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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以神之手,男,起點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武俠 > 武俠幻想

【內容簡介】:

  (新簡介)

  十四年前流光公子齊楚遭到無名仇家追殺,唯一的徒弟被大卸八塊後慘死,心愛的師妹為救他性命而終,義薄雲天的師兄自廢武功後消失於江湖。

  十四年裡他明察暗訪卻找不到半點線索,仇家竟憑空消失,一切歸於平靜。

  十四年後的某天,驚天陰謀從一樁曠世奇婚開始,一個又一個驚天秘密浮出水面,但這都不是真正的危機!

  正與邪,愛與恨,生與死,何為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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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簡介)

  十多年前流光公子齊楚遭到追殺,不知對手是誰,不知其藏身何處,只能四處躲避。師兄自廢武功、師妹為他而死,到底真相為何?

  多年後,他因一樁賭局捲入無解迷局,失蹤奇案、夜探怪村、鬼市蜃樓,京師奪寶……一個策劃多年的陰謀浮出水面。

  朝堂之上,江湖之中齊楚一行人與東海、南詔、西域、北冥及中原有的深交、有的深仇。

  愛與恨、正與邪,生與死,何為天道?

  本以為結束卻不想竟是開始。

【其他作品】:無


勿代為更新。

第一卷 流光公子

第二卷 村中迷案

第三卷 鬼市蜃樓

第四卷 京師奪寶

第五卷 天涯孤影

第六卷 逝水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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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賭局

  每個人都有名字,而他的名字江湖人早已忘了。因為江湖人只記得他叫流光公子。

  風流倜儻、光彩照人當這樣的男子出現在你面前時,你還能守住心中的一絲清明嗎?

  齊楚是春秋時期的大國,齊桓公謀深,楚莊王才雄,所以他叫齊楚,齊楚重情。

  這是一個無名小鎮,但今夜它絶不普通,因為流光公子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最終都要被染上一抹光暈,美好而充滿神秘,何況他還要在這裡過夜。

  這個小鎮遠近無名,所以它小的可憐,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地方,怎麼能不小?可是嵐汀卻整整耗費了兩個時辰也沒有為流光公子找到可以住的地方。

  流光公子在外過夜有兩個要求:第一,只住天字一號房;第二、不花錢住天字一號房。嵐汀剛被他招來做跟班時,聽了這兩個要求覺得他是個不可理喻的人。當他說第二句話時,嵐汀已經確定他就是個不可理喻的人。但是嵐汀卻心甘情願的做他的跟班,因為他第二句話說:我每年可以給你十萬兩的報酬。

  不可理喻的意思是不能用正常的道理來解釋,所以流光公子是不講理的。不過這是對男人而言,對於女人,舒靈雪說他非常的不講理。

  舒靈雪是個女人,但是她不喜歡琴棋書畫,也不喜歡刺繡填詞,她喜歡賭。

  搖色子、推牌九、賭錢、賭酒,只要和賭沾邊的她從來沒輸過。

  那天,嵐汀替流光公子送去戰帖,邀請賭神舒靈雪三日後軟香閣一戰。

  舒靈雪問:「賭什麼?」

  嵐汀回答:「我家公子說就賭搖色子。」

  舒靈雪笑道:「我賭了。」

  嵐汀道:「如果你贏了,我家公子給你十萬兩黃金。」

  他補充道:「如果平局也算你贏。」

  舒靈雪驕傲道:「回去讓你家公子準備好十萬兩黃金,三日後我上門去取。」

  三日後,軟香閣內外被圍的水洩不通,竟然連皇帝都派來使者參加這場曠世豪賭。舒靈雪身穿金蝶羽衣,襯得她雪頸更白,頭插一隻漢白玉的簪子,畫眉如黛。當她發現軟香閣外人頭攢動,大門被緊緊堵住時,眉頭都不皺一下,把袖口上挽,皓腕一轉,十萬兩的銀票如雪花一般灑了下來。她向來就是這麼花錢的,只要有錢就能辦到任何事情。人們忙著彎腰撿錢,再也不顧上舒大美人。舒靈雪踩著別人的背,走進了軟香閣。

  軟香閣內的人絶不比外邊少,舒靈雪不屑一笑,剛想伸手入懷,那裡還有十萬兩的銀票。就在這時,只聽有人輕咳一聲,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然後,那個被稱作流光公子的男人出現在眾人面前,他的目光隨意一掃,擁擠的人群立刻向兩邊退去,霎時間讓出一條路來。看來舒靈雪要用錢才能辦到的事,他不用錢也能辦到,而且辦的如此體面和輕鬆,還不失風度。

  舒靈雪自然不甘示弱,「別浪費時間,開始吧。」

  嵐汀叫人抬來一張桌子,他作為裁判道:「搖色子,比大小,點數大者贏!」

  舒靈雪拿過篩蠱,直接扣在三顆象牙色子上,眾人未見她搖動篩蠱,卻聽她說道:「好了。」

  嵐汀打開一看,竟然三個色子均是六點。

  頃刻間,響起一陣讚歎之聲。

  「不愧為賭神啊!」

  「太厲害了,竟然都不用搖的!」

  「賭神我要拜你為師!」

  舒靈雪傲慢的看著齊楚,眾人知道就算齊楚搖的也是三個六,但最多是平局。平局可算舒靈雪贏啊!

  只見齊楚不慌不忙走到桌前,竟然連篩蠱都不拿。眾人心想難不成流光公子還有比賭神更厲害的絶技?紛紛都擦亮眼睛。

  齊楚淡然道:「我認輸。」

  「哇,流光公子竟然認輸了!」

  屋裡炸開了鍋,江湖人稱「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竟然主動認輸?這傳出去還不讓人笑掉大牙?

  嵐汀派人拿來了早已準備好的十萬兩黃金。

  舒靈雪看都沒看一眼,十萬兩黃金她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大方的說道:「這點小錢就分給各位看官了,麻煩明日替我去江湖上宣傳一下,就說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敗給了我。」

  眾人見錢眼開,你爭我奪,頃刻間十萬兩黃金一搶而空。

  舒靈雪轉身就走,忽聽嵐汀說道:「等等。」

  「怎麼還有事?」她微微轉過身,柳眉一挑。

  嵐汀撓頭道:「對不起,這戰帖上的最後一條上次我忘記念了。」

  「無所謂,反正我都贏了。」

  「不行!」嵐汀固執道

  舒靈雪見他這般堅持,「那你念吧。」

  嵐汀一個字一個字念道:「最後一條說如果我家公子輸了,你就嫁給他,當日完婚。」

  這回百戰百勝的舒靈雪傻眼了,但觀看的眾人卻笑了,反正輸的又不是他們。得了舒靈雪的錢,還能吃到流光公子的喜酒,簡直是一箭雙鵰。

  舒靈雪俏臉微紅,「你耍賴!這不算!」

  齊楚道:「認賭服輸是一個賭徒應該具備的最基本素質,難道你不懂?」

  舒靈雪當然懂,可是她不甘心。

  「如果你認輸,我可以放棄娶你。」齊楚以退為進。

  江湖人皆知賭神舒靈雪出道多年未曾一敗,讓她認輸簡直比殺了她還痛苦。

  「我絶不會認輸!」舒靈雪銀牙一咬說道。

  於是軟香閣大門上紅燈高掛,遍地紅綢,場面極大,估計明天賭神舒靈雪和流光公子成親的消息就會傳遍江湖。

  舒靈雪鳳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眉間一絲落寞。

  宴席擺了幾十桌,最後都擺在了軟香閣外面。

  桌上好酒好菜,眾人觥籌交錯,口中不斷感激齊楚。

  當齊楚送走賓客回到房間時,舒靈雪已經不見了。

  桌上有一封信寫道:我答應和你成親,但沒說和你睡覺。

  齊楚繼續向下看,信上還寫著:這局還算我贏。但我要再和你賭一局,賭永遠你找不到我!

  字如蝌蚪,一看就知道她平日裡極少寫字。

  齊楚把信折好放入懷中,推開門走了出去。

  嵐汀靠在門框上,他背著行李,已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

  「走吧,我們去找她。」

  明月當空,一長一短兩個影子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嵐汀跟在公子身後嘀咕道:「哎,公子好不容易騙來的媳婦,怎麼還跑了?」

  注:色(ㄕㄞˇ)子 = 骰(ㄊㄡ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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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鎮

  嵐汀沒有找到天字一號房,但是覺是要睡的。孔子曰:晚上不睡,明天崩潰。他帶著齊楚來到小鎮上最好的一家客棧,小鎮不大,客棧更小,既小又破,門板上有六個洞,牌匾上的字已經看不清了,地上有根骨頭,有隻狗正在津津有味地吃著。

  齊楚微微側目道:「這是最好的客棧?」

  嵐汀堅定回答:「不僅是最好的,而且沒有之一,因為只有一家客棧。」

  「這明顯是最差的一家。」齊楚蹲下來摸了摸那隻狗,小狗卻低吼了兩聲。

  他們說的都對,因為在樂觀者和悲觀者的眼裡,這個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齊楚仔細地看著小狗,「我突然想吃狗肉了。」

  流光公子向來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所以沒有人能真正瞭解他。嵐汀怔了一下,「其實我也饞狗肉了。」他笑得天真可愛,因為他是個十四歲的孩子。

  齊楚抓住狗毛,小狗目露凶光想撲上去咬他,可是他微一用力就把小狗按在地上,體內功力傳到掌中,小狗抵抗不住,頓時屎尿齊流。

  「看見了嗎?這畜生和人一樣,都是欺軟怕硬,遇見比牠強的一點骨氣都沒有。」齊楚鬆開手,小狗四腳軟了,趴在地上打著哆嗦。

  「不吃牠了?」嵐汀有些失望

  「這狗太老了,不好吃。」但他還是拎著狗走進客棧,櫃檯前連個夥計都沒有。

  嵐汀急忙跑進來,「客房在二樓。」

  「多少錢一晚?」齊楚環顧四周,看似普通的客棧,裝飾得還不錯。

  「不要錢。」

  「你又打著我的名號糊弄老闆了吧。」齊楚笑道。

  「這回真沒有,老闆說最近生意太好,不差這一晚的房錢。」

  「哦?有意思的老闆,生意人都是生意越好越漲價,市場慘淡時才降價的,看來我們遇見高人了。」

  「這個地方連名字都沒有,哪裡有什麼高人?」

  「你錯了,越是這樣的地方越是有高人。」齊楚走上二樓,客房不多,他有耳聽八方的功力,但是卻發現所有房間都沒有人,心道:老闆不是說生意好嗎?看來嵐汀又在騙人了。

  「公子就住這間吧。」嵐汀指了指,齊楚走上去,「我不是說住天字一號房嗎?」

  「可是真的沒有啊。」

  「你都沒有努力過就說沒有?」

  「我找了兩個時辰,還不努力啊?」

  「那就是你沒想找到,如果想肯定就能找到。」

  嵐汀年紀雖小,但是脾氣很大,「那你找給我看!」

  齊楚用食指撫摸著門框,緩慢而頗有章法,「你看看這是什麼?」

  嵐汀湊上去一看,門框上多出了五個字――天字一號房。

  「你,你耍無賴!」

  齊楚吹去指上的木屑,「我說了,如果你想找肯定能找到。」

  他瀟灑地推開了門,可是剛邁進一隻腳就停了下來。能讓流光公子吃驚的東西不多,今夜卻出現了。

  客房內一片金碧輝煌,宛若王宮,又似夢境。在這樣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鎮裡能找一個客棧已經很不容易,雖然它的門板破了六個洞,但是只要能睡覺就行。齊楚原本是這麼想的,可是推開客房的門時,他驚呆了。外面如此簡陋的客棧,裡面卻這樣奢華,真是不可思議。但有好的總比壞的強。

  齊楚躺在柔軟舒適的床上,嗅著香爐裡冉冉飄出的龍涎香,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夜涼如水,風如幽靈般掠過大地,在很久以前有這樣一個傳說:每年十月初一的寒衣節,人們都要焚燒五色綵衣,為過世的親人送去禦寒的衣服。而那些沒有親人的孤魂野鬼此時就從地獄鑽出來爭搶五色綵衣,搶不到的鬼就會產生怨念,怨念太重就會附在活人身上,最後這個活人就變成了傀儡,到處殺人。傀儡是介於人和鬼之間的生物,它不會被殺死,只有用火把他燒成灰燼,它才不會再繼續害人。

  夜空黑雲片片,投下巨大的影子,彷彿一張血盆大口要吞噬世間的一切。客棧外,一個人緩慢的走來,準確來說那應該不是人,因為人有影,它沒有!

  那個東西走進客棧,一步一停的走上樓梯,悄無聲息,屋外的風還在吹著,有那麼一刻突然就停了!它走到齊楚住的那間房外,就停了下來。

  樓上伸手不見五指,但隱約的能看見它長著一對長長的耳朵,像極了狗耳。它抬起了手推開門,屋內更黑,它的目光落在了齊楚的床上,那是吃人的目光,兇狠、貪婪、邪惡。

  這時,空氣凝固,齊楚微弱的呼吸聲變成了天地間最響亮的聲音。那個長著狗耳的東西毫不猶豫地衝了過去,一把抓向床鋪,它手裡沒有刀,人殺人才用刀,鬼殺人不用!

  鮮血從被子裡流了出來,寒冷的夜裡,鮮血冒著熱氣,被子裡的人沒有任何反抗,顯然已經死了。無論是誰遇見了鬼,恐怕都活不成。

  它滿意的轉過身,把沾滿鮮血的手放在鼻子前聞了聞,表情陶醉,月光微弱,但還是看清了它的臉,那竟然是一張人臉!鬼都是人變的!

  鬼有人臉,鬼有鬼心,鬼心狠毒!

  人有人臉,人有人心,人心難測!

  風起。

  它走出了屋,順著樓梯下樓,樓下卻坐著一個人。

  嵐汀頭上有汗,這麼冷的天也會出汗?

  「你殺了我家公子!」他的聲音還算平靜。也許心中害怕的要命,畢竟看著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說人話是有那麼一些毛骨悚然的。

  它不答,眼中卻貪婪而迷離,垂涎欲滴的看著嵐汀。

  「你殺了流光公子!」嵐汀站了起來,攥緊了拳頭,卻不敢動手。

  「你要替他報仇?」它竟然會說人話?人都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鬼怎麼不能?

  「他死不死和我無關,只是我給他幹活馬上就到一年了,他死了,十萬兩的報酬誰給我?」嵐汀說的是人話,聽起來卻不像,嘴角一絲戲謔的笑容,不知心中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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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殺人

  「你已經用不著錢了。」它說的輕鬆無比

  「你也要殺我?」嵐汀警惕地看著它。

  「為了不讓你因為沒有得到報酬而難過,我想還是殺了你好些。」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

  「就算有,我也懶得想了。」

  殺人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因為人死了,問題就沒了。

  嵐汀孩子氣的說道:「你確定剛才殺得是人?」

  它回想剛才情形,自己一抓便中,鮮血頃刻流出,只是現在想來卻感覺哪裡不對。流光公子真的這樣就死了?

  嵐汀笑道:「也有可能殺得是狗。」

  它瞳孔收縮,心頭冰涼,「你說什麼?」聲音不再淒厲,而是恐懼。

  「他說你殺的可能是隻狗。」

  它猛然回頭,卻見樓梯口處站了一個人。

  流光公子悠然的靠著樓梯,夜色也掩不住他的笑意,只是他手裡卻提著一隻狗,就是那隻蹲在門口的狗,不過現在已經是只死狗,狗身上有五個指洞,血早就流乾了。

  它呆在當場,目光落在死狗身上,不曾移動一分,眼中噙滿淚水。

  「我覺得他現在真像個好人,那麼愛惜小動物,死了隻狗都傷心成這樣。」嵐汀同情道

  「如果忘記他的身份,我想的也和你一樣。不過當你知道他是誰時,就不會這麼想了。」

  「它不是鬼嗎?」嵐汀問道

  「當然不是,他是人,只是喜歡裝神弄鬼,所以江湖人都叫他徐三老鬼。」

  「他姓徐嗎?他排行第三嗎?他很老嗎?」嵐汀一口氣問了三個問題。

  「他不姓徐,排行也不是第三,你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最多不過三十歲。」齊楚把狗扔在地上,徐三老鬼走上去把牠抱在懷裡,默默流淚。

  「那他怎麼叫了這樣一個名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三老鬼生下來就長了一對狗耳,他的父母認為他是妖怪所變,就把他扔在了深山老林。結果一隻母狗發現了身在襁褓中的他,不但救了他,還喂他奶,撫養他長大。」

  「那他不就成了野狗嗎?」

  「他不但成了野狗,還跟野狗學了一身武藝。後來被人抓住,當做寵物來養,生長在人群中就學會了我們的語言。他的主人脾氣暴躁,經常用鞭子抽他,有一天他獸性大發,掙脫鎖鏈咬死了主人,自己逃脫了。」

  「我更好奇他到底喜歡人,還是喜歡狗。如果他和小狗結婚,生出來的會是什麼?」嵐汀覺得有趣極了,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任何事情都是有趣的。

  齊楚瞪了他一眼,「徐三老鬼相貌驚人,所以遭人嫌棄,只能和狗相依為命。據說他有隻狗,養了多年。」

  「住嘴!」徐三老鬼站起來,目光兇狠。

  嵐汀看著地上的死狗,眼珠來迴轉動,「這隻小狗不會就是他養了多年那隻吧,如果是這樣,那還真的挺慘。」

  齊楚道:「徐三老鬼與狗為伍,自然就把狗當做唯一的朋友,親手殺死自己多年朋友的感受不太好吧?」

  徐三老鬼冷冷道:「你是怎麼把牠藏進被子裡的?你又是怎麼知道有人要殺你?」

  「這個我來回答!」嵐汀舉起右手示意齊楚,見齊楚點頭同意,說道:「狗也要睡覺得嘛,我家公子怕這麼冷的天牠睡在外面會被凍死,就把牠抱了進來。」

  徐三老鬼道:「就算你可憐牠,也沒有必要讓牠睡床!」

  「也許我家公子小時候遇難正是被狗救了性命,所以他一直心存感激,對小狗格外的好。他為了感激小狗,把床讓給牠。誰知道你來殺他,不過老天有眼,總算讓他躲過一劫。」嵐汀擦去頭上的汗,又道:「哎,你親手殺了自己的朋友,這也是老天有眼啊!」

  徐三老鬼低著頭,「剛才你不是說他死了嗎?」

  嵐汀笑道:「一開始我也以為他死了,可是轉念一想流光公子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死掉?」

  「那你怎麼知道我殺得是一隻狗?」

  「我就是隨口一說,沒想到竟然說中了。」嵐汀笑呵呵,絲毫沒有睏意。

  齊楚問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徐三老鬼道:「我並不知道屋子裡的是你,如果知道是你,我絶不會就那樣進去。」

  齊楚點頭道:「也就是說你要殺掉住進那間屋子的人,無論他是誰?」

  「不錯」

  「有人花錢僱你殺掉住在那間屋子的人?」

  「沒有」

  「那我就想不通了,你為何要殺人。」

  「你不必想,因為你永遠也想不通。」

  「你錯了,沒有我家公子想不通的事。」嵐汀得意道

  「就算沒有流光公子想不通的事,但他已經沒有機會去想了。」

  然後徐三老鬼向齊楚衝了上去,如瘋狗一般,命也不要。與他一起衝上去的還有嵐汀,孩子跑得總要比大人快一些。

  因為大人的心早已被歲月禁錮在某一個地方,而孩子卻跟著歲月信馬由繮,無拘無束。

  徐三老鬼躺在地上,嵐汀把刀插進了他的胸口,刀身沒入身體,他的血已乾。

  「這是你第一次殺人嗎?」齊楚看著地上的兩具屍體,心裡不知想著什麼。

  「嗯」嵐汀小臉慘白,小手發抖。

  「別害怕,身在江湖就要殺人,你不殺人,人就殺你,為了活著,你怎麼樣都要殺人!」

  「你殺過很多人嗎?」嵐汀問道

  齊楚眼中有一絲倦意,「我記不得殺了多少人,但永遠記得其中一個。」

  「那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嵐汀想知道,因為他發現自己知道齊楚的事實在太少。

  「那是一個女人。」齊楚低聲道

  嵐汀覺得自己很緊張,他竟然殺了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就算再壞,也不會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後來呢?」

  天地寂靜,四下無聲,嵐汀沒有得到答案。齊楚讓他去看看,這家客棧的老闆是不是被徐三老鬼給殺了。可是嵐汀把客棧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老闆的屍首。

  「會不會徐三老鬼來的時候,老闆恰巧出去了?」

  「也許吧。」

  齊楚道:「你再去櫃檯找找,看看有什麼東西。」

  於是,嵐汀又把櫃檯翻了個底朝天,依舊什麼也沒有找到。

  齊楚問道:「什麼都沒有?」

  「連根毛都沒有。」

  「賬本也沒有嗎?」

  「毛都沒有,怎麼會有賬本啊!」

  「奇怪,這家店不用記賬?」

  「也許老闆隨身攜帶賬本呢?」嵐汀看著齊楚,心道,公子的模樣挺好看呢,這麼英俊的男人怎麼找不到媳婦呢。轉念一想,公子是有媳婦的,只不過跑了。

  「公子是不是累了?」他覺得齊楚說完殺人的事後整個人都沒了精神。

  「有點。」

  「那快上樓休息吧。我去把徐三老鬼埋了。」

  齊楚欣慰地點了點頭,「把徐三老鬼和這隻狗埋在一起吧。生前他們是朋友,死後也讓他們相互依靠,就算我們盡的一份心意。」

  「知道了。」

  「還有,一會兒千萬不要去看徐三老鬼的臉,如果你看了第一個死在自己手裡人的臉,你一輩子也忘不了。」

  嵐汀「哦」了一聲,扛著徐三老鬼的屍體,左手提著死狗,穩穩的走出客棧。

  齊楚看著他的背影,笑道:「小傢伙,力氣還挺大。」

  夜色漆黑,群星如鬼眼一般窺視大地,嵐汀一個人走在街上。

  「哪裡能埋死人呢?」他忽然想起齊楚說的話,不要去看第一個死在你手裡人的臉。可是,齊楚越不讓他看,他越想看,幾次都忍不住低頭想看,但還是告訴自己別看。

  嵐汀走了一會兒,在小鎮外找到一塊荒地,把兩具屍體扔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一把小鏟子,自語道:「公子要是知道我用給他炒菜的鏟子挖墳,肯定要揍我。」

  他還是挖了一個坑,「累死寶寶了。」看了一眼徐三老鬼,「要不就看一眼?」他終究是個孩子,好奇心太強。

  「算了,還是聽公子的話吧。」

  嵐汀把狗放在坑裡,又扛起徐三老鬼,「讓他趴著吧,這樣我就看不到他了。」

  他整理好屍體,累的坐在地上,「人死之後會變成什麼樣?為什麼公子不讓我看?」鬼使神差的把手放在了徐三老鬼的肩頭,慢慢地抓住他的衣服,夜空群星萬千,此時此刻都在注視這個孩子,嵐汀使勁一拽,翻過徐三老鬼的屍體。

  月色悽慘,兩張臉,四隻眼睛默然相對。

  「啊!」

  那是嵐汀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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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燕寒

  齊楚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昨晚睡得不錯,因為這裡的床實在太舒服了,想睡不著都難,伸了個懶腰,門外飄進一絲飯香,心中一暖,嵐汀這小子肯定老早起來準備飯菜了。

  「公子,飯好了,快下來吃啊!」嵐汀的聲音清脆而充滿喜悅,每一天對於他來說都是嶄新的,有希望和活力。

  齊楚推開門,從樓上跳了下去,他實在餓極了,拿起筷子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根本不顧流光公子的身份。

  嵐汀坐下來,鼻尖上還有汗珠,不過看著齊楚吃的如此開心,他心裡也高興起來,這段日子的相處讓他越來越喜歡這個公子。雖然他有時候不太講理,但他身上卻有一種魅力,讓你願意追隨他。

  嵐汀手裡拿著饅頭笑道:「公子慢點吃,我們不著急趕路。」

  齊楚笑道:「我們不著急,但是有人著急了。」

  「誰呀?」

  「今早天還沒亮就有一群人在等著殺我了。」齊楚泰然自若,端起粥喝了一口,「下次加點糖,會更好喝。」

  「為什麼他們不趁天黑動手,白天刺殺絶不是最好的辦法。」嵐汀笑嘻嘻地說道

  齊楚笑道:「因為他們怕門口有埋伏,所以思前想後,結果竟然過去好幾個時辰。」

  這時有人從窗戶跳了進來,有人從屋頂上掉了下來,有人撞破牆走了進來,還有人從地下鑽了出來,可就是沒有人大大方方的從門進來。

  嵐汀笑道:「要知道你們這樣,我就告訴你們門口沒有埋伏了。」他看著撞牆進來的那人道:「你看他灰頭土臉的樣,哪像來殺人的,分明是剛從土堆裡鑽出來的。」

  齊楚道:「你可不要小看他,他叫童歡,練的是鐵頭功,能把豬頂上天。」

  嵐汀指著童歡笑道:「就這個豬頭?我看他能把牛吹上天吧。」

  童歡冷笑道:「你不認識我沒關係,但另外三位你應該認識。」

  嵐汀搖頭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只知道我家看門的狗喜歡喝尿。」

  童歡臉色難看道:「那你就是不把鐵拳無敵費寧,鐵臂無敵郭茂和鐵腿無敵施紫雨放在眼裡了?」

  嵐汀問道:「你是不是叫鐵頭無敵?」

  童歡道:「你還不算太傻。」

  嵐汀笑道:「我看是你太傻,你們四個都自稱無敵,那誰更厲害一些?」

  四人一時不答,齊楚道:「小孩子不要總說實話,這樣人家多沒面子,丟了名聲,人家還怎麼活?。」

  嵐汀道:「難道他們是為了面子而活得?」

  齊楚道:「不只是他們,這世上很多人都是為了面子而活。你讓他們沒面子,他們就要殺你。」

  嵐汀道:「為了一個面子就能殺人?」

  「沒了面子就沒了地位,沒了地位就失去了權利,沒了權利他們就生不如死。你說他們會放過你嗎?」

  嵐汀似懂非懂道:「那我想知道他們要用什麼殺我?難不成用頭頂我,用拳打我,用胳膊掄我,用腿踹我?」

  鐵拳無敵費寧道:「小朋友,你聽說過天網陣嗎?」

  嵐汀生氣道:「別叫我小朋友,第一、我已經不小了;第二、我也絶不是你的朋友。」

  費寧怒道:「小崽子找死!」他剛要出手,卻聽齊楚道:「你說的可是那天網恢恢捕蒼天的陣法?」

  費寧得意道:「正是此陣。」

  齊楚放下筷子,原來剛才他一直在吃!

  嵐汀道:「公子吃飽了?」

  「還哪裡有心情吃飯。」齊楚面有愁容

  鐵臂無敵郭茂笑道:「沒想到流光公子也會發愁!」

  童歡笑道:「流光公子雖然成名十多年,江湖上少有敵手,但這天網陣就是他的剋星。你說他遇見我們是不是很不走運?」

  郭茂笑道:「等半個月後,江湖上都知道流光公子死在我們手上,到那時我們就會更加出名。」

  齊楚道:「只可惜這天網陣也有剋星。」

  費寧道:「沒錯,龍神八變就是它的剋星!」

  嵐汀問道:「那你知道誰會這門武功嗎?」

  費寧道:「十多年前有個人會,不過他已經消失很久了。」

  童歡道:「你說的可是義展雲天?」

  費寧道:「除他之外,再無第二個人通曉龍神八變。可是他早已不過問江湖之事。」

  童歡道:「今天他不在這裡,流光公子就必死無疑。」

  齊楚笑道:「幸好他不在,否則你們早已經躺在地上了。」

  童歡道:「你想說什麼?」

  齊楚道:「我想說今天我不會死。」

  童歡大笑道:「流光公子真會開玩笑!你自己都承認天網陣是克制你的,難道煮熟的鴨子會飛?」

  齊楚道:「你說的不假,可是剛才你們說了如果義展雲天在,天網陣就破了。」

  其實,嵐汀也覺得齊楚不會死,因為他可是流光公子啊,傳說他十六歲那年,三天之內連敗數十位高手,這樣的人怎麼會輕易的就死了呢?

  「但是他不在!」童歡四人齊聲道

  「但是有一個人在!」齊楚看著嵐汀,眼中儘是寵愛,「小嵐兒,你知道你爹是誰嗎?」

  嵐汀道:「我爹是個大廚,他做的飯特別好吃。」他從懷裡拿出那把鏟子,「這就是我爹給我的。」

  四人聽了哈哈大笑,他們覺得齊楚在臨死之前發瘋了,竟然指望一個大廚的兒子。

  齊楚把手放在嵐汀的肩上,「那麼你知道你爹叫什麼嗎?」

  嵐汀搖了搖頭,「從我記事起所有人都叫他廚子。」他失落的低下頭,不知道自己父親叫什麼名字該是什麼感受?

  齊楚捧起他的臉,此時他的目光是堅定的,嵐汀忽然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體,他不得不看著齊楚。從公子的眼中,他看到了愛,然後他覺得全身都溫暖了。

  「你爹姓燕。」齊楚說的很慢,他想讓嵐汀聽清自己說的每一個字,當童歡四人聽見這個「燕」字時,得意的目光變成了驚恐。

  「你爹姓燕,俠名一個寒字,就是他們口中的義展雲天。」

  這一句話重重地敲擊著嵐汀的內心,他直勾勾地看著齊楚,眼中有驚訝,也有激動,但更多的卻是感激。因為,從小他就受人欺負,別人都說他有個沒用的爹,除了做飯什麼都不會,而做飯應該是女人幹的活。

  在嵐汀的心裡,永遠有個傷疤不敢去面對,每當提起自己的父親時,他都感到非常自卑,甚至他覺得自己就像黑暗中的老鼠,雖然活著,但活的瑟瑟發抖。今天齊楚親口說出他爹就是義展雲天,那一刻他突然有了無窮的力量,他勇敢的面對過去,親手撕開了多年的傷疤,於是他再也不是那個躲在黑暗裡自卑的孩子!

  受過的傷越是呵護它,越是疼痛,只有面對,只有撕開傷疤,只有讓它流血,那才是唯一的出路。

  童歡大吼著:「齊楚你騙人!這不可能!」

  費寧和郭茂也聲嘶力竭的吼著,但是嵐汀已經走向他們,他步伐堅定,此時此刻他絶不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他的身上散發著耀眼光芒。不管別人怎麼說,他都相信自己是義展雲天的兒子。十四年來,他從來沒有這麼相信自己。

  這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就是相信,當你相信自己時,就會獲得驚人的力量。

  嵐汀是義展雲天的兒子,他必須替父親保住這份尊嚴和榮耀,並傳承下去。

  童歡怒吼著撲了上來,但是此刻他已經不相信自己了,所以他的鐵頭被嵐汀一拳打碎。接著郭茂也撲了上來,但是他放棄相信,所以他的鐵臂被嵐汀一下折斷。然後費寧撲了上來,其實他早已未戰先敗,嵐汀抓起他的手,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扭斷!

  鐵頭已碎,鐵臂已斷,鐵拳已毀,剩下的就是鐵腿了。

  這是一雙修長,白皙而富有彈性的美腿,此時施紫雨躺在床上,嵐汀撩起她的褲子,但是她沒有反抗,因為齊楚點了她的六道大穴。

  「她明明是個女人,這麼美麗的腿怎麼能叫鐵腿?」嵐汀小眼睛在她富有光澤的大腿上來迴遊走。

  「沒有人說她是男人。」齊楚看著嵐汀解開她的長髮,果然是個美人

  「妳多大了?」看著施紫雨,嵐汀莫名地激動。

  「十七。」施紫雨不想回答,但是不能不答。

  「女大三抱金磚,公子你說她和我配嗎?」嵐汀笑道

  「還真挺配的。」齊楚打量著施紫雨。

  「流氓,無賴,王八蛋!」施紫雨罵道

  齊楚笑道:「看來妳非常討厭我,那我就出去吧。」

  「那我呢?」嵐汀問

  「你想幹嘛就幹嘛吧。」齊楚轉身推門走了,還未下樓就聽見施紫雨的叫聲,「你幹嘛?啊!不要!別碰那裡!求求你,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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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成名

  過了好一會兒屋裡的叫聲才停了下來,齊楚推門而入,發現施紫雨俏臉微紅,但衣衫完整,只是鞋子被人脫了,露出一雙玉足。

  施紫雨怒目而睜,「齊楚,你是個王八蛋!」

  齊楚笑道:「已經很久沒有人叫我的名字了,也有很久沒人罵過我了。」

  施紫雨狠狠道:「你知道我怕癢,還讓你的小跟班來整我!你故意的,是不是?」

  齊楚笑道:「我真的不知道你怕癢,但是整你確實是我的主意。」

  嵐汀卻道:「我覺得鐵腿應該改名了。」

  齊楚問道:「改成什麼?」

  嵐汀笑道:「應該改成雞腿,因為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齊楚道:「你有吃過?」

  嵐汀道:「還沒吃呢,你就進來了,不過摸了幾下手感不錯。只是,我點了她腳心穴位,她笑的太厲害,渾身顫抖,沒摸幾下。」

  施紫雨氣道:「小無賴你跟著他能學到什麼好東西?」

  嵐汀笑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學到了什麼,以後有的是機會。現在我家公子要問你幾個問題,你務必要如實回答。如果撒謊,我會讓你比剛才癢十倍。」

  「小無賴,你不得好死!」嘴上雖然這麼說,但是施紫雨的眼神已經不再那麼憤怒,她知道嵐汀可不會手軟,心中罵道:這小無賴一點不會憐香惜玉。

  齊楚坐了下來,「施姑娘仔細聽好,在下要開始問了。」

  施紫雨眨了兩下眼睛,她雖然是個女孩子,但是從小便對世上的奇人異事非常感興趣,面前這個流光公子成名很早,她早有耳聞。

  齊楚道:「我在道上混了十幾年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個鐵腿,想必施姑娘也不是真正的鐵腿,那麼真正的鐵腿是誰?」

  「鐵腿我們編的,但我說一個人你肯定認識。」

  「誰?」

  「我爺爺施游飛!」施紫雨看他猜不出來,洋洋得意道。

  「原來是逝水劍施游飛施老爺子。請問令尊是蒼碧雙劍中的哪一位?」

  「我大伯是天蒼劍施一鯤,我爹爹自然就是碧海劍施一鵬了。」

  施家是江湖上的泰山北斗,百年來的名門望族,可謂是根基深厚,勢力龐大。逝水劍施游飛四十年前就縱橫天下,鮮有敵手。如今雖然封劍歸隱,但是威名在外,早已是江湖人口中神仙般的人物。施游飛的兩個兒子武功卓絶,創出一個蒼碧劍陣更是威力巨大。以至於江湖上沒有人敢去施家挑戰,久而久之江湖人把蒼碧雙劍當成菩薩一樣供了起來,都尊稱他們一聲施大爺和施二爺。

  施紫雨眉頭一挑,略帶不屑的看著齊楚,她想知道流光公子知道自己的背景後是什麼反應,會不會嚇得從凳子上掉下來,或者乾脆倉皇而逃,就算跪下來磕頭她也不會太吃驚。

  可是她卻失望了,簡直是失望至極。

  齊楚沒有什麼反應,他很平靜,平靜如水,只是笑了笑,說道:「施家是武林世家,如果施老爺子知道他的孫女要殺我,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

  施紫雨道:「我爺爺武功超群,我大伯和爹爹聲名遠颺,你還囂張,快放了我!」

  齊楚笑道:「小女娃說話要客氣些。當年你爺爺見了我都叫一聲齊老弟。你爹爹和大伯別說不敢和我稱兄道弟,就算見了我也要低著頭,恭恭敬敬的叫一聲流光公子。如今你不但叫我的名字,還罵我是王八蛋,我看是你不要太囂張才對。」

  「你胡說,我爺爺已經七十多了,怎麼會和你稱兄道弟,不要臉!」施紫雨把爺爺當成神一樣看待,也非常尊敬自己的大伯和父親,她覺得這世界上沒有人敢不尊重他們,除非這個人活的不耐煩了。

  齊楚笑道:「那麼你知道他當年為何封劍歸隱嗎?」

  「我爺爺自然是功成名就,功成身退,深藏功與名!」施紫雨確實不知道爺爺為何要封劍歸隱,施家上下兩百來口沒人跟她說過這件事,江湖上也少有人提起當年施游飛封劍的事。

  「因為當年他敗在我的手裡,那一年我跟你一樣大,都是十七歲。」

  齊楚說的輕描淡寫,但嵐汀卻聽得熱血沸騰。

  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打敗了縱橫江湖幾十年的高手,這個高手被江湖人叫做逝水劍。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當年的施游飛三十歲便稱霸江湖!

  當年的七十二路逝水劍法難遇敵手!

  當年見了施游飛的人不僅要彎腰鞠躬,還要叫一聲施大俠!

  但是當齊楚出現時這一切都停止了。

  一個江湖高手和初生牛犢的對戰!

  一個傳奇大俠和孤獨少年的對弈!

  一個常勝將軍和無名小卒的對決!

  那一個夜晚嘈雜無比,但月色異常寧靜,齊楚一身綠衣,帶著青草的芬芳飄然而來。

  揚州城中鼎沸的人聲在這個少年出現的時候,突然鴉雀無聲,一時間針落可聞。他笑著,笑的天真無邪,眉宇間還帶著一絲稚氣,但是他的心無比堅定,他的手無比沉穩,他的人無比熱忱。

  他左手拿著一根長兩尺七寸的笛子,笛管翠綠,綠的通透、寧靜,令人沉醉。

  施游飛的劍已出鞘,劍氣就是殺氣,此時殺氣逼人!他心中笑道,竟然有人敢揚言挑戰我?戰帖上還寫著如果我敗了就要封劍歸隱!真是不知死活!

  施游飛的心情很不好,當一個人成為大俠被江湖人尊敬很多年後,突然有一個無名小卒不再尊敬他,這比殺了他還難受!所以,施游飛要殺了面前這個小子,必須殺了他,因為就是他讓自己很沒面子!

  施游飛的劍刺了出去,這一劍蘊含了七十二路逝水劍法所有精要,只求一劍斃命。施游飛這一劍天下能擋住的人屈指可數,擋不住的人幸運的留個全屍,倒霉的灰飛煙滅。

  這一劍不快,但有如天邊而來,封住齊楚所有退路。施游飛雖然只是一劍,但此時劍影漫天,劍光肆虐,劍風吹得齊楚長髮亂舞,但他依舊站在原地不失風采。

  在場所有人都清楚這一劍的威力,他們已經對這個少年不抱任何希望,其實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這個少年必死無疑。之所以來觀戰是因為給施游飛面子,很早的時候他們就訂好酒席,只等施游飛勝出,立刻為他慶祝。有的人還準備了禮物,不管是古玩字畫,還是錦帽貂裘都應有盡有。

  當一個人有了實力,當他出了名,他想要的東西不用自己去買,因為有人會買完送給他;他在酒樓吃過飯也不用結賬,因為有人早已經幫他付了錢;他也不用在意從前的仇人,因為還有人等待著替他報仇。所以,每一個江湖人都想出名,只是因為他們買不起自己想要的東西,吃不起酒樓的飯菜,也沒辦法和仇人抗衡。

  出名的方式有很多種,挑戰是其中最快的。但是齊楚並不是因為想出名才挑戰施游飛,他只想改變下江湖的規矩。等他出名的時候,別人給他買的東西,他會原封不動的送回;如果有人替他結賬,他也會追上門把錢還給人家;至於有人想幫他報仇,這就聽起來有些可笑,因為他沒有仇人,因為全天下沒人有勇氣敢做他的仇人!

  施游飛這一劍已經碰到了齊楚的衣服,然後就會刺進胸膛,接著鮮血噴出,最後當場斃命。施游飛已經笑了,勝利的時候,誰會不笑?

  失敗的人不會笑,因為失敗是痛苦的。

  但你可知道勝利不笑、失敗大笑的人才最可怕!

  齊楚不笑,此時他站在施游飛身後,手中綠笛抵住施游飛後頸,在場眾人呼吸不聞,心跳無聲,卻都有一種山崩地裂的感覺。可齊楚卻雲淡風輕的說了句,「你輸了。」

  施游飛的劍還停在半空中,他的身體已經僵硬,他怎麼會輸?

  就算會輸,也不會這麼輕易就輸掉!

  兩人可是只各出一招啊!

  眾人心中有如被閃電擊中:這少年是怎麼贏得?

  「哇」的一聲,炸開了鍋。

  「施大俠沒贏?」

  「那少年沒死?」

  「有人看清楚那少年如何出招嗎?」

  「他是如何躲過驚天動地的一劍?」

  霎時間全場又陷入寂靜,但好像無論場面如何,對這個十七歲的少年來說都沒有任何影響,他的心,靜如水、寧如月、柔似春風。

  「他用的是龍神八變!」

  「沒錯!就是龍神八變!」

  「只有龍神八變能躲開那一劍!」

  那少年收回長笛,修長手指拂過笛孔,天地間響起一陣笛聲,空曠而悠遠,輕快如行雲,細膩如流水。

  施游飛猛然回頭,憤怒無比的吼道:「你竟然偷學別人的武功?按照江湖規矩,你應該自刎謝罪!」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贏的機會,現在贏對他來說比什麼都重要,縱使贏的不光彩。

  「我沒有偷學。」他的聲音如此堅定。

  有人搶問道:「你如果不是偷學,誰會教你龍神八變?」

  「就是就是,義展雲飛燕寒的龍神八變可是不會教任何人的!」

  「沒錯,前些天那皇帝老兒想以一千萬兩學一招,燕寒理都沒理。後來,皇帝老兒一氣之下調來雄兵百萬把燕寒圍在中間,逼他傳授,他硬是不教,還施展龍神八變在百萬將兵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少年充耳不聞,安靜的站在原地,只是攥著綠笛的手更緊了。

  忽聽有人驚呼:「我想起來了,據說燕寒消失的時候,天邊響起一陣笛聲!」

  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齊楚手中的綠笛上,那綠色流轉,似生命在呼吸。

  「不要瞎猜了,是我教他的。」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齊楚也驚訝了一下,只見那深深街道好似一條漆黑大江,一個身影有如游龍過江掀起大浪千層,眨眼間有個人站在了齊楚對面。

  「你怎麼來了?」齊楚笑了,帶著驚喜,好像見到這個人比勝了施游飛還要高興。

  「今天是你成名的日子,我怎麼能不來呢?」

  燕有荊軻,勇決忠義。

  風蕭蕭兮,易水寒兮。

  壯士一去,不復還兮。

  所以,他叫燕寒。

  江湖上有人可能不知道義展雲飛,有人可能沒見過龍神八變,但是他們都知道燕寒,因為燕寒重義。

  施游飛終於說不出話了,沒有人能說出話。只有燕寒對齊楚說道:「兄弟,我請你吃麵。」

  齊楚笑道:「那我請你喝酒。」

  齊楚愛面,燕寒好酒。

  二人相互摟著肩膀竟然一句話也沒交代就走了。

  這時忽聽人群中有人問道:「你的那根笛子叫什麼?」

  「它不是笛子,它是簫,名叫堆月。」

  齊楚腳步未聽,他真的有些餓了,人生中最開心的事莫過於和聊得來的人一起吃自己喜歡的東西。

  那人追問:「可是它明明是笛子啊,為什麼叫堆月簫呢?」

  「因為叫堆月笛不好聽唄。」

  眾人都驚了一下,從那以後,江湖人都知道齊楚有個笛子,名叫堆月簫。還有個兄弟,名叫燕寒。

  後來,江湖人忘記了齊楚,只記得流光公子。

  再後來,江湖人都知道流光公子不講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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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秘密

  施紫雨沒辦法相信自己一直以來奉若神明的爺爺曾經敗在流光公子的手裡,但是她不信不行。

  「有什麼話,你就問吧。」她閉著眼,這種滋味不好受。

  「既然沒有鐵腿,那你為何要殺我?」

  「因為我哥施紫闕。」施紫雨面有愁容道

  「怎麼說?」齊楚問道

  「說來話長。」施紫雨嘆道

  「那就少說廢話,再囉嗦,小心我不客氣。」嵐汀按捺不住道

  「那你們可豎起耳朵聽好了,我只說一遍!」施紫雨的大小姐脾氣上來了,齊楚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心道:這小姑娘心地不壞,就是脾氣太大,今後讓嵐汀好好調教調教。

  施紫雨閉上眼睛,眼角已經流下了淚水,「一個月前,我哥哥施紫闕突然失蹤。爹爹和大伯派出家中所有人手找了七天七夜還是沒有下落,最後請出爺爺也是無濟於事。」

  齊楚問道:「這江湖上敢綁架施家大少爺的人絶對沒有幾個,若是連施老爺子親自出面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就更加奇怪。」

  嵐汀道:「施老爺子再厲害不也敗在公子手下嗎?要我說,施家就是提竹籃子鑽雞窩。」

  「什麼意思?」施紫雨一臉疑惑的問道

  「裝蛋!」嵐汀洋洋得意,施紫雨如果不是躺在床上不能動,現在恐怕已經跳到嵐汀身上咬他了。

  齊楚開始感覺這事情有點意思了,抓走施家大少爺,驚動施老爺子也找不出半點消息,這綁架的主謀還真有點本事。

  「不過?」他好像抓住了些線索,「施家大少爺失蹤這麼大的事肯定會驚動武林,為何我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呢?」

  施紫雨忙道:「你傻啊,我們家可是武林名門,我大伯是當代莊主,可是他醉心武學,不曾娶妻,自然沒有子嗣。所以,我哥就是下任莊主了。你說說未來的莊主失蹤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隨便就讓別人知道呢,如果傳到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打我們家的主意呢。」

  齊楚笑道:「有道理,繼續說。」

  施紫雨道:「我和哥哥的感情最好,哪裡能沉得住氣,但是我爹爹說我一個女孩子在江湖上行走實在危險,就不允許我出來找人。但是我哪裡肯答應,那一晚趁著月色拿著行李就偷偷溜出了家。」

  嵐汀嘲笑道:「連妳爹爹、大伯和爺爺都找不出線索,想必妳家祖宗就算從墳頭爬出來也未必能抓住兇手,就妳一個小姑娘還想力挽狂瀾?」

  施紫雨的眼神頓時暗淡下去,「你說的沒錯,對手太強,我自不量力。剛出了揚州城就被抓了。」

  「抓妳的人可是和綁架施紫闕的人是一夥的?」齊楚問道

  「是!」

  「既然對方那麼厲害,妳又是如何逃出來的?為何要殺我家公子?」嵐汀發現不對,急忙追問道

  「我並沒有逃出來,而是他們拿我哥的性命要挾我替他們做事,殺你家公子就是第一件事。但是來之前我並不知道要殺的人就是流光公子。」施紫雨說完後,就閉上眼睛,看樣子是不再準備說話了。

  齊楚知道她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給了嵐汀一個眼色,二人走出房間。

  「公子,她說的話可信嗎?」嵐汀問道

  齊楚點頭道:「應該是真的,她身上穿的衣服是揚州錦繡坊綉織的,瞧那行針走線的手法應該是出自錦繡坊當家的徐錦魚之手。」

  嵐汀又道:「僅憑這一點就能確定那女娃就是施家後人?」

  齊楚道:「你沒出生時那徐錦魚已經名揚天下,現如今也已經不常在江湖上出現了。但是她的綉工卻一日比一日精湛。早在前年,她親手綉織的衣服就已經賣到萬兩黃金。」

  「真這麼厲害?那她豈不是很有錢?是個富婆啊!」嵐汀張大嘴吃驚道

  「還不止這些,徐錦魚親自綉織的衣服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還要有勢力。在揚州,說起有錢有勢的還有那麼幾個,但能讓徐錦魚再次出山也只有施家了。」齊楚抬起手看著洗過不知多少次但依舊嶄新的衣服,低聲道:「當年你說這衣服價值萬兩,我還以為你只是說笑而已,若是現在江湖人知道它是你師出玲琅閣後綉織的第一件衣服,別說萬兩黃金,就算我要整個揚州城,也會有人買來與我交換吧。」念起往事,齊楚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微笑,心道:還是年少好啊,可以不計後果的吹牛。而現在當年那些人都名揚天下後,卻不能像從前那樣把酒言歡了,甚至連累的他這麼多年只能隱姓埋名,遭人欺辱。這時候,他側目看著嵐汀,眼中儘是愛惜,心中已有計較:你放心,當年我欠你的,江湖人欠你的,如今一併都還給嵐汀吧。

  嵐汀發現公子如此深情的看著自己,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害羞地低下頭去,又突然抬起頭道:「我竟然跟把這件事給忘了!」

  見嵐汀如此反應,齊楚忙道:「快說!」

  嵐汀眼中掠過一絲駭色道:「昨晚徐三老鬼死後,我扛著他的屍體想找個地方埋了,公子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齊楚笑罵道:「你真以為我神機妙算嗎?」

  嵐汀嘿嘿笑道:「我出門之前公子說夜晚給死人下葬,一定要讓他的臉著地,千萬不要看他的臉。」

  「你看了?」齊楚眉頭微皺,雖說他如今已經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流光公子,甚至十多年前要比現在名聲還大,可就算他有超凡武功,但這世上仍然有許多事情他不瞭解,比如鬼怪之事,他就很是忌憚。

  「我本來是想聽公子的話,可是你越不讓我看我就越想看啊,忍來忍去沒忍住啊!」嵐汀撓了撓頭,知道自己犯了錯誤。

  「說重點。」

  「重點就是當我把徐三老鬼的身體翻過來時差點把我嚇死,那張臉已經完全腐爛了,根本看不出是一張人臉,就像一堆爛肉。」想起那張恐怖的臉,嵐汀心有餘悸,「而且我發現他嘴上幹了的血竟然是黑色的,所以我斷定昨晚在他衝上來殺公子的同時吞下了嘴裡的毒藥,所以他是自殺!」

  齊楚點頭道:「有這種可能,看來這些日子你跟著我還是學了點東西。」

  「那是肯定的,畢竟江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個計謀無雙的公子啦。」嵐汀得意道

  齊楚道:「那你再說說,為什麼徐三老鬼要吞毒自殺呢?」

  「他一定是知道面對公子必死無疑,倒不如自己了結算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這樣,那麼為何他還要衝上來殺我呢?」

  「呃……應該是他原本是想殺公子的,結果衝到一半就後悔了,於是就……」嵐汀覺得自己的理由實在牽強,「那應該是怎麼回事?」

  齊楚道:「你說他服毒後的症狀是整張臉都腐爛了,如果真的是他自己服毒,也就是說他不想讓我們看見他的臉,所以這個人我們一定認識。」

  嵐汀思索道:「那會是誰呢?我們認識的人可多了,家裡隔壁的王大嬸,還有後院的蔡大媽,聽說給咱們家送米的劉阿姨和打更的吳二叔好上了。」嵐汀不愧是個孩子,無論遇見什麼事,都能從中找到樂趣。

  齊楚忽然笑道:「從我入住客棧就沒見過掌櫃的,你說奇不奇怪?」

  「是挺奇怪的,我也只是見過他一面而已。」

  「這家客棧不但沒有掌櫃的,在徐三老鬼死後我們把這裡翻遍了竟然連賬本都沒有,你說奇不奇怪?」

  「對啊,掌櫃的就算去找老相好夜不歸宿,也不至於把賬本都帶走吧。」嵐汀忽然靈光一現,「徐三老鬼就是掌櫃的?!」

  齊楚目露讚許之色道:「只有這樣才說得通,徐三老鬼為了不讓我們認出他是誰,竟然不惜服毒自殺。在見到徐三老鬼之前,我沒有見到過小鎮上的任何人。而你也只是見過這家客棧的掌櫃,所以我推斷徐三老鬼就是掌櫃。他不想讓我們認出他,就是怕我們從這裡入手查到些事情,而這事情絶對是驚天大秘密。所以他寧願死,也要保護這個大秘密。」

  嵐汀問道:「可是我還想不通,如果徐三老鬼不想讓別人知道這個秘密,為什麼不在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殺了我呢?」

  齊楚道:「他在這個秘密當中扮演的應該是個小角色,所以他沒有權利做決定。於是在你離開之後,他就離開去找能下決策的人了。他走的匆忙,所以忘記帶著那條狗。」

  嵐汀道:「下決策的人一定是告訴他無論是誰來了都必須死,所以他才摸進屋裡刺殺公子,卻不想公子好心讓他的狗睡了床。」他忽然想起一事又問道:「龍神八變真的那麼厲害嗎?」

  齊楚笑道:「龍神八變可是江湖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當年百萬敵軍都困不住你爹,靠的就是龍神八變。雖然你沒有學到其中精要,但我想你爹應該已經把龍神八變融入到廚技中傳給了你。」

  嵐汀道:「可是我卻不會使用,只有潛力被激發時才能使出一兩招。」忽的眼中有了神采,「我爹真的是鼎鼎大名的義展雲飛嗎?」

  齊楚笑道:「我說的話還有假?」

  嵐汀道:「可是為什麼我爹他從來就沒有跟我說過呢?長這麼大,在別人面前他一直是個廚子,總是被人欺負,誰能想到他竟然是身懷龍神八變的義展雲飛燕寒呢!公子你和我爹一定是好朋友吧!」

  齊楚正色道:「我與你爹師出同門,而且還有八拜之交,他是我大哥。」

  嵐汀突然覺得身體裡有什麼東西要爆發出來,在他的眼裡齊楚就是神一樣的存在,而現在他的父親竟然是齊楚的大哥,他忽然明白那爆發出來的是驕傲,足以讓世人仰望的驕傲。

  「可是我爹為什麼要退隱江湖,甚至甘願遭人欺辱也不還手呢?」嵐汀問道

  齊楚只覺有塊千斤大石堵在心頭,「說來話長,現在我們要去查查徐三老鬼身後的秘密。但是你要記住嵐汀姓燕,無論走到哪裡都要對得起自己的姓氏,明白嗎?」

  「嗯」嵐汀狠狠地點了點頭,「燕嵐汀挺好聽的吧。」他終於露出了笑容。此刻他長大了,因為只有男人才能扛起這個燕字。

  齊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還有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告訴所有人你是燕寒的兒子,因為當年江湖人欠你爹的,今後都要還給你!」

  嵐汀似懂非懂的看著齊楚,在他眼裡齊楚和自己的父親一樣,只會對他好,所以無論齊楚說什麼他都會做,因為一個愛你的人絶對不會害你,就算他害了你,也不要去恨他,那只是另一種愛的方式而已。

  嵐汀渾身充滿了活力和生機,甚至信心十足的以為他可以擁有整個江湖,乃是整個世界。或許在別人看來他實在太過瘋狂,但是從古至今不正是瘋狂的人才能主宰江湖嗎?其實在瘋狂的人眼中那些正常人才是瘋子,因為他們竟然心甘情願的碌碌無為一輩子,這不是瘋了是什麼呢?

  「那我們開始行動吧!」雖然前路未知,但嵐汀充滿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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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遇襲

  「我可以帶你們去他們的老窩。」施紫雨站在二人背後,嵐汀的點穴手法實在太爛。

  「嚇人一跳,妳要上天啊!」嵐汀沒好氣道,他還有話跟公子說,被施紫雨一嚇竟然忘了。

  施紫雨道:「怎麼了?流光公子難道害怕了?」

  嵐汀道:「我看妳是想讓我家公子去救妳哥吧。」

  施紫雨道:「是又怎麼樣?江湖人都說流光公子俠者仁心,難道是浪得虛名?」

  齊楚笑道:「小女娃你言語相擊,是怕我不去救施家大少爺吧。」

  施紫雨俏臉一紅道:「那你到底去還是不去?」

  齊楚道:「自然要去,不過妳確定自己認得路?」

  施紫雨道:「我又不是路痴,怎麼不認識。」隨即從樓上跳下,竄出客棧。齊楚身影一晃竟然跑到施紫雨前面,只是苦了嵐汀還要乖乖的從樓梯下來,嘴裡還念叨著:「有時間必須要讓公子多教我點功夫了,就算不用來殺人,逃跑也好啊。」

  施紫雨一路快行,嵐汀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著,「妳不能慢點跑嗎?想累死我啊!」

  施紫雨頭也不回道:「我以為跟在流光公子身邊的都是武林高手呢,沒想到是個酒囊飯袋!」

  嵐汀心道:這害人精腦袋瓜子還挺好使的,這麼崎嶇的路記得如此清楚。

  三人正前行著,忽聽施紫雨道:「就是這了。」

  齊楚抬頭一看,面前是一座大山,陽光之下略顯蒼涼,山勢陡峭,奇岩叢生。山腰處被黑霧籠罩,久久不散,山風如刀,卻也斬不斷黑霧。齊楚心中一絲神秘感由此而生,這究竟是什麼地方?山裡又會有什麼秘密?

  施紫雨道:「要上去嗎?」

  嵐汀道:「來都來了,自然要上,跟我走。」他一馬當先跨了出去,卻被齊楚揪了回來,「你走最後!」

  被公子呵斥一句,嵐汀明白這大山之中恐怕凶險萬分,當下也不再爭辯,從頭陣上退到最後。

  施紫雨還想說些什麼,齊楚卻一聲不響的向前走去,她只好快步跟上,心道:真是個怪人!

  三人走了約半個時辰,沒有人說一句話,甚至連咳嗽聲也沒有。嵐汀頭上已微微見汗,他只覺胸悶異常,頭也有些暈,只是身體越來越冷,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齊楚猛然回頭,嚇了施紫雨一跳道:「你幹嘛?嚇死人啊!」

  齊楚正色道:「這究竟是什麼地方?」

  施紫雨道:「我哪裡知道,你不是流光公子嗎?縱橫江湖十幾年,你也不知道?」

  齊楚道:「此處殺氣極重,而且越往山腰走血腥之氣就越濃,敵人的老窩就在山腰吧?」

  施紫雨道:「沒錯,在往上走不遠有個山洞,綁架我哥的人就在山洞裡。」

  齊楚道:「裡面有多少人?」

  施紫雨道:「不清楚,但是粗略估計不下百人。」

  嵐汀一聽吃驚道:「不下百人?啥意思啊!我們就三個人,這不是去送死嗎?你怎麼不早說!」

  施紫雨不屑道:「你也沒問啊!再說了,有流光公子在,你怕什麼?你要是怕死現在可以回去啊,又沒人攔著你。」

  嵐汀語塞,若是從前的他現在肯定掉頭就走,前面生死不知,他身上還有幾萬兩的銀票,回去起碼能買座大宅子,娶個漂亮媳婦,做點生意,怎麼說也是安穩幸福一輩子。可是現在他是義展雲天的兒子,身懷龍神八變的曠世奇功,就算他不會武功,這一刻也是要往前走的,因為自從他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身上就多了一份責任。他的武功雖然不高,年紀雖然不大,經歷雖然不多,但是他要讓江湖人記起龍神八變,永遠記住他是誰!

  嵐汀驕傲的走上前,超過施紫雨,也超過齊楚。這一次齊楚沒有攔他,他完全明白嵐汀心裡的想法,因為曾經的他也是一樣,為了那份驕傲無論如何要名揚天下。他一生經歷的困難無數,多次身陷絶境,但屢屢絶處逢生,靠的不是運氣,而是必勝的信念。這一次出發時,他自然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敢綁架施家大少爺的人必定不是常人,連逝水劍施老爺子出馬都查不出任何蛛絲馬跡,先不說這人的武功,就說此人計謀之深,心機之縝密,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幾人。面對此事,本來他可以選擇和施紫雨一起奔赴揚州,與施家人會合後從長計議;也可以選擇不聞不問和嵐汀繼續上路去找舒靈雪。但是他卻選擇了直搗黃龍,救回施紫闕。為的不是施家,也不是自己的名聲,而是他必須找一件事來做,這件事能夠讓他緊張起來。因為他不敢放鬆,他怕忘記這十四年的仇恨,只有緊張能讓他清醒。

  此時嵐汀已經停了下來,面前是一個山洞,裡面奇黑無比,齊楚能感覺到有股血腥味如熱浪一般不斷湧來。

  施紫雨道:「我就是從這出來的,要進去嗎?」

  嵐汀道:「都到這了,不管三九二十七走吧。」

  齊楚笑道:「你小子什麼時候都有心情開玩笑。」

  嵐汀笑道:「我哪裡開玩笑了,三九不是二十七嗎?」

  齊楚笑道:「是是是,你最聰明。」

  齊楚一步跨到最前面,三人進了山洞。洞外是白天,裡面是黑夜,一瞬間三人眼前都是漆黑一片,走了幾步,忽聽齊楚說道:「嵐汀你帶火摺子了嗎?」

  「我找找。」嵐汀剛把手放進懷裡,就聽施紫雨大叫一聲。

  齊楚回頭一看,可是四周漆黑一片,哪裡能看清人,急忙問道:「怎麼了?」聽不見回答,剛想再問,突然聽見周圍風聲大作,有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他武功卓絶,觸覺自然比常人高出許多,心知這肯定是山洞內的機關,囑咐二人道:「跟在我身後不要亂動!」順勢想拉過嵐汀,可是伸手向後一摸卻是空空如也,哪裡有人?

  齊楚腦海嗡的一聲響,人不見了!

  現在沒有時間讓他找人,他清楚的感覺到前後左右都有飛箭射來,腳下有鋒利的鐵刺冒出,就連頭頂也有碎石落下,看來這洞內機關當真毒辣,一旦觸碰就陷入死地。他當機立斷,雙手運轉真氣,不知用了什麼步法,整個人向前飛去,與此同時雙手護住頭部,身體騰空而起,如一桿長槍橫在半空。臨危之時,齊楚心靜如水,如果嵐汀現在看見公子能想出這般方法,肯定吃驚的合不攏嘴。只見齊楚身在空中,如槍似箭,以頭為盾,身體快速旋轉,四面八方飛來的暗器皆被他旋轉所帶起的勁風擋在三寸之外,傷不得他一絲一毫。只幾個呼吸之間便衝出狹長的隧道,重新落在地上,那雙神秘莫測的眸子裡頗有幾分得意,笑道:「彫蟲小技!」

  忽聽「轟隆」一聲,齊楚回頭一看,竟然從天而降一塊千斤大石堵住了後面的隧道口。來時的路被堵住,而面前又是一間密室,四周全是堅硬無比的石壁,難道自己要被困死在這裡?

  齊楚靜下心來,細想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在聽到施紫雨一聲尖叫後,她與嵐汀都不見了。看來這隧道中必有暗門,應該是敵人知道有人入侵,所以發動機關。那此時二人一定凶險萬分,說不定……齊楚沒有在想下去,下面的事他無法想像。縱使他經歷過無數驚險的時刻,但嵐汀可是燕寒的獨生子。當年燕寒自廢武功後,最後無奈退隱江湖,多年來一直過著被人欺辱的日子。如今,如果嵐汀有個三長兩短,他該如何向燕寒交代?十四年前,自己欠燕寒的已經夠多了。

  正在他心中糾結之時,卻發現三面牆壁底下有水流進,那水流的速度之快,頃刻間已沒過腳踝,看來對方是要置他於死地。一計不成,再施一計,想活活淹死他。

  齊楚心道:嵐汀是否出事,要等自己找到他再說。當務之急是如何從這裡出去,一時間心念電閃,此時水已經沒過膝蓋。

  當初施紫雨說自己是從這裡出來的,那麼此處也一定像隧道中一樣肯定有機關能觸發暗門,那麼機關在什麼地方呢?想到這,齊楚四下觀望,水從哪裡來的?他仔細一瞧,原來水是從三面牆壁之後流進來的,如果說這水能淹死人,那麼牆壁之後水的高度一定很高,如果逃生的門在這三面牆上,一旦打開大水就會如猛獸般一瀉千里,只有死路一條。那麼逃生的暗門在哪裡呢?

  齊楚背靠巨石,如果說出路在腳下,一旦門打開上面的水也會灌下去,所以唯一的出路就在上面。他抬頭望去,見巨石上方有微弱的光透了出來,心中一喜,摸石便上,原來暗門的機關就在巨石上方。他伸手一摸一推,從石板頂上掉下一根鐵鏈,看來出口就在上方。

  可是當齊楚順著鐵鏈爬上去後,這一幕讓他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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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狠毒

  面前依舊是個石室,但這石室卻高十丈有餘,有如宮殿,裝修只能用極盡奢華來形容,牆壁之上鑲滿珍珠瑪瑙,石室正中央有一根十人合抱粗的柯博文,柱上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鳳凰,鳳眸似火,細看之下彷彿要奪人心智,再看那張開的羽翼好像要扶搖直上,勢與九天爭鋒。齊楚仔細的欣賞著,雕工驚艷,鳳凰氣勢無量,只是覺得哪裡不對。

  到底是哪裡呢?突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對了!

  就是那鳳凰的羽毛,根本不是羽毛,更像?齊楚心跳加快,似乎發現了一個秘密,那羽毛分明就是魚鱗啊!突然他就想到了《逍遙遊》中所記載的: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

  難道說這不是鳳凰,而是由鯤化成的大鵬鳥?齊楚心中疑惑,如果在外面見到這樣恢弘的建築,齊楚根本不會吃驚,但是這裡可是山洞中,如此鬼斧神工的傑作簡直令人驚嘆不已。

  正當他思索之際,忽聽一聲笑聲傳來,那笑聲帶著三分溫度,卻讓人心中一冷,迴蕩在宮殿般的石室內略顯幾分詭異。

  「知道流光公子大駕光臨,小可送的兩份禮物可還滿意?」

  齊楚繞過柯博文,說話的是個瘦弱的男子,此人眉目清秀,笑意淡雅,耳邊有幾縷青絲隨意垂下,若不是年紀輕些,齊楚還真以為遇見了神仙。不過聽見此人說送禮之事,再想進山洞時遭遇的機關和水淹,齊楚心裡對此人也有幾分認識,多半是人面獸心的狠辣角色。

  男子道:「你想的不錯,我的確是披著羊皮的狼,笑裡藏刀的事幹的多了。」

  齊楚一驚心道:莫非此人能讀懂別人的內心?他又想到在南詔之地有一類舍靈人通過多年的修煉能夠讀懂別人的內心,難道說此人和舍靈人有關係?

  齊楚問道:「不知閣下大名?」

  男子笑道:「承蒙流光公子瞧得起,叫我舍靈吧。」

  齊楚心驚道:他果然是舍靈人。

  舍靈向旁邊一招手,「嗖」的一聲,在牆邊一張紫檀椅子便向他飛來,「這御物之術聽說中原高手運用內功也能達到同樣的效果,流光公子可是江湖上的名人,那我就不賜座了。」

  齊楚知道舍靈想試一試他的武功,隨手一揮和剛才一樣椅子飛來,這次不一樣的是他坐在椅子上後,椅子向著舍靈瞬間平地前移三丈,就在離舍靈三尺之距時。這神秘的舍靈竟然一招手,二人之間就多了一張長桌。

  舍靈笑道:「果然是流光公子,我還當那毛小子騙我。」

  齊楚問道:「你見到嵐汀了?」

  舍靈道:「名字還挺好聽,就是他廢話太多,已經被我割了舌頭。」

  齊楚雙拳緊握,剛想出手又忽覺不對,他是在激我出手,亂我心智,一念至此。

  齊楚笑道:「那舌頭是不是離了人嘴也還活蹦亂跳的?」

  舍靈笑道:「那倒沒有,只是毛小子的眼睛總是轉來轉去,讓我挖出來吃了。」

  齊楚心中有火,嵐汀跟著自己有些日子了,他又是燕寒的兒子,怎能受如此屈辱。可是他仍壓著心中的怒火,「說到吃我還真餓了。」

  舍靈笑道:「那我們開飯?」他語氣中略帶詢問,隨手在長桌上一揮,竟然變出了滿桌的美味佳餚。

  「幻術?」齊楚眉頭一皺

  「吃了不就知道了,想那麼多不如行動起來。」舍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烤羊肉放進嘴裡,「真香啊,要不要來一塊?」

  齊楚拿起筷子,心道:這些菜如果是真的,會不會有毒?

  舍靈笑道:「這月腹刺魨已經去髒去筋,沒毒的。」

  齊楚夾起一塊月腹刺魨肉放入口中,味道鮮美,果然人間極品。可是他卻越來越弄不明白這舍靈要幹什麼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打架,不是嗎?」舍靈放下筷子,伸手從盤中拿了一隻螃蟹,「你別看螃蟹長得難看,但它可是和流光公子一樣都是橫著行走江湖的哦。」這般諷刺人的功力當真一絶。他扒開蟹殻,「咦,還未到日子,這陽澄湖的螃蟹已經這麼肥了。」取出蟹黃蘸了一下調料,扔進嘴裡。只見他眼角有了淚水,「哈,想不到這綠芥末要比黃的辣上幾倍,你要不要試試?」

  齊楚一把奪過裝調料的碟子,伸手隨便拿了一碗面,把芥末倒進碗中。只聽舍靈驚訝道:「這面可是把雞翅肉研磨成泥,混著面做出來,你知道做這一碗面要殺多少隻雞嗎?從來沒有人像你這樣吃過,簡直就是糟蹋美味。」

  齊楚笑道:「正是沒人吃過,我才要吃,所以我是第一,等一會兒你也想吃時,就只能做第二了。」

  舍靈不甘示弱一把搶過齊楚面前的碗,「當真好吃?」

  齊楚道:「只有第一個吃了的人才有權利評論味道。」他故作無奈道:「現在你搶到了,我沒機會了。」

  舍靈滿臉高興,拿起筷子挑了一大柱,用力一吸,拚命的嚼了起來,眼中儘是得意之色,可是麵條還未下嚥,熱淚奪眶而出,「啊!你騙人,辣死我了!」

  齊楚笑道:「我很欣賞你的勇氣。」

  舍靈喝酒漱口,眼中有了慍色,「吃東西我比不過你,但是玩遊戲你就不是我的對手了。」

  齊楚道:「那要看玩什麼遊戲了?」

  舍靈笑道:「如果你母親和你妻子同時掉進河裡,你先救誰?」

  齊楚笑道:「這不成立,我妻子在結婚當天跑了。」

  舍靈道:「看來你還是想救媳婦啊,都是男人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看來不假。」他拍了怕手,從石室上方垂下兩根繩子,分別綁著嵐汀和施紫雨,最後繫在一處。此時二人懸在半空,臉色難看極了。

  齊楚在確定嵐汀並沒有少了舌頭和眼睛後,問道:「你想怎麼玩?」

  舍靈一跺腳,從地下冒出兩堆鐵刺,在閃耀的火光映襯下,鐵刺之上泛著綠光,「如果他們兩個人同時掉下來,你會先救誰呢?」說著舍靈轉過身去,「忘記告訴你了,這鐵刺上可是淬了毒的。」話音剛落,只見他伸手一揮,從衣袖中射出一枚暗器,朝著繩子繫處飛去。

  舍靈絲毫沒有給齊楚反應的時間,一切來得太快,如果繩子一斷,二人必將同時掉下,無論齊楚救誰,另一個都必死無疑。

  空氣中再一次響起舍靈的笑聲,「這遊戲開始之前你就已經輸了。」他沒有回頭去看,所以他看不到齊楚臉上鎮定的表情。要知道他可是流光公子,十七歲那年一招打敗逝水劍,名揚天下十幾年。江湖中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但是知道他名字的人都知道,齊楚只會贏,不會輸!

  沒有原因,只因為他是齊楚,齊楚重情。

  只見齊楚一拍長桌,飛身而起,這一刻他誰也沒去救,而是朝著那枚暗器飛去,飛身如鳥,一扯長袍把暗器收入懷中,飄然落下。他臉上泛起一絲笑容,這不是得意,也不是張揚,他只是覺得輕鬆。

  「你以為這就贏了?」舍靈笑容更燦爛,不但得意,而且張狂。因為在發那枚暗器的同時,他還發了兩枚暗器。一共三枚,齊楚攔住的一枚是射向繩子最後系的地方,而另外兩枚可是分別打向綁著嵐汀和施紫雨的繩子。舍靈心思縝密,早已經計劃好,他當然知道憑流光公子的武功,就算出手晚了,也能後發制人攔住暗器。可是當流光公子攔住這枚暗器時,他就上當了。因為另外兩枚已經射斷了繩子,此時嵐汀和施紫雨從空中掉了下來。

  舍靈笑道:「就算現在你能笑出來,那恐怕是表情僵硬了吧。」他一掌拍出,無論齊楚是接是躲,都來不及去救人,看來從一開始他就想讓嵐汀二人全都死!他心中得意,流光公子終於有哭的時候了。

  他非常想知道流光公子哭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可是他卻發現齊楚仍然在笑,「你瘋了?人都要死了,你還在笑。」

  齊楚沒有回答,回答舍靈的是齊楚收入懷中的那枚暗器,此時比剛才快十倍的速度射了出來,這一次無論舍靈是接是躲,都來不及阻擋流光公子了。

  舍靈怒道:「就算你能去救人,也會有一個人死!」他還是笑了,「我才是最後的贏家!」

  但舍靈分明聽到從他身邊飛過的齊楚在他耳邊輕輕的說了一句:「天真!」然後他就看見竟然有兩個流光公子飛上半空,「怎麼可能?難道他也會幻術?」

  舍靈心中驚駭不已,南詔千年秘術怎麼會被人偷學,「不對!難道是?」心中答案還未驗證,齊楚已經帶著嵐汀和施紫雨落在了地上,流光公子的笑永遠都是那麼富有神采,像天邊的棉花雲般柔軟,像海裡的波光般絢爛,像綠色湖水中的海草般搖曳生姿。

  齊楚收起笑容,就連那一刻也像璀璨的流星般珍貴無比,「不是幻術,只是龍神八變中最簡單的一招而已。」

  舍靈憤怒道:「可惡至極!」

  齊楚笑道:「彼此彼此,遊戲我也贏了,接下來是什麼?」

  「打麻將!」舍靈咬牙切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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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吃貨

  聽到打麻將,嵐汀不由一愣。倒是施紫雨鎮定得多,臉上露出了笑容,好像要看流光公子出醜一般,畢竟當年這個男人可是讓自己的爺爺輸的很沒面子,現在能讓他嘗嘗沒面子的滋味也是不錯的。

  舍靈一拍手,有兩個身穿緊身裝的僕人就抬了一張四方桌子走了過來,桌上已經擺好了麻將,看來可以直接玩。舍靈坐下從旁邊長桌上取了一塊烤鴨肉吃了起來,他看著齊楚笑道:「你別小瞧了這烤鴨,它可不是平常的叉燒鴨,這可是掛爐烤鴨,燃料用的是五十年以上的棗木,爐中烤火大小適宜,要烤三個時辰才算絶頂,鴨肉看似很肥,但是肥而不膩,而且酥脆醇香,如果仔細品嚐就會發現還有一絲棗甜的味道,簡直是人間美味。」

  他這般說著嵐汀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嵐汀道:「我看出來了你就是個吃貨!」

  舍靈竟然一臉高興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吃貨?莫非是同道中人?」

  嵐汀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揪下一隻鴨腿左看右看,說道:「你這掛爐烤鴨雖然好吃,但絶比不上明爐烤鴨。」

  舍靈雙目精光大方,「你倒是說說看為何比不上?」

  嵐汀撕下一塊鴨肉放進嘴裡,「味道不錯,只不過有點單一。要知道明爐烤鴨可是外烤內煮,等鴨肉熟了肚子裡面的汁水可以稱作是天下第一鮮美。」

  「請問這明爐烤鴨要怎麼做呢?」舍靈忽然像個貪吃的孩子,討好一般的給嵐汀倒滿酒,「您先潤潤口,然後再說。」

  嵐汀倒也沉得住氣,硬是喝了三口才娓娓道來,「這個嘛,首先火要大,而且必須用白芝麻炸的油,鴨子一定要是湖鴨,海鴨腥味重,河鴨土味濃。鴨子洗淨後入鍋,待七分熟的時候出鍋,從鴨屁股後面塞入調料,這可是個技術活,沒有十年功底的老師傅可是做不來的。」

  一聽要有十年經驗的老師傅才能做,舍靈頓時有點失望,他還以為嵐汀會做呢,不過這明爐烤鴨的確吊足了他的好奇心。

  嵐汀又道:「放入調料後,用麻繩紮緊鴨屁股,然後放入開水中,等煮好之後晾乾鴨子就可以放入烤爐中烤了,不過爐中的火一定要旺而無煙,否則鴨子可就跑味了,記住一定要刷三遍白芝麻油,撒上些辣椒,出爐之後就可以吃了,那味道外酥裡嫩,微辣回甜,尤其是鴨肚子裡的湯,簡直好喝的不要不要的。」

  「呃……」這回輪到舍靈流口水了,「敢問哪裡能吃到這明爐烤鴨呢?」

  嵐汀笑道:「我就會做啊。」

  舍靈瞪大眼睛,他雖然極其喜歡美食,但是自己卻不會做,羡慕道:「你真的會做?不是要有十年經驗的老師傅才能做好嗎?」

  嵐汀得意道:「沒錯啊,不過我老爹是廚師,我四歲的時候就跟著他一起做明爐烤鴨,今年我十四歲,這不是剛好十年嘛。」

  舍靈一聽頓時心花怒放:「那我現在派人去湖裡抓鴨,你能做給我吃嗎?」語氣中帶著一絲懇求。

  「可以啊,正好我家公子也餓了,不過做之前有個條件。」嵐汀一本正經道

  「你只管說,一百個條件都行。」

  「你要先放了施姑娘的哥哥,我才做給你吃。」

  「放了施姑娘的哥哥?」舍靈看著施紫雨,不知在想些什麼。

  忽聽施紫雨說道:「你個大壞人,抓了我哥就不敢承認了嗎?我可是逝水山莊的大小姐,不交出我哥,有你好看的!」

  「哈哈哈,區區一個逝水山莊我還沒放在眼裡,你只管叫你爹爹來找我,到時候我請他吃揚州炒飯。」說起逝水山莊,舍靈竟然沒有絲毫懼怕之意。齊楚心道:這人看起來比嵐汀大不了幾歲,只剛才那幾手武功和發暗器的手法都要比行走江湖幾十年的高手要老練的多,當真是武林百年不遇的武學奇才。他如果真的是舍靈人,那背後肯定會有南詔的勢力,自古以來南詔都被稱為華夏最神秘的土地,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說。他們抓了施家大少爺目的又是什麼?

  嵐汀道:「你要是不放人,我可不給你做好吃的。」

  「你……」舍靈一臉氣憤,「算了,今天抓了你,明天再抓你爹,到時候用你的命來要挾他,看他給不給我做烤鴨吃。」

  「為了吃烤鴨,你這種卑鄙的辦法都能想得出來?」嵐汀嘲諷道

  「這有什麼,吃是我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事。」舍靈笑道

  嵐汀又道:「你說什麼?吃屎是你人生當中最重要的事?哈哈,你的愛好還真特別。你能吃出來是男人拉的,還是女人拉的,或者是小狗小貓拉的?你喜歡清蒸,還是紅燒,我覺得鐵鍋燉能更好吃。」

  「你這狗屁精敢罵我?」舍靈右手一揮,掌間多出一把匕首。

  「潯江匕?」齊楚目光如炬,一語道破:「傳說當年相思夫人離世時曾傳下兩件至寶,一曰絶情環,二曰潯江匕。絶情環乃是天下防禦最強的兵器,而潯江匕則是最鋒利的武器,想不到五百年後這失蹤已久的潯江匕竟然在你手裡。」

  舍靈笑道:「好眼力,你說的沒錯,這就是當年相思夫人傳下的潯江匕,怎麼樣流光公子要不要試一試?」說著一招刺出,他永遠都是占得先機,不給對手留一絲機會。

  嵐汀卻笑道:「若是當年的相思夫人尚能與我家公子一較高下,可是換了今天你這小子就只有挨打的份嘍。」語氣甚是得意,但卻快速閃到一旁,大有看好戲的架勢。

  面對潯江匕這等利器,就算是流光公子的齊楚也不敢怠慢,只見他右掌間綠光閃動,左手捏了一個劍訣,嵐汀根本看不清他腳下步法,只見他身份四影,沒有人能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齊楚。嵐汀心想:這肯定就是龍神八變了。想到這他不由精神起來,自己父親的武功竟然如此精妙,不愧是曠世絶學。

  再瞧齊楚左手劍訣挺上指向舍靈眉心,就這一刻從齊楚體內迸發出一股磅礴的綠光,如龍如蛟,如虎如狼,朝著舍靈席捲而去,只一瞬間便包裹住舍靈,那綠光有如瀑布,時而耀眼,時而柔和,誰也看不清裡面到底什麼情況,體格單薄的舍靈能經得起這雷霆一擊嗎?

  想到舍靈如果死了,嵐汀心頭不由一痛,他年紀還小,雖然總是喜歡開玩笑諷刺人,但是心地善良,怎麼說自己與舍靈也算「吃」上的知己,儘管剛才舍靈還想殺他,但不知怎的自己如何也恨不起來。嵐汀心頭煩悶,轉過頭去看施紫雨,卻發現她一臉焦急,心生疑惑:她怎麼也擔心起舍靈來,莫非被這英俊的小子迷住了?

  「你擔心舍靈出事?」嵐汀問道

  「我……我只是怕他死了,就問不出我哥的下落了。」

  「你確定不是春心蕩漾?」

  「去你的春心蕩漾,我看你才相中他了呢?」施紫雨罵道

  嵐汀一顆心突然抽搐,好像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啊。再想到男人喜歡男人,他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呃,噁心死人了。」他雖然這麼說,但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團綠光。

  嵐汀心裡清楚,公子的武功高深莫測,對付這樣一個小娃簡直綽綽有餘,但不知怎的他心裡竟然盼著舍靈贏。

  就在這時,刺耳之聲突然傳來,那聲音又急又高,好像要衝破這石室逃竄出去。隨著刺耳之聲的傳來,只見那團綠光竟慢慢的有了裂痕,開始是四五道,接著一發不可收拾,嵐汀看見從綠團裡面有白光噴薄而出。忽聽齊楚驚嘆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利器,果然不同凡響。」

  再看綠光此時已經四分五裂,潯江匕露了出來,嵐汀再次看見舍靈,雖然他衣服凌亂,但神情依舊瀟灑。剛才這一回合雖然齊楚占了上風,但是舍靈這破解之法卻讓人驚嘆。

  舍靈笑道:「能打傷我的人還沒出生!就算你是流光公子也不行!」話音剛落他竟然把潯江匕擲向齊楚,就像擲暗器一樣,但這一次卻毫無章法,好像一個小孩在向大人扔皮球一樣。

  齊楚藝高人膽大,他未多想,就算這裡面有什麼陷阱,但他這一生經歷的陷阱還少嗎?齊楚右手一伸登時抓住潯江匕,細看這天下第一利器與普通匕首也無分別,握在手裡有種沉甸甸的感覺,嵐汀不明白舍靈這一舉動有何用意。忽聽齊楚冷哼道:「彫蟲小技!」再見潯江匕上突然泛起一層紅光,妖艷如血,來之快讓人一時反應不過。齊楚緊緊抓著潯江匕,那紅光如一頭窮凶極惡的猛獸順著他的胳膊蔓延而上,只一瞬間就覆蓋了整條手臂。

  嵐汀心懸一線,「公子小心!」

  齊楚右手越攥越緊,從潯江匕上不時發出嘶吼之聲,潯江匕震動不已,有那麼一刻嵐汀都覺得這大如宮殿的石室也跟著震動起來。

  齊楚怒道:「還不束手就擒!」只見那紅光如潮水般退去,潯江匕安靜的躺在齊楚手裡,好像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再瞧舍靈,哪裡還有他的影子?怕是早已經逃出此間。

  齊楚看著潯江匕「咦」了一聲,低聲道:「他有這等至寶為何沒有滴血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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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師姐

  嵐汀擔心齊楚有事,急忙走上前問道:「公子有沒有受傷啊?」

  齊楚搖了搖頭隨即把潯江匕放入懷中,卻聽施紫雨道:「這下好了,壞人跑了再也不知道我哥的下落了。」

  舍靈逃走,嵐汀心中有一絲竊喜,回身又撕下一塊鴨肉邊吃邊說道:「跑了就跑了唄,妳急什麼啊,有我家公子在難道還會找不到人嗎?」

  施紫雨道:「你就吹牛在行,關鍵時刻就知道吃。」

  齊楚問道:「剛才我們進山洞時你們怎麼突然消失了?」

  嵐汀指著施紫雨道:「還不是她觸碰了機關。」

  齊楚看著施紫雨,只聽她小聲說道:「我又不是故意的,裡面那麼黑我怕摔倒才扶著牆走的。」

  嵐汀看著公子心道:這死丫頭煩死了,公子要是能揍她一頓就好了。

  齊楚卻略過此事不提,說道:「這山洞裡機關重重不宜久留,四下找找,看出口在哪。」

  嵐汀笑道:「這桌上山珍海味應有盡有要不我們先吃飽再出去?反正舍靈已經跑了,就算現在出去也找不到他。」其實他心裡打著小算盤想拖住齊楚為舍靈爭取點逃跑的時間,或許在一個吃貨心裡另一個吃貨明顯要比公子重要的多。原本以為公子不會答應,卻不想齊楚同意了。

  施紫雨雖然不太願意,但肚子早已打起退堂鼓來,面對如此多美味怎麼也挪不動腳,邁不開腿,於是坐下便吃。

  在通往山腳的路上有個消瘦的身影靈動而飄逸,看起來對這條蜿蜒崎嶇的山路很是熟悉。舍靈用計擺脫了齊楚後飛快的朝著山下飛奔,約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終於趕到山腳。

  在這大山腳下站著一個人,舍靈看見此人心情大好。

  天色漸暗,日未落,月已升,這是一天最奇妙的時候,日與月在同一片天上相遇,紅雲如火,美不勝收。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舍靈笑道

  「好。」聽起來竟是女人。

  舍靈靜默的站著,他不願意打破這樣的時刻,從小在她的庇佑下長大,他已經習慣了聽這個人的話,為這個人賣命,或許自己做了她滿意的事,她就會開心些吧,就算殺人放火又如何呢?

  「封山吧」

  「好」舍靈從懷中拿出一團紅繩,打了一個結,埋在土中。他盤膝而坐,左手結印,回頭看向黑衣人。女子咬破中指,奇怪的是皮破血流,但只流出一滴血,而這滴血竟然沒有落下而是懸浮在半空,舍靈一招手那滴血就朝他飛去。舍靈口中唸唸有詞,說的話卻完全聽不懂,他越念越快,隨著速度的加快他整個人綳得很緊,原來白皙的臉變得越來越紅,最後紅的彷彿要滴血一般,忽聽他呵一聲「去!」。那滴血竟向著深山處飛去,速度驚人瞬間就不見蹤影。然後他體力有些支撐不住了,女子扶著他站起來。

  「這封山大陣已經失傳很久了,若不是你天資聰穎,在來中原之前參透其中奧秘,沒有封山大陣我們的計劃實施起來就太難了。」

  舍靈笑道:「我學的只是皮毛,也只能封住這山。古籍上說真正的大能之人不但能封山,還能在這陣中變化出鬼魂來呢。更厲害的就連這天也能封了呢。」

  「住嘴!」女子突然發火,舍靈低下頭道:「我錯了。」

  「我知道你從小就愛鑽研鬼神之術,但是你要知道我們終究是凡胎肉體,就算你修為再高也駕馭不了的。」女子柔聲道,「你自小得師父栽培,現在的修為在年輕一代中絶無敵手,以後就不要再貪戀鬼神之術了,好嗎?」

  「知道了。」

  「這個給你。」女子遞給舍靈一張羊皮卷。

  舍靈打開一看,驚呼道:「御物術的最後一篇!」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御物術本是南詔秘術之一。南詔在千年前原有六國,但因為相互廝殺人數急劇減少,現在六國已經變成了六族。在南詔,能修煉秘術的人肯定是六族之中地位非常高的人。而這御物術的最後一篇更是被南詔人視若珍寶,舍靈聚精會神的看著,突然又意識到什麼,猛然抬頭道:「師姐!」

  「嗯?」

  「妳把這最後一篇交給我之後是不是就要走了?」

  「是啊,出來太久了,想必家裡有些亂了吧。」女子說道

  「那我不要這御物術了。」舍靈把羊皮卷塞進師姐手中,雖然他非常想要這御物術,但這和師姐比起來,當然是師姐重要。

  女子笑道:「你都快十六歲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一樣,這是師父要我給你的。」

  「師父給的也不要,就不要。」

  「那這個要不要?」女子拿出一個油紙包。舍靈聞了聞,雙目放光,「酒鬼牛肉!我最愛吃了!」

  女子笑道:「那還不趕快把御物術和酒鬼牛肉一起拿過去?」

  舍靈伸出手卻停在半空,女子又道:「你從會走路時就跟著我,十多年了還沒跟夠啊?」

  舍靈道:「跟不夠,師姐做的菜最好吃了,一輩子也跟不夠。」

  女子道:「等這次事成之後我一定跟師父求情,要他還你自由之身。」

  舍靈拿過油紙包打開後撕了一塊肉邊吃邊說道:「會有用嗎?」

  「總要試一試,不是嗎?」

  夜色清冷,山風漸大,只聽女子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可是當只有殺人才能如願以償時,你會怎麼辦呢?」

  舍靈笑道:「那就殺唄,有些人活著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如果他們的死能讓我們完成追求,那也值了。」

  女子道:「可是他們也有活著的權利。」

  舍靈毫不在意道:「如果師姐下不去手,那我來殺。」

  女子也笑了,但卻沒人能體會此刻她心裡的酸楚,「這些年來,我殺的人還算少嗎?」

  舍靈道:「這些事都由不得我們選,既然沒得選就沒必要糾結了,反正我已經習慣了。只要有美食我就覺得很幸福。」

  女子忽的叫了舍靈一聲,他立刻嚥下嘴裡的肉,認真的看著她,「怎麼了師姐?」

  「這次你去揚州時替我看望一個朋友吧。」

  「可要我代什麼話嗎?」

  「代話就不必了。」

  「那好吧。」舍靈把酒鬼牛肉和羊皮卷都放進懷中,又道:「等我學會了這御物術,南詔六術除了鬼卷的三術,這靈卷三術就只差吞靈術的最後一篇了。」

  「吞靈術雖然能快速提升你的修為,但對身體有極大的損害,你答應過我不會再用了。」女子看似提醒,實則關心。

  「知道啦,師姐嘮叨。」舍靈笑道

  女子又拿出一物,月光之下只見那物晶瑩剔透彷彿活了一般,「這個給你,以防萬一。」

  「冰絲像玉甲?」舍靈看著女子似有些生氣,「世上除了絶情環就屬冰絲像玉甲防禦最高,這是妳平時貼身之物,我不要。」

  「怎麼了?嫌棄我穿過?」女子笑道

  「不是,沒了冰絲像玉甲妳受傷了怎麼辦?」

  「我受傷了可以再養,但是你絶對不能流血,拿著!」女子命令道

  舍靈接過冰絲像玉甲,眼中噙滿淚水,「以我的修為流光公子都傷不了我呢。」語氣中甚是驕傲。

  女子道:「他雖然不用堆月簫,但十招之內也能讓你束手就擒。」

  「妳說他有意放我走?」

  「就算不是有意,但他絶沒有想要你的性命。」

  「他武功真的那麼厲害?」

  女子點頭道:「玲琅閣的武功不能小覷。」

  舍靈不服氣道:「可是他也不是天下第一!」

  女子道:「可是除了那些老傢伙,恐怕沒人是他對手。」

  舍靈撇了撇嘴,「三年之內我一定打敗他,五年之內我一定成為天下第一。」

  女子笑道:「做天下第一有什麼好呢?女人就應該相夫教子,做得一手好菜。」

  舍靈卻道:「成了天下第一就能保護師姐了,到那時候就沒有人能強迫你做自己不喜歡的事了。」

  女子微微一怔,心上也覺一暖,這孩子的心真的很好,只是誰能鬥的過命呢?

  是你?

  是我?

  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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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封山

  齊楚三人在石室內整整吃了一個時辰,最後若不是他拉著嵐汀,恐怕今晚就要在這過夜了。臨走時,嵐汀還把桌上的酒裝進了酒葫蘆裡帶走,就連僅剩的一點可憐的烤鴨肉也被他包起來偷偷塞入懷中。

  「公子,現在外面都黑天了,我們真的要連夜趕路嗎?」嵐汀問道

  「施公子下落不明,現在我們連靈雪的的行蹤也沒了。我覺得這山裡很蹊蹺,還是先離開這裡再從長計議。」齊楚回頭看了一眼施紫雨。

  施紫雨道:「你家公子說的對,我們在跟時間賽跑,如果晚一刻都不知道下面會發生什麼。」

  嵐汀道:「那好吧,出去了我來帶路。害人精妳走中間,公子斷後。」

  齊楚點了點頭,看見嵐汀成長的越來越有擔當,他真的替燕寒高興。

  「你才是害人精呢!」施紫雨不甘示弱道

  嵐汀道:「要不是妳觸碰機關,我們也不用給人綁住掛在屋頂上,還險些喪了性命。妳不是害人精是什麼?」

  施紫雨瞪了他一眼道:「囉哩囉嗦,還不快走。」

  這石室之後有個隧道,三人沿著隧道走了一會就走了出去。

  此時月上中天,山風剛猛,不禁讓人神清氣爽,但暴露在山風中的臉頰卻被吹的生疼。嵐汀吃飽喝足了,連走路都有勁了。大概走了兩里地,忽然四周起霧了。

  嵐汀道:「這麼大的風怎麼會有霧呢?」

  施紫雨也道:「是啊,你們看這霧竟然連風都吹不散。」

  嵐汀道:「該不會是我們驚動了山神吧?聽說山神發怒可是要吃人的。」

  「你別胡說,哪裡有什麼山神。」施紫雨有些害怕,四下張望著。

  齊楚提醒道:「拿出火摺子繼續走。」

  「嗯」嵐汀點著火摺子,三人又走了半個時辰。可是這霧越來越大,悶的人心裡發慌。

  「公子,看不清前面的路了,沒法走了。」嵐汀有些氣餒

  「真沒用,看我的!」施紫雨本來心裡焦急,她可不想整晚都待在這個鬼地方,搶過火摺子快步往前走。齊楚剛要阻擋,只聽她大喊一聲「救命啊!」

  在深山之處遇見虎豹豺狼倒也好說,但是若遇見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齊楚也不敢大意。只見他周身綠光再起,硬是逼退大霧三尺,身影如蛟龍出海一躍就到施紫雨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原來面前正是懸崖峭壁,施紫雨走路太急,腳下踩空了,險些掉下去。如果齊楚再晚一點,她肯定摔的粉身碎骨。

  齊楚把她拉了上來,施紫雨驚魂未定就聽嵐汀說道:「不對啊,我們明明是往山下走,怎麼來到山頂了?」

  施紫雨一聽頓時臉色煞白,嵐汀又道:「真遇見鬼了!」

  「你別胡說!」施紫雨捂著耳朵,顯然被嚇到了。

  齊楚眉頭緊鎖,他一生所見奇多,人們口中的鬼邪之物他也曾見過,現在想想仍心有餘悸。今日見到舍靈,他就有種預感,舍靈背後一定有強大的背景,而這裡面必定是有那駭人聽聞的鬼邪之物。

  忽聽嵐汀說道:「要是遇見鬼就麻煩了。我小的時候隔壁家王奶奶死得當晚,屍體就放在帳篷裡,當時有隻黑貓路過。王奶奶一下就詐屍了,好好一張人臉竟然變成了貓臉,特別恐怖。」

  施紫雨只覺自己在流汗,冷汗!

  「然後詐屍的王奶奶變成了貓妖咬死了好多人呢。」

  「後來,後來怎麼樣了?」施紫雨怯聲問道

  「後來請了道士做法才降住她,最後就被燒死了。」嵐汀講著講著自己也害怕起來。

  「公子,我們現在怎麼辦啊?下山看來是不可能了,留在這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齊楚冷靜道:「有可能被你說對了。」

  「啊!」施紫雨尖叫道

  「靠!妳喊什麼啊?嚇死我了。」嵐汀責怪道

  「害怕還不讓人叫啊!你管的真多。」

  「看來這舍靈不簡單。」齊楚道

  嵐汀問道:「這和他有關係?」

  齊楚道:「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座山應該是被封住了。」

  「封山?就憑他一個人嗎?」

  齊楚點頭道:「這是失傳已久的封山大陣,如果真的是他做的法,那我還真是小看了他。」

  「封山大陣很厲害嗎?」嵐汀問道

  「傳說有種陣法不但能封山,被封的山晚上還會出現鬼怪殺人。可是這已經失傳很久了,這個孩子比你也大不了幾歲,他怎麼會呢?」齊楚思索著。

  「那有什麼破解之法嗎?」施紫雨問道

  「我只是聽說一旦入了封山大陣只有找到生門,才能活著出去。否則將永遠被困在陣裡。」

  施紫雨道:「就算天亮了也出不去?」

  齊楚道:「我們現在已經入陣,眼前這一切都是幻象。就算太陽出來,幻象也不會滅的。」

  嵐汀道:「幻象?公子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齊楚心道: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舍靈啟用封山大陣來困住我,究竟為的是什麼?

  就在這時,大霧變濃,山風竟然停了下來。三個人原本離得不遠,但是這霧濃重的像堵牆,片刻就把三人分開了。三人之中也只有齊楚所見甚多,當下並沒震驚,心道:這濃霧一定是幻術。當下盤膝而坐,運轉內功,周身發出微微綠光守住心神。

  可是他卻不知,這並不是普通的幻術,而是南詔六術中的蠱心術,這蠱心術能魅惑人的心智,讓人在精神最薄弱的時候想起人生中最痛苦的事情,心智不堅之人隨時都會迷失內心,最後完全瘋掉。

  舍靈在山洞中不敵齊楚,有意用蠱心術挑戰他。可是舍靈完全想不到齊楚一生經歷太多,早已經練就了堅定的心智,蠱心術對他完全不起作用。反倒是嵐汀和施紫雨年紀尚小,遇見如此霸道的蠱心術,不知道能否挺過去。

  此時嵐汀已被大霧包裹的喘不過氣來,額頭大汗淋漓,只覺渾身濕透,眼前是白色的世界,他置身其中腦海沉重,心亂如麻。白霧彷彿有魔力一般吸走了他所有力氣,嵐汀實在支撐不住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氣,忽覺耳邊轟隆一聲,眼前變了光景。

  那是他小時候父親一個人帶他生活,從小到大都是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母親給做的新衣裳,過新年的時候做的好吃的。而他的父親雖然是個廚師,但是家裡很窮,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上。

  在嵐汀的記憶裡他五歲的時候看見鄰居家的小孩吃梨子,他也想吃,但是家裡實在沒錢,父親只好拿白蘿蔔充當梨子來騙他,蘿蔔是辣的,梨子是甜的,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可是還要裝出一副好吃的樣子,面對父親開心的吃著,而夜裡卻躲在被窩裡偷偷的哭泣。

  在跟著齊楚之前他連肉都沒有吃過,他是聞著鄰居家做飯的肉香長大的,曾幾何時他多想也能吃上一塊肉。有一次實在饞極了,看著路邊的野狗嘴裡叼著一塊肉骨頭,他竟然上去搶野狗的肉骨頭,八歲的孩子竟然把野狗打跑了,最後勝利的他終於吃上了肉。

  自從那一次開始他明白了,人生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去爭取。於是他變了,再跟小朋友玩的時候他要當领頭的,可是比他大的孩子卻不同意,於是他就打架。誰不聽他的他就打誰,最後沒有人敢跟他一起玩。直到他遇見了齊楚,公子教他平和,教他如何愛己愛人,告訴他先尊重別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

  時間久了,嵐汀發現自己變了,不再暴躁,也不抱怨。他依然喜歡開玩笑,但是他開始愛身邊的每一個人。往日裡,除了睡覺他幾乎整天跟在公子身後,因為這個男人就像太陽一般照耀著他。

  可是如今,他又自己處在這密不透風的白色霧氣中,彷彿又回到了從前。他心底剛剛湧出的愛一下就乾涸了,他又看到了曾經的自己,可憐、卑微、暴躁易怒、膽小如鼠,原來我沒有變好,那一切都是假的。

  嵐汀心裡想著,目光迷離,十四年的往事一一浮上心頭,故作歡顏的吃著蘿蔔,瘋狂的和野狗搶骨頭,死死掐著夥伴的脖子,一切的一切原來還是存在的,他再也控制不出自己內心的恐懼和憤怒,他大喊著,用盡一切力氣想要掙脫,可是就在他站起來的那一刻心神破碎,萬念俱灰,摔倒在地,昏迷過去。

  齊楚一邊盤膝打坐,一邊想著破解幻術之法,突然聽見嵐汀的叫聲,心知不妙,就在這時他感覺到背後有人襲擊。

  齊楚沒有回頭,右手向後一抓竟是一把匕首。只聽「咔嚓」一聲,匕首斷了,齊楚隨即一掌拍出,就聽見了施紫雨的叫聲。

  襲擊的人是施紫雨,她一個人待在白霧中痛苦不已,拿出匕首想要自保,聽見嵐汀大叫心中害怕,胡亂捅出匕首,不想面前竟是齊楚。齊楚這一掌打在她心口,雖然不重但也吐了一口血,誰知這白霧遇血便消,片刻之間消失的一乾二淨。

  齊楚看見嵐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抱起他一探鼻息還在,但脈象紊亂,心知一定是被幻術迷了心智。再看施紫雨正在擦嘴上的血跡,冷笑道:「施大小姐你演夠了嗎?」

  施紫雨茫然地看著齊楚,「你說什麼?」

  齊楚哼道:「好戲該收場了吧。」

  施紫雨道:「我聽不懂,有話直說。」

  齊楚冷冷道:「從妳與其他三人要刺殺我開始,我就有些懷疑妳。後來妳說出家世背景,還有妳哥哥被綁架的事後,我以為妳應該是真的施紫雨。可是在妳帶領我們去往敵人的老窩時,這山路如此崎嶇難找,妳竟然一次都沒有走錯,難道不奇怪嗎?還有剛進山洞,妳和嵐汀就觸碰機關被抓,妳敢說你不是故意的?剛才在山洞中休息的時候嵐汀偷偷告訴我,我在和舍靈對戰時,妳極其關心舍靈的安危,妳怎麼解釋自己為何關心一個抓了妳哥哥的敵人。嵐汀故意說要休息一段時間再趕路就是想試一試妳,如果妳的哥哥生死未知,妳還有心思在石室內休息一個時辰?還有,嵐汀被幻術所迷,而妳竟然還有力氣刺殺我,剛才那一招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已經去見閻王爺了。妳還有什麼話可說?」

  施紫雨冷笑道:「這麼說我就是內奸嘍?流光公子抓不住壞人,保護不了自己的跟班,是不是怕傳到江湖上毀了名聲,所以想要栽臓嫁禍給我?」

  齊楚心思縝密,自認識施紫雨後就一直觀察她所言所行,覺得有些奇怪。但是現在他並未有殺心,他不喜歡殺人,更不喜歡殺女人。

  施紫雨又道:「如果我說我能一次就找對路是因為來的時候我故意留下了標記,你信不信?」

  「繼續說。」齊楚抱著嵐汀,此時他心念電轉,一邊給嵐汀導入真氣,一邊想著發生的種種。

  施紫雨道:「進山洞我的確是誤碰機關,這我無話可說。我之所以擔心舍靈,是擔心他死了就再也沒人知道我哥的下落了。在石室裡我沒有著急走,其實也是故意的,我想試一試你到底是不是真心救我哥。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你只會懷疑夥伴,把自己沒做好的事情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自己舒服而已。」

  齊楚道:「妳又怎麼解釋自己沒有被幻術所迷,反而刺殺我的事?」

  施紫雨道:「那是因為我武功比這小子高,定力好。但是當我聽見他的喊叫時以為出了意外,拿出匕首就捅了出去,誰知道你恰巧在我前面。」

  齊楚笑道:「解釋的很好。但是妳又怎麼說舍靈既然抓了妳,又讓妳來殺我,如果半途你跑了怎麼辦?唯一能解釋通的就是他信任你!」

  施紫雨道:「你胡說!這一切都是你的猜測,根本不成立!」

  齊楚道:「就算是猜測,那妳怎麼證明自己是真正的施紫雨。」

  施紫雨被問的怔住,她銀牙一咬,「是你逼我的!」隨即轉過身,竟背對著齊楚脫了上衣。

  月光如水,她長髮飄然,肌白如雪,此時略有害羞。白皙的肌膚上泛起微微粉紅,美的窒息。

  「你自己看!」

  齊楚清晰的看見在她的右肩上有一把劍形刺青,施家以劍聞名天下。所以施游飛立下規矩凡是施家子嗣,出生後都要在肩頭刺上代表施家榮譽的逝水劍,男左女右,如今這個規矩已傳三代。

  「穿上吧,算我多心了。」

  施紫雨穿上衣服,回過神來,眼中已經有了委屈的淚水,她自小嬌生慣養,十七歲已是傾城之貌,哪裡受過這樣的羞辱,心中恨不得把齊楚千刀萬剮,但是自知武功不敵,只好嚥下這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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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往事

  齊楚暫且相信施紫雨,他看著懷中始終不醒的嵐汀,心中有些焦急。再想到舍靈本是南詔之人,所用幻術絶非普通,一念至此更是萬分擔心。

  施紫雨問道:「他怎麼樣了?」

  齊楚道:「這幻術很是厲害,我已經給他度了真氣,但還沒有醒的跡象。」

  施紫雨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待在這裡就是等死。」

  齊楚道:「我們已經身在封山大陣之中,現在所見之物都是幻覺,除非找到生門,否則就出不去。」

  施紫雨道:「那生門究竟會在哪裡呢?」

  她見齊楚只顧給嵐汀度真氣,根本沒有聽見自己說的話。也懶得去搭理齊楚,自己坐了下來思索。

  齊楚發現嵐汀的脈象紊亂,無論自己如何治療都不能讓嵐汀的奇經八脈歸位。看著嵐汀痛苦的臉,心中一痛。這孩子自幼吃了很多苦,本想跟著自己能教他一些武功,等過幾年有所作為。但跟著齊楚也就意味著時常與危險擦肩而過,齊楚心中愧疚。

  這時,施紫雨站了起來朝著懸崖走去,她明眸轉動顯然心中已有想法。來到懸崖邊上,拾起石頭扔了下去,「咦」了一聲,又蹲下來把手向懸崖下伸去,突然回過頭朝齊楚大喊:「這是真的懸崖!」

  「妳說什麼!」齊楚猛然抬頭

  施紫雨跑過來道:「你說我們所處陣中所見之物都是假的,但那懸崖卻是真的,剛才若不是你救了我,我肯定掉下去了。所以懸崖就是生門!」她眼中欣喜之情難以掩飾,又覺自己怎麼可以和這討厭鬼說話,立刻轉過身去。

  齊楚道:「妳說的沒錯,舍靈設陣之時一定想不到我們會往懸崖處走,他故意把生門設在懸崖處,原來是向死而生。走吧。」

  「去哪?」施紫雨頭也不回道

  「下山。」

  「這懸崖下面不知道是什麼,再說了這夜裡爬下去有多危險你知不知道?」

  「待在這裡更危險,何況嵐汀昏迷不醒,我們不能再等下去了。」

  施紫雨沒有反駁,齊楚說的對。與其待在這裡等著危險到來,不如拚一拚運氣爬下去。

  「那走吧!」施紫雨語氣緩和。

  齊楚解下腰帶把嵐汀綁在背上,又看向施紫雨腰間。

  「你、你想幹嘛?」施紫雨俏臉一紅,心中忐忑不已。如此境地孤男寡女,齊楚武功之高她一招也接不了。如果齊楚有什麼壞心思,自己哪裡能反抗。

  「解下腰帶。」齊楚道

  「你……」施紫雨退後一步,警惕的看著齊楚,「你別亂來!」

  齊楚道:「解下腰帶與我綁在一起,這樣爬下去時如果遇到什麼危險,我能救妳一命。」

  「哦」施紫雨鬆了一口氣,又聽齊楚說道:「像妳這樣還沒長大的孩子,我不會有什麼想法的。」

  原本她就尷尬,再聽齊楚一說,頓時俏臉紅的發燙,只好乖乖按齊楚說的做了。

  齊楚背著嵐汀,拉著施紫雨從懸崖往山下爬去。

  夜奇黑無比,懸崖陡峭異常。二人只爬了一半路程,施紫雨就覺渾身無力。她聽齊楚的呼吸仍然平穩,心想這人武功真高,身上背著一個人,爬了這麼一大段路竟然呼吸都不加快。這時,只覺身後傳來一股暖流,知道是齊楚給自己傳入真氣。這真氣有如清溪之水,柔順清涼,施紫雨頓時有了力氣。

  她想感謝齊楚,但一想到山頂之事卻又說不出口,可是現在不說些什麼總覺得不好,於是說道:「剛才在幻境中你想到了什麼?」

  齊楚道:「什麼也沒想到。」

  施紫雨心道:是啊,他少年成名,到如今一定經歷很多,造就了他堅定的心智,自然不會被幻境所迷。又聽齊楚問道:「妳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我娘。」

  「妳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離家這麼久吧。」

  施紫雨道:「我不是想家,只是想我娘了,在我六歲的時候她就死了。」

  「有人敢打逝水山莊莊主夫人的主意?」齊楚問道

  「她是上吊死的,那一年我爹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娘受不了打擊,自己上吊了。你知道嗎,我親眼看著她死,當時我害怕極了。從那以後我爹就再也沒抱過我,全家上下只有我哥對我最好,如今他生死不知,我心裡難受。」

  齊楚心軟道:「妳別傷心,我答應妳一定救妳哥出來。」

  施紫雨道:「男人都這樣嗎?一旦功成名就後,就忘了當初的誓言。齊楚你也是嗎?」她以為齊楚不會回答,因為在大名鼎鼎的流光公子眼裡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孩吧,就算是施家大小姐又如何,就算有傾城之貌又如何?他可是「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齊楚啊!就連爺爺都敗在他堆月簫下,又怎麼會看得起我呢?

  卻聽齊楚苦笑道:「若我也能那麼薄情,如今也不用如此痛苦。」

  施紫雨何等蕙質蘭心,聽出言外之意,不禁問道:「你也有傷心事嗎?」

  齊楚不知怎地面對這個孩子心中竟然無比憐惜,或許因為她也是個苦命人吧。

  「自我記事起就不知道父母是誰,師父說我是棄嬰,是他在山林裡撿回來的。我自幼跟著師父學藝,十六歲下山闖蕩,十七歲成名,也就是那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變故。」他說到這就停了下來,從前的往事實在痛苦。這些年若不是他為了報仇,恐怕早已經沉淪在這痛苦的往事中。如今說給施紫雨聽是想讓她心裡好受些,可施紫雨聽了心裡沒來由的一痛,二人不再說話,直至爬到山下。

  齊楚帶著她往前走了一程,這才折了樹枝生起火來。

  黑夜之中,樹枝噼啪作響,火光映的施紫雨美麗動人。

  「你有心上人嗎?」施紫雨看著齊楚,心中砰砰直跳,他雖然飽經滄桑,但風采依舊,當年一定有很多追求的人吧。她又想:向他這樣完美的人,應該要求很高不會輕易喜歡別人吧。此時心裡有些矛盾,只看著齊楚。

  「有」齊楚安頓好嵐汀,坐了下來。

  竟有些失望,她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剛才還痛恨這個人,如今怎麼在意起他的事了。或許因為他比自己更可憐吧。

  「是誰呢?」她弱弱的問道,生怕齊楚不回答。

  齊楚心中一痛,沒有回答,許久又道:「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我小師妹,我與她從小一起長大,也算青梅竹馬。」

  施紫雨感覺到當齊楚說到小師妹三個字時聲音竟然顫抖了。

  「後來你們成婚了?」

  「沒有,後來我親手殺了她。」

  「啊」施紫雨吃驚的看著他,試探著問道:「她背叛了你?」

  「沒有,她對我一直很好。只怪我年少輕狂招惹太多仇家,最後連累了她。十四年前,她中了苗疆蠱王的鬼蓮蠱毒,身體裡生出萬隻肉蟲,如果我不殺她。她將被肉蟲啃食致死,最後屍骨無存,她不想自己那麼不堪的死去。她說她想安靜的美麗的離開世間,讓我記住她最美的樣子。」

  月色迷離,寒星悄然,呼嘯的風也怔了一怔。

  施紫雨心如刀割,十四年後她聽齊楚再提起往事,雖然他輕描淡寫。但是她分明感受到齊楚的心在流血,因為這個男子無論何時都極奇鎮定,而如今當他說這件事的時候雙拳緊握,骨節泛白,就連他的牙都咬的死死的。親手殺了與自己青梅竹馬的師妹,那將是怎樣的痛呢?這麼多年他又是怎麼過的?

  「後來你替她報仇了嗎?」

  「後來我孤身殺入苗疆腹地,鬼蠱十三門聯手阻攔我。我只一人連殺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最後殺得人為血人,馬為血馬。就連我那描金紫雲袍都染成紅色,可最後還讓蠱王逃走了。」

  施紫雨小的時候曾聽父親講過苗疆鬼蠱十三門被滅門的事情,但直到今日她才知道這竟然是齊楚一人所為。那時他心裡一定恨的要命吧。就算面前有千軍萬馬,他也要不顧性命的報仇吧!

  齊楚靠在樹上閉上了眼睛,施紫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見他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怕是早已翻江倒海了吧。

  一個為了報仇不惜滅了鬼蠱十三門的人,這十四年他過得一定很難吧。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又怎樣呢?他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忘不了、抹不去的痛苦,生命就像孤寂的夜,一個人時才會隱隱作痛。

  施紫雨看著齊楚,自己心疼不已。

  忽聽齊楚說道:「前面就是官道了,等天亮我們就啟程。」

  「去哪?」

  「去揚州」

  回家嗎?可是我不想回去啊,沒有了娘,沒有了哥哥,那個家還能算作是家嗎?她終於問道:「你也和我一起去嗎?」

  「是,我去揚州找個故人給嵐汀治傷。」

  施紫雨心中的石頭總算放下了,有他一路相伴,或許不會那麼寂寞吧。再看看齊楚,或許我陪著他,他也不會那麼痛苦了吧。

  施紫雨累的睡了過去,夢裡她回到了童年,跟在娘親的背後叫著:「娘,你抱我一下嘛。」

  那時的她是多麼無憂無慮呢?

  可是誰又能不長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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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攔路

  等施紫雨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她面前放著幾個青色的果子,應該是齊楚大早上摘的。看了看齊楚,柔聲的說了句謝謝。然後施紫雨拿起果子吃了起來,果肉苦澀,但她依然把面前的果子都吃了,因為那是齊楚摘的。沒想到流光公子也會自己摘果子吃。

  「你也吃過了吧。」施紫雨問道

  「我沒吃。」

  他沒有吃嗎?難道說這是他專門為我摘的?施紫雨心中小鹿亂撞,偷偷的瞄著齊楚。

  「走吧,吃飽了就上路。」

  「嵐汀怎麼樣了?」

  「不太好,我們要儘快趕到揚州。」

  齊楚背著嵐汀,二人並肩行走,只一會便到了官道。齊楚找人問過這條官道恰好通往揚州,沿著大路一直走,黃昏就能到揚州了。

  施紫雨畢竟是千金之軀,聽說黃昏就能到家,立刻開心道:「老天爺對我真是太好了,怕我走路太累,專門為我們挑了一條近路。」

  齊楚卻道:「這未免太過巧合了。」

  施紫雨問道:「怎麼了?」

  齊楚說道:「那山有四面,為何生門離通往揚州的官道如此的近?」

  施紫雨道:「你想的太多了吧。我倒是覺得是我們運氣好,說不定一會就有馬車願意拉我們呢,而且還不要錢哦。」

  果然在施紫雨說完後一輛馬車駛來,就在二人面前停了下來。

  車伕問道:「二位這是去哪裡啊?」

  施紫雨看了看齊楚,心道:這運氣不是一般的好啊。

  齊楚道:「我們想去揚州,不知道大哥能否帶我們一程。」

  車伕笑道:「好啊,你們上來吧。」

  施紫雨問道:「去揚州要多少錢?」

  車伕道:「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相遇就是緣分,我恰好也是去揚州,就不要你們錢了。」

  二人上了馬車,齊楚發現車內竟然還有酒有菜,而且酒菜一看就價值不菲。

  施紫雨道:「莫非這車伕發了財,吃這麼好的東西?」

  齊楚笑道:「他剛才出口就是詩,普通的車伕哪裡會?」

  施紫雨道:「不是車伕難不成是秀才?」

  齊楚道:「上都上來了,還管他是什麼人幹嘛?剛才你上車的時候不害怕嗎?」

  施紫雨道:「跟著流光公子有什麼害怕的?除非你冤枉我,然後殺了我,其他的我都不怕。」

  齊楚笑道:「雖然妳肩上刺青是施家獨有的,但也未必就能洗脫嫌疑。」

  施紫雨道:「那你為何還要帶我在身邊?」

  齊楚道:「嵐汀需要人照顧,我自然是不會照顧人的,就只有妳來了。」

  施紫雨道:「我從小就只會吃喝玩樂,哪裡會照顧人。」

  齊楚道:「那妳就把這飯菜吃了,酒也喝了,再睡一覺。等醒來時我們就到揚州了。」

  施紫雨二話不說,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她哪裡還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更像江湖草莽,盤碗皆空,連一滴酒都沒有留給齊楚。那是烈酒,施紫雨喝完便倒在一旁睡了。她倒也不怕齊楚對她圖謀不軌,好像昨夜長談之後,彼此之間多了一層信任。

  馬跑的很快,但卻感覺不到一點顛簸,不只是因為跑在官道上。齊楚知道這馬伕一定是個高手,這馬也是百里挑一的快馬。他看著昏迷的嵐汀和熟睡的施紫雨,心想:這封山大陣的生門為何離通往揚州的官道如此的近?這馬車又是怎麼回事?

  縱使是齊楚也想不明白其中緣由,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當務之急是給嵐汀治傷,從前他沒有辦法保護燕寒,如今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燕寒的兒子。

  約行了兩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了下來。突然停下的馬車驚醒了施紫雨,「怎麼啦?」

  齊楚掀開車簾一看,不遠處有很多人擠在一處,嘈雜的人聲中有謾罵和不滿。

  車伕道:「好像是收過路費的。」

  「過路費?」施紫雨也探出頭來,此時的她俏臉通紅,還未醒酒,被風一吹忽覺頭疼,用手揉了揉頭。

  車伕道:「這世道變了,以前山賊攔路,現在官府取締了山賊,攔路收錢,還讓不讓老百姓活了。」

  「原來是這樣啊,還真沒天理。」施紫雨看向齊楚,「公子要不要去管管?」

  齊楚笑道:「過去瞧瞧。」

  馬車行至人堆,詢問路人才知道:原來不是收過路費,而是有人攔路專搜過路人的身,說是在來的路上丟了東西,懷疑是被後來的人給撿了去。

  施紫雨道:「這幫人還真不講理,自己在路上丟了東西返回去找嘛,為什麼要搜別人的身。」

  齊楚笑道:「回去找不是累嗎?這叫守株待兔,如果遇見富豪財主或者美麗小姐還能趁機占點便宜。」

  施紫雨道:「真是無恥,一會咱們過去看他們敢搜我的身不。」

  烈酒未醒,她仍覺頭暈,說道:「你扶著我點。」

  齊楚扶著她走了過去,到了近處一看才發現攔路的竟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人。

  施紫雨指著鏢旗上「天下第一鏢局」的字問道:「這天下第一鏢局明明是鎮遠鏢局,他們竟然敢冒充人家,膽子不小。」

  齊楚笑道:「人家原本就叫天下第一鏢局。不過這麼叫確實有點不要臉,不過自從有了這個名字之後聽說此鏢局就沒被劫過鏢了。」

  施紫雨道:「還有人叫這個名字,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想的。」

  齊楚道:「這總比天下第二鏢局要好聽。」

  忽聽前面有人吵了起來,是一個商人不願意被搜身。

  那搜身的名叫李順,只見他傲慢地說道:「我們鏢局在來的路上丟了東西,懷疑是你們其中的人撿到了,所以現在要搜身。」

  那商人道:「丟了東西你回去找啊,在這攔路搜身算什麼?」

  「就是就是。」旁邊的許多人迎合著

  李順二話不說直接給了商人一個耳光,把鋼刀架在他脖子上冷笑道:「讓不讓搜?」

  商人沒見過這個陣勢,馬上服軟。鏢局中出來倆人開始搜身,並沒有搜到任何東西。但並沒有輕易放過商人,而是拖到一旁打了一頓,搶了人家身上的銀兩才放人。

  施紫雨氣道:「光天化日這不就是搶劫嗎?」

  齊楚笑道:「你以為呢?」

  施紫雨道:「你的意思是他們本來就沒丟東西,而是找個藉口搶劫?」

  又看了幾個人,都是被搶了銀兩暴打一頓,悄悄離開。這麼多人中竟然沒有一個人再敢站出來伸張正義。

  「這世道怎麼了?這些人寧可被人欺負,也不願意聯手反抗嗎?」施紫雨問道

  齊楚道:「這世道向來如此,只不過你今天才看見而已。」

  從始至終那車伕一句話沒說,靜靜的站在二人身後。

  馬上輪到二人,施紫雨毫不在乎的走上前。那李順瞧她貌美想趁機揩油,施紫雨橫眉冷對道:「幹什麼?」

  「搜身」李順不懷好意的笑著,上下打量著施紫雨,又道:「小娘子生的俊俏,若是肯讓大爺摸兩下,我就放妳過去,怎麼樣?」周圍都是天下第一鏢局的人跟著起鬨。

  施紫雨面不改色道:「那要問我相公同不同意。」她回過頭笑盈盈看著齊楚,有三分挑釁,也帶著三分幸福。

  齊楚心道:小妮子占我便宜,我偏不管你。隨即笑道:「我當然同意嘍。」

  聽他一說,李順眾人哈哈大笑,「小娘子你相公都不管妳嘍,從今以後還是跟著大爺過吧,保妳吃香的喝辣的。」

  施紫雨仍笑道:「就怕我想跟著你,你也不敢了。」

  李順問道:「這是哪裡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施紫雨笑道:「那你不知道我相公是誰。」

  李順笑道:「你哥哥我行走江湖二十年,英明神武,天下皆知,還有我怕的人?你快說你相公是誰?看我不打趴下他。」

  施紫雨柔聲道:「我相公就是那『玉簫堆月,人定勝天』的流光公子齊楚。」

  一聽流光公子大名,天下第一鏢局所有人都震驚了。就連旁邊的普通百姓聽見這人定勝天四字也肅然起敬。沒有幾分本事誰敢叫人定勝天?

  李順愣了愣又大笑起來,指著齊楚說道:「他這熊樣也配是流光公子?笑死我了。」

  施紫雨笑道:「不然呢?你不信?」

  李順見齊楚沒有反應以為是嚇怕了,當下膽子更大了起來,「他要是流光公子,我就是流光公子他爹。」

  施紫雨好奇問道:「就算他不是流光公子,難道你這話不怕被流光公子聽見?」

  李順傲慢道:「聽見又能怎麼樣?流光公子有什麼了不起的?十多年前還不是眼睜睜看著兄弟自廢武功,他連屁也不放一個。」

  施紫雨從未聽說齊楚還有這樣的往事,可她卻莫名的心頭一痛,回眸望著齊楚。只見他低著頭,肩頭微微顫抖。

  李順得寸進尺道:「流光公子就是個屁,他的小師妹為了他而死。我還聽說十多年前他有個八歲大的小徒弟被人大卸八塊而死。」眾人露出了醜陋的嘴臉,陰險而卑鄙,一副小人模樣。

  每一個字都如毒針一樣刺在施紫雨心上,江湖上聲名遠颺的流光公子,竟然還有這麼多痛苦的往事,一個人藏著肯定不好過吧。

  齊楚啊齊楚,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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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驚蟄

  風淒雲冷,心動無聲,歲月默然流轉,這一刻施紫雨突然想保護這個男子。就算他是流光公子,就算他有絶頂武功,就算他是鐵骨錚錚的男兒,可是他一樣是人,一樣需要有人去愛他,去關心他,甚至有的時候他也需要有人保護。

  施紫雨想成為這個人,就算她從小嬌慣蠻橫,就算她接不住他三招,就算她是一介女流,可是只要她願意,她一樣可以挺起這天,可以擔負千斤重擔,可以拼了命的去保護自己在乎的人。

  天下第一鏢局的人狂笑著,放肆著,他們拿著別人的痛苦來取悅自己,因為他們本就渺小,只有這種方式才能讓自己感覺好像前所未有的強大。有些人寧願一輩子活在幻覺裡,也不願意面對現實。

  殊不知面對才是力量的源頭!

  施紫雨面對著李順,一拳打倒了他,李順鼻孔竄血,牙竟然被打掉兩顆,可見施紫雨有多憤怒。她這一舉動驚呆了在場所有人,就連齊楚也驚訝的看著她。這個柔弱的小姑娘哪裡冒出這麼大的力氣,竟然一拳打倒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

  李順的同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揮拳便上,七八個大漢向施紫雨撲了上去,就好像老虎看到獵物。

  施紫雨人瘦拳小本可以仗著身法靈動躲避敵人,可是這一刻她竟然硬碰硬的衝了上去,又是一拳兩腳放倒一個大漢。其餘的人怒火衝天,大叫著彷彿要撕碎施紫雨才肯罷休。施紫雨衝入人堆,拳腳齊上,當她想保護一個人的時候,當她滿心只想著一個人的時候,她就忘記了自己是誰。

  這一刻她的目的只有一個,保護齊楚,守護這個受過如此多傷害的男子。於是她變成了一個強大的高手,無論有多少敵人,絶不會退縮,無論有多少困難,必將踩在腳下。

  忘我是武學的巔峰,當一個人能進入忘我之境時,她身體裡所有潛能都將爆發出來。這世上武功再高的人所調動都是自己已知的力量,可是一切未知的力量才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忘我是所有習武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

  如慾望我,先捨己為人!

  齊楚從施紫雨身上看到了絶世高手的影子,可是這並不是讓他感動的原因。他感動的是這一刻當施紫雨聽見自己有這麼多不堪迴首的往事,甚至這些事在他自己都認為是侮辱,可恥的情況下,施紫雨竟然連問都沒問,只是回過頭看了看他,然後笑了笑,竟然奮不顧身的替他出頭。

  她願意相信他一定是有苦衷的,就算最後沒有苦衷,就算將來還會聽到比這恥辱十倍的事,她都願意站出來替他扛著,因為她相信齊楚這個人!

  七八個大漢全部被施紫雨打倒在地,此時的她鬢角有些凌亂,拳頭有些紅腫,身上那件無價衣裳也有幾處破損,可是在齊楚眼中她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女孩,就連流下的汗都是那樣的柔情似水。只看著她的背影,齊楚也覺心中無比溫暖。

  有些人年紀雖小,但往往能做出驚人之舉,因為他們總是想著別人,所以才會有源源不斷的力量。

  施紫雨站在場中笑容燦爛,這一刻突然風聲大起,剛才天下第一鏢局中有個老者始終靜靜觀看。

  這老者本名孫擎,曾是乞丐,後機緣巧合之下偶遇通天神龍,在其門下學過三天功夫。而這通天神龍則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門派,相傳已有千年歷史,每代只收一人,在上代通天神龍臨終前傳其衣鉢,所以通天神龍既是一個門派,也是一個人。雖然看似勢單力薄,實則與江湖各大門派和組織有著錯綜複雜的關係。

  若問起通天神龍的武功有多高,唯一的答案就是不知道。

  因為當你都不知道通天神龍是誰時,又怎麼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呢?

  這孫擎已年近六十,但卻鶴髮童顏,紅光滿面,當年通天神龍教他三日武功後,他遊歷江湖,最後成為天下第一鏢局的副總鏢頭,可見武功不弱。

  施紫雨對天下第一鏢局的人大打出手,簡直是讓他們顏面無存。身為副總鏢頭的孫擎不可能坐視不理,一出手就用盡全力,只有殺了施紫雨才能挽回顏面。

  孫擎一掌拍出,這原本是通天神龍的孤鶩掌,源自王勃的《滕王閣序》中: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但當年通天神龍只傳十之一二,孫擎後來根據這孤鶩掌又創出自己的玄鷹掌,比起孤鶩掌更加凌厲狠毒。這一招乃是玄鷹掌的必殺技名叫鷹擊長空,氣勢磅礴的同時,又化暗器手法於其中,迅捷而毒辣,力求一擊斃命。

  施紫雨忽聽身後齊楚道:「我來」

  話音剛落人已在施紫雨前面,剛才你為我出頭,現在我為你遮風擋雨。

  齊楚身法之快,遠超孫擎想像。齊楚用的乃是龍神八變中的武功,就算兵臨城下,他也能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之所以那日面對鐵頭等人沒有用這絶技,是因為齊楚想告訴嵐汀他的身世。

  若是嵐汀沒有昏迷,看見今日齊楚施展龍神八變,肯定大吃一驚。

  因為這一次的才是真正的龍神八變!

  齊楚這一招名叫驚蟄,在龍神八變中如此記載:今朝驚蟄初開,一招雷喚蒼龍。

  蒼龍原本是上古靈獸,傳說其以麒麟為首,身似長蛇,面有銀鬚,長鹿角,生魚尾,受命於天,威澤六合八荒。

  只見齊楚周身青光暴漲,一聲龍吟從天而來,隨即狂風大作,沙土滿天,他傲然挺立。

  雖說孫擎的玄鷹掌威力極大,可是和這驚蟄一比,瞬間淪落成小孩子的把戲。

  孫擎頓時大驚:「龍神八變!」話音未落,他的玄鷹掌力被驚蟄衝擊得粉碎。

  齊楚本無殺人之心,當下收了功力。但在場有一百之眾皆被驚蟄餘波卷倒在地,就連那高手車伕也不禁運起全身功力抵擋,即使如此也覺體內難受至極。

  施紫雨若不是有齊楚護著,恐怕此時已昏厥過去。再看孫擎,早已被打出十丈之外,趴在地上不斷咳血,神情驚恐,指著齊楚道:「你是流光公子!」

  當世之中知道齊楚身懷龍神八變的人不多。

  一聽齊楚大名,李順眾人立刻跪倒在地,作揖磕頭連連求饒道:「冒犯了公子,還請饒命。」幾人忙著磕頭,哪裡敢看齊楚一眼。

  施紫雨見狀露出笑容,只聽齊楚淡淡道:「從今天開始,天下第一鏢局改名天下倒數第一鏢局,還請諸位回去告訴尹總鏢頭一聲,抓緊換了這鏢旗。這江南地界不歡迎諸位,下次行鏢到此還請繞道而行。我好言相勸,諸位如若不聽,我保證一個月之內貴鏢局在江湖上除名。」

  流光公子不講道理,因為他的話就是江湖的規矩,他的理就是江湖的道理。

  這世界一向都是強者的世界,遇強則強,殺生救人才是真理。

  孫擎支撐著站了起來,抱拳道:「公子教誨,孫某記下。山高水長,後會有期。」他受了齊楚一招驚蟄,渾身內力已散了七七八八,如今能勉強站起實屬不易,如若再敢叫囂,恐怕鏢局所有人的性命都要斷送於此,那可是一人滅了鬼蠱十三門的流光公子啊!如今他未出堆月簫,只一招龍神八變自己已經抵擋不住,若不是他及時收手,怕是這幾十年的功力怕是要一朝化為雲煙。

  齊楚扔了一個瓷瓶過去,說道:「這是天山雪蓮子,專治內傷,你每天服用三粒,七日之後便可痊癒。」

  孫擎打開瓶塞倒出一看,少說有五十粒,心想等自己的傷痊癒後繼續服用剩下的天山雪蓮子能讓自己的修為更上一層樓。看似被流光公子重傷,實則齊楚是送他一場造化。當下拜倒在地,感謝道:「多謝公子大恩大德,如若公子今後有用得著小人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話給小人,甘願為公子上刀山下火海。」

  齊楚就是齊楚,不但為施紫雨解圍,更收服了孫擎的心,他的處世之道任何人也學不來。

  齊楚轉過身又對車伕說道:「閣下想帶我們去哪裡就不必再兜圈子了,我時間不多,直接去就好。」

  車伕心中一驚,但面不改色引著二人上車。孫擎看著馬車離開,手中緊緊攥著瓷瓶,心道:今日幸好沒與流光公子結仇,雖然受傷不輕,但只要沒影響到流光公子的心情就千恩萬謝了。隨即也吩咐眾人放棄搜尋所丟之物,收拾行李回鏢局。

  馬車裡齊楚自言自語道:「這老頭不像壞人,可為何要攔路斂財呢?莫非他們真的丟了東西?」

  施紫雨看著齊楚,心情格外舒暢,「喂,你剛才可真帥啊。」

  齊楚道:「習慣了。」

  施紫雨笑道:「你就表裡不一吧,這樣很不好誒。」湊過去看著齊楚,「笑一個嘛,你笑起來特別帥。」

  齊楚微微一笑道:「是這樣嗎?」

  「對對,就是這樣笑,哇,簡直帥死啦。」施紫雨忽然正色道:「剛才你用的那招叫什麼名字啊。」

  「驚蟄」齊楚黯然道

  施紫雨問道:「那老頭說是龍神八變,是嗎?」

  齊楚道:「沒錯,是我朋友教我的。」

  施紫雨發現提起龍神八變,齊楚的情緒就不太對了,聰明的她心想:恐怕這教他龍神八變的人應該就是那個廢了武功的人吧。隨即轉移話題道:「你剛才為什麼要救我啊?」

  齊楚道:「因為妳奮不顧身的替我出頭。」

  施紫雨心中一陣幸福,「其實也沒有啦,我就是瞧他們那張嘴臉實在氣人。再說了,流光公子哪裡需要我替他出頭呢。」

  齊楚又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啊?什麼原因?」施紫雨望著他,心中有一絲期待。

  「因為妳武功太爛,我怕妳被老頭打的滿地找牙。與其陪妳蹲在地上找牙,還不如我出手打敗他。」

  「你才蹲在地上找牙呢!」施紫雨大失所望,「壞人!爛人!氣死我了!」

  齊楚又道:「其實……」看著生氣的施紫雨,他露出了自己也無從查覺得微笑。

  「其實什麼?」

  「我說妳真應該好好練練武功了。」齊楚笑道

  「滾……」再次被齊楚戲弄,施紫雨狂暴起來,差點掀翻馬車,可是心中卻偏偏有一絲悸動讓她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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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書生

  馬車又行了一陣已能見到揚州城的輪廓,這一路上施紫雨小嘴不停,給齊楚滔滔不絶的講述揚州城中的美景美食和有趣的人,還有奇怪的事。

  齊楚閉目養神,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施紫雨問道:「你有很久沒來揚州了吧?」

  「整整十年了。」齊楚睜開眼,目光炯炯有神,依舊是那個流光公子。

  施紫雨道:「真想看看當年你與爺爺的一戰,可惜那時候我太小了。」

  齊楚道:「我成名那年,妳還被妳娘抱著呢。」提起當年之事,他忽然想到那夜與施游飛比武時在人堆裡好像有一美婦抱著一個小孩,那小孩看著自己不停地笑,時不時還向他招手。齊楚把這事與施紫雨說了。

  施紫雨吃驚道:「你不是騙我吧,難道那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齊楚道:「應該是,那孩子左耳垂下有一個很小的紅痣,如不仔細觀察決然不會發現。」

  施紫雨輕撫自己的左耳垂,在那裡有一顆紅痣,「我娘說這是富貴痣,她還說紅色的富貴痣很少見呢。以前有個相師看過,他說紅色的富貴痣還能旺夫,誰與我在一起定能逢凶化吉。」她盯著齊楚,明眸動人。

  齊楚不動聲色道:「有機會一定帶我見見這位相師,我倒要看看哪一個傢伙竟敢胡吹亂侃欺騙施大小姐。」

  施紫雨佯怒道:「煩人!你等這次到了揚州我的地盤,看我怎麼收拾你。」

  齊楚笑道:「到那時還不知道是誰收拾誰呢。」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車伕撩起車簾,探進頭來說道:「公子到了。」

  齊楚說道:「你先去稟報你家主人,我們隨後就來。」

  那車伕看了齊楚一眼,齊楚笑道:「放心吧,已經到這裡了,就不要怕我們跑了。再說了就這麼一會兒,我已經聽見有六個人埋伏在附近。就算我們想走也不容易離開吧。」

  車伕「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離開了。

  「這裡有危險?」施紫雨問道

  「是敵是友尚不可知,去了不就知道了。」齊楚下車,施紫雨跟在後面說道:「要是這裡面有許多高手,別管我,妳先走。進了揚州城去逝水山莊搬救兵。」

  齊楚笑道:「鬼蠱十三門我都不放在眼裡,今日就算有危險,那麼結果也只有一個,就是裡面的人再也出不來。」

  施紫雨看著他,心想此人有時悠閒淡雅,有時卻狂妄無束。齊楚時而讓她覺得親近,又時而神秘,一時間施紫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不過聽齊楚一說,心中也安穩了些。

  這時車伕已經稟告完畢又走了出來,他身後跟著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還有一個面白如玉的少年。那男子離齊楚三步之距時就彎腰行禮。

  齊楚立刻認出他來,此人名叫楊星,江湖人稱書生劍。楊星早年是一介書生,後屢試不中,最後放下功名以文章入劍道,悟性極高,三年之內就在江湖上聲名鵲起。十二年前,齊楚曾救過楊星一家五口性命。

  楊星面帶微笑,眼中含淚,就要跪倒在地。齊楚攔住他,說道:「楊兄萬萬不可行此大禮。」

  楊星哽咽道:「自十二年前一朝惜別,小人日日夜夜思念恩公,今日有幸再見實乃小人之福啊。」

  齊楚笑道:「楊兄太客氣了,如你再自稱小人,這門我可就不進了。」

  楊星知道齊楚為人向來豁達,立刻說道:「恩公快快請進。」

  隨即引著齊楚二人進屋。

  楊星讓齊楚坐在主位,齊楚也當仁不讓。楊星一會斟茶,一會倒酒,二人閒聊一陣。忽聽楊星說道:「我剛才聽老六說來的路上天下第一鏢局的人冒犯了恩公?」

  齊楚道:「說起來也不算冒犯,實則我們挑釁在先。」

  施紫雨急忙道:「可是他們先侮辱你我才出手教訓的,這時候你又當上縮頭烏龜了。」

  楊星見施紫雨和齊楚說話毫無顧忌,心想此人若不是恩公的至交,那背景肯定不簡單。

  施紫雨從小在逝水山莊長大,江湖上的英雄事蹟早已不知道聽了多少遍。書生劍楊星的故事她也是非常喜歡,聽說十年前楊星又建了流星趕月閣,結交了許多奇人,其中不乏高手。

  剛才在外面她見這房子是個草廬模樣,可是屋內卻別有洞天。

  施紫雨笑道:「聽聞楊大哥為人素雅,不喜歡金銀珠寶等奢華之物。不過這屋內牆壁上的字畫,每一幅都是傳世之寶,當真是開了眼界。」

  楊星此人有三個愛好,讀書、練劍和收藏字畫。他身邊的朋友都是江湖豪傑,真正懂字畫的人少之又少。在他建了流星趕月閣後,招攬的都是江湖異士,對他都是畢恭畢敬,又哪裡敢像施紫雨一樣稱呼楊大哥。施紫雨正中下懷,楊星忽覺得一知己,笑道:「姑娘慧眼如炬,我這陋室中的字畫都是當世孤品,雖不敢說是無價之寶,但每一幅都價值黃金萬兩。」

  施紫雨笑道:「楊大哥真是謙虛,你牆上隨便拿出一幅畫逝水山莊都沒有呢。」

  楊星一聽她是逝水山莊的人,立刻問道:「敢問姑娘是逝水山莊的哪一位?」

  施紫雨望向齊楚,似有詢問之意。齊楚道:「你楊大哥從不以家世背景結交朋友,但說無妨。」

  施紫雨嫣然一笑道:「家父是碧海劍,如果楊大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小妹吧。」

  楊星雖然已有準備,但一聽她是施一鵬的女兒也不禁動容。在臨近揚州地界只要和施家沾親帶故的人誰也不敢怠慢。楊星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女。」

  施紫雨剛想起身行禮,忽聽楊星身邊的白面少年冷笑道:「逝水山莊雖大,若是真動起手來,說不定什麼碧海劍連我都打不過。」

  施紫雨聽人詆毀父親,倒也不生氣。

  忽聽楊星怒道:「楊憶簫!你這孩子怎麼這般說話,還不給施小姐道歉?」

  楊憶簫聞聲也不道歉,場面尷尬,齊楚問道:「楊兄,他莫非就是令郎吧。」

  楊星道:「真是慚愧啊,正是犬子。今天他出言冒犯施小姐,若是算起來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沒有教育好。楊某在這裡給施小姐道歉了。」

  楊憶簫冷哼道:「爹,你給她道什麼歉。我們流星趕月閣未必打不過逝水山莊。」

  施紫雨笑道:「楊大哥,他說的不錯。聽說流星趕月閣近年來招攬江湖異士,說不定實力早在我逝水山莊之上了。」

  楊星一聽驚道:「施小姐這是怪我了,憶簫你還不道歉。」

  楊憶簫嘴硬就是不說,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這般說話是因為沒見過逝水山莊的武功,要不然今日在此咱們比試一番,你看如何?」

  一聽比武,楊憶簫雙眼放光,立刻答道:「好,但是他不能幫你。」他指著齊楚,楊星的兒子自然不是泛泛之輩,一眼便看出齊楚武功不弱,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齊楚笑道:「就算我要插手,施大小姐還怕有辱逝水山莊的名聲呢,對嗎?」

  施紫雨笑道:「你這話跟我爺爺去說,一會你不許出手,否則就是烏龜小狗。」

  齊楚早年的事情楊星略知一二,心中犯疑:莫非這施家小姐是對恩公有意?再看齊楚,他自己倒了杯酒大有看好戲的樣子。心想:恩公一生飽受磨難,若是今後真能得施小姐陪伴,二人可謂是神仙眷侶。

  齊楚心知施紫雨武功一般,而那少年既是楊星之子,武功肯定不弱。平日裡施家大小姐嬌慣蠻橫,今日被教訓一下也好。

  只聽一聲清嘯,楊憶簫背上的劍破鞘而出,一看之下絶非凡品。施紫雨走入場中,颯然道:「小弟弟一會輸了可不許哭。」

  「妳別哭就行。」楊憶簫鎮定自若,頗有幾分大家風範,「看劍!」一劍刺出,施紫雨只覺一股寒意襲來,屋內原本暖意如春,突然溫度驟降。

  「凌霄劍雨!」楊憶簫身子不動,長劍上指,霎時間化氣為劍,劍密如雨。齊楚也不免露出讚許之色,心道:這少年資質甚好,小小年紀能使出凌霄劍雨實屬不易,幾年之後定是江湖上年輕一代的翹楚。

  施紫雨武功本就不如楊憶簫,可是她神情不慌笑道:「你這劍雨怕是連油紙傘都刺不破。」她眉彎如月,眼波如水,回頭看了齊楚一眼,神情得意。

  「看招!」楊憶簫劍雨終成,長劍落下,空中氣劍同時朝著施紫雨飛去。一旁觀看的楊星知道自己兒子的武學功底,以為勝券在握,瞧了齊楚一眼看他沒有出手相救之意,心想如果施紫雨不敵,自己要立刻擋住凌霄劍雨,以免傷了施紫雨。

  齊楚也以為施紫雨要敗下陣來,他不出手就是想讓她吃點苦頭,改改這刁蠻的性子。可就在這時,突然聽施紫雨說道:「驚蟄!」

  齊楚猛然抬頭,只見施紫雨左腳彎曲在前,右腳挺直在後,身形似弓,以頭為箭,右腳猛力後瞪,左腳立即跟上,就在兩腿力量同時達到頂峰時,集全身功力於頭部,整個人飛射而出。

  龍神八變!

  齊楚心驚不已,施紫雨的招式動作分明就是今天自己對敵孫擎時所用的龍神八變中的驚蟄。這招驚蟄像齊楚這樣練的爐火純青的人能隨意集功力於身體任何部位,但初學者集功力於頭部是最容易使出的。想不到施紫雨悟性如此之高!看一遍竟然就學會了。

  施紫雨使出的這招驚蟄雖然遠不如齊楚,但仍然震得屋內杯碗盡碎,門窗大開。

  驚蟄意在驚字,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是為驚。施紫雨從頭到尾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讓楊憶簫放鬆警惕,並給他充足時間使出凌霄劍雨。如此一來,凌霄劍雨一成,楊憶簫肯定精神放鬆,施紫雨選擇在這個時候使出驚蟄是最好的時機,早一刻楊憶簫定會變招,晚一點自己就被劍雨傷到。

  齊楚看著施紫雨的身影,忽然想到當年燕寒傳他龍神八變的情景。那一年他與楊憶簫年紀相仿,自己問燕寒:對戰之際,何時才是用驚蟄的最佳時機?

  燕寒說:驚蟄是龍神八變中威力最強的一招,所以對手會千方百計阻止你用出驚蟄。就在對手勝券在握,你瀕臨絶境,自己和敵人都知道馬上要命喪黃泉之時,就算結果是死,這一刻無論如何都要用出驚蟄。

  「驚蟄一出,險象環生。」

  齊楚想著燕寒的話,自從他下玲琅閣以來,這招驚蟄總是在他生死之際助他得勝。驚蟄好像就是他的守護神,可是燕寒卻早已不在他的身邊。

  今朝驚蟄初開,一招雷喚蒼龍。

  施紫雨驚蟄一出,楊憶簫頓時露出駭色。楊星認得這招,十二年前他一家老小遭仇人追殺,途中巧遇齊楚。齊楚出手相助,可是仇人中高手太多,合力圍攻齊楚。就在齊楚要敗下陣時使出了這招驚蟄,驚蟄一出,乾坤逆轉。齊楚冒死救下楊星一家,這也是為何楊星時至今日都如此感恩齊楚的原因。

  楊星深知驚蟄威力,在他眼裡流星趕月閣的顏面是小,自己兒子的性命是大。哪裡再敢猶豫,全力衝向楊憶簫,替他擋下驚蟄。同時,施紫雨見楊星衝來,立刻收功,笑吟吟看著楊星說道:「這招驚蟄是流光公子今天教我的,不是很熟練,讓楊大哥見笑了。」

  楊星雙手抱拳道:「多謝小妹手下留情。」

  她洋洋得意的看了齊楚一眼,再看楊憶簫竟然沒有半點氣憤。

  她技高一籌,但人家楊憶簫似乎沒把她放在眼裡,有些生氣道:「怪人!」

  此時的楊憶簫聽說自己面前這個男人就是流光公子,立刻走到齊楚面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二話不說竟然砰砰砰磕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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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收徒

  施紫雨好奇地看著楊憶簫,只聽他說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齊楚問道:「你已有凌霄劍,想必是拜在名劍堂門下,為何如今又要拜我為師?」

  楊星走上來解釋道:「恩公有所不知,憶簫雖有凌霄劍,但卻沒有拜入名劍堂,他可是等了你十二年呢。」

  施紫雨問道:「十二年前他還穿開襠褲呢?哪裡能認識流光公子?」

  楊星又道:「恩公可還記得十二年前你救我一家性命之時,我夫人帶著一個四歲的孩子。」

  齊楚道:「莫非他就是那個孩子?」

  楊星道:「正是,如果沒有恩公相救,這孩子早已命喪黃泉。江湖人尊稱恩公『玉簫堆月,人定勝天』,我給他取名憶簫實則是思念恩公之意。」

  楊憶簫眼神中儘是渴望之情,「師父,三年前名劍堂掌門顧求送來凌霄劍想收我為徒,都被我拒絶了。我一直在等你啊!」

  齊楚念起往事,心想與這孩子也是有緣。他小小年紀為了拜我為師竟然能苦等十二年,如此毅力當世少有。但轉念一想這些年來身邊的人都沒有一個好下場,心有顧慮,於是說道:「我雖然名聲在外,但仇人太多。你跟著我隨時都會有危險,你怕不怕?」

  楊憶簫自始至終都跪在地上,斬釘截鐵道:「我這條命都是師父救的,就算今後有一天為師父死了,我也心甘情願。」

  齊楚正襟危坐道:「我本是玲琅閣門下第二代弟子,今日你入我門下就是玲琅閣第三代弟子,來日如有人辱我門派,無論敵人武功多高,勢力多大,都要與其周旋到底,至死方休,你能做到嗎?」

  「我能」楊憶簫眼中燃起一團火焰,挺直腰板拜了一拜。

  齊楚又道:「十四年前我曾收過一個徒弟,但他慘遭奸人毒手。前幾日我打算再收一個徒弟,他就躺在馬車裡。算起來你應該排行第三,你可願意尊重師哥,儘管他現在武功尚不如你?」

  「我願意」楊憶簫再拜一次

  「你一旦入我門下,終身都是玲琅閣的人。師命如天,有朝一日我若要你以死證道,你能不能做到?」

  這一次楊憶簫先拜了下去,正色道:「師父要我去死,我死了便是。」

  齊楚扶他起來,掃去他膝上塵土,對施紫雨說道:「剛才妳與憶簫對戰用的並非逝水山莊的武功,所以上一回合應該算是平局,妳同意嗎?」

  施紫雨努起小嘴道:「你是怕新收的徒弟敗在我手上自己沒面子吧。」

  齊楚道:「要不然我與妳比試一番如何?算是玲琅閣與逝水山莊的對決。」

  齊楚是護短之人,現在楊憶簫成了他的徒弟,當然要護著他。

  施紫雨不高興道:「你明知道我爺爺也不是你的對手,現在要欺負我嗎?我才不上當。」轉過身坐在椅子上生起悶氣來,齊楚微微一笑道:「等來日我教了憶簫一招半式後,再讓他用玲琅閣的武功與妳比試,這樣公平了嗎?」

  施紫雨道:「那你不能教他龍神八變。」

  齊楚笑道:「說起來龍神八變還算不上我的武功,我就教他一招我自己的武功,這樣可以吧?」

  施紫雨道:「那還可以,不過到時你不能幫他。」

  齊楚道:「妳二人對戰,我絶不插手。」拉過楊憶簫說道:「今日收你為徒,我應該送你一份見面禮,在這之前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楊憶簫道:「師父儘管說,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齊楚說道:「從今以後只要有外人在時,你只能叫我公子,不能叫我師父,如何?」

  楊憶簫明白齊楚是怕被仇人知道自己是他的徒弟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齊楚的一片心意讓他感動,點頭答道:「我知道了,公子。」

  齊楚從懷中拿出一本薄冊,放在楊憶簫手上道:「我平日裡不喜歡刀劍伴身,偏愛填詞作曲,這本無名曲譜是我自己寫的,自然是比不上先人之作,但我卻視如珍寶。如今就以你的名字命名,送給你當禮物吧。」

  楊憶簫雙手捧著曲譜,他雖然身為楊星之子,但不喜歡舞文弄墨,偏愛練劍,算是個小武痴。平日裡流星趕月閣的珍貴曲譜,他連看也不看一眼。但今日這本曲譜是自己的師父畢生所作,現在又以他的名字命名。齊楚這等恩情讓楊憶簫一時間不知如何報答。

  施紫雨探頭看了看,嫉妒道:「不就是一本破曲譜麼,有什麼了不起的。」

  楊星心道:恩公以堆月簫作為兵器,雖說武功源自玲琅閣,但又自成一派。想必這無名曲譜就是堆月簫的心法,這等大禮送給自己的兒子,可見恩公對憶簫無比喜愛。推了楊憶簫一把,和兒子一起跪在地上。

  齊楚立刻阻止道:「楊兄這是幹什麼?區區一本曲譜,不必如此。」他淡淡一笑,笑中飽含深意。楊星明白恩公是不想讓自己把這件事情挑明,憶簫能從曲譜上學到多少武功,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楊憶簫小心翼翼地把曲譜放進懷中,把凌霄劍重新背在身後,這回變成站在齊楚一邊。

  施紫雨笑道:「小弟弟你拜了師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不再向著你爹了。」言語中大是嫉妒

  楊憶簫道:「妳是嫉妒我有禮物,而妳沒有吧。」

  「就你聰明!」施紫雨轉過頭去不再說話。

  齊楚收楊憶簫為徒本是一件大喜事,但楊星臉上的笑容卻轉瞬即逝。齊楚的心思是何等縝密,瞧出端倪,剛要詢問。就聽楊憶簫說道:「爹爹,你就把弟弟的事跟師父說了吧。」

  楊星長嘆道:「也罷,今日請恩公前來不只是收憶簫為徒一件事,還有一件讓我苦惱了半個月的事情。」

  施紫雨一聽能讓楊星苦惱半個月的事情,頓時有了興緻。要知道楊星現在可是流星趕月閣閣主,雖然江湖地位不比自己爹爹,但他樂善好施,心胸寬廣,結交了許多奇人異士。能讓他憂心的事絶不簡單。

  半個月前,楊星帶著兩個兒子遊覽名勝古蹟,到這揚州附近閒逛兩日。不料小兒子楊憶惟突然失蹤,楊星原以為是綁架勒索。既然他能撐起一個偌大的流星趕月閣又怎麼會怕綁匪勒索呢?可是七天過去後並沒有收到綁匪的消息,這時候楊星才意識到這並非綁架,於是召來閣中高手四處尋找,連揚州城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小兒子的下落,無奈之下聽說齊楚在揚州附近,才派老六假裝車伕引齊楚前來。

  楊星仔細敘述了小兒子失蹤的經過,忽聽施紫雨問道:「楊大哥為何一開始不表明身份呢?我還以為是仇家追殺呢。」

  楊星道:「我派出閣中所有高手都沒查出一二,想必對方勢力不小。我怕對方知道我要請恩公前來助陣,在途中加害你們。」

  施紫雨道:「楊大哥想的周到。如此說來,我哥哥也是突然失蹤的。」

  「什麼?施大少爺也失蹤了?」這消息有如雷霆霹靂,楊星實難相信。

  施紫雨又把施紫闕失蹤的事情和在山洞中遇見舍靈的事情講給楊星聽。

  「這麼說抓施大少爺和憶惟的是同一夥人。」楊星道

  「很有可能,那舍靈用的是南詔秘術,還會什麼封山大陣呢。」施紫雨道

  「恩公怎麼看?」

  齊楚說道:「我有一點想不明白,如果是舍靈抓了人,他應該阻止我們前行。可是他為何要把封山大陣的生門設在去揚州官道附近的懸崖呢?以南詔的勢力,肯定早已經知道楊兄在揚州附近。想必楊兄得到我在附近的消息也是舍靈故意放出去的,捨他這麼做無疑是想讓我們儘快與楊兄會合,而我們來的路上除了與天下第一鏢局發生了點摩擦,可算是風平浪靜。那麼舍靈抓了人,又要讓我們見面,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這難道不是自相矛盾嗎?」

  施紫雨道:「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楊星道:「如果真是南詔勢力所為,看來此處也不安全。當務之急是立刻趕到揚州,進了城就是逝水山莊的範圍,辦起事來既安全又方便。」

  施紫雨道:「楊大哥說的沒錯,我們現在就啟程,天黑之前就能進揚州城了。」

  楊星又道:「憶簫你速去背馬,然後和恩公、施小姐趕往揚州。」

  楊憶簫問道:「爹爹你不去嗎?」

  楊星道:「我已離家太久,不知道閣中是否發生變故。我和老六先回家,等安頓好了再來與你們會合。」

  楊憶簫出去備馬,齊楚說道:「楊兄你真的要讓憶簫跟著我?」

  楊星道:「南詔的勢力有多大恩公想必比誰都清楚,若敵人想滅我流星趕月閣,怕是明日江湖上就再也沒有楊星這號人了。憶簫跟著恩公我最放心。」

  齊楚嘆道:「也罷,十二年前我能救他,如今也能。」

  他和施紫雨與楊星拜別後便上了馬車,平日裡話最多的嵐汀,如今安靜的躺在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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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陷阱

  楊憶簫手拿馬鞭催馬前行,此時黃昏已至。

  夕陽西下,天邊紅雲似火,晚霞絢爛如虹。餘暉照著楊憶簫堅毅的臉龐,馬車在地上留下長長的影子,他手中的馬鞭在空中打著旋,彷彿心事重重。

  楊星在確定齊楚走後,來到一幅畫前,撩起畫卷,後面露出暗格,伸手推動暗格,旁邊的牆竟然向兩側退去,一條燈火通明的大路出現在眼前。他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腳步沉重,此時他的心更重。

  大路盡頭是一間密室,楊星敲了敲密室的門,聽見裡面有人說道:「進來吧。」

  楊星推門而入,屋內有一個人正背對著他。

  只聽那人說道:「都辦妥了?」

  楊星道:「是」

  「流光公子看來是上當了?」那人冷笑道

  「恩公已經動身去揚州了。」

  「事到如今,你怎麼還叫他恩公?」聽起來那人有些不高興

  「他曾捨命救我,這恩情我永遠不會忘。」

  「他對你有恩,如今又收你兒子為徒,只是他萬萬想不到你會害他吧。」那人譏笑道

  「我已經照你說的做了,你還想怎樣?」楊星怒道

  「呵呵,你認為自己有實力與我談條件?」

  「你們南詔之人個個卑鄙無恥,十四年前逼燕大俠自廢武功。如今又要加害恩公,如果不是我娘子被你下了毒,我是不會聽你的!」

  那人毫不在意道:「你娘子的毒再服三粒招魂丹就可以解了,這是一粒,等你替我辦完剩下兩件事後,我自會給你解藥。」說著扔給楊星一粒丹藥,想必就是他口中的招魂丹。

  楊星心中有怒,可是自己妻子的性命重要,小心翼翼的收好招魂丹,問道:「第二件事是什麼?」

  「你這麼著急要解藥嗎?不過我可不急,第二件事等我想好後自然會通知你,現在你可以迴流星趕月閣送解藥了。」

  楊星深知此人狠毒,恨不得早點遠離他,轉身出了密室。

  楊憶簫快馬加鞭在天黑之時趕到揚州城下,巍峨的揚州城在夜色之下更顯古樸厚重。城門處有官兵把守,如要進城先要經過檢查。忽聽一個官兵提起嗓門喊道:「後面的快點!馬上就要關城門了。」

  這時,從車內傳來齊楚的聲音:「憶簫,務必要在關城門前進城。」

  「知道了。」楊憶簫性格內向,不愛說話。聞聲跳下車去,拉著馬兒跟著進城隊伍慢慢移動。

  門口的四個官兵懶洋洋的檢查著行人,楊憶簫運起功力,頓時聽力提升數倍。

  只聽一個官兵說道:「哥幾個一會幹完活去哪裡快活啊?」

  另一個官兵笑道:「還是去醉春樓吧,艷茹可是等著我呢。」

  其中有個肥頭大耳的官兵道:「對對對,昨天晚上太過癮了,哥幾個快點幹,收工後一起去醉春樓。」

  他們口中的醉春樓是揚州有名的妓院,之所以有名是因為它很貴。普通老百姓可是沒錢去醉春樓逍遙快活。這看門的差事看似是個苦差,其實不然。一天下來只是壓榨進城的路人,油水也是很多,要不然他們哪裡有錢去醉春樓呢?

  從始至終都有一個官兵背靠城門,慵懶的閉著眼,一句話沒說。他頸上有一條傷疤,看來年頭已久。

  一個官兵說道:「快收工了,但是今天收的錢好像不多。」

  肥頭大耳的官兵道:「看見後面那個馬車沒,裡面應該是個有錢的主,一會不能輕易放他過去。」

  兩人對視一笑,看來今天運氣不錯,臨收工還能撈一筆。

  楊憶簫心中不屑:看來他們說的馬車應該就是我們了,貪藏枉法的雜種們一會有你們好看的。

  守門的官兵快速的放行路人,卻攔下了楊憶簫。

  肥頭大耳的官兵道:「小子,進城幹什麼?」

  「辦事。」楊憶簫目光寒冷,身上散發出遠超他年紀的氣勢。

  「呀呵?你小子挺有性格啊!敢跟大爺這麼說話,活的不耐煩了吧。」

  楊憶簫狠狠瞪著他,那官兵不禁退後一步。他背後的凌霄劍有些按捺不住,彷彿要破鞘而出。

  「哥幾個快過來,這小子要硬闖!」胖子官兵招呼其他兩個官兵,三人拔刀與楊憶簫對視。其中一人道:「小子你要敢硬闖揚州城定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楊憶簫冷冷道:「吃不吃的了是我的事,好狗不擋路,讓開!」

  胖子道:「你信不信我告一個妨礙公務之罪。」

  楊憶簫道:「隨便你,你敢告,但揚州知府未必敢抓。」

  胖子道:「小子你從何而來,竟然如此狂妄!」

  另一個補充道:「今天你要是不讓我們搜車,就別想過去!」

  楊憶簫非常討厭這幾個人的嘴臉,若是在流星趕月閣的地盤他早就拔劍砍了他們手腳,可是如今是揚州地界,這城裡勢力複雜,他又好像有心事在胸中悶著。正當猶豫之際,施紫雨探出身來道:「幾位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嗎?」

  施紫雨是逝水山莊的人,這逝水山莊別說在揚州,就算在江湖上也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這胖子就算再眼瞎也不會不認識施家大小姐,見了施紫雨心中暗罵道:媽的,今天真是倒霉。

  但面上卻賠笑道:「不知施家大小姐在此,小的們得罪了。」

  施紫雨笑道:「這是哪裡的話,幾位大哥也是盡忠職守。算我們唐突了。」說著拿一出錠五十兩的銀子扔給胖子道:「這整天風吹日曬的,幾位大哥為了揚州百姓的安危受苦了,這點意思不成敬意,大哥們就拿去鋪貼家用吧。」

  胖子捧著銀子笑道:「那我就替哥幾個謝謝施家大小姐了。」說著一揮手,另外兩個官兵收起刀退到一旁。

  楊憶簫牽馬進了揚州城,就在他與傷疤官兵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睜開了眼。施紫雨從他眼中看出一種英雄陌路的惆悵,隨即取下髮簪遞給他,說道:「以後你遇見任何困難都可以來逝水山莊找我。」

  傷疤官兵顯然沒有想到堂堂施家大小姐會跟他說話,微微一驚,但立刻面色如常道:「大小姐抬舉了,以後有用的著我于也風的地方差人捎一句話便可。」接過髮簪繼續閉上眼靠著城牆,彷彿睡著了一般。

  「于也風好奇怪的名字啊。」施紫雨看著他頸上傷疤,心想他會不會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呢?

  命運就是如此奇妙,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下一刻會遇見誰。就像嵐汀第一次看到齊楚,他怎麼會想到這個男人就在那一刻成為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呢?當齊楚發現刺殺他的人中竟然有一個女孩時,他又怎麼會想到從今往後會與施家大小姐成為朋友呢?施紫雨也想不到,當她聽見于也風這個名字時,上天已經安排好了接下來的一切,只等他們自己開啟新的故事。

  其實不必奇怪,這就叫無緣不相見,無處不相逢。

  施紫雨問齊楚道:「江湖上可有于也風這號人物?」

  齊楚道:「從未聽說。」

  施紫雨道:「那就怪了,為什麼我覺得那個人有點高深莫測。」

  楊憶簫邊走邊道:「就是一個不愛說話的人,哪裡有什麼高深莫測,你是不是得了幻想症。」

  施紫雨道:「你還說別人呢,一路上你不也一句話沒說。」

  楊憶簫道:「我怕風大閃了舌頭。」

  施紫雨笑道:「我看你是怕喝了西北風不消化,最後亂放屁吧。」

  楊憶簫道:「妳罵人?」

  施紫雨道:「我可沒罵人,我罵的不是人。」

  「妳!」若是論鬥嘴楊憶簫哪裡是她的對手。不過如果嵐汀要是清醒,一定回擊道:「罵我的才不是人,不但不是人,她還不承認。」

  楊憶簫落了下風,總覺得賭氣,又道:「剛才妳為什麼要給那死胖子錢,我看他就不順眼。」

  施紫雨笑道:「這世上解決事情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花錢。難不成你想用拳頭解決?」

  楊憶簫道:「我向來用實力說話。」

  施紫雨道:「小弟弟你還是太年輕啊,容易崴了腳。」

  「什麼意思?」

  「你若是打了官差,明天就要坐牢。可我雖然花了點錢,但是那胖子卻對我千恩萬謝,下次再遇見他,還不乖乖放我過去。」

  楊憶簫從小醉心武學,不善處世之道。但施紫雨則不然,自她娘親死後,逝水山莊除了她一個女孩,連個丫鬟都沒有。她六歲就要學會怎樣和一群男人相處,她聰明伶俐,向來把整個山莊的人耍的團團轉。十二歲後,施一鯤就讓施紫雨跟在管家身邊。逝水山莊可謂是江湖聖地,每一年來拜訪的人數不勝數,施紫雨招待的人怕是比楊憶簫吃的米還多,久而久之她深諳此道。十五歲成為逝水山莊真正的管家,不但打理山莊上下,施家經營的各項生意也必須由她過目。

  楊憶簫聽她一說也覺有理,但他年少氣盛,心中還是不服氣。正想著如何找施紫雨的毛病,忽聽遠處傳來一陣蒼涼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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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舊地

  聞此樂聲,施紫雨微微皺眉:「這是誰在彈琴,竟然如此淒涼?」

  楊憶簫道:「琴聲向來空曠高遠,這淒涼中略帶悲壯的琴我還是第一回聽見。」

  齊楚道:「這是胡琴,源於西域。在兩淮地界會彈的人少之又少。」琴聲入耳,他也不免擔心起來,南詔再現,西域又來湊什麼熱鬧呢?

  琴聲突然變高變急,楊憶簫心頭好像堵了一塊千斤大石,壓迫感十足,摸了摸背後的凌霄劍,才平復心中情緒。

  齊楚道:「憶簫你身上殺氣太重,以後要注意了。這樣下去會影響修煉。」

  「徒兒明白了。」楊憶簫跳上馬車,問道:「逝水山莊怎麼走?」

  施紫雨道:「一直走,在第三個路口右轉。」

  可馬車在行至第二個路口時齊楚卻說道:「左轉」

  「不去我家了?」施紫雨看著他,忽然覺得他自打進了揚州城就有點不大對勁。

  「先給嵐汀治傷。」

  施紫雨道:「去我家,我給你找揚州最好的大夫。」

  齊楚道:「他的傷普通的大夫是治不了的。」

  正說著馬車停了下來,楊憶簫道:「沒路了。」

  施紫雨抬頭一看,面前紅木黑瓦是座三層閣樓,以翡翠為底的牌匾上雕著三個大字「錦繡坊」。

  楊憶簫不禁說道:「想不到揚州除了逝水山莊還有如此氣派的地方。」

  施紫雨發現齊楚竟然看著「錦繡坊」的牌匾怔怔出神,「喂,你想什麼呢?」

  齊楚回過神來,暫且壓下心中的一絲痛楚,說道:「進去吧。」

  施紫雨第一個跑了進去,這錦繡坊的主人就是送她衣服的徐錦魚。自從母親過世,她就喜歡待在錦繡坊。在她的眼裡,徐錦魚不但像姐姐,更像娘親。

  施紫雨第一個衝進錦繡坊,好些日子沒見徐錦魚了,心中甚是想念,先不管齊楚為何來此,既然到了就找徐錦魚說說話也好。

  錦繡坊共有三層,第一層接待普通客人,第二層則接待一些達官顯貴和江湖名流,第三層是徐錦魚的私人空間,只有極少數人才能上去。施紫雨噔噔噔的爬上樓梯,楊憶簫跟在後面,只見第三層廳中煙霧繚繞,香氣襲人。一個身著粉衣的女子正往香爐裡填香,她身材高挑,青絲如瀑直泄腰間,纖腰如柳,眉彎如月。夜風細膩,輕輕的推開了窗,卷著煙霧一縷縷順著她的腳踝盤旋而上,月色如明溪之水,清澈而寧靜,她亭亭玉立,飄渺如仙。女子背對著楊憶簫,雖未蒙面,楊憶簫也覺心神一蕩,心道:她莫非是仙女嗎?

  女子皓腕輕柔把香塊放入香爐,她聲音清脆,渾不似人間之音,「小雨妳可是好久沒來看我了,這次來不想還帶了朋友嗎?」

  楊憶簫心中一驚,自己上樓時非常小心,不曾有任何聲響。平日在家父親都聽不出他的腳步聲,這女子竟然聽見有人和施紫雨一起,她武功一定在父親之上。

  「魚兒姐姐,我好想妳呢。」施紫雨撒嬌道

  徐錦魚微微轉身,楊憶簫只覺自己瞬間窒息,血液凝固,這女子的美貌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看著楊憶簫,徐錦魚也不禁讚許:好俊的一個少年。

  「小雨,這是妳朋友嗎?」突然,她臉色連變,手不由一抖碰倒了香爐,火紅的香塊燙紅她白皙的手。可是她卻全然不顧,這一刻的疼痛和十年的思念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呢?

  齊楚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最前面,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上來的,但是他就出現在徐錦魚的面前。

  面對流光公子,天下有誰還能保持冷靜?

  可是徐錦魚吃驚的並不是因為他是流光公子,只因為他是齊楚。那個年少時曾在桃花漫天的夜裡,披著月色,踏著清風,橫笛在頸,為她吹一曲《霓裳》的齊楚。

  「好姐姐,妳穿粉色的衣服最好看了。」那粉色的桃花在飛,她的心也在飛。

  齊楚手拿綠笛,英俊無雙,「師父說這是他撿來的,所以沒有名字。」

  徐錦魚抬頭望夜,風吹明月,月光如棉,一片片飄落下來,她伸出玉手攬一片月光,輕軟如棉。「你看我抓住了月光。」

  齊楚只覺這大地上的月色全都被她握在手裡,情不自禁地也在虛空中抓了一把,「哪裡有什麼月光?」

  徐錦魚腮紅如血,把手中的月光放在玉桌上,又開心的不斷在飛舞的桃花中攜取月光,「你看呀,我把月光堆成了一個雪人。」

  齊楚認真的看著空無一物的玉桌,「哪裡有什麼雪人啊?」

  「哈哈,雪人化啦。」

  齊楚覺得自己被騙,氣得坐在地上一聲不吭。徐錦魚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要不然就叫它堆月簫吧。」

  他欣喜地轉過頭,只覺耳邊氣若香蘭,「好聽是好聽,可為什麼不叫堆月笛呢?」

  「因為堆月笛不好聽唄,哈哈。」

  她高興地跳起來,那一年齊楚十二歲,荳蔻年華的她陪在他身邊。可紅塵難測,縱荳蔻詞工,青樓夢好,難賦深情。

  一別十年,你還是曾經的齊楚嗎?

  徐錦魚深情地望著齊楚,眼神中既痛苦又流露出思念之情。

  「妳還好嗎?」齊楚努力地說道,若不是為了嵐汀的傷,怕是此生此世不會再見了吧。可是當昨日施紫雨問起自己有沒有喜歡的人時,腦海中第一個出現的就是徐錦魚。

  「還好」徐錦魚眼圈泛紅。

  十年,人生當中能有幾個十年,齊楚你為何忍心十年不見我?就算你一直不原諒我,難道連面也不能見?話也不能說?這十年我一直從別人口中打聽你的音信,你為何狠心十年連一封信也不給我寫?

  人人都說齊楚重情,可是你為何對我這般無情?

  此時的齊楚心如刀割,「妳還好嗎?」。他怔在原地,自己竟然兩次說了同樣的話。

  在徐錦魚的心裡只以為他無話可說,卻不知這十年裡他掛念的就是她到底過得好不好。

  「不好」

  淚珠撲簌而下,過去的十年是人生當中怎樣的光景?又有多少思念和委屈?我過得又怎麼會好呢?

  偏偏有那麼多的話要說,可為何見了面卻無言以對。齊楚轉過身對施紫雨和楊憶簫說道:「你們先下去。」

  施紫雨是何等聰明,自然看得出他二人關係非同一般。心中有百般不願,可是齊楚語氣威嚴,不容任何反對。楊憶簫拉著施紫雨轉身下樓。

  可齊楚卻不知道如何轉過身面對徐錦魚。他身上的衣服是徐錦魚當年親手織的,這麼多年他洗了又洗,終究沒捨得扔掉。

  徐錦魚看在眼裡,心中一軟,她又怎麼捨得讓他站著呢?

  「過來坐吧。」

  這一刻他不再是流光公子,他只是齊楚,縱使歲月滄桑流轉,在她心裡那個少年未變。

  軟榻上放著一張小桌,齊楚看著桌上的香塊道:「十年了,妳還是最喜歡這牡丹香。」

  「難道你不喜歡了?」徐錦魚低著頭,該說些什麼好呢?

  「這香名為牡丹,聞起來芳香醇厚,卻不知是由極烈的香料製成。大多數人聞了隔天便起紅疹,我記得當年妳也一樣。」

  徐錦魚道:「因為你喜歡。」

  齊楚如雷重擊,又彷彿天塌地陷,心頭沉重無比,「你這又是何苦呢?」

  徐錦魚笑道:「我點上它就好像你出現一樣。」她笑得是那般苦澀,「誰成想牡丹用了十年,竟然連紅疹也不起了。」眼神中略有失望,若是今夜身上還有紅疹,他應該會心疼一下吧。

  女人都是這樣傻,傷害自己就只想換他關心一下。

  「值嗎?」齊楚心亂如麻,十年了,本以為能放下,可是為何心中還有虧欠之意?

  「誰知道呢,習慣了。」

  是人都會變,是人都會老,可愛是一種習慣。但要是愛上一個不愛你的人呢?

  「我……有事求妳」此次齊楚為嵐汀而來,舍靈的幻術太高,他擔心嵐汀出事。

  「呵,原來有事才來見我。」徐錦魚面色冷了下來,「說吧,什麼事?」

  「我有個徒弟被南詔幻術所迷,至今昏迷不醒,妳的金針術天下第一,所以……」

  「要我救他?」徐錦魚眉頭一挑,銀牙緊咬,心中氣憤難當。

  「妳若不出手,我怕他再也醒不過來。」

  「你這是以人命要挾我嗎?」她就連生氣也這般漂亮,「我偏偏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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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治傷

  楊憶簫二人坐在樓下,錦繡坊的婢女見施紫雨來了,忙前忙後,不一會桌上便擺滿了酒菜。楊憶簫駕車有些累了,既然師父與這裡的主人認識,他就不客氣了。

  「妳也吃點吧。」楊憶簫邊吃邊喝,看著生悶氣的施紫雨只覺心中大快,不由笑出聲來。

  「笑什麼笑!」施紫雨的目光彷彿要吞了一頭老虎。

  楊憶簫被她一瞪,還沒嚥下的肉卡在喉嚨裡,「咳咳,噎死我了。」

  「活該!」施紫雨悻悻說道

  楊憶簫笑道:「我看妳是喜歡我師父吧,嘿嘿。」他平日裡雖然古板嚴肅,但畢竟才十六歲,和施紫雨漸漸熟了,也開起玩笑來。

  「去你的,誰喜歡他。」施紫雨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楊憶簫笑道:「看樣子我師父和這徐錦魚應該認識,而且關係還不一般呢?」

  施紫雨如芒在背,掌心出汗,「關係怎麼不一般了?」若論情商她比楊憶簫高出許多,自然也看得出來齊楚和徐錦魚很不正常,可是女人都愛自欺欺人。

  楊憶簫道:「妳沒看見徐錦魚手燙傷了,但一見我師父都忘了疼嗎?而且師父見了她臉色馬上就不對了,徐錦魚還哭了呢。」

  楊憶簫字字如針刺在施紫雨心上,現在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他們關係非同一般了。施紫雨心道:我這是怎麼了,竟然在意起齊楚來。殊不知一路下來,自己已經對齊楚有了好感。

  像流光公子這樣的男人,怕是沒有女人不喜歡吧。

  柔和的月光下夜梟咕咕的叫著,這晝伏夜出的鳥是不是也像孤獨的人一樣不安呢?

  未曾相見便相思,相見不如不見時。

  十年裡,有多少個夜裡徐錦魚魂牽夢繞的都是這個人,如今他來了,可兩個人卻那麼遙遠。

  「手還疼嗎?」齊楚的聲音溫暖著她的心。

  「不疼」徐錦魚輕撫燙紅的手,疼的是心啊,難道你不知嗎?

  「以後別點這香了,味道太重,傷身。」

  「用你管?」當年她的武功雖不如齊楚,但江湖上卻沒有人敢冒犯她。錦繡坊的大老闆,就連當朝皇帝的龍袍都是她親手織的,還有誰敢惹了她?

  「也只有你敢惹我。」徐錦魚長嘆一聲

  「我不是故意的。」齊楚在她面前從來都不是流光公子,他也想一直做那個月色下的少年,就算老天如了他的願,可是誰又逃得過這江湖呢?

  傻子,你只要隨便說句好話,我就幫你救人,可是你怎麼就像木頭一樣不開竅呢?徐錦魚心中煩悶,你十年了還是這麼傻,沒救了。可是自己不也是一樣嗎?明知道他心裡放不下小師妹,還是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我和他誰更傻呢?

  「那孩子是大師兄的獨生子。」齊楚終於說出了這個秘密。

  「燕寒的孩子?」徐錦魚也不免吃驚,從未聽說燕寒有喜歡的人啊,怎麼就突然冒出一個孩子呢?

  片刻之後,徐錦魚冷冷道:「大師兄當年娶妻生子,看來是想成全你和小師妹吧。」

  「淺漓已經不在了,說這些還有什麼用?」齊楚微微動怒。

  徐錦魚心中慚愧:故人已去,我怎麼又提起這往事?

  「那孩子在哪裡?」徐錦魚問道

  齊楚道:「在外面馬車裡。」

  徐錦魚竟然從窗戶飛了出去,齊楚搖搖頭道:多少年了,性子還是這麼急。隨手拿了軟塌上的裘皮袍子,也跳了出去。

  施紫雨二人聽見外面有動靜,走出一看恰好齊楚正在給徐錦魚披袍子,心中更氣。衝了上去推開齊楚道:「大色狼離我魚兒姐姐遠一點。」

  齊楚苦笑不語,徐錦魚心中暗笑:鼎鼎大名的流光公子沒想到也會栽跟頭。但又不忍心看他丟了面子,說道:「不礙事,是我讓他披的。」

  施紫雨一聽心中更是難受,脫口道:「魚兒姐姐,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色狼,昨天晚上他還欺負我呢。」

  如果面前不是齊楚,徐錦魚早已經大打出手。可是面對齊楚,她竟然有些吃醋,「你做什麼了?」

  齊楚冤枉道:「我什麼也沒做啊。」

  施紫雨急忙道:「他逼我脫衣服。」原本心中就很是壓抑,提起這事鼻子一酸竟流下淚來。

  徐錦魚見施紫雨哭了,心知多半是真的,「回頭跟你算賬!」

  齊楚也未解釋,現在救人要緊,提醒徐錦魚道:「這孩子怎麼樣?」

  徐錦魚微微蹙眉道:「情況不太好,先把他抬到我房裡去。」

  楊憶簫剛想上去抬人,徐錦魚指著齊楚道:「讓他抬。」

  齊楚心知徐錦魚的閨房哪裡能讓別人進去,把嵐汀抗在肩上,轉身進屋。

  楊憶簫見師父在徐錦魚面前也甘願差使,心覺有趣,又發現師父竟然對錦繡坊很熟悉,衝施紫雨說道:「師父以前肯定常來,連徐老闆的的閨房都知道在哪裡呢。」

  施紫雨一聽哭得更加傷心,徐錦魚雖是女子,但只是對齊楚,換了別的男人她簡直就是一座冰山,冷哼道:「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

  楊憶簫微微一怔,退後一步,再無二話。

  齊楚把嵐汀放在床上,徐錦魚沒讓別人進來。

  「很嚴重嗎?」齊楚問道

  「這應該是南詔六術之一的蠱心術,我沒有破解過。」徐錦魚道

  「有多大把握?」齊楚心情沉重

  「最多三成。普通的幻術迷人神智,可是這蠱心術迷得卻是心。」徐錦魚給嵐汀蓋上被子,眼中儘是憐愛之情。

  「怎麼說?」

  「若是神智被迷,我只需用金針打通他頭上諸穴。可是心臟乃是人體最脆弱的地方,人的一切情感和力量都源於心。你一定聽過人心難測吧,大多數人的大腦穴位都在同一位置,相差無幾。可是每一個人的心臟卻大不相同,一旦行針有誤,這孩子的命就保不住了。」徐錦魚心中犯難,自己與齊楚和燕寒本是同門。大師兄燕寒對她照顧有加,如今他的兒子要是在自己手裡有個萬一,怎麼對得起大師兄呢?而且她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齊楚,要想救活嵐汀,必須用《金針渡劫》中最霸道的一招生死難斷,那可是要損她陽壽的!

  齊楚也是難以決斷,忽聽徐錦魚問道:「是誰下手這麼狠?」

  齊楚把遇見舍靈之事講給她聽,徐錦魚憂心道:「如果那人連封山大陣都會的話,他的蠱心術肯定已經練成。現在更加麻煩了。」

  「怎麼了?」齊楚問道

  「如果我所料不錯,這孩子身體裡肯定還殘存著蠱心術,我怕一會等我行針時,自己也被蠱心術所迷。」徐錦魚嘆道

  「我來給妳護法,不會讓妳有事的。」齊楚堅定道,如果舍靈真的練成了蠱心術,那麼多等一刻,嵐汀就多一絲危險。

  徐錦魚道:「一會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分心。否則我和這孩子的性命難保。」

  齊楚道:「就算搭上我這條命也不會讓妳有事的。」

  徐錦魚幽幽道:「或許你陪我一起死了,也好在我獨自在這世上活著。」

  齊楚心中一痛,他太瞭解徐錦魚的性子,她向來處變不驚,如果她親口說出這件事很難,那麼這件事恐怕要比她說的難上十倍。

  徐錦魚問道:「如果今夜你陪我一起死了,你甘心嗎?」

  「若是我能選擇死,江湖上早已經沒有齊楚了。我必須要活著,我還有仇沒報。」

  徐錦魚心頭疼痛不已,當年她親眼目睹齊楚殺了小師妹,她永遠都記得他眼中的悲傷、憤怒、和要吞噬一切的仇恨。

  「開始吧。」她轉過身去不忍再看他,只見她伸手一摸秀髮,手上就多了幾根金針,原來金針竟然藏在她的頭髮裡!

  齊楚盤膝而坐,雙手結印,從他身體中流出一抹淡淡的綠光,把徐錦魚和嵐汀包裹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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