有禮地伸出了右手,“梅耶先生,很高興見到你。”輕輕和巴裏的右手握了握,他又禮貌地轉了一個方向,“嘿,瑞恩,我們又見麵了。”

  瑞恩顯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蘭斯就鎮定自若地站在自己的麵前,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而且還帶著一絲朋友之間的熟稔,不會太過刻意又不會太過疏離,就好像此前的所有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一般。這樣的蘭斯,讓瑞恩的後背浮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蘭斯的右手就這樣端正而筆直地擺放在自己的麵前,沒有著急,沒有尷尬,沒有生澀,隻是平淡而禮貌地伸在半空中,不驕不躁地等待著自己的回應。瑞恩很快就意識到,在巴裏的麵前,遲遲沒有伸手的自己才是失禮的那個人,他連忙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然後握住了蘭斯那略顯冰涼的手掌,“好久不見,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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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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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點燃火焰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請原諒我的失禮,我剛才偷聽了你們的談話,我似乎聽到,華納兄弟有一部作品打算在東京拍攝?”蘭斯眼底帶著一絲誠懇的歉意,但嘴角的笑容卻在無形之中緩和了氣氛,讓人很容易就原諒他的唐突和冒失。

  巴裏知道蘭斯這句話是在對自己說的,他不想要參與到蘭斯、瑞恩的私人恩怨之中,但此時蘭斯進退有度的話語卻絲毫沒有引起他的反感,相反還帶起了他的好奇心,似笑非笑地說到,“怎麼?你有興趣?”

  2000年,巴裏-梅耶成為了華納兄弟的首席執行官,大刀闊斧地對華納兄弟進行了改革,一手將公司帶到了前所未有的輝煌,從2001年到2010年,華納兄弟在十年時間裏九次位居北美票房前三名,並且其中六次奪冠,稱霸好萊塢,開創了屬於華納兄弟的大片時代。作為掌舵人,巴裏不僅僅眼光過人,而且是一隻老狐狸,任何人都不可小覷。

  蘭斯在巴裏那曖/昧的笑容裏品味出了審視和疏離,顯然,巴裏隻是在客套應付自己而已,這意味著蘭斯接下來的話語必須小心謹慎;更何況,旁邊還有虎視眈眈的瑞恩。

  “嗬嗬,有人對和華納兄弟合作不感興趣嗎?”蘭斯爽快地輕笑了起來,那略顯沉悶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磁性,在陽光之中綻放開來,這一句反問讓巴裏露出了一抹淺笑,“真實的原因是,我對亞洲文化比較了解,特別是中/國,所以聽到東京時,耳朵難免長了一點。”說完,蘭斯微微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放在了胸口前,做出了一個半投降的動作,生動地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歉意。

  巴裏聽到這樣的解釋,顯然十分滿意,眼底透出了淺淺的笑意,張口就準備接話,站在旁邊的瑞恩卻搶先了半拍,“真的嗎?我認識你已經超過十年了,但我怎麼不知道你對亞洲文化有所了解?”

  蘭斯轉頭看向了瑞恩,微微眯起了眼睛,突然就收斂起了笑容,聲音徑直沉了下來,“夥計,你不了解我的事,還有很多。”那刹那間迸發出來的邪氣讓瑞恩不由驚了驚,由於實在是太過意外,以至於瑞恩的表情有些僵硬——雖然沒有出糗,但在巴裏這樣的老狐狸麵前,這就已經足夠了。

  可是不等瑞恩開口,蘭斯嘴角的笑容就再次上揚了起來,那雙湛藍色的眸子投射著陽光的影子,波光粼粼地宛若清晨葉尖上的露珠,“我如果說,我說了一口好中文,你們肯定不會相信吧?”那眸子閃爍著絢爛的自信,還帶著一絲調侃,彷佛剛才那瞬間的邪氣僅僅隻是瑞恩的錯覺一般,從頭到尾隻是蘭斯開的一個玩笑。

  果然,巴裏開懷地笑出了聲,就連眼底都透露著笑意,顯然是真的被蘭斯這番話逗樂了。瑞恩也不由扯了扯嘴角,僵硬的臉部鬆弛了一些,然後幹巴巴地輕笑了兩聲,總算是把剛才的狼狽遮掩了過去。

  “就算你能夠說流利的中文……”巴裏挑了挑眉毛,再加上那戲謔的語氣,顯然根本不相信蘭斯能夠說中文——對於他們來說,中文和天書就沒有任何區別,“可是,中/國和日本可不相同。”

  “當然!”蘭斯幹脆利落地點了點頭,“不過我對日本文化也頗有了解。日本是一個對禮儀十分遵從的國家,甚至有些死板,所以對於電影劇組來說,在日本進行拍攝是一件十分困難,而且十分掙紮的事。”

  巴裏輕輕點了點下巴,流露出了認真傾聽的模樣,蘭斯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僅是巴裏,瑞恩此時注意力也放在了蘭斯的話語上,他隱約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但卻說不出所以然來,隻能密切關注著蘭斯。

  “我的一位朋友曾經到日本去拍攝一部紀錄片,他和一家旅館約定了口頭協議,在這裏拍攝到下午四點,但是你們都知道,電影拍攝過程中總是會有突發狀況出現,更不要說紀錄片了。”蘭斯那雙湛藍色眼眸裏泛著誠懇而專注的光芒,不經意間就吸引了巴裏和瑞恩的注意力,“結果我的朋友沒有能夠按時完成拍攝,過了四點之後,他依舊在旅館裏忙碌著,他想著回頭向老板道歉一下,然後再補貼部分費用,應該就沒有問題了。但沒有想到,四點十分,店主就把整間旅館的電源都切斷了。”巴裏和瑞恩的眼睛裏都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而且,我的這位朋友還被他同行的日本朋友狠狠罵了一頓,那位日本朋友也都表示,這是對店主嚴重的失信和不敬。”

  “那後來呢?”巴裏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開口詢問到。

  蘭斯聳了聳肩,眼神裏準確而節製地帶出一抹遺憾和驚訝,“他隻能重新預約時間,重新安排行程,重新進行拍攝。”一句話就讓巴裏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類似的事情在任何一個拍攝劇組裏都會出現——而且不是可能,是肯定!但是在美國,一切都可以商量,就連街道封街這樣的大事都有回旋餘地,更何況是一間旅館。正因為如此,所以那種文化衝擊才更加凶猛。

  幾乎是不動聲色之間,蘭斯就把談話重心和思想主導牢牢地掌握在了手中。而巴裏和瑞恩這兩隻老狐狸都沒有察覺。

  瑞恩站在旁邊,眼底也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神情。一方麵,他也因為蘭斯的話語而震動了,開始擔心東京實地拍攝的困難和挫折;但另一方麵,他又在懷疑蘭斯話語的真實性,畢竟他和蘭斯現在可不是朋友。

  不過,蘭斯應該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盤算,所以他應該不是在算計自己,是這樣的吧?瑞恩有些遊移不定地抬起頭,看向了蘭斯。

  瑞恩的躊躇隱藏得很好,他的表情裏一點破綻都沒有,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正在猶豫,可是蘭斯認識了瑞恩十年,他實在是再了解不過這位至交好友了,他可以清晰地從瑞恩那不自覺地整理衣服下擺的動作之中,看透瑞恩的心思。

  蘭斯知道,他成功了,他的孤注一擲取得了成功,他成功地引起了巴裏和瑞恩的不確定心理,接下來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再點燃一把火。

  “不過,你們在說的是什麼作品,如果是‘黑客帝國’那樣的大製作,那麼,請忘記我剛才所有的話語。”蘭斯恰到好處地表達出了自己的驚訝和好奇,然後又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帶了回來,“看,我這是在和誰胡言亂語。”蘭斯嗬嗬地輕笑了起來,轉頭看向了巴裏,但視線餘光始終鎖定在瑞恩身上,“需要兩家公司合作拍攝的作品,肯定是大製作,不是嗎?所以,請無視我吧!”

  蘭斯的話語無比輕快,可是瑞恩卻覺得蘭斯的視線總是若有似無地纏繞著自己,就好像海底的水草一般,看不見摸不到,卻惱人不已,那種細細的尖銳感讓瑞恩的表情始終都不自在。

  三個人之間彷佛一切都其樂融融,但每個人的眸子是如此深邃,掩蓋著自己內心的驚濤駭浪。

  點到為止,餘韻深遠。目的達成之後,蘭斯不打算久留,識相地告辭了,“看,我似乎又出現在了不合時宜的場合,我現在就離開,把空間留給你們兩位。”蘭斯那曖/昧的眼神讓巴裏啞然失笑,瑞恩也不得不扯動了一下嘴角。

  “稍後等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再慢慢聊。”蘭斯再次握了握瑞恩的手,右手稍微用了用力,這讓瑞恩稍微吃痛,可是不等瑞恩反擊,蘭斯就鬆開了手,快速而直接,就像響尾蛇。然後,蘭斯對著瑞恩露出了一抹淡然而禮貌的笑容,轉身揚長而去。

  留著瑞恩站在原地,右手隱隱發疼,繃緊的牙齒就快咬碎了。

  蘭斯已經竭盡全力了,他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做出了最大的努力。蘭斯對於這場葬禮的了解實在是太少太少了,他隻知道,在這場葬禮之上,瑞恩取得了巨大的突破,其中最惹人注目的莫過於和華納兄弟的五部作品合作協議,這成為了一個無比重要轉折點。至於協議的內容細節、合作的具體項目等等,蘭斯一無所知。

  剛才湊巧聽到了“東京”這個關鍵詞,然後支離破碎地聽到了巴裏和瑞恩對話的一些線索,再結合自己的記憶……“2002年”、“東京”、“實地拍攝”、“瑞恩-卡瓦勞格”,這一切拚湊起來,就構成了一部經典佳作,“迷失東京”。

  蘭斯大膽地推測,瑞恩希望和華納兄弟合作拍攝“迷失東京”這部作品!也許,“迷失東京”就是瑞恩和華納兄弟五部作品合作協議的開端,而蘭斯所需要做的,就是破壞這個協議的可能性,破壞掉瑞恩崛起的最佳良機。如果可能的話,他甚至希望把這個機會搶過來,牢牢地握在自己手中。

  從剛才的隻言片語來看,蘭斯認為,瑞恩和巴裏對於整個劇組親自到東京進行拍攝的計劃還是有所疑慮的,而他所需要做的,隻是加深這種猶豫。

  剛才蘭斯所說的一切,都是事實,沒有任何虛假的內容,即使瑞恩或者巴裏親自去求證,也絕對不會被戳穿,但蘭斯的話語裏卻表達了一個意思:如果這是大製作,有錢能使鬼推磨,那麼所有的問題都將不會是問題;但如果這是小成本製作,就沒有必要如此折騰了,親自前往日本拍攝隻是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更為重要的是,一部小成本製作的作品,根本不需要兩家公司來合作拍攝——或者更為準確一點來說,華納兄弟不需要和瑞恩合作,完全可以獨立完成製作;而耐人尋味的是,瑞恩也不需要和華納兄弟合作,但他卻過來尋求合作了,那這代表著什麼呢?這部作品的前景不被看好,還是這部作品的製作陣容出了問題,亦或者是瑞恩別有所求?

  蘭斯看似簡單的一番話卻透露了太多信息,愚笨之人也許就直接跳過了,但聰明之人卻會越想越多、越想越深。瑞恩和巴裏兩個人都是聰明人。

  事實上,“迷失東京”就是小成本製作,絕對的小製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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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迷失東京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迷失東京”是一部赫赫有名的作品,這部耗資四百萬美元拍攝出來的小成本電影,推出之後就獲得了諸多刁鑽挑剔影評人的認可,在第七十六屆奧斯卡贏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創劇本等四項提名,不僅讓索菲亞-科波拉(Sofia-Coppola)成為了影史第三位贏得最佳導演提名的女性,而且還順利讓她摘走了最佳原創劇本小金人。

  “迷失東京”無疑是一部出色且優秀的作品,而且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比起作品本身來說,隱藏在其背後的龐大人脈才是真正令人心動的地方,一切都隻因為一個姓氏:科波拉!

  “迷失東京”的導演索菲亞正是弗朗西斯-福特-科波拉(Francis-Ford-Coppola),這位執導出“教父”、“現代啟示錄”、“巴頓將軍”的大導演,不僅代表著好萊塢黃金時代的頂尖水平;而且整個科波拉家族都滲透在美國娛樂產業的方方麵麵,被人們戲稱為是好萊塢的第一家族。

  如果事情如同蘭斯所推測的一般,瑞恩就是為了“迷失東京”而出席今天這場葬禮的,那麼一切都順理成章了。“迷失東京”本來就是一部出色的作品,而科波拉這個姓氏所代表的強大人脈更是令人心動。

  不過,如果真的是“迷失東京”的話,那麼蘭斯剛才點燃的這把火就絕對是熊熊烈火。因為索菲亞對這部作品的最大堅持就是:在東京進行實地拍攝!

  “迷失東京”的靈感就來自於索菲亞二十多歲時在東京的旅行,那段經曆令她產生許多感慨,比如她感到在異國突然遇到同鄉時,往往會產生一種奇妙的親切感乃至激動;同時她發現在陌生的環境中,很容易在午夜時分陷入對生活的檢視與思考中。於是,這才誕生了這個出色的劇本。

  可以說,東京就是這部電影誕生的根源,即使是製作成本有限,索菲亞也堅持要在東京完成實地拍攝。

  如果瑞恩反對索菲亞在東京拍攝,甚至隻是提出異議,很有可能就會危機到這次合作。一旦瑞恩錯失了“迷失東京”的合作,又錯失了華納兄弟的合作,這就是蘭斯最希望出現的結果。

  他和瑞恩的對決,這才剛剛開始而已!

  離開了瑞恩、巴裏之後,蘭斯並沒有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因為他剛才看到了索菲亞的身影——這也讓蘭斯推測的準確性直線上升。

  轉眼之間,蘭斯心裏就有了腹稿,他希望能夠把這個機會搶過來,成為“迷失東京”的製作人!

  雖然剛才蘭斯已經撩撥了巴裏和瑞恩一番,他清楚地知道,這兩個聰明人勢必會有一番新的交鋒,特別是巴裏很有可能放棄,因為巴裏掌舵華納兄弟以來,一直都是以“大片至上”為準則在規劃公司的發展;但其中的不確定性太多了,他隻能被動地等待著巴裏和瑞恩的談判,被動地等待著事態的發展。

  可是他不喜歡這樣,他決定主動出擊,看看自己能否虎口拔牙,把“迷失東京”搶過來,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把瑞恩的機會變成自己的機會——即使他對瑞恩的猜測錯了,“迷失東京”也可以成為他東山再起的良機。

  蘭斯站在了原地,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彷佛突然之間就茫然了一般,左手不由自主地虛握起來,大拇指搭在了食指的側麵上,在那如同竹節一般的修長手指側麵輕輕摩挲了起來,那細細的顆粒感帶起了淡淡的溫熱,這讓蘭斯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起來。不遠處的那抬棺木闖入了視線之中,安靜而沉寂地平躺在一片蔥翠之中。此刻,他和卡雷爾同樣在麵臨死亡,隻是,不同的是,卡雷爾將長眠於地底,而他獲得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輕輕吐出一口氣,仔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邁開從容不迫的步伐,朝著索菲亞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索菲亞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連衣裙,沒有多餘的設計,僅僅隻是最普通的連衣裙,在黑壓壓的一片人群之中毫不顯眼,不經意間就會忽略掉她的存在。此時,索菲亞就安靜地站在斜後方的樹蔭之下,雙手隨意地耷拉在身側,靜靜地注視著前方的那抬棺木,那雙眸子隱藏在睫毛的陰影之中,巧妙地掩飾了自己所有的情緒,隻是,那輕抿的唇瓣卻泄露了她此刻內心的落寞。

  蘭斯放輕了步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索菲亞的身邊,然後雙手恭敬地放在身前,安靜地把視線投向了前方的棺木,彷佛他也僅僅隻是過來悼念卡雷爾的普通人而已,和索菲亞沒有任何關係。

  索菲亞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蘭斯的到來,就連視線餘光都沒有掃過來,依舊一動不動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蘭斯也不著急,隻是安靜地站在旁邊,享受著片刻的寧靜。周圍低低的嘈雜聲越發讓這個角落裏的沉默顯得平和,彷佛空氣裏都可以觸摸到那種化作實質的哀傷,索菲亞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裏走了出來,注意到了身邊那個和自己一樣陷入哀悼的男人,這讓她不由抬起視線,多看了這個男人幾眼,那光影之間勾勒出來的完美臉部輪廓讓她的視線停留了下來。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索菲亞炙熱的視線,轉過頭來,對著她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這讓索菲亞有些狼狽地避開了眼睛,臉頰微微發燙。“所以,你和賴茲先生是怎麼認識的?”男人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是索菲亞卻有些措手不及,她完全沒有預料到男人的第一句話居然會是如此,不由揚起了聲音,“啊?”

  男人卻似乎根本不在意她的失禮,嘴角依舊勾勒著紳士的微笑,“我隻是覺得,就好像這是屬於你一個人的哀悼一般。所以有些好奇,你和賴茲先生是怎麼認識的?”男人那宛若紅酒般醇香的嗓音,優雅而節製,禮貌而紳士,“我曾經在劍橋大學上過賴茲先生的課,‘電影剪輯技巧’那門課的作業,我至今印象深刻。”

  索菲亞被男人嗓音裏那一絲絲的笑意逗樂了,嘴角勾勒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容,“所以,成績是好的還是壞的?”

  蘭斯微微眯起了眼睛,露出了狡黠而機敏的笑容,“你在試圖回避我的問題。”

  索菲亞的笑容刹那間迸發出來,但很快就消失了,眼底的那抹落寞和孤單重新湧了上來,“不,我從來沒有拜見過卡雷爾-賴茲先生。正是因為從來都不曾拜見過,所以才更加遺憾,遺憾我們居然沒有見過麵。”

  看著索菲亞的表情,蘭斯知道,自己猜對了!

  索菲亞是一個很容易就陷入自己世界的人,十分敏感,也十分脆弱,這也使得她拍攝電影時的鏡頭總是彌漫著一種特別的觸感。“迷失東京”的故事裏其實就投射了索菲亞自己的影子,女主角那種被丈夫冷落的傷感就是她自己的寫照。創作了“迷失東京”之後,兩個人的婚姻也逐漸走到了盡頭,等電影上映時,兩個人就正式簽字結束了這段婚姻。

  簡單來說,“迷失東京”說的其實就是索菲亞自己。

  所以,剛才蘭斯過來時,沒有冒失地主動開口,也沒有著急地表明立場,而是選擇了一種迂回的方法。現在看來,已經奏效了。

  蘭斯微微垂下了眼簾,用一種迷茫而失落的語氣說到,“很多時候,人都是這樣,隻有等到錯過之後才能夠醒悟。那種感覺就好像,站在某個異國他鄉的十字路口,看著四周川流不息的車流、洶湧澎湃的人潮,但卻尋找不到自己的立身之所,彷佛就連邁出一個步伐都是如此艱難,那種失落、寂寞、迷惘,刹那間席卷而來,甚至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感受,隻是一種情緒,一切都那麼瘋狂,折磨著你。”

  索菲亞詫異地抬起頭,光影之中她沒有辦法看清楚眼前男人的臉龐,隻能依稀看到那雙濃密眉毛之下的眼睛,就好像是山頂之上氤氳起霧的天池,驚心動魄的藍色被隱藏在了那一層薄霧之中,卻迸發出了更加璀璨的光芒。

  那種感同身受的迷茫狠狠地撞擊在了索菲亞的心窩裏,她隻感覺自己現在就置身於東京街頭,洶湧喧鬧的人潮都被隔離在外,她是夏洛特,而他則是鮑勃。“迷人而怪異,”索菲亞開口說到,這讓他轉過頭來,眼睛裏盛滿了不解,“我是說,這種感覺迷人而怪異,根本無法用語言來描述,自然放任自己細細的品味。”

  蘭斯沒有說話,隻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然後釋然地暈了開來,轉過視線再次看向了安靜放置在視線遠端的那抬棺木。索菲亞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了這種情緒,順著蘭斯的視線看了過去。

  轉眼之間,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隻是,這一次的沉默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默契在流動著,似乎隱隱約約之間可以聽到心髒跳動的聲音,迷人而怪異。

  “嘿,你在這兒!哦,你也在這兒!”一個歡快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寧靜,是瑞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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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痛下殺手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瑞恩有些慌亂,因為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地知道蘭斯洛特的能力。不過,這樣的慌亂也僅僅隻是一陣子而已,瑞恩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他不確定蘭斯到底對於“迷失東京”的事了解多少,也不確定蘭斯的話語到底將會帶來多少未知,但他可以確定的是,他絕對不會讓蘭斯獲得重新崛起的機會!

  他們已經徹底撕破臉,勢不兩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商場之上,沒有友誼,隻有利益,所以他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後患的,他要掐死蘭斯最後一絲希望,親眼目睹蘭斯衰敗腐爛的過程——“迷失東京”,他製作定了!

  告辭了巴裏之後,雖然兩個人表麵上風平浪靜,但瑞恩知道,接下來的合作談判將會荊棘滿布,難度絕對是成倍增長。瑞恩隻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卻沒有辦法發泄出來,這種感覺著實糟糕。

  瑞恩試圖在人群之中尋找到蘭斯的身影——這不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他很快就尋找到了正在交談的蘭斯和索菲亞,這讓他的牙齒不由再次咬緊了起來。瑞恩清楚地知道,很少人能夠抗拒蘭斯的魅力,而此刻索菲亞臉上淺淺的笑容似乎也再一次驗證了如此說法,這讓瑞恩隻覺得胸口悶得隱隱作痛。

  咬緊牙關長長吐出一口氣,讓自己過熱的大腦冷靜下來,瑞恩很快就重新整理好了思緒,表情恢複了一貫的鎮定自若、風度翩翩,邁開了步伐。

  “嘿,你在這兒。”瑞恩那輕快的聲音吸引了索菲亞和蘭斯的注意,兩個人都看了過去,瑞恩先是和索菲亞擁抱了一下,兩個人之間的熟稔顯而易見,隨後瑞恩的視線才落在了蘭斯身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嘿,你也在這兒。”就彷佛這才是他們今天的第一次見麵般。

  索菲亞詫異地挑起了眉毛,看向了蘭斯,“你們認識?”

  蘭斯坦然地點了點頭,露出了一抹無奈的笑容,“抱歉,我還沒有來得及做自我介紹,蘭斯洛特-施特雷洛,我和瑞恩認識已經超過十年了。”

  蘭斯的心底還是有些措手不及的,瑞恩和巴裏的交談居然如此快就結束了,瑞恩的突然出現也打亂了蘭斯剛才的計劃,現在一切事情都不確定起來。不過,蘭斯卻沒有自亂陣腳,沒有顯示出忙亂和錯愕的示弱情緒,而是主動實話實說,把事實挑明;並且在不動聲色之間轉移了話題焦點——他回答的不是“為什麼他和瑞恩認識”,而是他被瑞恩打斷了談話,沒有來得及自我介紹。

  瑞恩一下就聽出了蘭斯話語裏隱藏的鋒芒,他也微笑著聳了聳肩,補充說到,“西洋鏡影業就是我們兩個人一起創立的,不過可惜的是,不久之前蘭斯離開了公司。”瑞恩將蘭斯的真實目的隱晦地提了出來,這也是蘭斯剛才話語裏所缺失的最重要部分。

  果然,索菲亞詫異地瞪大了雙眼,顯然沒有預料到事情居然如此巧合,腦海裏一時間迸發出了無數想法,她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那麼,剛才蘭斯和自己所有的巧遇都是刻意安排的?可是這個想法才剛剛迸發出來,索菲亞不確定也不肯定,以至於她沒有辦法及時作出回應,隻能是發出了感歎聲,“哇哦……”意味深長的感歎聲,“哇哦……”再一次,索菲亞微微眯起了眼睛,“所以,你認識我?”

  索菲亞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大部分時間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但不代表她對於這些陰謀詭計一無所知,更不代表她是一個笨蛋。

  蘭斯嗬嗬地輕笑了起來,嘴角那抹優雅的弧度在金色的陽光之中刹那間迸發,倒影在湛藍色的眼眸裏,勾勒出令人心醉的光暈。索菲亞隻覺得自己的心髒刹那間漏了一個節拍,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

  “當然,我當然認識你。”蘭斯微微收著下巴,那清澈的陽光穿透濃密的睫毛,投下稀疏的陰影,在那深邃的五官之中輕輕回蕩,“‘教父’係列是我反複觀看的電影作品之一。”蘭斯的笑容裏夾雜著一絲調侃和一絲歉意,他抬起頭看向了索菲亞,皺起了眉頭求饒地說到,“抱歉,請原諒我的失禮,我絕對不是故意的。”

  一句話就讓索菲亞撲哧一下直接笑出了聲,這是今天她第一次如此暢快地笑起來。

  眾所周知,索菲亞最討厭別人提起的就是“教父3”,她在父親的這部作品裏客串演出,結果卻獲得了金酸莓獎最差女配角和最差女新人兩座獎杯,完全可以說是她人生裏最可怕的黑曆史。在那之後,索菲亞很長一段時間都對娛樂圈有所排斥,而熟悉科波拉家族的人,在她麵前都會知趣地回避“教父3”這個話題。

  蘭斯剛才這戲謔之中又帶著一絲調侃的話語,卻讓索菲亞討厭不起來,那雙湛藍色眸子裏的誠懇輕而易舉地就說服了她,笑聲就這樣輕溢了出來,就連索菲亞自己都始料不及。

  “一位真正的紳士應該懂得從自我介紹開始做起。”索菲亞收斂起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到,隻是話語裏的埋怨卻泄露了她此時真實的情緒——她不僅毫不介意,而且顯然對蘭斯的印象格外出色。

  蘭斯卻是訝異地挑了挑眉毛,“我以為真正的朋友應該從精神交流開始。”——就如同他剛才和索菲亞的交談一般,這是蘭斯話語裏所沒有說出來的潛台詞。

  索菲亞愣了愣,呆呆地看著眼前的蘭斯,眼底的笑意遮都遮不住,臉頰居然開始微微發燙起來,這讓索菲亞有些羞澀而狼狽地低下腦袋,抿了抿自己幹澀的唇瓣。

  僅僅隻是兩句對話而已,蘭斯又再一次把劣勢扳了回來。

  瑞恩心裏不由暗暗咒罵了一聲,但大腦卻前所未有的冷靜,不急不躁,沒有急迫地插話,而是靜靜地等待著自己的機會,“所以,你剛才和索菲亞提起過了?”瑞恩見縫插針,對著蘭斯說了一句話。

  不僅是蘭斯,就連索菲亞都朝瑞恩投來了疑惑的視線,瑞恩就順著索菲亞的視線看了過去,認真地說到,“不久之前蘭斯就和我提起過,他對‘迷失東京’這個劇本表現出了難以置信的狂熱,他認為這是一個十分出色的劇本,迫不及待就想要和你合作。”說完,瑞恩又看向了蘭斯,無辜地詢問到,“你們剛才不是在討論這些嗎?”

  正解!蘭斯所有的猜測都是正確的,瑞恩謀求的合作項目就是“迷失東京”,這也意味著蘭斯剛才的一切舉動都正中紅心!但糟糕的是,窗戶紙被捅破了,蘭斯苦心經營的談話完全破功——他和索菲亞所有的談話都是圍繞著“迷失東京”的核心思想來進行的,並且加入了他個人對索菲亞心境的理解和揣測。

  如果索菲亞不知道這背後的故事,那麼隻會把蘭斯當做知心朋友;但事情一旦戳破了之後,蘭斯就變成了處心積慮謀求合作的小人——甚至不惜利用了索菲亞的脆弱。其實,如果瑞恩再來遲一些,五分鍾,隻需要五分鍾,蘭斯就會有技巧地把“迷失東京”的劇本提出來,然後以“交流”的名義和索菲亞展開交談,那麼今天的工作就已經完成,具體的合作事宜就留給下一次見麵,從而避免現在的可怕局麵。

  但,瑞恩沒有給蘭斯留下太多空間,五分鍾都沒有。

  瑞恩簡單的三言兩語,就直接把蘭斯釘死,果決狠辣的手段幾乎沒有給蘭斯留下任何翻盤的餘地。但,這還不是結束。

  瑞恩不給蘭斯裝傻充愣的時間,就直接再次開口說到,“所以,你決定好了嗎?自立門戶?還是進入大公司任職?”

  瑞恩的這句話包含兩個信息,第一就是蘭斯現在就連製作公司都沒有,就希望和索菲亞合作拍攝“迷失東京”,空手套白狼的企圖,讓蘭斯對索菲亞的利用變得更加麵目可憎;第二則是蘭斯和大公司合作的可能性,這意味著蘭斯和瑞恩相比也沒有任何優勢可言——瑞恩根本沒有給蘭斯機會,闡述蘭斯對於“迷失東京”製作方案和製作思想的機會。

  再補一刀,狠狠的一刀,致命一擊!可以說,瑞恩沒有給蘭斯留下任何生還的機會。

  索菲亞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她可能因為蘭斯的一番話而傾心,但也可能因為蘭斯的不誠實而徹底隔斷所有可能性,這是一把雙刃劍。蘭斯剛才利用了這把利刃的正麵,現在又被利刃的背麵刺傷。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蘭斯,眼睛裏的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那種情感風暴刹那間洶湧而來,然後她毫無預警地就轉身離開了,大步大步地離開,果斷而決絕。蘭斯利用了索菲亞的脆弱,在短短的交談之中就建立了聯係;而現在瑞恩也利用了索菲亞的脆弱,在幾句話之間就摧毀了所有信任。

  蘭斯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懊惱,右手直接握成了拳頭,他想要出聲喊住索菲亞,再進一步解釋,可是動作卻被瑞恩打斷了。瑞恩一個箭步就走到了蘭斯的麵前,迅速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在蘭斯麵孔之外僅僅一拳的距離停下了自己的動作,蘭斯甚至可以感覺到瑞恩那炙熱的鼻息,然後他就聽到瑞恩那壓低的聲音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溫柔——還有令人作嘔的得意。

  “親愛的蘭斯,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掌心的紋路一般,不要以為你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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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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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 翩翩君子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瑞恩看著近在咫尺的蘭斯,那雙深邃如海洋的眼眸掀起了驚濤駭浪,憤怒的火焰在瞳孔深處熊熊燃燒,這讓瑞恩內心的成就感前所未有地爆發了出來——他是勝利者,他才是這場對決之中的勝利者,而蘭斯僅僅隻是一個苟延殘喘的失敗者而已,甚至需要自己的施舍才能重新喘息。

  他喜歡這樣的局麵,甚至是享受。

  瑞恩退後了半步,準備以勝利者的姿態,瀟灑轉身然後揚長而去,把這個失敗者留在原地品嚐失敗的滋味。可是瑞恩卻猛然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拉扯力量從領口傳來,在他意識到之前,他就被蘭斯狠狠抓住了領口,然後輕輕提了起來,這讓瑞恩想起了剛才的一幕——蘭斯狠狠毆打喬治-克魯尼的一幕。但上一次在辦公室的狼狽陰影卻讓瑞恩硬撐著一口氣,不願意示弱,避免再次出糗!

  “你!”瑞恩強撐著氣勢張口怒斥到,可是才剛剛開口,就一頭撞進了蘭斯那雙深邃的眼眸裏,幽深的瞳孔迸發出邪氣凜然的危險氣息,話語就硬生生被堵塞在了喉嚨口,愣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蘭斯眼底那炙熱的火焰逐漸冷卻了下來,最終凍結成冰,幽藍的火焰在湛藍的瞳孔深處輕輕飄動,就猶如大海深處氤氳繚繞的火山一般,洶湧的危險氣息讓人不寒而栗。然後,蘭斯那薄薄的唇瓣輕輕地往左側一勾,邪惡而狠絕的笑容讓瑞恩瞪圓了瞳孔,刹那間整個人都僵硬住了,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一點動作也做不出來,就像是一個失去了繩索的木偶一般,耷拉在蘭斯的右手指尖上。

  “尊敬的瑞恩-卡瓦勞格先生,這就是你所有的手段嗎?”蘭斯的話語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猶如重拳一般狠狠撞擊在瑞恩的胸口,讓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然後就看到蘭斯那紅潤的唇瓣微微張開,溢出了一聲輕笑聲,“嗬,真是令人失望。”嘲諷、冷漠、戲謔,如同潮水般宣泄而出,“不要忘了,這,才僅僅隻是開始而已。”

  然後,瑞恩就感覺到自己領口的力量鬆了開來,肺部終於再次湧入大量的空氣,讓他忍不住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這不是蘭斯,這不是他所熟悉的蘭斯洛特-施特雷洛,這樣的蘭斯是如此陌生、如此可怕,打亂了他所有的節奏和部署!

  抬起頭,瑞恩隻看到蘭斯轉身離開的背影,太陽的碎金穿透茂密的樹蔭灑落在那高大而挺拔的身影之上,猶如一幅絕美的油畫,令人窒息。可是,瑞恩隻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尖叫著,那種恥辱感幾乎將他淹沒,讓他無法呼吸。

  瑞恩緩緩站直了身體,看著蘭斯那逐漸消失在陽光之中的背影,模糊成一片光暈,冷透了的指尖終於開始徐徐回暖。

  如果蘭斯僅僅隻會用口頭威脅和肢體暴力的話,那麼這樣的蘭斯根本不足為懼,因為在好萊塢、在現代社會,這些恰恰是最無用的武器——規則,這才是真正聰明人的致命武器。不要忘記了,他可以用規則擊敗蘭斯一次,就可以再重複一次。

  “你說的不錯,這才僅僅隻是開始而已。”瑞恩的眼裏閃過一絲陰狠,即使是炙熱陽光之下都讓人打起冷顫。

  蘭斯大步大步朝前走去,內心的憤怒和悔恨啃心蝕骨,幾乎將他所有的理智都徹底吞噬殆盡。今天所有發生的一切都太過洶湧、太過迅速、太過凶猛了,即使這是第二次麵對如此情況,但信息量依舊大到難以消化——他剛剛才從2015年回到了2002年。而短時間之內就和瑞恩前後兩次交鋒,更是消耗了他所有的心力,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理智和冷靜,此刻完全灰飛煙滅。

  沐浴在陽光之下,蘭斯疾步行走,他甚至沒有精力去識別方向,隻是快步前行著,混亂一片的大腦沒有辦法做任何思考,隻是在酣暢淋漓地宣泄著所有的負麵情緒。一直等腦袋重新冷卻下來時,蘭斯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走出了墓園。

  站在原地,長長吐出一口氣,左手虛握了起來,大拇指在那筆直而修長的食指之上細細地摩挲著,片刻之後,蘭斯還是轉頭重新走了回去。不管如何,他今天都已經出席了葬禮,至少要對卡雷爾-賴茲表示出自己的敬意,更何況,他自己也是剛剛才經曆了重生的人,那種感同身受給了一個他必須留下來的理由。

  重新回到葬禮之上,蘭斯卻沒有看到喬治的身影,也沒有看到索菲亞的身影,隻是看到了瑞恩和大衛-O-拉塞爾(David-O-Russell)並肩而坐,不過,瑞恩這一次沒有注意到蘭斯的去而複返。蘭斯在角落裏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

  葬禮即將開始,所有人都陸陸續續地尋找位置安坐了下來,蘭斯身邊的位置也有一個人直接坐了下來,蘭斯還沒有來得及偏頭打招呼,對方的聲音就低低地傳了過來,“怎麼,看到心儀的女人了?要不要我上前為你要電話號碼?”喬治風度翩翩地落座,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優雅地宛若上世紀初的英倫紳士,左手則正在整理著右手的袖口,把襯衫的褶皺細心地疊好。

  蘭斯靜靜地坐在原地,偏過頭細細地打量著喬治。喬治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中,臉部線條頓時變得柔和起來,蘭斯眯起了眼睛,卻隻能在那一團璀璨的光暈之中隱約地看到喬治臉部的輪廓。不得不承認,喬治是一個很有魅力的男人。

  有這樣一種男人,五官分開來看並不帥氣,甚至不能算達到標準;身高、體重、身材、學曆、工作、經曆之類的東西單獨拿出來說,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但是整體看起來,就擁有一種獨特的氣質和韻味,並且這種氣質還會伴隨著歲月的沉澱而逐漸發酵,就猶如最頂級的紅酒。

  喬治就是這種男人,皺紋的滄桑就是他的魅力,即使是他嘴角依舊殘留著紅腫,甚至還比葬禮開始之前更加明顯了一些,但是他的優雅依舊如此迷人,令人很容易就忽略了他的狼狽。

  蘭斯將雙手放進了口袋裏,輕笑了起來,“對於女人,我不太確定,我能否相信你。”潛台詞就是:喬治對女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如果喬治去要電話號碼,估計那個女人就愛上喬治了。

  一句簡單的話語,讓喬治也不由笑了起來,那迷人的笑容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兩個人四目交接,其間激蕩的默契看起來就像是最要好的朋友一般。旁邊正在尋找作為的人都忍不住側目,紛紛朝兩個人打起了招呼,就連梅麗爾-斯特裏普都走了過來,調侃了一句“這可不是能夠經常看到的畫麵”,讓人忍俊不禁。

  “所以,你今晚的約會定下來了嗎?”蘭斯也把同樣的話題拋了回去,潛台詞是詢問喬治今天在葬禮上的“收獲”。

  喬治輕輕聳了聳肩,“我今天的狀態似乎有些不好,看來隻能等待下次機會了。”說完,喬治還抿了抿唇瓣,下巴那一處紅腫就立刻扯動起來,暗示著實是再明顯不過了——“都怪你”,這句調侃讓蘭斯微微扯了扯嘴角,卻沒有回話。

  喬治似乎也不在意,緊接著就轉移了話題,“所以,上次你說的那件事,你做出最後決定了嗎?”喬治轉過頭,認真地看向了蘭斯,滿眼裝滿了真誠,滿臉寫滿了誠懇,就好像是一個至交好友,恰到好處地表達出了自己的擔憂。

  打量著眼前的喬治,蘭斯卻是突然好奇了起來,眉宇之間就多出了一抹玩味,似乎看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物件一般,“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到的?”睜眼說瞎話,表麵假裝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卻微笑著在背後給自己捅刀子。

  這甚至比瑞恩還要讓人不寒而栗。

  蘭斯集中了所有注意力注視著喬治,他可以看到喬治麵部表情的每一個細節,但他卻失敗了,他沒有看到任何破綻。喬治的眼睛裏流露出明顯的疑惑,眉頭略微往中間靠攏了一下,就好像是用儀器精準算計出來的表情一般,“什麼?”準確無誤地表達出了他的疑惑不解,卻沒有絲毫泄露內心的真實情緒。

  在喬治演藝生涯的後期,許多人都認為他將會成為一名出色的政客,而他自己也有如此意願,希望成為繼羅納德-裏根(Ronald-Reagan)、阿諾德-施瓦辛格(Arnold-Schwarzenegger)之後文娛明星跨界政壇的又一成功案例。現在,就可以看出些許端倪了。

  思緒也僅僅隻是在蘭斯的腦海裏一閃而過罷了,他隨即就展露出了笑容,“你的記性。我是說,你的記性真的很好,我幾乎都已經忘記那件事了,但你卻依舊記得。”

  喬治露出了謙虛的表情,右手卻是輕輕拍了拍蘭斯的手臂,通過肢體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安慰,“不是我記性好,隻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你一時間沒有理清思緒而已。即使我不提醒你,那惡心的人/渣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不是嗎?”

  說話間,喬治的視線再次投向了坐在前排的瑞恩,意有所指。然後喬治就又再次轉頭看向了蘭斯,那輕柔的語氣裏帶著一絲溫暖的關切,微蹙的眉宇淡淡地寫著“我是為你著想”的擔憂,“在我看來,你不如選擇放手,徹底把這段曆史揭過,拋在腦後,然後重新開始。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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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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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一 複興籌碼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上一世,李瑾剛剛穿越過來之後,懵懂糊塗之際被狂喜衝昏了頭腦,努力消滅自己的存在感,所以並沒有真正加入到葬禮之中,沒有和瑞恩交鋒,沒有和索菲亞交談,也沒有和喬治對話。

  但是離開了葬禮之後,在洛杉磯短暫停留的那段時間,喬治的確是一個稱職的朋友,不僅幫助李瑾迅速“把握”住了狀況,而且幫助解決了不少問題。比如說,離開洛杉磯前往紐約發展,就是受到了喬治的啟發;比如說,斬斷身後所有的糾葛,一勞永逸,把身上的“債務”都甩掉,這也是喬治的友情建議。

  所以,即使到了紐約之後,他們也還是保持了聯係。李瑾一直把喬治當做了他兩世人生之間的一座橋梁,銘記過去,展望未來。更何況,喬治-克魯尼——大名鼎鼎的喬治-克魯尼,對於好萊塢明星的崇拜和不可為外人道的虛榮心,更是讓他和喬治始終保持了友誼。

  伴隨著時間的推進,喬治的真麵目才一點一點顯露出來。

  多年之後,李瑾真正成為了蘭斯,這才知道,喬治偷走了“晚安,好運(Good-Night,and-Good-Luck)”這部作品的創作版權,據為己有,並且自導自演,在2005年上映之後,贏得了一片好評,在第七十八屆奧斯卡之上,贏得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最佳原創劇本、最佳攝影、最佳藝術知道等六項提名!

  但事實上,“晚安,好運”的劇本最開始是蘭斯的創意和想法,並且由蘭斯撰寫了框架和開篇。後來,蘭斯和喬治談起了這個劇本,猛然發現兩個人都對於新聞事業有著執著的熱情,兩個人一拍即合,聯手撰寫了這個劇本。

  不過,劇本完成之後,卻因為題材過於沉悶而深刻,但劇本的核心思想又十分複雜而細膩,即使西洋鏡影業可以投資拍攝,一時間也尋找不到合適的導演,所以劇本就暫時擱置了下來。

  誰也沒有想到,這一耽誤就是四年時間,而世界也已經翻天覆地了。蘭斯不僅離開了西洋鏡影業,而且他的皮囊之下也更換了一個靈魂,所以“晚安,好運”的劇本就這樣被他遺忘了。隨後,喬治就順理成章地成為了這部作品的創作者!

  蘭斯曾經到美國版權局去調查過,“晚安,好運”的創作版權登記人就是喬治-克魯尼,注冊時間赫然是2002年,就在他離開西洋鏡影業的第二天。

  所以,事情早就已經無法挽回了。

  腦海裏的回憶刹那間閃現,轉眼就又沉澱了下去,蘭斯看著一臉誠懇的喬治,扯起嘴角笑了笑,“我不確定,我在想,也許我應該留下,至少我的手裏還有籌碼,這樣才具備和瑞恩對抗的資本,不是嗎?”

  其實蘭斯根本不知道喬治所說的東西是什麼。上一世,他們就曾經進行過這樣的談話,不是在葬禮上,而是在一次午餐上。當時李瑾害怕露出馬腳,就沒有過多詢問,而且他一心想著快刀斬亂麻,把所有麻煩都解決掉,於是他接受了喬治的建議,在一份合同上簽了字。

  拿到合同時,他也簡單閱讀了一下,隻是繁瑣的法律條文對於他這個門外漢來說無異於天書,大約是轉讓幾部他就連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作品的改編版權。所以,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白紙黑字了。

  但是這一次,蘭斯決定改變策略,他需要重新掌握主動權。

  喬治有些意外地看著蘭斯,眉宇之間的驚訝並沒有掩飾,“我以為你已經決定離開洛杉磯,前往紐約了。”蘭斯隻是淡然地微笑著,那深邃的眼眸顯得意味深長,卻讓人捉摸不透,喬治轉頭朝瑞恩的方向看了過去,“是不是剛才那個混蛋又和你說了什麼?我告訴過你,他是絕對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他就像是瘋狗一樣,緊咬著你不放!”

  “所以,你是說,他搶了我所有的一切,我就應該乖乖地認輸,然後讓他繼續得意下去?”蘭斯微微挑起了眉毛,眼神裏露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和憤怒。

  喬治連連擺手,語氣也不由放軟了下來,“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眼底的無辜表現出了他身為好友的委屈,不過他並沒有得寸進尺,很快就換了一種語氣,“蘭斯,我的意思是說,你已經簽字了,合同已經無法修改了。所以,你應該對西洋鏡影業放手,徹底離開那裏,把所有羈絆都割斷。然後自己重新開始,重新成立一間公司,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闖出一片天,到時候,你就可以用你的方式把屬於你的一切重新奪回來。”

  那毅然決然的表情顯得有些悲壯,讓人感覺到,他身為好友,即使冒著觸怒蘭斯的危險,也依舊要實話實說。

  可喬治意外的是,蘭斯卻沒有憤怒,他反而是冷靜了下來,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表麵看來,蘭斯這是在思考喬治的建議,可是莫名地,喬治就覺得蘭斯的表情有些不對勁,可具體哪裏不對勁又說不出來。

  就在這時,蘭斯的眼睛突然就抬了起來,直接撞到了喬治的打量視線之中,那雙藍色的眸子迸發出探究的神采,彷佛可以窺視到喬治內心的真實想法一般,這讓喬治心底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但關鍵時刻,喬治還是沒有慌亂,而是露出一個微笑,眼底流露出疑惑的眼神,似乎在詢問,“怎麼了”。

  蘭斯看著喬治這完美的麵具,卻是不由有些感歎,嘴角的笑容就輕輕綻放了開來,“你說的對,我的確應該忘記過去,然後重新開始。”喬治的瞳孔微微閃了閃,可以感覺得到,他心底鬆了一口氣。

  蘭斯笑得就更加燦爛了一些,他不知道,原來他曾經錯過了如此多東西,“正是因為如此,我更應該把這些作品版權留下來,至少,我的新公司不會一開始就一無所有。我想這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喬治鬆的那一口氣直接就卡在了喉嚨裏,不知道應該吐出來還是咽下去,“不!”一句斬釘截鐵的反對就脫口而出,石破天驚,讓氣氛不由就僵硬住了。

  喬治的激烈反應可以看得出來,瑞恩對於蘭斯手上這幾部作品的改編版權是誌在必得,可是,為什麼呢?是因為瑞恩對蘭斯的眼光有絕對的信心——即使他從來不願意承認,他希望這幾部作品也能夠取得成功,所以希望搶過來;還是因為瑞恩希望對蘭斯趕盡殺絕,斷絕蘭斯所有的崛起希望?

  蘭斯仔細回憶了一下,可惜對於那幾部作品的印象依舊十分模糊,所以理由是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看來,喬治和瑞恩的背後聯盟遠遠比想象得要早,也遠遠比想象得要深,如果蘭斯沒有記錯的話,“晚安,好運”就是西洋鏡影業製作發行的。上一世,蘭斯錯過了太多,這一次,他要看得一清二楚。

  隨即,喬治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他甚至沒有猶豫的空隙,直接就把卡在喉嚨裏的那口氣咽了下去,然後略顯誇張地就將自己的驚訝表現了出來,露出了一副“你瘋了”的表情,“你確定嗎?那隻不過是幾部南美和非洲小說的改編版權而已,對你來說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南美和非洲的小說?

  蘭斯心裏微微點了點頭,在2002年的當下,好萊塢對於小說的改編熱潮還遠遠沒有達到巔峰,美國本土都還有諸多小說沒有改編,更不要說海外市場了。難怪上一世粗略翻閱時,感覺都是十分陌生的名字。

  那麼,如此說來,瑞恩對這些版權誌在必得,果然就是想要斬斷蘭斯所有的生路。那麼,喬治在對蘭斯窮追猛打的過程之中,又扮演了一個什麼角色呢?

  “難道你新開一間公司,就打算從非洲開始?”喬治舉起了自己的雙手,用渾身的肢體動作表達那種荒謬感,“而且,你還為了幾部西班牙語小說的改編權,和瑞恩他們繼續纏鬥下去?你知道他們不會輕易放手的,他們會不斷騷擾你、不斷打壓你、不斷糾纏你,一點一點把你現在僅剩的資本也消磨幹淨。你知道,這對於一家新公司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在新公司的發展前期,你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些麻煩了。”

  喬治的話語說完了,蘭斯卻沒有開口,這讓喬治有些不自在,就好像剛才那一番演講隻是廢話一般。那短暫的沉默讓氣氛逐漸尷尬起來,喬治不得不輕輕咳嗽了兩聲,拍了拍蘭斯的手臂,真誠地說到,“蘭斯,我是你的朋友,我無條件站在你這裏,無條件為你著想,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擊敗那群人渣,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我隻希望你從此和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不要再受到他們的騷擾了,真正地重新開始!”

  喬治真的是一個優秀的演講者,他懂得如何用最正確的語言來煽動情緒,也懂得如何用最合適的切入點來說服對方。

  蘭斯一直都知道這一點,隻是今天卻有了截然不同的體驗。這一次,蘭斯沒有讓喬治久等,他輕笑了起來,那一抹笑容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彷佛可以看到湛藍色眸子裏的波光粼粼,美妙得讓所有語言都失去了色彩,“當然,你說得對!”

  蘭斯的話語讓喬治懸起來的心髒終於落回了肚子裏,然後也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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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二 3次死亡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當然,你說得對。”蘭斯的話語讓喬治輕輕鬆了一口氣。

  雖然蘭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但是喬治卻可以感受到那種無形的壓力,說不清也道不明,他的後背甚至沁出了一層薄汗,這種感覺真的久違了。好幾次,喬治都產生一種錯覺,自己是在和巴裏-梅耶這樣的大佬對話,可是眨眼之間卻又看清楚了眼前的是蘭斯——嘴角帶著淺笑的蘭斯、眼底帶著脆弱的蘭斯、沒有任何攻擊力的蘭斯。

  喬治認為,肯定是因為自己昨晚沒有睡好。

  “從非洲開始,這是不行的,不過,從南美洲開始,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蘭斯隻是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點著下巴說到,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在喬治耳邊直接炸開了雷聲,這忽上忽下的過山車體驗直接就讓喬治所有的聲音和所有的反應都被掐在了喉嚨裏,可是蘭斯卻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喬治的異樣,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之中,“馬裏奧-巴爾加斯-略薩、加西亞-馬爾克斯、豪爾赫-博爾赫斯……南美洲大陸之上誕生了太多出色的文學著作了,我覺得十分值得挖掘。”

  經過喬治的如此一點醒,蘭斯真心地產生了一些興趣,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2015年時,非洲電影依舊是一片死寂,那片土地始終飽受戰亂、災難的折磨,令人歎息;可是南美洲電影卻已經強勢崛起,阿根廷、巴西、智利都出了許多佳作,墨西哥的電影人才更是成為了好萊塢不容忽視的一股力量。

  上一世,他沒有認真閱讀那份合同;也許仔細審視之後,說不定還真的能夠有所發現。

  蘭斯抬起頭看向了喬治,眉宇之間緩緩溢出了一絲自信和堅定,“也許這可以成為我重新開始的起點,對吧?”蘭斯那雙湛藍色的眼眸閃爍著點點星光,就彷佛是海豚在深邃廣袤的海麵之上輕輕躍起一般,他專注而誠懇地看向了喬治,彷佛在尋求喬治的肯定一般。

  喬治此時卻是直接被噎住了,腦海裏雜亂成一片,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愣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是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慌亂地點點頭,努力扮演好一位至交好友的角色。

  蘭斯卻對喬治的窘迫視而不見,眼底的笑容猶如星光灑落一般,蔓延到了嘴角,“我就知道你會支持我。”蘭斯輕輕拍了拍喬治的肩膀,那歡快的情緒似乎讓空氣都變得輕盈起來,“謝謝你,我的朋友,謝謝!”

  喬治此時卻有種吐血的衝動!

  此前兩周的時間,他花費了無數心力在鋪墊,讓蘭斯按照他的構想發展,描繪出一副恢弘壯麗的紐約藍圖。接下來,他隻需要在背後輕輕一推,蘭斯放棄這些作品的改編權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屆時蘭斯將會真正地與西洋鏡影業斬斷所有關係。

  可是,現在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事情急轉直下?為什麼畫風突變?這和他預期的情況完全是背道而馳!

  其實,喬治覺得瑞恩的這一舉動根本是畫蛇添足,因為那幾本小說即使改編成了電影也根本不可能成功,可是瑞恩卻堅持認為,絕對不能給蘭斯留下任何死灰複燃的機會。內心深處,喬治也知道,瑞恩還是害怕了,即使嘴巴不承認,但沒有人可以否認蘭斯挑選作品的出眾眼光,這也是西洋鏡影業能夠如此快速發展的重要原因。所以,喬治最終還是和瑞恩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但現在事情卻變得格外棘手。

  蘭斯已經做出了決定,如果喬治再一味地唱反調,一味地勸說把這些版權轉讓給西洋鏡影業,那麼蘭斯勢必會起疑心。一旦蘭斯識破了喬治和瑞恩的背後勾當,那麼未來的事情就不好辦了,這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喬治知道,未來時日方長,他不能這麼快就被識破,他必須堅守在蘭斯身邊。

  想到這裏,喬治就迅速做出了決定,他把已經湧到了口腔的那口老血硬生生吞了下去,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當然,這是我的任務。你知道,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是你堅定不移的支持者,隻要你願意,就放手去做吧。”

  “當然!”蘭斯朝喬治豎起了右手的大拇指,臉上的神情一點一點褪去陰霾,呈現出了久違的自信和燦爛,深邃的眼眸之中閃動著喬治所熟悉的信任和依靠。還好,自己反應及時,度過了這個危機,沒有被蘭斯看出破綻來,這讓喬治輕輕鬆了一口氣。

  隻是……看著蘭斯的笑容,這難以言喻的憋屈感又是怎麼回事?

  喬治默默地在心底狠狠握住了拳頭,終於再也忍不住,主動轉過頭看向了前方,抬起下巴指了指走上前的牧師,壓低了聲音說到,“看,牧師已經準備好了,葬禮就要開始了。”說完之後,喬治也不再等蘭斯的反應,就閉上了嘴巴,專注地看著前方,彷佛眼前的葬禮是一場精彩絕倫的歌劇表演一般。

  蘭斯緩緩地將視線從喬治身上移了開來,也同樣看向了遠方。來日方長,他和喬治之間的債務還有很多時間慢慢清算,今天不過是一個開始而已。至少,喬治今天做了一件好事,提醒了蘭斯那幾部小說改編權的事,也許,這微不足道的小事真的可以成為他東山再起的關鍵。

  收回了所有的思緒,蘭斯逐漸沉靜了下來,傾聽著牧師在前方的悼念詞,傾聽著貝琪-布萊爾悲痛欲絕的悼詞,重生以來的兵荒馬亂、措手不及、分秒必爭都煙消雲散,蘭斯第一次真正安靜下來,審視自己的過去、自己的現在,還有自己的未來。

  “事實是,我們都渴望被銘記,希望自己能夠成為曆史上不可取代的一份子,希望自己的名字被後人傳頌,即使我們離開了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依舊有屬於我們的痕跡。但卡雷爾卻說,沒有人可以永存。

  他說,一個人在一生會經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他斷氣的時候,從生理學角度來說,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時候,人們前來參加他的葬禮,懷念他的一生,從社會學角度來說,他死了;第三次則是最後一個銘記他的人把他忘記的時候,從情感角度來說,他才真正地死了。

  所以,卡雷爾說,他不需要眾多的愛慕者和崇拜者,他也不希望成為永垂不朽的偉人,他隻希望擁有一位——僅有的一位,能夠永久銘記他的人。他告訴我,他很幸運,因為他找到了。”

  貝琪說完這番話時,站在棺木旁邊泣不成聲,幾乎就連站都站不穩,最後還是在牧師的攙扶之下才沒有昏倒。蘭斯靜靜地看著陽光之下的貝琪,目光緩緩移到了旁邊的棺木之上,眼底翻湧著淡淡的苦澀。

  也許卡雷爾早就看透了這一切,就連他的葬禮之上,出席的人們都是各懷目的的,許多人都把這場葬禮當做是另外一個社交平台,而不是真正地前來悼念他的離世。不過,卡雷爾是幸運的,至少貝琪站在了他的身側。

  曾經,他擁有過一次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但是,他當時太過自以為是、也太過天真愚蠢,認為建功立業、創造曆史是一件如此容易的事;曾經,他認為夢想勝過一切,懷抱著一股沸騰的熱情,就義無反顧地低頭往前衝,僅僅依靠著夢想的信仰就可以照亮整個世界。但,他太過茫然懵懂、也太過識人不清,不僅忽略了割斷自己生命繩索的劊子手,甚至還把幫凶當做了自己的至交好友。

  所以,他錯過了。

  當他真正明白過來時,一切都已經太遲了,西洋鏡影業已經躋身好萊塢一線製片公司的中堅行列,喬治-克魯尼也成為了好萊塢金字塔頂尖的人物,他們都不是他一個人能夠對抗的——事實上,不要說對抗了,他們隻需要動動嘴皮,就可以讓他在紐約的演藝職業舉步維艱,暗無天日。

  其實,在最開始的時候,蘭斯還試圖分析出事情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太過獨斷專行,是不是自己太過強勢霸道,這才導致了友誼的分崩離析,希望能夠從自己身上尋找到這一切的根源;現在蘭斯明白了過來,也許他有錯,也許瑞恩、塔克、傑森也有錯,又或者也許他們都沒錯,但其實這些都不重要,因為在商場之上,沒有對錯,沒有友誼,隻有利益——絕對利益。

  在友誼和利益的交叉路口,在夢想和現實的交叉路口,他做出了他的選擇,瑞恩、塔克和傑森做出了他們的選擇,喬治也做出了他的選擇,然後各自承擔自己的後果。

  他錯了一次,絕對不會再錯第二次。他花費了一生的掙紮去承擔後果,而現在,輪到他們來承擔後果了。卡雷爾的葬禮,不僅埋葬了一位出色的導演,還埋葬了一個赤子熱忱、善良真誠的靈魂,還有那些曾經的夢想和信仰。

  葬禮結束之後,蘭斯再次走了上前,給了貝琪一個擁抱,送上了自己的祝福,然後這才順著人潮,緩緩離開了墓園。

  蘭斯再次回頭看一看那片墓地,棺木已經被放進了墓穴,周圍的人群已經全部散開,隻剩下貝琪形單影隻地站在墓穴旁,雙手緊緊地環繞在胸前,在肆虐的狂風之中搖搖欲墜。蘭斯知道,至少他還有一次機會來重新書寫自己的人生,去改變自己的結局,在他第三次人生的終點,當他的葬禮來臨時,那又會是一番什麼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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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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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三 理清思路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離開森林草地公墓,沿著四零五高速公路快速前行,車窗之外的建築物快速地後退著,那高低不平的天際線宛若一條奔騰不息的河流,在視線裏充滿活力地狂奔而去,間或可以看到連成一片的樹木闖入其中,鮮翠欲滴的綠色與清澈見底的藍色在透亮的河水之中暈了開來,大片大片的藍色、綠色與灰色撞擊在一起,融入稀薄的金色陽光之中,宛若梵高筆下的抽象畫,在視線之中傲然綻放開來。

  肆虐的狂風席卷而來,深深地呼吸這那清爽自然的氧氣,蘭斯這才有時間把剛才在墓園裏發生的所有一切都整理清楚:雜亂的夢境,第三次人生,與瑞恩針鋒相對,與喬治正麵交手,與索菲亞短兵相接……冷靜下來,細細地思考剛才所發生的一切,蘭斯這才意識到,自己終究還是太過心急了。

  重生之後,所有事情一窩蜂洶湧而來,以至於他失去了分寸。

  幹擾了瑞恩和巴裏的合作,這不是難事,考慮到華納兄弟的發展方針,再加上“迷失東京”區區四百萬的小成本,巴裏最終拒絕瑞恩的合作協議,這是可以預見的結果——因為這也是明智而正確的選擇。

  客觀來說,瑞恩還是太過謹慎了,“迷失東京”這樣的小成本製作,西洋鏡影業完全有能力挑起大梁,獨立製作,甚至是獨立發行。尋求大公司的合作,隻是在降低風險而已。當然,對於瑞恩來說,“迷失東京”還有戰略上的意義——與華納兄弟簽署長期合作協議,為西洋鏡影業贏得更加廣闊的發展空間。不過在蘭斯看來,“迷失東京”的題材和類型卻顯得分量太低了,即使達成了和華納兄弟的合作,這也隻會讓西洋鏡影業成為華納兄弟旗下的附屬製片公司而已,不是平起平坐的合作者。

  但反過來說,即使蘭斯成功破壞了瑞恩和巴裏的合作,但瑞恩完全可以自己製作“迷失東京”,或者和其他公司合作。一旦“迷失東京”取得成功之後,西洋鏡影業的口碑和聲望依舊可以節節攀升,為他們在好萊塢贏得更高的位置。

  所以,蘭斯剛才的舉動隻是著眼於當下,卻忽略了未來,“迷失東京”的項目始終是在瑞恩手中的,治標不治本。

  蘭斯的這一點考慮不周,緊接著就連鎖反應到了索菲亞-科波拉身上。

  蘭斯迫不及待地與索菲亞接觸,釜底抽薪,將“迷失東京”整個項目掌握在手中——最低的計劃是,蘭斯會不斷加深索菲亞對劇本的印象,讓索菲亞堅定不移地前往東京實地拍攝,並且對大公司的合作產生排斥感,這樣就可以與蘭斯此前的第一步呼應,讓瑞恩丟掉“迷失東京”的項目。

  這個想法是正確的,但蘭斯卻顯得太冒進了,不僅忽略了索菲亞的敏銳,也忽略了瑞恩的果決,更忽略了對全局的掌控。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索菲亞拂袖而走,而在索菲亞心底埋下懷疑種子的目標也沒有能夠達成,同時還讓瑞恩贏得了喘息的空間,接下來事情的發展更是脫離了蘭斯的控製。

  蘭斯清楚地知道,自己最不需要的就是衝動,因為衝動不能夠讓他取得任何優勢,相反隻會讓他變得更加狼狽不堪。所以,在再次麵對瑞恩時,蘭斯展現出了難以置信的冷靜和沉穩,著實是把瑞恩嚇出了一身冷汗。

  但,這還是不夠。歸根結底,他到底還是衝動了,情緒的波動和思緒的繁瑣讓他失去了分寸,一步冒進,就導致了棋差一招——還好,僅僅隻是一部“迷失東京”而已,至少不是一部“阿凡達”。

  雖然目前事情還沒有蓋棺定論,“迷失東京”的談判接下來依舊充滿了無數未知數,蘭斯還是可以再努力看看的,但他卻認為,不出意外的話,“迷失東京”還是會由西洋鏡影業來製作。蘭斯認識瑞恩十年了,他相信瑞恩有這個能力彌補剛才的意外——尊重自己的敵人,承認敵人的能力,這是擊敗敵人的第一步,蘭斯絕對不會小覷瑞恩的能力。

  如此一來,西洋鏡影業明年上映的作品之中,至少有兩部可以贏得影評人的肯定——除了“迷失東京”之外,“大象”也將取得不俗口碑,兩部作品都成為年末頒獎季裏亮麗的一道風景線,特別是前者,讚譽無數!

  換而言之,留給蘭斯的時間還有六個月到一年左右,他需要在這段時間之內為自己籌備到足夠的籌碼,才能在西洋鏡影業進一步發展之前,獲得與他們對抗的能力。

  時間太少了,太少了……六個月到一年,要知道,西洋鏡影業在成立之後整整一年時間裏,唯一的成就就是把“猜火車”帶到了美國,但是票房卻是徹頭徹尾的一個啞彈,沒有引起任何漣漪。西洋鏡影業發展到如今規模,足足用了六年時間,但現在他卻隻有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緊迫,真的太緊迫了!

  所以,他應該怎麼辦?自己開創一間新的公司?投靠華納兄弟這樣的大型電影製作公司?依靠自己對未來的先知能力,加入一間前途無限的獨立製片公司?收購一間製片公司,按照自己的想法投資拍攝電影?還是……幹脆直接攜帶一把衝鋒槍找上門?

  也許,喬治所提起的那些小說改編權可以成為突破口,不管他做出什麼選擇,決定以何種方式與西洋鏡影業展開對抗,優秀的作品都是不可或缺的武器。上一世,他根本沒有精力關注那些小說改編權;這一次,他的慧眼或許可以從中窺見機遇。

  他現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想要快點回家去把那份合同翻出來,然後把自己手上還握有的項目翻出來,仔細地搜尋一般……這種歸心似箭的想法猛然撞擊到了心髒之上,讓蘭斯愣了愣,隨即啞然失笑起來。他剛才還在說服自己不能衝動,可現在居然又一次犯了。即使他再著急,這幾分鍾時間也無法改變什麼——好萊塢畢竟不是一秒鍾就足以顛覆命運的股票市場。

  想到這裏,蘭斯長長吐出了一口氣,他現在還是太過緊繃了,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那都是明天北半球的太陽升起之後的事,那充滿無數未知的將來依舊是一張白紙,等待著被一一書寫。至少現在這一刻,他可以放鬆下來,享受著重生的喜悅和清醒,他重新獲得了機會,而這一次,主動權牢牢地握在他手上——他是絕對不會輕易放手的!

  一直到此時,蘭斯才有精力去欣賞眼前的城市風景,不一會,日落大道的指示牌就出現在了眼前,蘭斯下意識地就拐下了高速公路。緊接著,洛杉磯那具有標誌性意義的棕櫚樹、廣告板和吉他牌就出現在了視線之內,天使之城的炙熱和喧鬧撲麵而來。

  蘭斯總覺得有一點不對勁,但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等進入日落大道一會之後,蘭斯這才終於反應過來,他現在的住所在世紀城,所以他應該往南邊,走威爾榭大道或者聖莫妮卡大道,但是他卻沿著四零五高速往北邊走了——換而言之,他完全是南轅北轍了!

  蘭斯不由啞然失笑,看來他還是沒有完全適應從2015年到2002年的生活,就連自己家在哪裏都不記得了——不過也不能怪他,第二世時,他僅僅隻在世紀城住了不滿兩個月,然後就搬家去紐約了。

  思考之間,引擎就傳來了吭哧吭哧的雜音,車速明顯慢了下來,蘭斯看了看車前蓋,然後緩緩把車子停靠在了路邊,可是還不等他把車子完全停好,引擎就直接熄火了,整輛車子徹底拋錨。

  蘭斯前後看了看,打開車門走了下來,車尾歪歪扭扭地突出去一點,雖然有些突兀,但應該不會影響到主要道路上的通車;轉頭看向車頭,不等他打開引擎蓋,裏麵就已經開始冒煙了,這讓蘭斯站在原地很是無奈。

  簡單檢查了一番,蘭斯知道,這是沒有辦法依靠自己解決了,隻能找修車廠過來拖車了。這讓蘭斯有些鬱悶,先是回家卻開錯了方向,然後車子又直接拋錨了,真是運氣不佳。不過,仔細想想,今天應該是他運氣最好的一天才對——他重新站在了2002年洛杉磯的土地上,這著實是一個黑色諷刺。想到這裏,蘭斯就不由輕輕嗤笑了一聲。

  洛杉磯是一座沒有出租車的城市——準確來說,如果想要使用出租車,必須打電話預約,在街頭臨時攔到出租車的幾率是很小的。蘭斯想了想,打開了副駕駛座前麵的抽屜,翻了翻,果然找到了一台摩托羅拉的翻蓋手機。

  現在雖然是2002年,但手機已經十分普及了,而且款式、尺寸、功能等等都已經十分齊全了。打開手機,看著電話簿裏的名字一陣愣神,這些名字是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那久遠的記憶在腦海深處輕輕回蕩。

  撥通了電話簿裏的第一個電話號碼,緊緊隻是響了兩聲,對方就接了起來,“你好,這裏是珀西-布蘭德利(Percy-Bradley)。”那聲音清冷而疏遠,宛若皎皎月光般灑落下來。

  多麼陌生的一個名字,陌生到蘭斯幾乎都要遺忘的一個名字;但聲音卻又如此熟悉,熟悉到五味雜陳在舌尖輕輕翻滾。蘭斯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些什麼,最後隻能是開口說到,“嘿,珀西,這裏是蘭斯。”

  簡單,卻錯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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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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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四 滂沱大雨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珀西-布蘭德利,蘭斯在西洋鏡影業的第二助理。

  其實,蘭斯和瑞恩徹底撕破臉的那次爭吵之後,蘭斯陸陸續續開始暗地聯係自己在西洋鏡影業的親信,試圖重新組建出一個團隊,再次出發。但殘酷的現實卻再次給了蘭斯狠狠一擊,隻有珀西回應了蘭斯的邀請,義無反顧地遞交了辭職信,當天晚上就過來找蘭斯了。其他人都以各式各樣的借口推脫了。

  除了苦笑,蘭斯也別無他法。西洋鏡影業是蒸蒸日上的製片公司,前途一片光明;而他一無所有、孑然一身,一個光杆司令想要重新打下一片江山,談何容易。他無奈,他憤怒,卻沒有辦法指責那些人——因為他們也僅僅是打工者。

  蘭斯出席卡雷爾的葬禮,顯然就是為了東山再起;但可惜的是,在這場葬禮上,李瑾代替了蘭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李瑾來到紐約開辟一片嶄新的天地,而珀西則被留在了洛杉磯。

  事實上,後來珀西還前往了紐約三次,拜訪了蘭斯。但是當時李瑾卻顯得不太熱情,僅僅隻是勉強應付了過去。在那之後,珀西也就銷聲匿跡了,等李瑾融合了蘭斯的記憶時,卻再也找不到珀西了。

  對於珀西,蘭斯內心始終帶著一份愧疚。

  時隔十年之後,再次聽到珀西的聲音,感慨萬千之餘卻是五味雜陳,一時間根本難以表達。可是,電話另一端的珀西卻沒有這樣的隔閡,他的回答緊隨而至,“蘭斯,葬禮結束了嗎?所以,收獲怎麼樣?”聲音裏的清冷悄然消失,語調之中都帶上了一絲輕快。

  蘭斯的左手微微收緊了起來,大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食指,腦海裏翻滾的思緒這才緩緩沉澱了下來,“有些複雜,電話裏一時間說不明白……”

  “那就回來之後再詳細說吧。”珀西滿不在乎的聲音打斷了蘭斯後麵的話語,這也算是為蘭斯解圍了,讓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正當蘭斯準備和珀西說車子引擎報銷的事,珀西的聲音就緊接著從聽筒另一端傳了過來,“對了,我今天整理了一下所有的資料,目前還沒有整理完——上帝,你真應該好好整理一下了。不過,目前還是收獲不小,我發現你名下有好幾部小說的改編版權,也許這可以成為我們接下來發展的方向,不過我仔細閱讀了一下那些小說名單,葡萄牙語、西班牙語、法語……都是一堆莫名其妙的東西,真不知道你是抱著什麼想法買下這些版權的。

  然後就是……”

  “停……停!”蘭斯發現,珀西的話語就像是滔滔江水一般,連綿不絕,他幾次嚐試想要插話都根本插不進去,而且發現珀西居然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蘭斯不得不出聲打斷了珀西。

  電話另一端珀西總算是停了下來,蘭斯抬起手摸了摸左邊的眉尾,斟酌著自己應該如何開口,但最後他還是決定單刀直入,把所有的客套和虛偽都砍掉,“我的車子拋錨了,引擎犧牲了,我需要你開車過來接我。然後再打電話給修車廠——我手機就快沒電了。”

  珀西稍微停頓了一會,確定蘭斯沒有其他事要交代了,這才開口,“行,沒問題,你現在在哪裏?”

  蘭斯左右看了看,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標誌性建築,“我剛剛從四零五下來,現在在日落大道上,靠近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這裏。”

  珀西不由愣了愣,那是蘭斯家所在地截然相反的方向,不過他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吞了下去,“我現在過去,估計二十分鍾以後到。”

  掛斷了電話,蘭斯隨手就想把手機放進口袋裏,低頭一看才意識到,他今天穿的是定製西裝,褲子口袋不適合放手機,連帶著蘭斯又摸了摸上衣口袋,這才反應過來,他的口袋全部都是空的,所以他剛才一直試圖尋找巧克力或者糖果,卻始終沒有找到。

  甜食是李瑾一直沒有辦法戒掉的習慣,即使是成為蘭斯洛特之後也是如此。這些年,蘭斯早就已經習慣了隨身攜帶甜食,但現在重新回到了2002年,口袋裏自然是沒有了甜食,這讓他十分不適應。

  左右看了看,發現在前方三百碼的地方有一排商店,其中隱約可以看到一個“7/11”的商標。蘭斯從副駕駛座伸手過去,把車鑰匙拔了下來,抬腳就準備過去便利店,可是才走出兩步,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刹那間飛沙走石、風雲變色,就好像是時間機器開始運作了一般,幾乎讓蘭斯以為他又要穿/越了。

  可這一次明顯是蘭斯想太多,暴雨來襲!

  豆粒大的雨點轉眼之間就傾瀉而下,密集的雨點連成一片,漫天漫地都是水珠,彷佛置身於尼加拉瓜瀑布一般。果然是夏天,暴雨說來就來,毫無預警。前一秒還是豔陽高照,下一秒就已經天崩地裂。

  蘭斯完全措手不及,根據記憶快步走到車尾,打開後車廂,果然就看到裏麵躺著一把長柄雨傘,那鮮豔的大紅色格外顯眼。蘭斯也沒有時間細想,拿起雨傘就支撐了起來,雨傘之下的一方天地將他和暴雨隔離了開來,那密集的雨點聲砸落在傘麵上,彷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一般。

  支撐著雨傘,蘭斯就一深一淺地朝著便利店所在的方向邁開了腳步。

  滂沱大雨之中,層層疊疊的雲朵將天空遮擋得嚴嚴實實,就連一絲光亮都透不出來,雲層之後的金色太陽竭盡全力釋放著能量,勉強在那密集的烏雲邊緣勾勒出一道淺淺的金色,讓黑壓壓的烏雲變成深沉的灰色,就猶如一潑濃墨在清水之中緩緩暈開一般,那黑白灰的濃淡變化層層渲染,透露出一股恢弘大氣卻又纏/綿婉約的風韻。

  密集的雨滴從高空落下,地心引力將圓形的雨滴拉長細細的雨絲,宛若一副天然的門簾,將天空和地麵連接起來,那濃鬱的墨色伴隨著雨絲緩緩滲透下來,逐漸將大地也染成了一片暈開的深灰色。

  氤氳盎然的水汽在雨絲之間緩緩蔓延,將遠處的景色都隱藏在了厚厚的霧氣之後,彷佛整座城市都消失了一般,遠處的居民樓和綠化公園,近處的校園教學樓,都猶如神秘仙境一般,無緣得見。就連筆直的公路盡頭都在湧動著淺淺的霧氣,將視野縮到方圓三十碼之內。

  那瓢潑暴雨幾乎讓人產生一種天空破了一個大洞的錯覺,所有雨滴就猶如瀑布一般,毫無阻攔地傾倒下來。

  艾瑪-斯通(Emma-Stone)緊緊抱著自己的膝蓋,一臉懊惱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的暴雨,眼前的街道已經開始有積水了,根本就是寸步難行。回頭看了看身後的便利店,輕輕鬆了一口氣,至少她不用擔心餓肚子的問題。

  重新看向了眼前那片雨幕,彷佛就連一點空隙都沒有,然後,艾瑪就看到了那片紅色。

  在這層層雨幕之中,一把鮮豔欲滴的紅色雨傘在緩緩前行,那翻湧的色彩猶如地獄業火一般在暗無天日的世界裏熊熊燃燒著,雨滴不斷傾瀉在那片紅色之上,濺起一片朦朧的水霧,那被雨水不斷反複清洗的色彩變得越來越明亮,似乎就連周圍的水霧都被染上了那妖豔的紅色,支撐起一個小小的世界,在這宛若末日般的狂風驟雨之中緩緩前行。

  雨傘之下,高大而挺拔的身型猶如一棵青鬆,彷佛足以支撐起整個世界,雨水濺濕的黑色西裝褲猶如墨色一般勾勒出那修長的雙腿,堅定而沉穩地在那朦朧的墨色水霧之中緩緩前行,彷佛即使暴雨再洶湧也無法打亂他的步伐般。

  突然,一道閃電劈了下來,將整個天空劈成了兩半,猶如摩西站在紅海邊上一般,那蘊含魔力的咒語讓深不可測的大海緩緩撥開。緊接著,第二道、第三道閃電接連劈了下來,空氣之中的水汽都被炸了開來,投射著那銀色的光芒,刹那間將整個灰色世界點亮,讓人產生了一種時空被擊成了無數個碎片的錯覺,分崩離析的厚重和震撼伴隨著雷鳴聲宣泄而下,整個世界都開始地動山搖。

  可是就在這一片刹那芳華的光芒之中,那一朵紅色卻是如此耀眼,它就這樣不疾不徐地緩緩前行著,彷佛把全世界的顏色都彙集到了這裏,那亮麗而妖冶的色彩讓周圍所有的黑色、白色、灰色都陷入靜止,隻剩下僅有的紅色在翩然跳躍。明明隻有一種紅色,但卻斑斕得令人窒息;明明隻有一方空間,但卻在雨霧之間無止境地連綿了開來。

  艾瑪忍不住微微張開了嘴巴,驚愕地看著那片紅色緩緩靠近,就好像在親眼見證有人闖進了倫敦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般。艾瑪試圖看清楚那雨傘之下隱藏的身影,但她卻隻能看到一片濃厚的墨色,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雨傘越來越近了,便利店門口柔和的燈光穿透了繚繞的霧氣,一點一點將紅傘之下的麵容描繪了出來,堅毅的下巴曲線在朦朧的光暈之中染上了一點點柔和,薄薄的唇瓣輕抿著,鮮豔欲滴的紅色在水汽之中氤氳開來,那柔和的弧度勾勒出一抹驚心動魄的魅力,彷佛天地間所有色彩都消失不見了。

  腳步又更近了一些,然後艾瑪就猛然撞進了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色之中,深邃而廣袤,那揮散不去的憂鬱和迷惑猶如清晨灑落在海洋表麵碎金色的陽光一般,即使是漫天漫地的雨幕、即使是失去光亮的世界、即使是暗無天日的空間,也無法遮擋,迸發出一種堅強而脆弱、複古而優雅的致命吸引力。

  刹那間,心髒就停止了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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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五 懵懂蘿莉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那雙修長的雙腿走上了便利店的台階,然後把雨傘收了起來,那妖冶到驚心的紅色刹那間就被束縛了起來,囚禁在了那雙宛若竹節般的修長手掌之中,然後所有鮮活雀躍的色彩都平複了下來,整個世界都黯淡了下來,墨色的水霧迅速淹沒過來,讓周圍所有一切都陷入了無邊無盡的灰色之中。

  艾瑪的大腦徹底陷入了當機,根本沒有辦法進行思考。眼前的男人在狂風暴雨之中穿行,渾身上下已經濕了大半,那雙黑色皮鞋更像是兩艘小船一般,可是他看起來卻一點都不狼狽。不僅不狼狽,相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令人迷亂的魅力。

  黑色的西裝褲嚴嚴實實地貼在大腿上,上半身的白色襯衫也已經幾乎被打濕了,那薄薄的衣料貼身地包裹出那窄腰寬肩,半透明的襯衫更是勾勒出了結實勻稱的肌肉,模模糊糊可以看到胸肌和腹肌的線條,可是卻始終看不清楚,隻有忽隱忽現的線條伴隨著他的動作/春/光/乍泄。

  艾瑪隻覺得口幹舌燥,那種難以言喻的躁動讓她不知所措;下意識地抬起頭,然後就再次撞到了那片無邊無盡的湛藍之中,這讓艾瑪的臉頰刹那間飛上了兩朵紅暈,滾燙的溫度幾乎讓她恨不得立刻消失。可即使如此窘迫,她的視線卻依舊舍不得移開,隻是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蘭斯似乎也沒有預料到會在便利店門口碰到避雨的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小蘿莉,這讓蘭斯微微愣了愣,然後他就看到了那雙介於藍色和綠色之間的眸子猶如迷霧森林裏的精靈一般,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呆愣呆愣的模樣似乎是被自己嚇壞了。

  仔細想想,也有道理,這狂風驟雨的天氣之中,一個陌生人突然冒雨前來,這確實是有些反常。蘭斯有些窘迫地抬手摸了摸眉尾,嘴角勾勒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用調侃的語氣說到,“我不是外星人。”

  可是眼前的蘿莉依舊一臉懵懂茫然的模樣,似乎根本沒有理解蘭斯的幽默。蘭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打算再理會這個陌生的小家夥,左手放上了便利店大門的把手上,準備進去,不想卻聽到旁邊傳來一個呼喊聲,“嘿,帥哥。”

  艾瑪覺得自己應該可以一頭撞死了。

  男人嘴角那一抹調侃的淺笑直接就讓心髒再次停止了跳動,那宛若世界末日般的昏天暗地之中更是讓這一抹笑容刹那間成為了永恒,然後艾瑪就看到男人轉身準備離開了,一時情急之中,話語不經過大腦之後就脫口而出,“嘿,帥哥!”

  可是話語出口之後,艾瑪的意識就清醒了過來,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上帝,我到底幹了什麼!”然後艾瑪就看到男人轉過頭來,那濃密的眉毛之下有著一雙深邃的眼睛,此時那雙眸子裏帶著一點點疑惑。

  這個眼神讓艾瑪恨不得直接消失在原地,但更為可怕的是,她的大腦和身體都根本不受控製——她下意識露出了一個歉意的笑容,可是嘴角卻高高揚起,露出了一個花癡的笑容,“你很帥。”這是怎麼回事?“不是……我是說,你長得真好看。”上帝!

  男人的表情明顯頓了頓,眉宇之間的笑容就這樣緩緩溢了出來,一點一點地滲透到眸子裏,那湛藍色的眸子刹那間就被點亮了起來,彷佛整個世界都變得燈火通明;然後再一點一點地滲透到了嘴角,那無可奈何的弧度刹那間綻放出萬丈光華,好像時間和空間都在這一刻靜止了下來。

  男人沒有回答,隻是微微垂下了眼臉,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黑暗之中的光芒流光溢彩地滑過下巴曲線,那修長而密集睫毛之下的刹那溫柔就這樣永恒地定格在了艾瑪的眸子裏。等艾瑪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徑直推開便利店的大門,大步走了進去,然後大門再次關起來,留下一片呼嘯而過的風聲。

  “上帝!上帝!上帝!”艾瑪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她覺得自己可以消失了,徹頭徹尾地消失了。可就在艾瑪以為事情不能更糟糕的時候,她卻發現了一件更可怕的事實——她的嘴角居然……流口水了!流口水!

  蘭斯著實忍俊不禁,卻又有些無可奈何,他剛才是被一個小蘿莉調/戲了嗎?是這個世界發展得太快,還是他的思想太過落伍了?

  不過,這對於蘭斯來說僅僅隻是一個小插曲而已,他很快就拋到了腦後,在便利店的貨架之間穿行,熟練地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物品:拿了兩包彩虹糖和一包巧克力之後,他這才心滿意足地去結賬。

  結賬出來時,卻意外發現了小蘿莉趴在玻璃窗上的身影,然後跟隨著他的步伐轉過頭來,當他走出來時,兩個人的視線就撞到了一起。小蘿莉愣了愣,臉頰刹那間變得緋紅,慌張地轉過頭,站到了一旁的牆角,努力消滅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這一幕,蘭斯著實有些忍俊不禁,雖然他著實覺得這太過荒謬,他此時似乎不應該笑的,但他就是忍不住,嗬嗬地就輕笑了起來。轉頭看了看那假裝在數雨滴的小蘿莉,更是荒誕不羈,笑容就這樣徹底綻放了開來,在遮天蔽日的滂沱大雨之中,暢快地綻放了開來。

  那小蘿莉背對著蘭斯,一頭暗紅色的長發有些淩亂地耷拉在肩頭,因為雨水打濕了而變得狼狽不堪起來,亂糟糟地就像是剛剛從洗衣機裏爬出來一般;瘦弱嬌小的身軀幾乎就要被身上那件寬大的白色T恤壓垮,棉質的T恤被雨水打濕之後邋遢地往下拖拉著,與深藍色的牛仔褲粘在了一起,看起來就覺得十分難受,更不要說身後那個已經被完全濕透了的紅色書包,看起來就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般。

  這時,小丫頭偷偷轉過頭來,用視線餘光朝蘭斯所在的地方掃描,結果卻發現蘭斯正在用玩味的眼神看著她,這著實把她嚇壞了,猛地就轉過頭去,可是由於動作太大,結果整個人都搖晃起來,差一點都站不穩。那滑稽的姿態完完全全暴露了她試圖掩蓋的小動作,簡直就是弄巧成拙。

  蘭斯甚至可以看到小家夥雙手握緊成拳頭,懊惱地低下腦袋,鬱悶地咬著唇瓣,窘迫地低聲咒罵著。蘭斯那因為車子熄火和暴雨侵襲而稍顯陰霾的心情,刹那間就放晴了起來。

  “叮鈴鈴”,手機的鈴聲在雨聲之中沉悶地傳了過來,艾瑪聽到了那男人的聲音穿透了厚重的雨幕響了起來,“我在前麵一點的7/11這裏……就在正前方不到三百碼的地方……好,我在這裏等你……”

  艾瑪偷偷轉過頭,再次瞥了一眼,卻擔心被男人發現,很快就再次轉了回來。過了一小會,艾瑪就聽到男人的聲音再次傳來,“大雨短時間內是不會停的,你最好進去便利店裏麵避雨,不然會感冒的。”那沉穩的嗓音在沙沙作響的雨聲之中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就猶如撥動琴弦的指尖一般,輕輕在耳膜之上撥動著,心底的琴弦也無法控製地振動了起來。

  艾瑪有些好奇,男人到底是在和誰說話——他是在給女朋友打電話嗎?可是還不等艾瑪轉過頭,她就看到男人朝前邁開了步伐,沒有任何猶豫地走進了那層層疊疊的雨幕之中,可是這一次男人卻沒有撐著那把紅色雨傘,就連雙手上也都沒有看見。

  艾瑪下意識回頭看了看,然後就在便利店的門口看到了那把長柄紅色雨傘,但她根本來不及反應,又轉頭看向了前方。氤氳繚繞的霧氣越來越洶湧,可是那挺拔的背影卻始終沒有慌亂,不疾不徐地邁著步伐,就好像在萬裏晴空之下散步一般,雨絲編織起來的幕布用大師的筆觸描繪出那背影的模樣,就像是一幅傳世名畫一般,令人側目。

  一輛轎車在道路邊停了下來,那個身影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坐了進去。然後車子再次啟動,鑽進了大雨之中,僅僅不過幾秒鍾的時間,就徹底消失在那朦朧的雨霧之中,就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艾瑪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視線,再次回頭看向了那把雨傘,此時才意識到,剛才男人最後那句話是對她說的。她站在原地愣了愣,這才邁開了步伐,走到門口拿起了那把雨傘,忍不住就細細地用手掌去探索著,這是一個木質長柄雨傘,縝密的陣腳、紮實的傘麵和實心的木頭傘柄都顯示出這是一把高級手工雨傘。

  可惜的是,此時那妖冶的紅色彷佛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平靜而安寧地平躺在艾瑪的手心裏,根本無法掀起任何波瀾。靜靜地看著這把雨傘,艾瑪的眼睛裏不由就浮現出了那雙修長而有力的手掌,好像在觸摸到傘柄的那一刻,就可以賦予這把雨傘生命力,然後在世界末日的黑暗和蒼莽之中支撐起一片世界。

  傾盆大雨依舊沒完沒了,世界微縮成為一片屋簷,彷佛時空也凝聚在了這小小的屋簷之下,化作了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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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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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六 慧眼識珠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蘭斯從浴室裏走了出來,用浴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剛才渾身上下都淋濕了,回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去洗澡,抬頭往窗外看了看,暴雨已經轉成了小雨,天色也逐漸開始明亮了起來,從藏青色變成了淺青色。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下來,厚厚的雲層依舊沒有消散,原本還以為隻是雷陣雨,可沒有想到卻一直都沒有停。

  奶黃色的燈光讓整個室內都染上了一層溫馨的氣息,那無比陌生卻又帶著些許熟悉的裝潢無處不在散發著一種安心的氣息。原本蘭斯以為,他對於這裏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了,可是真正進來之後,每一個細節都是如此清楚,就好像始終都隱藏在腦海深處,不曾消失一般。

  其實,離開西洋鏡影業之後,蘭斯也不能算是一無所有,畢竟過去六年時間裏他還是取得了不俗的成績,雖然其中大部分收入又循環投資到了公司之中,可以隨時挪用的靈活資金並不多,但蘭斯在個人生活上卻沒有虧待自己。

  這間三室兩廳的公寓就是蘭斯個人名下的房產,位於群星雲集的世紀城。

  世紀城是洛杉磯的黃金地段之一,雖然價格比不上西木區、比弗利山莊之類的豪宅,但這裏位於城市的中心,距離比弗利山、好萊塢大道、伯班克等重要場所都十分近,對於電影產業來說可以說是得天獨厚的位置。所以價格不菲。

  位列美國五大經紀公司行列的創新藝術家經紀公司、國際創新管理公司的總部都在世紀城之內。除此之外,還有不少電影製片公司和娛樂相關產業公司都落腳於此——西洋鏡影業也是其中一員,這也是當初蘭斯在這裏購置公寓的原因——從公寓前往公司開車不過五分鍾距離。

  重新站在這個空間裏,蘭斯再一次感受到了“家”的味道,讓所有情緒都放鬆了下來。

  珀西安靜地坐在餐桌前,淺金色的頭發將將蓋住了耳朵,柔軟而輕盈地描繪出那棱角分明的五官輪廓,透露出一抹俊朗而清冷的氣質,如長劍出鞘般的眉毛被隱藏在奶黃色燈光的陰影之下,隻能隱約看到那疏朗的眉宇之間帶著一絲專注。看著桌麵上擺放著的那一堆零散的資料,他隻覺得兩眼發黑,根本不知道應該從哪裏開始入手。

  在好萊塢,對於製片人、經紀人來說,他們最寶貴的財產就是人脈和資訊——簡單來說,就是不為人知的內幕和秘辛,還有關鍵人物的全套資料以及相關注意事項,這是他們在激烈競爭中立足的資本。

  眼前這堆雜亂的資料就是蘭斯的“財產”,在蘭斯離開西洋鏡影業時,瑞恩就把蘭斯的電腦硬盤徹底格式化,所有資料都被清空了,即使想要恢複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就連這些紙質材料也被拿走了大半,剩下的這些被徹底打亂,根本無法理清思路,看起來就像是一堆廢紙般。

  珀西這幾天都在試圖重新把資料分門別類,可任務的困難程度遠遠超出想象。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抬起頭就看到了迎麵而來的蘭斯。蘭斯換了一件煙灰色的襯衫,整個人的氣質都柔和了下來,他一邊扣著襯衫扣子,一邊在餐桌對麵的位置坐了下來。

  珀西微微愣了愣,然後才指了指旁邊的咖啡壺,“你接下來有什麼計劃?‘迷失東京’打算再繼續爭取一下嗎?打聽索菲亞-科波拉的行蹤有些困難,但不是不可能的……”話說了一半,珀西就不由停了下來,隻見蘭斯倒了一杯咖啡,然後加了兩塊方糖,又倒了小半杯牛奶,珀西覺得頗為意外——以前蘭斯喝咖啡可不會如此甜。

  “‘迷失東京’的事情等會再討論,你先把那幾部小說的改編權,還有那份合同給我看一下。”蘭斯把咖啡放到了一旁,然後拿起了桌子上的那包彩虹糖,打開倒了幾顆在掌心裏,放進了嘴裏。結果卻看到珀西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手裏的糖果,他把糖果放到了珀西麵前,投去了詢問的視線。

  珀西這才回過神來,慌亂地擺了擺手,拒絕了蘭斯的好意,“對,小說改編版權。”珀西開始在四處搜索了一番,最後在桌角找到了目標文件,遞給了蘭斯,“這些資料都已經徹底亂了,許多重要內容都丟失了,這可是一個大問題。”

  看著滿桌子的混亂,蘭斯卻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至少你還搶出了一部分,我原本還以為,瑞恩早就把這些資料毀屍滅跡了。”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些資料的重要性,甚至可以說是無價之寶,所以瑞恩肯定不會輕易讓他把資料帶出來的。不過,資料是死的,人是活的,智慧和能力才是真正的無價之物,“你整理看看吧,有多少是多少,沒有的話也不用太過在意了。”

  說完,蘭斯就沒有再打擾珀西的工作,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手裏的資料上。

  珀西無語看了看眼前的男人,又看了看剛才蘭斯赤腳經過的地麵上留下一串長長的水印……他試圖忽略那明顯的水印,靜下心來投入工作,可是視線餘光卻總是看得到,感覺整個人注意力都分散了,糾結了一會,瞥了一眼全神貫注的蘭斯,最後還是站了起來,從廚房裏找來一塊抹布,開始忙碌起來。

  簡單翻閱了一下,蘭斯發現,他手上握有的小說改編版權居然有六個,這著實是出乎意料的。要知道,這些小說版權都是在李瑾穿/越過來之前買下的,不管小說的質量如何,這一份眼界就值得讚揚,難怪蘭斯能夠在最開始就看出“哈利-波特”的價值。

  蘭斯把最上麵的三本小說都翻開來仔細閱讀了一下故事梗概,避免再次犯上一次的錯誤,錯過了有價值的作品。不過結果卻失望了。

  首先必須承認的是,蘭斯眼光確實獨到,他先是在南加州大學就讀了英語語言文學和哲學專業,其後在劍橋大學學習了西班牙語和法語專業,之後還進入英國皇家戲劇藝術學院學習,對於語言和文學藝術的敏銳度高人一籌。

  蘭斯剛才閱讀的這三本小說都有一個共同點,文學性和社會性都值得細細琢磨,其中一本小說叫做“混亂人世”,講述了處於劇烈的社會變動時期的坦桑尼亞青年一代的生活,不僅講述了主人公短暫而轟動的一生,而且詳實地描寫了坦桑尼亞的當地生活。頗有一些簡-奧斯汀(Jane-Austen)的風範,但卻具有鮮明的非洲風格。

  可是這三本小說還有一個共同點,改編難度太大,拍攝難度更大——目前整個東非的政權問題依舊動蕩不安。至少在蘭斯記憶之中,一直到2015年也沒有人能夠成功地搬上大屏幕。

  緊接著又閱讀了第四本,但還是失望收場。也許是此前期望太高,所以現在失望就比較明顯。蘭斯覺得腦袋開始有些腫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點燃一支香煙,準備繼續閱讀第五本小說,可是想了想,蘭斯把第五本小說又放了回去,翻找了一下,把那份合同拿了出來。

  這份合同是西洋鏡影業擬定的,法律條文對於蘭斯來說依舊是天書,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主要內容就是說,蘭斯將他手上的六部小說改編權以十五萬美元的價格轉讓給西洋鏡影業。十五萬美元,粗略看來,這著實是一個低廉的價格。

  可是,如果考慮到蘭斯和西洋鏡影業的處境——在2002年的好萊塢改編非洲和南美洲的小說,確實是一個不可能的任務;更何況,蘭斯單槍匹馬,而西洋鏡影業則是二線製片公司,這些改編權在西洋鏡影業手上才更加能夠體現價值。那麼,十五萬美元就是一個慷慨的交易了。

  做一個橫向對比,當初蘭斯以二十五萬美元的價格,成功拿下了“哈利-波特”係列作品的電影改編版權;而後瑞恩和塔克則將改編權以七十五萬美元的價格賣給了華納兄弟;隨後華納兄弟又以三十萬美元的價格,從J-K-羅琳(J-K-Rowling)手中將係列作品的商業化權、專利使用權打包購買了下來。

  如此說來,這份合同的交易金額確實可以算是大方了。可以看得出來,瑞恩為了讓蘭斯心甘情願地出手,確實花費了大力氣。

  蘭斯已經開始認真思考,他是不是應該簽了這份合同——至少,這樣他就可以有十五萬美元的活動資金——反正這六本小說在短時間內都不具備改編的價值,還不如用來套現。不過,對於拍攝電影來說,十五萬美元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更何況這筆收入他還必須納稅。

  跳過了那些繁瑣的法律條文,蘭斯尋找到了關於六本小說的詳細條款,一一閱讀了下去,然後蘭斯的視線猛然就停了下來,一個名字映入眼簾,“神之城”,這讓蘭斯整個人猛然就坐直了身體,全身的細胞都被調動了起來。

  蘭斯認真確認了一下“神之城”的相關條款,裏麵卻沒有找到自己需要確認的內容,於是把合同丟到一遍,在旁邊翻找了一番,在最下方找到了這本小說。蘭斯連忙翻開來細細查閱。

  “神之城”,作者保羅-林斯(Paulo-Lins),巴西小說!

  刹那間,全世界的燈火都點亮起來,腦海裏的一陣狂喜洶湧而來,這就是他一直在苦苦尋找的,這就是他此時此刻最需要的,這就是他內心所渴望出現的!他發現了一座寶藏!“神之城”,這本小說後來名揚全球,改編成為一部赫赫有名的電影——“上帝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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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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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七 犯罪小說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當人們提起巴西時,腦海裏會浮現出許多詞彙,色彩、桑巴、足球、沙灘、美女、悠閑、自得其樂……諸如此類,碧海藍天、熱情奔放的巴西成為了南美洲大陸最獨特的一道風景線;“狂歡節之都”裏約熱內盧更是展開了友好的雙臂,擁抱來自世界各地的人們,巴西人說,“上帝花六天時間創造了世界,第七天創造了裏約熱內盧”。

  但隻有真正抵達過這片土地的人才知道,這絕對不是巴西僅有的麵貌;隻有真正在這片土地生活過的人才知道,隱藏在這片熱情土壤的背後,還有深入骨髓的黑暗。動蕩不安的黑幫暴力、明目張膽的毒/品交易、黑白雙方的狼狽為奸、肮髒不堪的貧民生活……距離裏約熱內盧的碧海藍天僅僅幾條街之隔,就有一片社會底層的貧民窟,幾乎每一天犯罪都在這裏上演。

  保羅-林斯所創作的這本小說“神之城”,講述的就是裏約熱內盧城市內部一片叫做神之城的貧民窟的故事。出身於貧民窟底層的保羅,花費了八年時間進行采訪,並且收集毒/品交易的相關資料,前後一共耗費了十年時間才完成了這本小說。其真實性、深刻性、反思性,都得到了熱烈的追捧,成為了巴西最暢銷的小說之一。

  其實許多巴西人,乃至於在裏約熱內盧生活了多年的當地人,都被這本小說震撼到了。

  人們總是如此,局限在自己的生活圈子裏,以為對自己周遭的世界已經有了足夠的了解,但事實上,中產階級的生活還是與社會底層之間有一定的隔閡,所謂的國家、法律、公民、教育、前途和未來等等一切都僅僅隻是抽象的概念而已。

  “神之城”這本小說就是如此,深刻地揭示了巴西社會的種族隔離、血腥暴力、教育缺失等殘酷的現實,日益加速的社會分裂更是讓暴力犯罪都成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強烈衝擊了諸多中產階級的思想觀念。

  改編自“神之城”的電影“上帝之城”就是這樣一部特別的電影,它的主角不是某個特定的人物,而是這片叫做上帝之城的貧民窟,講述了這整片區域的一段曆史,講述了在這裏發生的幾十個糾纏不清的故事,展現出一個全新的、從未有人涉獵過的領域,真實而殘酷。

  “上帝之城”在上映之後,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僅複興了巴西電影產業,與“中央車站”一同成為了巴西電影的代表,揚名全球;同時還讓人們對巴西混亂形勢的社會根源有了一定的認知,在巴西國內引起了廣泛而深遠的轟動。

  在第七十六屆奧斯卡之上,“上帝之城”以外語片之姿入圍了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攝影、最佳電影剪輯等四項提名。可惜的是,由於上映時間的關係,錯過了最佳外語片的截止報名時間。人們普遍認為,如果不是因為如此,這部作品才是當年最佳外語片的最有力爭奪者。

  除此之外,令人扼腕的就是,“上帝之城”在北美上映時,宣傳並不到位,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而後又錯過了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的提名,導致票房未能更近一步,僅僅隻收獲了七百五十萬美元。雖然這一成績比起電影區區三百三十萬的投資來說,已經十分出色了,但比起電影後來在錄像帶市場的表現,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互聯網時代興起之後,最能夠體現出觀眾權威和粉絲力量的互聯網電影資料庫(IMDB)為“上帝之城”正名,這部作品的評分高達八點六分,在IMDB最具權威的兩百五十佳片榜單之中,十餘年時間裏高居前二十名,牢牢占據著非英語電影的頭把交椅!

  此前,蘭斯抱了一點點希望——希望能夠在這六部小說之中尋找到一個合適的項目,成為他重新開始的平台,但沒有想到,他卻挖到了一個金礦!貨真價實的金礦!

  如果說“迷失東京”是一部佳作,那麼“上帝之城”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一部經典!

  以“上帝之城”作為蘭斯東山再起的作品,著實是再合適不過的選擇了,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當然,最好的情況是,蘭斯將“迷失東京”也搶到手上,然後獨立製作“上帝之城”,但蘭斯也知道這太貪心了。不要說瑞恩絕對不會對“迷失東京”輕易放手,即使蘭斯成功地虎口奪食,以他現在的資金和資源來說,同時製作兩部作品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迷失東京”和“上帝之城”之中二選一的話,蘭斯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而現在蘭斯手裏就牢牢地握著“上帝之城”的改編版權,這絕對可以是瞌睡就遇上枕頭了。

  按耐下有些過於興奮的想法,蘭斯仔細翻了翻“神之城”這本小說的相關資料,然後發現,他在1998年就買下了小說的改編版權——當年他們把“中央車站”推向了北美市場,取得了巨大成功,於是蘭斯就順勢說服了保羅,拿下了版權。不過,蘭斯一直沒有尋找到合適的編劇來進行改編工作。

  “上帝之城”是一部具有鮮明巴西特色的作品,能夠勝任這一份工作的編劇,必須對巴西文化、政治、經濟、格局等多方麵都有深刻了解,同時還需要對小說背景年代和所用語言都有深刻的認識。但這又談何容易?

  後來,蘭斯自己開始嚐試劇本改編工作。蘭斯在劍橋大學學習的是西班牙語專業,對於西班牙語係的文學和文化進行了深入研究,甚至還研究了一些拉丁語。雖然巴西說的是葡萄牙語,但蘭斯還是決定嚐試一下。

  不過改編工作著實太過龐大,過去三年時間裏,蘭斯每年都會抽出一到兩個月的時間到裏約熱內盧居住,一方麵可以和原著作者保羅麵對麵交談,另一方麵可以融入當地的生活,最重要的還是可以親自到上帝之城去考察。

  盡管如此,劇本的改編工作依舊沒有完成。資料之中隻找到了劇本的半成品。這份半成品被夾在一本筆記本之中,僅僅完成了三分之一,不過筆記本之中密密麻麻的筆記資料卻足足耗盡了整個本子的三分之二,可以看得出來,蘭斯對於這個劇本的重視和認真。至於劇本的質量……還需要詳細閱讀一番才能得出結論了。

  蘭斯拿著筆記本,一時就有些發愣。他忍不住就開始思考,如果上一世他沒有穿/越過來,蘭斯是不是有重新崛起的機會呢?即使有瑞恩的打壓,即使有喬治的背叛,即使有蘭斯自己的不諳世事,但……

  “找到寶藏了嗎?”珀西的聲音打斷了蘭斯的思緒,他點了點頭,把“神之城”的小說遞給了珀西,“我覺得這個小說十分有潛力。”

  珀西接過小說翻閱了起來,提問卻沒有停下來,“那麼你決定好了嗎?到底是自己重新開一間製片公司,還是和大製片廠合作?”珀西抬起頭看了蘭斯一眼。

  今天離開墓園之後,蘭斯自己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他想過無數可能,綜合來看,與大製片廠合作是最合適也是最便捷的辦法。畢竟,蘭斯現在自己重新開一間製片公司,短時間內想要追趕西洋鏡影業,絕對不是一個容易的任務;而伴隨著西洋鏡影業的快速崛起,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雖然和大製片廠合作,勢必會束手束腳,但從短期利益來看,卻是最簡單的選擇。

  現在“上帝之城”劇本又出現在眼前。

  這部作品的拍攝絕對不輕鬆,首先它勢必要到裏約熱內盧取景,這就涉及到了官方合作、跨國合作等棘手的問題;其次電影最好能夠到貧民窟之內實地拍攝,那麼當地的黑幫就首當其衝,更不要說周圍糟糕的治安和居高不下的犯罪率了。

  所以,如果想要拍攝“上帝之城”,尋求已經發展成熟的製片公司合作,這才是最明智的,而且最好是對海外拍攝有經驗的大型製片公司——否則抵達巴西之後兩眼一抹黑,這可不是好兆頭。

  但問題就在這裏,“上帝之城”並不是一部大型電影公司容易看中的作品。

  非英語片在北美市場的表現一直以來都很糟糕,截止到2002年為止,僅僅六部非英語作品的北美票房超過了兩千萬美元,其中取得了四千萬美元票房的作品隻有區區兩部,一部是中/國的“臥虎藏龍”,一部是意大利的“美麗人生”。

  另外,非英語片在頒獎典禮上的表現空間也十分有限——大部分作品都被歸納到最佳外語片去了,千軍萬馬都擠在一座獨木橋上,這是一個足以讓任何人頭疼的局麵。

  簡而言之,非英語片在北美的發展空間十分有限,回收的利益也十分有限,根本沒有大型製片公司願意花費精力。一般來說,隻有小型製片公司在發展初期才會不辭辛勞地在世界各地奔走,尋求機遇——西洋鏡影業當初就是這樣發展起來的。

  考慮到“上帝之城”的電影成本,雖然這部電影僅僅隻耗資了三百萬美元,但他現在根本就拿不出這麼大一筆現金。所以……這是一個棘手難題。

  蘭斯決定,先嚐試把劇本的改編工作完成之後再說,“先把籌碼握在手裏再說!”出人意料的回答讓珀西不由愣了愣,一時間居然沒有反應過來蘭斯話語裏的意思,隻是他卻看到了蘭斯眼底那自信的光芒正在閃爍著,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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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十八 著手改編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蘭斯盤著雙腿坐在窗台前,周圍堆滿著淩亂的白紙,一疊厚厚的雜亂紙張底下可以看到一台複古打字機的輪廓,那模糊的墨印隨處可見,更是增添了一絲混亂。蘭斯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四周的情況,雙手在空中毫無章法地揮舞著,時而突然停頓下來,陷入思考之中;時而又做出虛空扛著攝像機進行拍攝的模樣,試圖尋找更加合適的角度。

  撰寫劇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從來都不是,對於這一點,蘭斯有著清晰的認識。如果是上一世,沒有接受過正統劇本教育的蘭斯,即使才華橫溢,但想要完成劇本創作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晚安,好運”的劇本是蘭斯和喬治共同完成的,“上帝之城”的劇本花費了三年時間也隻推動了三分之一而已。

  但現在事情卻有了變化,重新獲得了新生的蘭斯擁有了更多的優勢和積累。撇開至關重要的人生經曆和社會閱曆不說,上一世,蘭斯在紐約的十三年生活收獲頗豐。

  蘭斯長時間混跡在外外百老彙、外百老彙,由於各種不同的原因——最主要還是經費的掣肘,想要在這裏進行作品創作,甚至更近一步讓作品贏得登台的機會,他們必須全能,從導演到編劇到演員,甚至就連道具、服裝、音樂等細致末梢的事情都需要親力親為。

  蘭斯不僅在實戰之中經曆了多年的曆練,而且還曾經在哥倫比亞大學的電影係旁聽過。

  大學的電影教育十分有趣,他們會以小組的形式,讓學生組建成一個劇組,然後共同完成學期項目。但與此同時,還會讓學生體驗不同崗位的知識——這一次在劇組裏擔任攝影師的職位,那麼下一次就會擔任導演的位置,再下一次就必須完成製片的工作。

  如此教育方式的目的不是讓學生全能,而是讓學生了解各個崗位的不同工作性質,最後讓學生尋找到最適合自己的位置。

  在重生之前,蘭斯和一批大三學生合作一個項目,他參與了導演和編劇的工作,這個項目在校園演出中獲得了巨大成功,從而贏得了在外百老彙登台演出的機會。所以,蘭斯即使同時兼任兩份工作,但依舊不願意輕易放棄。連續兩個多月,每天都隻有不到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也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心力交瘁以至於猝死,從2015年回到了2002年。

  即使如此,“上帝之城”的劇本改編工作依舊沒有那麼簡單。這個劇本最大的亮點就在於真實,還有節製。劇本的故事覆蓋了前後三個時代,牽扯到數十個不同的角色,信息量十分龐大,包含到一個電影劇本裏的難度之大超乎想象。

  蘭斯所要做的,不僅僅是將這些故事濃縮到一個劇本裏,同時還要濃縮得恰到好處。幸運的是,蘭斯在前兩世都看過“上帝之城”這部作品,留下了格外深刻的印象,這對於劇本改編工作有不小的幫助。

  在撰寫劇本過程中,蘭斯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就浮現出了那栩栩如生的畫麵,那種介於紀錄片和故事片之中的荒蕪、髒亂、真實、戲劇、淩厲,逐漸演變成為一個個電影畫麵——甚至是生活畫麵,撲麵而來,繼而幫助蘭斯繼續完成劇本的改編工作。

  全情投入工作之後,腦海裏其他雜亂的思緒都暫時被摒棄在外,他不需要思考西洋鏡影業的事,不需要思考“上帝之城”接下來的拍攝問題,也不需要思考接下來應該選擇何種方式東山再起,隻是一心一意投入劇本的創作。那種熟悉的熱情在血液裏緩緩流淌,甚至讓人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著實是一種享受。

  “蘭斯!”伴隨著一陣雜亂的開門聲,一個喊叫聲如同平地驚雷般,猛然炸響,在整個屋子裏激蕩著。

  “滾!”蘭斯就連頭都沒有抬,眉頭微微一皺,直接就吼了回去。

  劈裏啪啦,一陣雜物掉落地上的聲響讓人煩躁不已,“蘭斯,親愛的蘭斯!可愛的蘭斯!”那喊聲不僅沒有罷休,而且還變本加厲,用各式各樣的呼喚聲叫喊了起來,就好像在呼喚寵物貓一般。

  “滾開!”蘭斯滿頭黑線。

  那聲音似乎也憤怒了,直接就嘶吼了起來,“見鬼的蘭斯洛特!你他/媽/的在哪?”那聲音從客廳一路傳到了書房。

  蘭斯也暴走了,終於抬起了頭,思緒這才從“上帝之城”的故事之中脫離出來,就好像退出遊戲一般。被打擾工作,蘭斯心情十分糟糕,他正準備回頭看看到底是誰在搗亂時,身後就傳來了那爽朗的笑聲,“哈哈,你在這兒!”那震天響的笑聲猶如驚雷,震得蘭斯耳膜嗡嗡直響。

  蘭斯才回頭,一個黑影就直接壓了下來,一隻毛茸茸地棕熊直接就從背後抱住了蘭斯,然後把他一把抱了起來,再狠狠地放到地上。蘭斯甚至就連疼痛都來不及反應,更不要說反擊了,然後就感覺到那猶如蒲扇般的大手狠狠地在他腦袋上蹂躪著,幾乎要把他肺部裏所有的空氣都擠出來一般。那爽朗而戲謔的笑聲更是彷佛擊打擂鼓一般,連綿不絕地攻擊著蘭斯的耳膜。

  “高文-施特雷洛(Gawaine-Strelow)!”蘭斯此時才終於反應過來,咬牙切齒地喊著。原本蘭斯還準備要給對方狠狠一擊,但明白了來人到底是誰之後,蘭斯就直接放棄了抵抗,乖乖地坐在原地,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和一名現役的職業橄欖球員比擒抱?蘭斯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勝算,放棄才是最明智的。

  來人歡快地蹂躪著蘭斯的頭發,但很快就發現蘭斯根本不抵抗,這頓時就沒趣了,“小家夥,你怎麼不反抗了?這樣多沒意思,好像我在欺負小朋友一樣。”

  蘭斯一臉淡定地說到,“我正在考慮,一會打電話和西奧說說這件事。”

  聽到“西奧”這個名字,高文立刻就像觸電一般直接跳了起來,不僅鬆開了蘭斯,而且還笨手笨腳地開始幫蘭斯整理發型,一臉討好地笑容坐到了蘭斯的麵前,“可愛的蘭斯,英俊的蘭斯,善良的蘭斯,你不會告訴西奧的?對不對?對不對?”

  站在蘭斯麵前的男人,一頭深褐色的長發被隨意挽成了一個丸子頭,但卻絲毫不會顯得女氣,相反,透露出一股狂野的性/感和霸氣,下巴粗糙而雜亂的胡渣修飾著那略顯可愛的娃娃臉,雜亂而粗獷的眉毛之下有一雙炯炯有神的深藍色眸子,搭配那高大而健壯的身材,那強烈而野性的運動員氣質撲麵而來。

  這就是蘭斯的三哥,高文。

  蘭斯三歲的時候父母雙亡,由於沒有近親可以領養,所以他被送到了兒童福利局,之後在寄養家庭長大。寄養家庭裏的孩子總是不斷來來去去,很少有人可以長期停留,幸運的是,包括蘭斯在內的四個寄養孩子卻一直堅持了下來,高文就是其中一員,而西奧多-施特雷洛(Theodore-Strelow)則是另外一員。西奧多是他們四兄弟之中最年長的,今年三十八歲。

  高文的生日僅僅比蘭斯大一個月而已,但卻一直以“哥哥”自居。不同於蘭斯,高文現在是NFL球員綠灣包裝工的職業球員,司職近端鋒,從1991年加入聯盟之後就是包裝工的一員了,他還在1997年以主力的身份跟隨隊伍一起拿到了超級碗,目前也是聯盟裏數一數二的頂尖存在。

  蘭斯撇了撇嘴,“你坐在我的劇本稿子上了。”高文直接高高蹦起,幾乎讓人誤以為地上多了一隻刺蝟。看著眼前笑得無比諂媚的高文,蘭斯強忍著自己翻白眼的衝動,“你怎麼會突然過來?綠灣的夏天比洛城舒服多了。”

  “新賽季就要開始了,下周就是季前賽,你不記得了?”高文一臉古怪地看著蘭斯,蘭斯那一貫淡定從容的眉宇居然愣住了,隨後流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窘迫。高文低頭看了看四周雜亂的紙張,“你到底在屋子裏待了多久沒有出去了?”

  蘭斯轉頭看了看四周的一片混亂,從珀西今天中午的留言來看,他已經三周時間沒有離開這間屋子了。蘭斯挑起眉毛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時間的流逝總是無法預料,不是嗎?”

  高文用力捶了蘭斯的胸口兩下,哈哈大笑起來,“你還是那麼幽默,總喜歡說一些我聽不懂的哲學東西。”被捶了兩下,蘭斯覺得自己幾乎就要吐血了,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翻了一個白眼。高文卻早就習慣了,根本不在意,樂嗬嗬地說到,“走,走,準備出發了,剛才我和西奧通了電話,他二十分鍾之後就可以抵達了。我們也必須趕過去了。”

  蘭斯站起來快步走進了浴室,長時間沒有出門,他必須先簡單打理一下自己。高文亦步亦趨地跟著來到了浴室門口,雙手盤在胸前,隨口問道,“你公司最近出了什麼變動嗎?我打電話給你辦公室的座機,接電話的人不是珀西,我還以為打錯電話了。”

  蘭斯手裏的動作不由頓了頓,他都忘記了,他從來沒有向家人提起過西洋鏡影業的事,無論是作為蘭斯洛特還是作為李瑾。上一世,六個月之後被發現了,當時慌亂之下,蘭斯和他們大吵了一架,強烈拒絕了他們的幫忙。多年之後,蘭斯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多麼愚蠢,狠狠地傷害了自己的家人。

  那麼這一次呢?他應不應該說實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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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龍方唐鏡
Crawler | 2017-9-12 17:56:17

一十九 兄弟齊聚 小說:電影巨匠 作者:七七家d貓貓

  “……我當時就直接衝了過去,狠狠教訓了他一頓,告訴他,這裏是職業賽場,不是小朋友玩耍的大學。看在上帝的份上,為什麼每一年的新秀進入訓練營之後,總是有那麼一兩個白癡!”

  夏天的日落來得比較遲,此時已經八點過一刻了,但是赤紅色的晚霞依舊沒有完全沉下去,鮮豔的色彩從萬裏無雲的天空之上投影到那潮來潮去的大海表麵上,折射出一片豔麗的光芒,宛若愛麗絲夢境裏的那個神奇世界。

  位於聖莫妮卡的威尼斯此時依舊是一片喧鬧聲,剛剛結束一天沙灘度假之行的人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溫暖的海水,帶著自己的衝浪板、沙灘球、排球、浴巾和滿腳的沙子,赤腳走在臨海的大街上,洶湧而沸騰。

  高文手舞足蹈、滔滔不絕地說話著;蘭斯站在一側並肩而行,專心致誌地傾聽著,時不時回上兩句話,“因為你從大學進入聯盟的第一年,也是如此?”

  這話讓高文愣了愣,隨即拍掌大笑起來,“有道理!有道理!”

  “蘭斯。”人群之中傳來了一個呼喊聲,讓高文和蘭斯兩個人都下意識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過去,“蘭斯!”有一個人揮了揮手,順利地吸引了蘭斯的目光。

  那個男人約莫六英尺高,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黑色西裝,搭配深藍色襯衫,量身定製的版型將他的寬肩窄腰完美地勾勒了出來;一頭精神的金色短發利落地梳了起來,露出那張英俊的臉龐,劍眉星目、挺鼻薄唇在那張線條淩厲的窄臉之上一切都顯得恰到好處。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精英人士的尊貴氣息,在那瀟灑不羈的笑容之中迸發出足以與夕陽媲美的男性魅力。

  男人剛剛從一輛寶藍色的跑車副駕駛座走下來,駕駛座裏是一位美女,那位女性身著一件寶藍色的襯衫,搭配了黑色的西裝,襯托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知性和清新味道,並不驚豔,卻讓人忍不住想要細細品味,一頭柔順的金色長發放了下來,增加了一抹慵懶和隨性的嫵/媚。

  男人站在駕駛座旁,低頭和美女說了兩句話,然後兩個人纏/綿地親吻了一番,男人這才揮手告別。美女重新啟動引擎,再次前進。跑車路過高文和蘭斯的時候,美女有意放緩了一點車速,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微微朝兩個人點了點頭,表示了問候,然後這才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男人邁著穩健而有序的步伐朝高文、蘭斯所在位置走了過來,那不疾不徐的步伐之中洋溢著自信,讓人忍不住側目。有不少剛剛從沙灘歸來的比基尼女郎就大膽地朝他拋了媚/眼,男人臉上掛著禮貌卻直接的笑容,也回應了對方一個眼神,不僅不顯得輕浮,而且眼神裏直接大方的欣賞更是讓女郎們銀鈴般的笑聲灑落一地。

  男人先是和高文熱情地擁抱了一下,高文再次用力地捶著對方的背部,那砰砰的響聲幾乎讓人產生一種男人下一秒就會吐血的錯覺。不過,男人表情卻絲毫沒有任何變化,鬆開了高文,然後又給了蘭斯一個大大的擁抱。

  “嘿,小家夥,好久不見。”男人抱住了蘭斯,然後雙手輕輕一收,話語裏充滿了溫柔,鬆開蘭斯之後,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到,“瘦了。看來最近公司又把繁重的工作推給你,你又忙到沒日沒夜,也許我應該去你的公司視察一下,其他廢物到底在做什麼。”

  “就是,就是!我也這樣覺得!”高文聽到這話,立刻就在旁邊起哄起來,“伊恩,你什麼時候去,加上我一個!”一邊說著,高文就一邊開始掰手指,那啪啦的脆響頗具威懾力。

  眼前的男人叫做伊恩-施特雷洛(Ian-Strelow),蘭斯的二哥。

  看著伊恩那淺笑著調侃的表情,蘭斯卻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他輕笑著點了點頭,“也許我的確可以用得上你們的幫忙。”這句話才說出來,伊恩一下就敏銳地察覺到了蘭斯話語裏的深意,那碧綠色的眸子就微微眯了眯,那猶如貓一般慵懶的眼神卻釋放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危險氣息。蘭斯拍了拍伊恩的手臂,“先進去用餐再說吧,我餓了。”

  蘭斯率先往前邁開了步伐,伊恩眼神閃了閃,也和高文一起跟了上去,“伊恩,剛才那是凱瑟琳-莫裏斯(Kathryn-Morris)嗎?”蘭斯開口詢問到。

  剛才坐在跑車上的那女人,魅力非凡。蘭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凱瑟琳——最近兩年先後接拍了“少數派報告”、“人工智能”等超大牌作品的女演員,雖然始終沒有能夠大紅大紫,但氣質超群,是難得一見的美女。

  伊恩輕輕聳了聳肩,“是的,之前在一次慈善晚會上遇見了,之後就約會了幾次,感覺還不錯。”說完,伊恩也不理會相視而笑的兩個人,直接推開了眼前餐廳的大門,率先走了進去,然後扶著大門,等待著高文和蘭斯都進去之後,這才把大門關了起來。

  “晚上好,施特雷洛先生。”站在接待處的值班經理傑克-紐曼(Jake-Newman)看到了眼前的三兄弟,臉上的笑容一下就綻放了開來,“西奧多-施特雷洛先生已經抵達了,讓我帶領你們到預訂的位置上。”顯然,傑克對於如此情形是再熟悉不過了。

  高文進入NFL之後,由於每一年都要在各地征戰聯賽,再加上西奧、伊恩都需要工作,蘭斯則到倫敦去讀書了,四兄弟相聚的時間越來越少,也越來越不確定。所以,1992年之後,每一年橄欖球新賽季開始之前,四兄弟都必然會聚會一次,這已經成為了他們的傳統。

  這間位於威尼斯沙灘的“羅貝托花園”的餐廳是一間傳統的意大利餐廳,從裝修到菜單都洋溢著濃鬱的意大利本土風格,價格不算昂貴,但氣氛十分舒適。最重要的是,這裏的海鮮料理十分出色——蘭斯最喜歡的就是海鮮,所以四兄弟自1997年之後,每一年的聚會都在這裏進行。

  跟隨著傑克的步伐,遠遠地就可以看到器宇軒昂地端坐在桌前的西奧,一襲中規中矩的深灰色西裝搭配白色襯衫,栗褐色的圓寸讓他的臉部線條顯得有些硬朗,宛若刀劈斧鑿的古希臘雕像般;那雙冰藍色的眸子沉靜而冷峻,眉宇之間的淩厲更是宛若寒冬的冰刃,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生人勿進的強大氣場。

  察覺到了來人,西奧抬起頭來,舉起右手招了招,那緊繃的臉部線條微不可見地緩和了一切,讓人明顯察覺到那凜冽的氣息緩和了下來。

  看著這樣的西奧,蘭斯的心情有些錯雜。

  上一世,因為擔心被識破靈魂調換的事,所以他一直在竭力逃避家人的靠近,卻在不知不覺中卻深深地傷害了這些無條件支持自己的人,甚至逐漸與他們疏離;等記憶完全融合之後,他才真正明白這幾位家人的意義,那種深刻的後悔更是啃心蝕骨。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西奧、伊恩和高文,蘭斯那脆弱而稚嫩的的生命早就夭折在那年冬天的高燒之中了,之後也更不可能在酗/酒又吸/毒的養父母手中存活下來了;如果沒有西奧的力挽狂瀾,在喪盡天良的養父母雙雙去世之後,他們早就被泯滅在寄養家庭係統的洪流裏,散落天涯,不知所蹤;如果沒有西奧和伊恩用年幼的肩膀支撐起監護人的責任,不要說接受高等教育、實現夢想了,他們早就在街頭的鬥毆和墮落之中徹底沉淪——甚至把自己一生都賠進去。

  眼前的三個人,不僅僅是他的家人,更是他一生的羈絆和依靠。

  “蘭斯?”西奧站了起來,分別擁抱了三個弟弟,可是他卻第一時間敏銳地發現蘭斯那湛藍色的眼眸裏有種說不出的錯雜。

  蘭斯原本以為自己把內心洶湧澎湃的情緒掩飾得很好,甚至可以說是完美,但還是一下就被西奧識破了,這讓他有些狼狽,“沒事,隻是剛才高文一直在毆打我,我現在有點想吐血。”蘭斯把洶湧在眼底的激動和酸楚都壓抑了下去,一本正經地說到。

  “嘿!蘭斯!”高文才剛剛坐下來,立刻就跳了起來,結果被西奧輕輕瞥了一眼,所有氣焰頓時都消了下去,隻能是自言自語地嘀咕著,“我才沒有,我又沒有刻意用力,那根本就不會痛的……”

  伊恩在高文對麵坐了下來,慢條斯理地打開了餐巾,不疾不徐地說到,“你最好停止抱怨,否則點餐的權利也要給蘭斯了。”一句話就讓高文立刻閉嘴,一臉粗獷的臉龐居然漲得通紅,伊恩也不理會高文,對著站在旁邊的傑克露出了一個笑容,“請把菜單給我們,好嗎?”

  傑克熟練地把菜單分別遞給了四個人,然後微笑地說到,“那麼紅酒還是按照老樣子嗎?”

  伊恩把視線從菜單上移了起來,“不,今天給我們1982年的拉圖堡,上次安德烈向我們推薦了之後,我就念念不忘了。”安德烈-羅貝托(Andre.Roberto),這家餐廳的老板。

  傑克露出了一個熱情的笑容,“優秀的選擇,羅貝托先生會很開心的。”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伊恩很快就閱讀完菜單,然後抬起頭來,隨意地閑聊起來,“蘭斯,我昨天打電話給你公司,他們說你和珀西都離職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蘭斯抬起頭,心中暗暗握了握拳,該來的還是來了,“關於公司,我有些事要和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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