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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3-5-12 00:01:59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5-12 00:07 編輯

前言:


  他與她簽訂了平生最不平等的條約,
  將自己的一輩子都「賣」給了一個女人。
  要做她的私人司機,
  在她工作得很晚的時候去公司接她回家;
  要做她的私人調酒師,
  在她累了的時候,
  及時送上一杯美味可口的甜酒,
  幫助她安神入眠;
  要做她的私人廚師,
  在她餓了的時候,
  立刻下廚房端來她最愛吃的蛋羹……
  這輩子他想他是離不開她了,
  只因為愛上了為她做這一切事情的幸福感覺,
  就好像中了一種無法解的毒……


第一章 分手
      
  看那星星如鎖,將你我結連在天上。璀璨美麗,高不可攀。仰望星星的人,羨慕著星星的奪目,卻不知每顆星星之間都有上萬年的距離,亙古不變。

  身為星星的我們,最怕的就是孤獨。

  ——心儀語錄

  柔軟的沙灘上,兩串腳印親密地並排在一起,從一個遠方延伸向另一個盡頭。

  在天、海、地相接的一隅,他們終於停住腳步,面面相對,彼此深深地凝視著。

  「就在這裡結束吧?好嗎?」她輕柔地說。

  他,緩緩地點頭,看了看腕上的手錶,然後雙手握住她的,磁性的嗓音比之平時瘖啞了幾分:「現在是2005年10月28日20時18分。」深深地吸氣,像是要抽走自己所有的力氣,儘管艱難,但他終於還是說出了那句話:「我們分手。」

  「分手了,還是好朋友,對不對?」她微笑著,但是眼睛裡含著淚。

  「對,還是『好朋友』。」他給她一個堅強的苦笑。

  她將視線緩緩移落到他的肩膀——那裡曾經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地方,那淺淺的肩窩,剛好可以放下她小小的臉頰,讓她在疲憊時能得以舒服的休憩。但是,從這一分鐘起,這裡不再屬於她了。

  「讓我再靠一下。」她忽然張開雙臂,抱住他的肩膀,自然而然地讓臉頰找到那個熟悉的地方,「愛愛,謝謝你。」

  可以感受到,這一瞬間他的肩膀不再像以前那樣柔軟,僵硬得如一尊雕像,一塊石頭。但是他的聲音還在堅強地故作輕快:「好了,笨龍貓,你該回家了。今天不能送你回去了,自己要小心。」

  「你也是。」她沒有等到他的手臂像以前那樣環繞到自己的身上,終於明白「分手」是如此殘酷的事實,連一個曾被她當作負擔的擁抱都不能再輕易得到。

  於是她也終於放開手,微笑著,一步步後退,後退,轉過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她聽到他的腳踩在沙子上,漸漸遠離。那「咯吱咯吱」的沙子聲響始終迴盪在她的心裡。

  他的腳步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快,像是在奔跑。他真的要走了嗎?不,是要逃離,他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要逃離這裡,逃離出這段感情。

  曾經無數次地聽到他在她耳邊奔跑的聲音,每一次帶給她的都是歡笑。連她的妹妹都會經常忍不住地問她:「老姐,他怎麼又在門口跑步?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你在懲罰他嗎?」

  他就是這麼狡猾,總是用苦肉計將她好不容易凍結的冰臉在瞬間融化。於是,每一次都是她送毛巾過去,端茶遞水,按腰揉腿,還成了他口中「最昂貴的女傭。」

  那樣的時光,再也回不來了。

  這一次,他真的跑走了,跑得遠遠的,跑出她的心,跑出他們的世界,不會回頭。

  「在香港的FASHION酒會?」方心怡拿起最近的工作程表,皺了皺眉,「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項安排?」

  「我的天啊,你不會記性這麼差吧?」助理葉子張大眼睛,「上個月不是你和我說的,很想去看今年夏季勃蘭頓品牌的時裝發佈會嗎?」

  「哦。」她懶懶地坐進沙發,「好久以前說的話了。」

  「我的大明星,你該不會是說,你現在不想去了吧?」葉子雙手叉腰,指著她的鼻子,「不許你這時候給我變卦啊。我可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和勃蘭頓公司要到這個席位,他們答應讓你以試裝模特的身份走一下T台,然後再出席他們紀念奧黛麗·赫本誕辰七十六週年的紀念酒會,會把你打扮成《羅馬假日》裡安妮公主的樣子出席這個酒會,一起參加的都是亞洲最頂尖的女星,多好的機會,你在動搖什麼?」

  心怡呆呆地看著那個工作程表,表上除了一系列的安排之外,還寫著此次將參加的同公司其他藝人的名字,其中有一個名字格外的刺眼。

  「一瞬……他也要參加嗎?」她輕聲問道。

  「是啊。」葉子笑了,「你不想讓你們兩個同時出現在公眾場合,我們會想辦法避開的。你們可以分乘不同的航班到那裡,然後住在不同的酒店,也坐不同的航班回來。甚至我們可以不給你們安排合照的機會,這樣那些媒體也就抓不到什麼新聞報道了。」

  葉子又對她做了個鬼臉,「其實這樣不是很好,省得你們每次出國旅遊都偷偷摸摸,現在是光明正大地出國公幹,沒有什麼人會亂說話的。你們還可以趁沒人的時候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的甜蜜生活。」

  二人世界的甜蜜生活?她的心猛然被紮了一下,眼簾低垂,止住對方的口若懸河:「別說了,葉子。我不想參加這個酒會。」

  葉子一愣,忽然意識到她今天的情緒如此低落是另有隱情,「怎麼?和一瞬吵架了?」

  她停了好幾秒,深深吸了口氣,想起他以前說過「吸氣可以阻止心痛的感覺」,但是為什麼此刻吸氣卻只能讓心痛加劇?

  「我們分手了。」她的聲如蚊語。

  葉子聽到了,卻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你們……分手?不會吧?」

  「為什麼不會呢?」她喃喃低語著,「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永恆不變的東西。」

  「但是,你們在一起四年了……」

  她故作冷漠地說:「四十年,四百年的愛情我們都演過了,四年,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情罷了。」

  葉子愣了很久,哼了聲:「是啊,四年,只不過是一瞬而已。只不過是『一瞬』而已。」

  那語氣中的尖酸刻薄讓她的心又顫了顫,忍不住擡高聲音:「葉子,你也怪我。」

  「不是怪你。」葉子緩和下來,歎口氣,「只是為你們惋惜,本地最般配的金童玉女,好不容易大家開始接受你們了,你們也這麼辛苦才走到今天,怎麼會……這一次是為什麼?」

  「別問了。」她頹廢地搖頭,「結束了就是結束了,別問我理由。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再參加這個酒會了,我不知道現在怎麼面對他。」

  「這個恐怕不行。」葉子正色說,「你是職業藝人,就要有職業精神,這項活動是早就安排好的,也是公司這個月幾項關鍵活動之一,對媒體那邊我已經打好招呼,你如果缺席會有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我說了,會把你們分開安排,你會盡量減少和一瞬碰面的機會。」

  心怡知道葉子的脾氣,可以開玩笑,可以在一起打鬧,但是說到公事絕對是要求嚴格刻板,況且對方已經為她考慮了這麼多,於公於私她的確沒有再拒絕的理由。

  「好吧,我去。」

  無奈地妥協,伴著那一聲長長的歎息,在心底升起淡淡的霧。

  分手了,卻分不開千絲萬縷的聯繫。只是她現在真的很怕見到他,很怕見到他陽光般的微笑,很怕聽到他爽朗的笑聲,很怕,很怕他的身影長長久久地駐足在心底時,那種曾經的甜蜜變成苦澀和酸楚。

第二章 矛盾  
      
  為了趕下個月即將上市的唱片,今天方心怡又在錄音室裡忙到通宵。

  監製和錄音師那一群人是她的老朋友了,看整個晚上她頻頻看表,忍不住取笑她說:「在等一瞬吧?是不是他不來你就沒心情錄音啊?」

  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卻說不出解釋的話來。難道要她對所有人都說一遍「我們分手了」這句話嗎?難道要她對所有人都袒露一次她流著血的傷口?

  但是,這又能怪誰?當初是她選擇了這條路。如果不曾相愛過,如果不曾愛得那麼深,如果不曾傷他傷害得那麼深,又怎麼會有今天的自食其果?

  淩晨兩點的時候她走出公司大門,自己開車。

  那輛高大豪華的保時捷SUV是他陪她去買的,也是兩人都最鍾愛的車型。平時她經常會工作得很晚,總是他來公司開這輛車把她送回家去。今天,只能是一個人了。

  拉開車門,赫然在車座上看到一串鑰匙。她愣了愣,直到看清鑰匙鏈上那個可愛的維尼掛飾時,鼻子陡然一酸,眼淚幾要奪眶而出。

  他來過了,卻沒有見面,只是悄悄地把鑰匙還給了她。這輛車的鑰匙,她的家門鑰匙,都還給了她,難道他還要將她心門上的那把鑰匙都一併還回嗎?

  她很想讓自己堅強起來,但是在這漆黑的夜裡,她從沒有像此刻這樣脆弱孤獨,從沒有像此刻這樣強烈地想找到一個肩膀依靠。

  那個淺淺的肩窩,不再屬於她了啊。

  從公司到她所住的高級公寓只不過短短二十分鐘的路程,公寓門口有通宵值守的保全人員,和她也早已混熟,見到她,微笑著打招呼:「方小姐,又工作到這麼晚?」

  「是啊。」她點點頭,心裡想著要盡快回家洗個熱水澡,放鬆一下。明天一早還有新的通告要趕,葉子一再提醒她不能遲到。

  「最近沒見過李先生,請幫忙問候他,還有,我們大家都很喜歡他的那部新戲,請他加油。」

  保全人員熱絡的話沒有溫暖她唇角的笑容,只讓那絲弧線變得更加僵硬。

  「哦……好的……有機會,我,一定會轉告。」

  她幾乎是立刻開車倉惶逃跑。

  到處都是他的影子。為什麼以前從來不知道?和他一起回家時,他總是主動和這些人打招呼,讓她忍不住常常埋怨他的過分熱情,還說過不少刻薄的話——

  「你還想讓多少人知道我們在一起?還嫌不夠招搖?」

  他笑嘻嘻地說:「當然不夠。我希望等我們結婚的那一天,可以把我們現在隱藏起來的那些快樂和幸福都昭告天下。」

  她曾經無數次批評過他的「囂張」,害她為了解釋和隱瞞要多費很多的唇舌。現在,她可以選擇沈默來面對更多的詢問和猜測嗎?

  但是,她真的不想承受這一切啊。

  家裡空蕩蕩的。以前他們如果各自拍完戲,時間還早的話,會約在這裡見面。她家專門有個吧台,是給他準備的。

  他喜歡去酒吧裡喝酒,但她不喜歡,勸過他幾次後,乾脆在客廳裡給他建個吧台,將他所有想外出去玩的理由都牢牢鎖住。

  不過,後來她卻比他越發的喜歡上了吧台一角,只因為他曾學過三年的調酒,從他的手中可以變化出無數種美酒,將原本只是淺嘗而已的她差點變成了酒鬼。

  以後再也沒有人來這裡調酒了,要記得明天叫工人來拆掉這個吧台。

  她在心中提醒著自己,然後放熱水,拿睡衣,讓自己的全身都浸泡在溫暖的熱水中。

  好舒服,柔軟的水包裹著她,終於可以在這一刻放鬆下來了。

  吵人的電話聲又響起,她無奈地讓自己的胳膊從熱水中伸出來,抓起電話又迅速地縮了回去。

  「喂——」她懶懶地拖著長音,眼皮困得快要擡不起來了。

  「心怡,你終於回家了。」是住在南部的媽媽。

  「媽,對不起,最近很忙,一直沒有給您打電話。」她不用多做解釋,那低喃的聲音裡就透出濃濃的倦意。

  「沒關係,我知道,上次一瞬打電話和我說了,你最近在準備和一個大明星去好萊塢拍電影對不對?這是你的第一部電影,要努力哦!」

  「一瞬?」又是這個名字,又是他的影子,這樣緊緊糾纏,將她勒得幾乎窒息,「一瞬,他什麼時候和您通過電話?」

  「大概兩個星期前吧。」

  兩個星期前,他們還在一起準備那場慈善義演,怎麼沒聽他提起過?

  「好了,媽媽不吵你了,早點休息吧。什麼時候有空,和一瞬一起回來,他上次說最喜歡吃我包的水煎餃子,我特意叫人去日本訂箱海鮮回來,下次你們來我做給你們吃。」

  「嗯……」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掛上電話的。很想說破她與一瞬已經分手的事實,但是聽到母親那麼興奮熱情地邀請,她說不出口。

  當初決定在一起,母親曾埋怨她是全天下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現在呢?分手的結果也要最後再告訴母親嗎?

  裹上浴袍,擰開臥室的床頭燈,順手拿了本書想翻看一會兒,幫助自己盡快睡眠。書的內頁夾著一個小小的書籤,白色的底,有一朵金色的百合搖曳生姿,上面是他的筆跡——

  感謝天意。

  淚水就這樣一顆兩顆滴落在書籤上,漾開了那黑色的字。不知道是字跡模糊,還是她的眼睛模糊,視線裡什麼都看不清,只有心疼的感覺依舊真實。

  「感謝天意,讓我遇到你,感謝天意,讓我愛上你。茫茫的人海裡,眾生忙著尋覓,但我卻深深地知道,這一生我的生命中只有你。」

  那是相戀後他第一次發片的主打歌。當時有眾多的媒體和FANS猜測他這首歌是為她演唱,但是他們從來都是否認。他也不曾在她面前主動唱過這首歌,只有一次,他送給她一本食譜,取笑說她永遠都做不了個家庭「煮」婦,就在他最愛的一道菜的食譜頁上,他夾了這枚書籤。

  他們都沒有討論過這枚書籤的內容和意義。她只是默默地收起,成為陪伴自己的一份珍藏,他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感謝天意,真的要感謝嗎?

  到底他們在一起是天善意的安排,還是惡意的捉弄?

  分手了,卻不能立刻斬斷,也許這樣矛盾痛苦糾纏著的日子還要過好長一段時間才能漸漸平復下去。

  時間,或許可以治療一切。她想,她現在缺少的只是時間吧?對,只是時間。

  香港每年的時裝發佈會都有很多,記者們來這裡拍照片也都拍得有些疲倦,這一次勃蘭頓的時裝發佈會之所以吸引了眾多媒體記者到訪主要是因為勃蘭頓是世界著名品牌,而且此次的活動又搞得別有特色,邀請了亞洲四名頂尖女星做這場秀的模特,晚間還讓她們以奧黛麗·赫本在《羅馬假日》中的經典造型出席晚宴,因此這裡吸引的不僅僅是時裝界的記者,還有演藝界周邊的眾多人馬捧場。

  四名到會的女星中,一個是香港的蕭影,一個是日本的松田貴和子,一個是韓國的金珍賢,還有一個是台灣的方心怡。

  這四名女星是近幾年亞洲頗受矚目的一線紅星,得過大小獎項無數,又各有風采,所以每次出場都引得記者們一通狂拍,閃光燈晃得大廳裡的人們幾乎都睜不開眼。

  好不容易從T台上跑回後台,蕭影從助理手裡抓過一瓶水猛喝了幾口,大聲說:「簡直像在打仗。」她回頭看了眼同樣剛剛走回後台的心怡,「你不愧是職業模特出身,這麼混亂還可以保持鎮定自若。」

  心怡笑了笑,「當年我的一位體型老師告訴我說,無論在哪裡表演,都要想像自己是最亮的明星,下面無論有多混亂,只當是蘿蔔白菜,就不會有太大的心理負擔了。」

  蕭影情不自禁地跟著她笑了,「你今天晚上已經夠閃亮了,我看那些閃光燈有一半大概是衝著你去的。」

  「哪裡,大家都很出色。」心怡說著客氣話,同時對那位剛走進來的松田貴和子微笑著點點頭,對方也報之一笑還禮。雖然語言不通,但是必要的交流還是不可少的。

  心怡轉身去拿下一場要穿的衣服時,忽然發現蕭影站得遠遠的,好像在故意避開她們。

  「你的耳環是不是要換戴這雙?」她拿起桌上一對貝殼形的耳環遞給蕭影。蕭影現在正在換穿的是一件深藍色,如大海一樣的晚禮服。

  「哦,看我毛毛躁躁的,把這個都忘記了。」蕭影在接東西的時候順口說了句:「對日本人何必那麼客氣。」

  「啊?」心怡沒明白。

  蕭影撇撇嘴,「反正我對日本人天生沒好感。」

  心怡這才反應過來,明白了為什麼剛才蕭影會躲得遠遠的,於是笑說:「你要把民族仇恨加到所有日本人頭上?」

  「倒也不是,只是看見她們就覺得彆扭。」蕭影直言不諱,又拍了拍心怡的肩膀,「快點咯,馬上該我們上場了。別光顧著照顧別人,你還沒換衣服呢。」

  「哦,是啊。」心怡換上的是一件銀灰色的晚禮服。這一系列的靈感據說來自大海。蕭影代表蔚藍色的海洋,松田貴和子穿的是純白色的晚禮服,據說是代表浪花,韓國的金珍賢是橘紅色的晚禮服,代表落日的餘暉。

  而心怡——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不巧,分到了這件銀灰色。設計師的解釋說,這代表天空。

  傍晚的天空怎麼會是銀灰色的?她不理解設計師的意圖,只是別人的顏色都是那樣鮮艷奪目,唯有她穿的這件卻顯得十分黯淡。

  黯淡,大概是她的心理作用使然吧?試裝的時候所有人都讚歎說她穿這件晚禮服很有復古之風,端莊典雅,高貴寧靜,用的都是溢美之詞。但是她自己面對著鏡子卻無法感覺到驕傲或是得意。

  銀灰色,最黯淡的顏色,好像在襯托著她現在黯淡的心情。

  走上T台,她172厘米的身高在四名女星中是最高挑的,再加上在進入演藝界之前她曾經做過兩年的職業模特,身形和步態都無可挑剔,贏得最多的燈光追逐也無可厚非。

  只是,站在T台上,她的心緒並不如她的外表這樣平靜,只因為今天在上台前,偶然聽到幾個模特在小聲議論——

  「聽說外面來了不少明星。全亞洲最當紅的幾個男星也到場了。」

  「是啊,我看到了,有韓國的裴玄和,日本的木村淩志,還有台灣的謝子軒啊,李一瞬啊……」

  「真的?真的?在哪裡?他們站在哪裡?」

  「好像是西南角的VIP區吧?我剛才路過那裡,差點撞到李一瞬。他人好好啊,對著我微笑,還問我撞到沒有,很溫柔的。」

  她的心驟然抽緊。公司果然給他們安排了不同的航班,不同的酒店,不同的行程,所以到現在她也沒有和一瞬打過照面。雖然知道一瞬來這裡同樣是公司安排,據說勃蘭頓要在亞洲找幾個頂尖男星幫拍一組新裝做廣告宣傳,一瞬也被選在其中,自然今天的發佈會是肯定要出席的,只是,如果碰面了,該說什麼?

  自從那天在海灘邊分手之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已經整整七天了。

  在台上她好像始終都保持燦爛的笑,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包括一瞬。

  刺眼的燈光讓她根本無法看清台下的任何人,但是仍然本能地尋找著剛才那幾個模特議論的VIP區,尋找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害怕見面,又渴望重逢,一瞬以前說得沒錯,她真的是個言行不一致的矛盾體。

  整場秀終於臨近高潮,設計師走出來謝幕。這次的燈光也比較考究,就在這一刻,所有的大燈關閉,只留下一束燈光打在設計師的身上,周圍其他的人都藏身於黑暗。

  有閃光燈亮起,驀然她看到VIP區有張面孔一閃而滅。

  是他!是一瞬!即使距離七八米遠,她也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睛正筆直地看著她所在的位置。不是錯覺,不是自作多情,是的,他在看她,很深沈的眼神,與以前他嬉笑活潑的眼神截然不同,今天的他看上去似乎少了分開朗,多了分陰鬱。

  為什麼?難道重新得到自由的他也會不開心嗎?

  她沒有辦法在台上久留,下台之後立刻就被拉到宴會大廳,出席那個由名流雲集的晚宴酒會。

  身為本場紅星的她自然被眾星捧月地圍在當中,記者雖然被擋在了外面,但是許多名門公子卻將她圍得更深,讓她無法再洞察到周圍的一切。

  「聽說方小姐和方氏有親戚關係?」公子甲問。

  「方小姐是第一次到香港來嗎?」公子乙問。

  「方小姐上一部新片我看過了,真的很棒!什麼時候還有新片面市?我一定捧場。」公子丙問。

  「方小姐……」

  怎麼會有這麼多無聊的公子哥?難道上流社會的人除了吃喝玩樂泡女明星就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了嗎?

  方心怡很不喜歡這種應酬,但是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工作,依然要打起精神認真對待,微笑著一一回答過去,不冷不熱,不會讓任何公子覺得失望。

  葉子說過:「你是天生的交際高手。」

  一瞬卻說:「對著不喜歡的人微笑,我做不到。你不覺得這樣做人太假了嗎?」

  一瞬,現在他大概已經躲到哪個角落去,偷偷喝酒了吧?他向來不會缺少朋友,在這種場合更是如此,她又何必替他操心?

  幸好只是酒會,而不是舞會,她不用應付那些公子哥,勉強自己和不喜歡的人跳舞,更避免了被那些無聊男子吃豆腐的機會。以前每次遇到這種舞會,一瞬都會……

  停!停止再想任何和一瞬有關係的過往片段吧!否則她一定會瘋掉的!

  和勃蘭頓公司的負責人打了招呼,說自己不太舒服,她終於擺脫了混亂的狀況,悄悄離開宴會現場,從後門溜出,叫了輛計程車,單獨回到酒店休息。

  因為還穿著從酒會穿回的晚禮服,她一進入酒店大堂就驟然吸引了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

  「方小姐,您回來了。」領班經理親自過來問候她。那曖昧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她,好像在看一個剛剛逃難回來的公主。

  「哦,是的。如果我的助理回來,麻煩告訴她我已經休息了。」她出來時沒看到葉子,也不敢托人帶話。香港的狗仔隊太厲害,她怕走漏消息後會被人一路跟蹤到飯店。

  「好的,我記下了。」經理彎彎腰,帶領她走向電梯間。

  無意間她發現大堂的角落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女孩子,都是十五六歲的樣子,背著書包,手邊還放著幾面橫幅,上面依稀有字。

  她以為是自己的FANS,回頭問經理:「怎麼讓她們睡在這裡?」

  經理笑笑,「也不知道這些女孩子的消息怎麼這麼靈通,聽說裴玄和、謝子軒和李一瞬要搬到我們酒店來,就追蹤到這裡死守,希望能見到偶像。」

  她一震,停下腳步,「你說什麼?一……他們幾個人要搬過來?為什麼?」

  「聽說是原來他們下榻的酒店出了點事故,有個房間起火引起了線路短路,還把那位韓國明星困在了電梯裡,搞得很不愉快。所以勃蘭頓公司出面調停後讓他們暫時先搬到我們酒店來休息了。能同時有這麼多明星入住我們的酒店,真是我們的榮幸。」

  值班經理很驕傲地說著,沒有注意到心怡的臉色正一點點蒼白。

  還是躲不開嗎?在這方寸之地,竟然沒有辦法躲藏。

  天意,真的是要將她捉弄到底啊。

  面對他,就要面對他了。她該說什麼?她該怎麼說?

  一瞬,最近好嗎?

  一瞬,你快樂嗎?

  一瞬,你幸福嗎?

  一瞬……你是否和我一樣,痛苦著期待著?或許,你根本不願意見到我吧?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罷了。

  她擡起手,艱難地按下電梯旁的按鈕,身後傳來一陣騷動,她聽到有人在說:「是裴玄和他們來了!還有謝子軒,李一瞬!」

  電梯門正在這個時候打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快步走進去,頭也不敢回地急忙按住關門按鍵。當最後一絲門縫也完全禁閉之後,她才頹然地靠著電梯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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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12 00:02:56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3-5-12 00:04 編輯

第三章  天涯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有人按她的房門門鈴,她爬起來走到門口,含糊地問:「誰啊?」

  「心怡,開門!」是葉子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的口氣。

  她打開門,葉子一陣風似的衝進來,「你怎麼回事啊?半道自己跑掉也不和我打聲招呼?你知不知道一大群記者追著我要給你拍照,我轉好大一圈才聽說你已經走了。居然還自己叫計程車走?!萬一被狗仔隊追擊怎麼辦?」

  「我只是有些累,人太多,沒找到你。我叫勃蘭頓公司的人帶話給你了。」心怡睡到一半被吵醒,腦子昏沈沈的,將她往外推,「好了好了,你忙了一天也該休息去了,快去睡覺。」

  走廊的盡頭忽然傳來一陣笑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突兀又放肆。

  「哪個房間的客人這麼晚了還在玩?」心怡不悅地順口問道。記得這一層已被勃蘭頓公司包下了,而所有的藝人生活都很有規律,即使是玩,也不會在自己下榻的酒店折騰的。

  葉子脫口而出:「還不是一瞬的那些FANS,特意跑來給他過生日……」話剛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改口:「你也回去睡吧。」

  睡?怎麼還能睡得著?竟然忘記了,一瞬就在自己的身邊。

  生日?是啊,一瞬的生日快到了,不過不是今天,是下個星期。只是FANS們一般都會在任何有可能的場合裡提前給偶像過生日。

  今年一瞬的生日原本在她的計劃中。一個月前甚至還和一瞬研究過,今年要給他買什麼樣的生日禮物。

  當時一瞬抓著她剛剛結好的髮辮,大笑著說:「我要一隻龍貓!」

  龍貓,是他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

  有一次路過一家寵物店,她看上一隻龍貓,想買回家養,一瞬取笑說:「是啊,都說寵物會和主人長得很像,這只龍貓和你還真的有幾分相似。」

  她張牙舞爪地撲向他,「我是龍貓,你就是只小老鼠,狡猾的小老鼠。」

  「有什麼不同?反正都是鼠類,這就叫物以類聚。」他伶牙俐齒地反駁,兩人打鬧成一團,不過最終還是沒有買下那只龍貓,只因為他們都太忙了,忙到沒時間去照顧。

  一瞬說:「你要是真的喜歡它,就放它一條生路。和你住在一起它肯定會短命。」

  雖然當時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給一瞬,但是她明白他說的是事實。

  兩年前一瞬送給她一盆觀賞魚,結果正好趕上她和他同時到國外拍戲,一走就是兩個月。那次拍戲回來之後,滿缸的魚全都肚皮朝上,英勇就義,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養寵物了。

  所以當一瞬要一隻龍貓的時候,她很奇怪地問:「你有時間照顧它嗎?」

  「我自然會有辦法。也許我會隨時隨地把它帶在身邊,逗逗玩玩。」他那古怪的笑容,一看就不懷好意。

  她揪起他臉頰兩旁的肉,惡狠狠地說:「你是想把我當龍貓一樣圈在籠子裡是不是?別以為我看不出你的惡毒心腸。」

  他哈哈大笑起來,「真是天下最毒婦人心。你怎麼不說,我是想把你領回家養?」

  那算是一次求婚嗎?在一起四年,他們從來沒有正式談論過婚姻。但是一瞬卻總會在不經意地時候透露一些蛛絲馬跡,好像是無意,又好像是有意,讓她抓不住他話裡的真意到底是什麼。

  也許,他也怕她的拒絕吧?如果他真的說出口,真的向她求婚,她會同意嗎?

  不,她會拒絕。她不止一次表示過她對婚姻的不信任,而一瞬,每次聽到只是笑笑,說句:「也許我們都還太年輕了。」

  這又是什麼意思?是說他們暫時不用考慮這個問題,還是說,她對婚姻的看法還太幼稚?

  一瞬曾不止一次地和媒體說過,他與她有很多的話題,可以無所不聊。

  唯有「婚姻」,成了他們的死穴。

  葉子走了,心怡還呆呆地站在走廊上,笑聲陣陣從走廊的盡頭傳來,她依稀聽到有女孩叫著:「一瞬許個願吧!」

  好像夢遊一樣,她走了過去。房門緊閉,她只是站在門口,一瞬說話向來很高聲大氣,但是今天卻聽不到他的聲音。

  他許了什麼願?和事業有關?還是和健康有關?抑或許……

  往年他們的生日,如果因為工作不能趕在一起過,會給彼此發個簡訊,過後一定要找機會補償回來。

  對著蠟燭許願是小孩子的遊戲,他們很少做。只是會固定送對方一個禮物,比如一條領帶,或是一塊手錶,如此而已。

  從來沒覺得過生日會是一件大事,但是現在心怡的心卻隱隱有著一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是——嫉妒。嫉妒那些可以在這個特殊的時候與他親密接觸的FANS,嫉妒那些可以看到他笑容的女孩子們。

  「好了,那我們就不打攪一瞬了,等你走的時候我們會去機場送機的。」

  裡面傳來一陣陣告別的聲音,她聽到有紛亂的腳步聲來到門口,她慌忙想躲,但是左右都是走廊,無處可去。

  房門打開,她就這樣尷尬地和他的FANS對面相遇。

  「啊!是心怡姐!」一群女孩子們又叫了起來。這回叫得聲音更大,心怡相信不僅是這層樓的客人,只怕整棟酒店的客人都要被吵醒了。

  「大家在休息,你們靜靜地下樓去,不要讓我成了被投訴的對象。」

  她終於聽到一瞬的聲音了,從容不迫,低沈溫和。是一瞬的聲音,又不像是他的聲音。

  女孩子們都詭異地笑著。即使從未公開承認過戀情,但作為資深FANS,她們都知道心怡和一瞬走到一起的事實。半夜心怡來找一瞬也被她們看作是甜蜜的一幕,大家心知肚明地讓開,有的人還笑著回頭揮手,像是在讓他們趕快回房間去。

  「吵到你了吧。」一瞬定定地看著她。

  心怡一低頭,才注意到自己還穿著睡衣。雖然睡衣是保守款式,但是這個時候,她如此不修邊幅地出現在酒店走廊上,實在是大大的丟臉。那些日夜監控酒店錄像的酒店保安,還有剛才那些FANS,不知道會怎麼傳說她今夜的行徑。

  女明星方心怡深夜穿睡衣敲緋聞男友李一瞬的房門。

  她幾乎可以想像明天的頭版頭條是什麼了。

  「嗯,聽說你原來的酒店出事了?所以來問候一下。」她強作歡顏。

  他還是用那雙眸子深深地望著她,不發一語。

  「沒別的事情,我先走了。」她倉促著要走開。

  「今天的你,表現得很亮眼。」他終於開口,給了她一個小小的評語。

  她怔了怔,想不到他會說這個。

  「哦,謝謝。那個,提前祝你生日快樂。」她還在強笑。

  一瞬的表情在瞬間僵硬起來,「謝謝你,朋友。」

  他把「朋友」兩個字咬得格外的冰冷生硬,像是在生氣。他在氣什麼?

  「早點回去睡吧,別讓別人看到你穿成這個樣子,站在我門口,要不然小報記者會亂寫的。」他的擔心和她一致,只是這樣的話聽來依舊冷漠疏離,並沒有半點真心關懷的味道。

  以前的一瞬,不是這樣的。

  對了,現在他們已經分手了。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她的一瞬」,憑什麼還要他對她體貼溫存?

  心怡,你真傻。

  她咬緊嘴唇,堅強地轉過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身後沒聽到他關房門的聲音,他還在門口佇立著,還在看她?

  走回到自己的門口時,她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但就在同時,他的房門關上,只留給她一個空蕩蕩的走廊與她相對。

  心怡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第二天上午還沒出門,葉子就跑進來,一臉嚴肅地問她:「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

  「去哪兒?在房間裡睡覺啊。」她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她向來不喜歡夜生活,葉子是知道的。

  「我是說,昨天我離開後,你去哪兒了?」葉子遞給她一張報紙,「看看吧,今天早上剛出爐的最新消息。」

  報紙的頭版題目赫然映入眼簾——

  地下情侶酒店不避嫌,深夜穿睡衣互敲房間。

  文字旁邊還配以幾張模糊的照片,一看就是從酒店監控錄像裡偷截到的,即使是模糊,還是可以看出那照片上的男女就是她和一瞬。

  「我已經找酒店的負責人交涉過了,提出嚴正抗議。對方答應盡快調查,兩天內給出結論。我還會繼續追究經濟和法律雙重責任以及賠償。」葉子清晰地說,「但是,你也要注意。如果真的和一瞬分手了,就要保持距離。以前你們倆在一起的時候都沒有被抓住過,怎麼現在這麼不小心?」

  心怡沒辦法回答。是的,以前她向來都很小心,即使和一瞬約會,也從未有報紙雜誌抓拍到他們的任何照片。所以幾年中大家只是懷疑她和一瞬在拍拖,卻沒有真憑實據。

  昨天晚上,為何會亂了方寸?

  「外面還有不少狗仔隊在留守,我已經叫一瞬先從前門走,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從後門離開,我們到機場會合。」

  「一瞬也要走?」她詫異地問,「不是說他還要留下來給一家時尚雜誌拍封面?」

  「對方的御用攝影師今天不舒服沒辦法拍攝,一瞬那邊還有片約,必須趕回去,明天的飛機票都訂滿了,只能今天和我們同機回去。」葉子盯著她,「你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沒有。」她垂下眼簾,若有問題,就是覺得讓一瞬走前門,為她吸引那些討厭的燈光是對一瞬的不公平。

  她從後門走,因為行李已經先運走,她只是穿便裝,隨身帶了一個小包包,又沒有像別的明星那樣戴帽子戴墨鏡刻意裝扮,反而沒有引起過多人的注意。

第四章 心境
      
  乘坐一輛黑色本田來到機場,一路來到VIP貴賓候機室,那裡不僅有一瞬,還有謝子軒和秦靈。

  秦靈是謝子軒的女朋友,也是最近剛剛崛起的新星,這次活動沒有看到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到香港的,或許是和謝子軒一起來的吧。

  「心怡姐,坐這邊。」秦靈和她招著手。

  她與秦靈只是幾面之緣,沒有太多的合作,不過對這個減肥成功進入演藝圈的女孩頗有好感。能下定決心改變自己的命運,忍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這樣的人她相信無論在哪裡都會很優秀出色。

  她是很想和秦靈聊天的,只是,秦靈所指的位置卻是一瞬的旁邊。

  她遲疑了一下,就在這時候,一瞬站起來,說了句:「抱歉,我去抽支煙。」然後走了出去。

  「以前很少見一瞬哥抽煙,我還以為他不會。」秦靈俏皮地對謝子軒勾動手指,說:「你看心怡姐把一瞬哥管教得多好,以後我也要好好管教管教你。」

  「我本來就不沾煙酒,這樣的模範男朋友你有什麼可管教的?」謝子軒回敬一句。但是他看著心怡的眼神卻不同於秦靈,好像他的眼睛可以看透她的心,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心怡知道,謝子軒和一瞬的私交向來不錯,這次又是參加同場活動,或許他已經從一瞬的口中知道了些什麼。

  她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上次蘇導找我拍那部《秦淮河畔》,說是你做男主角,我正好有別的片約,所以沒有答應。現在那部戲怎麼樣了?」

  「那部片子啊,我老早推掉了。」謝子軒笑笑,「我對拍古裝片沒有什麼興趣。蘇老頭子居然拿我去騙你?!你要小心點,他騙人向來不眨眼的。」

  「沒有那麼嚴重吧。」她說笑著,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向外面,依稀可以看到玻璃外有一縷煙霧裊裊,他的背靠著玻璃牆面。

  一瞬的確不大愛抽煙,從認識他的那天起,就很少看到他拿著煙在她眼前晃。而她也不喜歡煙味兒,所以每次遇到有人在她面前抽煙時,只要她一皺眉,一瞬就會主動將抽煙的人帶離開她的身邊,或者客氣地請對方熄滅,借口說他有煙味過敏。

  他走,是想避開她嗎?

  航班準時起飛,他們幾個都是頭等艙。這架飛機比較小,頭等艙只有四個座位,謝子軒和秦靈坐在前排,她和一瞬坐在了後面。

  一瞬好像很累的樣子,一上飛機就立刻閉上眼睛睡覺。

  飛機起飛後半個小時,空中小姐來送午餐酒水,同時微笑著問他們能否簽名?謝子軒和秦靈都簽了,簽字本遞到心怡面前時,她也簽了自己的名字,然後說了句:「麻煩拿兩條毛毯。」

  空姐愣了愣,還是去拿了毯子。她接過其中的一條,又小聲說道:「麻煩把那條給李先生送過去。」

  空姐恍然大悟,抿起嘴角笑著望她一眼,然後輕手輕腳地將毛毯蓋在一瞬的身上。一瞬因為被驚動,睜開眼睛看到正在為他蓋毛毯的空姐,也報以一個微笑,說了句「謝謝」。然後合上眼繼續睡覺。

  方心怡收回目光,將視線投向窗外的茫茫雲海,讓自己的心也沈入雲海之中。

  說好分手了還是朋友,為什麼他表現得這麼冷漠,連一個屬於朋友的真心笑容都不肯給她?

  是在故意懲罰她嗎?懲罰這幾年來她在人前對這份感情所表現得少得可憐的認同,還是在懲罰她不懂得好好珍惜眼前人,只能孤獨一世?

  忽然間想起當年他們第一次同乘飛機出國的情景。那時兩人也像現在這樣,坐在頭等艙,一左一右。只不過那時他們還不是情侶,一起出國不過是為了參加在日本舉行的一場慈善義演。而她,當時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因為就在出國的前兩天她剛剛和相戀八年的初戀男友分手。

  與男朋友分手的事情成為當時沸沸揚揚的一個話題。她的男朋友也是位富家公子,與她在初中時期就是戀人關係,一直到她做了明星,他們的關係始終保持得很密切。

  但是某一天晚上,她無意間在酒吧門口遇到男友和別的女人親密地走在一起,她走上前去揚起手就給了男友一個耳光,這一巴掌打掉了她八年的愛情,打碎了她的一顆心。

  「要不要吃點東西?這家航空公司提供的美食真的不錯,不像別的航空公司那麼敷衍。」

  就在她愁眉不展地望著窗外時,一盒熱氣騰騰的意大利麵條遞到她的手邊。

  她轉過來,看到一瞬燦爛的笑臉。

  「一下飛機就要接受採訪,不吃東西可不行。」

  「我最近在節食,謝謝。」她把飯盒推了回去。

  「你都瘦成這樣了,還要節食?」他的表情很誇張,「你知不知道拍這部戲的時候我老懷疑自己在和一根木頭演戲。」

  她皺緊眉心,這個剛出道沒多久的新人也敢批評她的演技?

  他笑了,「這部戲擁抱的鏡頭太多,你又那麼瘦,大多數時候我都好像在抱著一棵纖細的樹幹說著綿綿情話。」

  一下子她被逗笑了,「難怪你總是笑場。」

  這一笑之後,他再也沒有給她時間回到憂鬱的心境下,滔滔不絕地給她講了很多趣事。他其實是馬來西亞人,他講了很多家鄉的故事給她聽,她聽得津津有味,他竟然就這樣說了一路,她也竟然聽了一路,那盒意大利麵條在不知不覺中進了她的五臟廟。

  那天起,一瞬才真正成為她的朋友,正式走進她的生活,只是那時候她的心中將他定義為「聒噪」那一類型。

  而那時候在一瞬眼中的她又是什麼樣子的呢?相戀之後她問過一瞬,一瞬壞笑著說:「你啊?那時候好像遭人拋棄的小媳婦,一臉的委屈,蜷在角落裡不敢見人,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落井下石地再欺負你一次。」

  一瞬很少說甜言蜜語給她聽,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一瞬的嘴巴總顯得很惡毒。所以聽到他說這句話時,她只是照例去掐他的脖子,卻沒有把他的話真的放進心裡過。

  然而現在回想起來,總好像覺得在他嬉皮笑臉的表情下,還隱藏著另一個,心思細膩情感豐富的一瞬。

  「你們兩個人啊,外人都會覺得你比一瞬安靜懂事,其實一瞬只是外表胡鬧,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心裡想得很清楚明白的。」

  葉子是旁觀她這份愛情最長久最準確的人。但是對於葉子的這句話,她有過懷疑。

  一瞬如果真的心裡清楚,做事有分寸,為什麼在他們的感情剛剛起步時就一再地向那些媒體記者透露他喜歡她,若有機會他們將會交往的信息?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故意將記者招上門來?

  也難怪那幾年她的FANS總在背後罵一瞬故意炒作,甚至有好幾次她都這樣想過。一瞬和她在一起,到底是因為真的喜歡她,還是為了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一瞬入行已經有七八年,處理任何問題都是老手了,唯有在他們的感情上,一瞬總有些孩子氣,說話的時候會不管不顧,脫口而出一些東西,然後讓她慘兮兮地在背後收拾殘局。

  當時她不止一次地埋怨過一瞬的任性,那時候一瞬只是嘿嘿笑著應付她的指責。

  如今自由了,她再也不會有這些煩惱了,為什麼反而覺得,心空得像是乾涸的枯井,所有的水源都隨著分手被抽得一乾二淨。

  飛機猛地震了一下,她本能地抓住扶手。因為工作的關係,每年有大部分的時間要在飛機上消磨掉,因此她得了飛行恐懼症,直接的反應就是,每次坐飛機都會囑咐葉子幫她一口氣買二十份保險。

  一瞬笑過她這種神經質的表現,取笑她說:「如果真遇到事情,你就是買一百份保險也沒用,留下的那些錢也不會比你的財產多。」

  「我在佛前問過,佛指引我說,我的幸運數字是二十。」她這樣解釋給他聽,為了爭回自己的面子。

  「那這麼說,你將來要結婚的理想對像應該不是比你小二十歲就是比你大二十歲吧?」他繼續打擊她,「看起來我是沒戲了。」

  「你本來就沒戲。」她將手邊的一個抱枕砸向他。那是他們又一次與「婚姻」這個話題擦肩而過。

  飛機震了又震,她緊張得渾身直冒冷汗。機長在廣播裡告知大家,飛機只是遇到了氣流,現在是正常的顛簸,請大家放心,但是她的冷汗卻越流越多。

  會死嗎?不,不要怕,因為一瞬在身邊。她本能地看向一瞬,驚詫地發現他也正在看她,手上還拿著一個藥瓶。和她對上視線後,他平靜地問:「要不要吃一顆藥?」

  她看著那個藥瓶,輕聲問:「這個藥瓶你還帶在身邊?」

  「在書包裡一直放著,習慣了,沒有拿出來。」他淡淡地說著,又將手邊一瓶未開封的飲料連同藥瓶一起遞給她,「空姐現在肯定過不來,你先喝這瓶水好了。」

  她默默地接過水和藥,默默地吃了下去。

  她待將藥瓶還給他時,他搖搖頭,「我留著也沒用,你自己收著吧。」

  是的,他留著沒有用。這裡只是一些安眠藥,是他為了幫助她克服飛行恐懼症而準備的,如果兩人同行乘坐飛機,他都會幫她帶著這些藥,如果是她自己出門,他會提前把藥瓶放進她的書包裡。

  上一次飛行,也是他們同行,所以藥瓶就留在他手邊,直到現在。

  連這最後的一點聯繫,終於也斷掉了。

  她側過臉,閉上眼睛。安眠藥的藥力發作得並不是很快,好在飛機的顛簸也漸漸停止,終於讓她停止了身心的雙重折磨,可以平靜一些。

  身體平靜了,心呢?怎能靜得下來?

  依稀間,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過去,看到那個艷陽明媚的春日,看到一瞬微笑著,第一次向她走過來的樣子。

  好久以前的記憶了,為什麼卻清晰得如同昨日一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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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12 00:04:53

第五章 邂逅
      
  「好熱,真的好熱。」心怡剛剛從充滿冷氣的車子裡出來,又被熱浪一下子「趕」回車內。今天的氣溫不知道有多少度,外面驕陽似火。她向來最怕兩種氣候:極熱和極暖。一遇到這種天氣就想窩在房間裡不出門,但是工作呢?還是要做的啊。

  「咚」的一聲大響,嚇了她一跳,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車頭的玻璃上。

  「抱歉抱歉!」有個男生笑著跑過來和車內的她擺手致意,手裡還拿著一個網球拍,「我失手了,不好意思,有沒有砸壞你的車?」

  她無奈地走下車,撐起遮陽傘,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車窗玻璃,還好,沒有看到什麼裂紋。

  「沒事。」她揚起臉,這才注意到面前這個男孩子個子好高。因為她是模特出身,172厘米的身高讓她在人前一直是鶴立雞群,但是現在這個男孩子卻給她一種壓力感。她目測他的身高起碼超過了182厘米。能在這種天氣下打網球的人,身體是什麼做的?

  她看著對方,那古銅色的肌膚散發著健康的活力,燦爛的笑容中還帶著一絲天真和質樸。只是這張臉看起來有些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她正在拚命思索中,有人走過來,笑著對她說:「我的女主角,你可來了,就等你了。」

  和她說話的這位林燕靈女士是她目前要上的這部戲的導演,和她合作過幾次,算是不錯的朋友。

  林導演將那個男孩推到她面前,「你還沒和一瞬見過面吧?這部戲裡他是男配角,也就是劇本中你最後選擇的那個人。」

  她恍然大悟,再看向那個叫「一瞬」的男孩子,對方正憨憨地對她笑著。

  難怪會覺得眼熟,在答應接這部戲時她曾經看過他的照片,聽說他和她一樣,做過兼職模特,是馬來西亞人,在某選秀大賽上得獎,拍過一些雜誌封面,屬於剛剛起步的新人。

  「你好。」她伸出手去,與那隻大手握在一起。

  他的手好有力,並不像其他人那樣客氣地一觸即分,而是深深握住她的,眨了眨眼,「方小姐,很榮幸這一次能與你合作。」

  「我也很高興。」她悄悄將手抽回來,不太習慣和生人第一次見面就表示得很熱情。

  「今天主要是拍一瞬和盈盈的戲,你可以先休息一下,看看劇本。」林導演安排著,「心怡怕熱,你去那邊樹下坐吧。」

  「好啊。」心怡如蒙大赦,趕快去樹陰下躲清涼。今天助理葉子有別的事情要忙,她也沒有帶保姆過來,熾熱的陽光炙烤著大地,好在路邊有不少樹木,總算有納涼的地方。

  她拿出劇本,一邊看拍戲一邊看劇本。

  這是一部民國時期的大戲,有四十集。本來她不大想接,最近她的星路開始大紅大紫,手中有無數的片約等著她選擇,但是葉子說這部戲的製作班底陣容強大,參加的演員多是一線,如果可以參與其中,必然能將她的事業再推上一步。更何況男主角的扮演者蕭國雄是當年指引她走上這條路的前輩恩人,這一次對方盛情邀請,她也不便拒絕。

  剛在英國錄製完她的新唱片,昨天她才趕回來,卻被告知這部片子已經提前開拍,劇本送到她面前還不超過二十四小時。

  這就是藝人,永遠馬不停蹄地工作,不允許疲倦。

  艷陽下,女配角蘇盈盈和男配角李一瞬的對手戲正在拍攝中。蘇盈盈是近兩年比較走紅的女星之一,只是因為脾氣不好,讓很多和她合作過的演員導演都叫苦不叠。今天這麼高的氣溫下,蘇大小姐的脾氣果然不好了。

  才拍了不到十分鐘,她就連喊了兩次「CUT」,跑到導演那裡去告狀:「導演,他根本不懂演戲,表情動作都僵硬得好像一塊大石頭!能不能換人?我對著他沒辦法培養出感情來。」

  林導演好言相勸:「一瞬還是新人,你不是也曾做過新人?不如多教教他,他很聰明,一學就會的。」

  「從鄉下出來的人,能有多聰明?看他土裡土氣的樣子,怎麼演富家少爺?」蘇大小姐不屑地撇嘴冷笑。

  心怡不由得皺起眉。她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有著幾分名氣立刻就飛揚跋扈的演員。眼看蘇大小姐和林導沒完沒了地抱怨,將李一瞬尷尬地放在一旁,無人理睬,她站起身,想走過去。

  「心怡,什麼時候來的?」本片的男主角蕭國雄終於到場。他比心怡大十五歲,在這部片子裡飾演的是心怡的丈夫。劇情裡他們的愛情糾纏了二十年,最終男主角因病逝世,女主角和一直守候著她的男配角另結連理。

  心怡微笑著過去打招呼:「蕭大哥,我也是剛剛到。」

  蕭國雄看了眼片場的情況,「還沒有開拍嗎?」

  「已經拍了一會兒了,不過,似乎蘇小姐和男配角的溝通有些問題。」她對蘇盈盈沒有好感,所以從不直呼其名。

  蕭國雄皺緊眉頭,「又是那丫頭。之前我就勸過林導不要用她,但是聽說這部片子的製片人和蘇盈盈關係匪淺,堅持用她,林導也沒辦法。」

  出道不過兩年的蘇盈盈已經是桃色新聞的絕對女主角,蕭國雄口中的「關係匪淺」到底是什麼意思,心怡心知肚明,大家都無需說破。

  只是那個剛剛開始拍戲的男配角看起來一臉無辜地坐在牆角,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地面,很可憐的樣子。

  「蕭大哥,為什麼找他拍片?」心怡不是個喜歡八卦的人,但是李一瞬無論名氣還是演技,在這個劇組中的確是最弱的一個,目前還沒有任何號召力,讓他參演會不會有些失策?

  「讓一瞬加入是我和林導的意思。」蕭國雄的回答出乎意料,「我和林導都看過他之前拍的一些廣告,覺得他的潛力很大,只是缺少機會,所以這一次是有心提拔他。」

  心怡笑了,「蕭大哥還是那麼喜歡幫助新人。」

  「事實證明我的眼光的確不錯,不是嗎?」蕭國雄笑看著她,話裡所指的當然是心怡。

  心怡自信地點點頭,眼看那邊蘇盈盈和林導的表情都越來越不好,顯然兩人已經談僵,她小聲說:「不過我看你現在還是去做個和事老比較好。處理這種事情你向來有經驗。」

  「真會給我找麻煩啊。」蕭國雄歎口氣,還是走了過去。

  心怡則走向李一瞬,在他身邊也席地而坐,輕鬆地笑問道:「在想什麼?」

  「在想我的家。」他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到其他人,「小時候我在家鄉的小漁村經常和父母一起打魚,那時候的我很容易滿足,以為只要三餐溫飽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現在呢?和以前有什麼不同?」

  「現在的一切和以前都不同了。」他的眼裡閃爍著某種惆悵的灰色,「不再是為自己的幸福而忙碌,倒像是為了取悅別人而活著。我經常要問自己,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是不是錯誤?」

  他是個很直率的人。心怡默默地想,很少有人能在初次見面時就把自己的心裡話全盤托出。也許他本沒有想過和她說這些話有什麼意義,只是隨便和任何一個聽者發洩他的鬱悶而已。

  心怡柔聲說:「任何人過這種生活都會有很大的壓力,所有人都是從新人做起,要經歷很多的困難才能走向成功。但是無論在哪裡,做什麼,只要心懷希望,就一定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他這才擡起頭,很認真地看了她一眼,「你和電視裡的你看起來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心怡摸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我最近胖了?」

  他「撲哧」一笑,「女孩子只注意自己的外表嗎?不是說你外表和電視不一樣。我是說,在電視裡看你,總是高高在上,光彩奪目的。我沒想到你也會坐在地上,和我這種小人物推心置腹地聊天。」

  「什麼小人物,你太小看自己了。」心怡指著他的臉,「蕭大哥和林導都很看好你,他們的眼光向來一流,絕對不會看錯。我相信拍完這部戲你一定會紅。」

  「原來你也是個預言家。」他笑得更加容光煥發,「你怎麼能斷定我會紅?」

  「因為我的眼光也不差啊。」她笑指著自己的鼻子,伸出手,「好了,這裡實在很曬,我快受不了了,能不能陪我到那邊的樹底下坐坐?還有第一場的戲詞,我想和你對一下。」

  他遲疑了一下,然後躍起身,將她一把拉起,陪她走到樹陰下。

  蕭國雄已經和那邊說完話,面色陰沈地走過來,「今天一瞬的戲可能要停一停,一會兒先拍心怡和我的對手戲。」

  一瞬愣了愣,燦爛的笑容在此刻凝固住,但緊接著他還是笑著說:「好,那你們先忙,我去換身衣服。今天是很熱,出了一身的汗。」

  看他走遠,蕭國雄問:「覺得他如何?」

  「是個好孩子。」

  蕭國雄笑道:「什麼好孩子。你比他大多少?說得好像你已經是老前輩了。」

  「是是是,在您這個老前輩面前我不敢裝老的。」心怡扮了個鬼臉。說起來,她今年不過二十三歲,心境卻好像真的是老了很多。在李一瞬這樣的年輕人面前會不由自主地把對方當作一個懵懂未知的小弟弟看待。

  二十三歲的老女人,唉……

  手機忽然響了,是魏建南打來的,也就是她的男朋友。他們在一起八年了,朋友們都說,熬過了七年之癢,他們的戀情算得上是經受住了考驗。外界的評論是:當紅女星即將嫁入豪門。但是,為什麼最近每次接到建南的電話,她的心裡都會有一絲不安呢?

  「喂,建南,我還在片場。」她主動開口,「抱歉今天晚上可能沒辦法和你一起吃晚飯了。」

  「沒關係,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我最近在電視上看到你越來越瘦了,怎麼搞的?你都不知道按時吃飯嗎?」

  「最近工作很忙,忙起來有時候就忘記吃飯了。」

  「飯一定要按時吃哦,要不然會得胃病。下次如果忙不過來,記得給我打電話,我送飯過去。」

  建南的聲音什麼時候聽起來都是溫溫柔柔,充滿甜蜜。即使在一起已經八年,他對這份愛情似乎依然可以保持新鮮度,甜言蜜語隨時隨地都可以說出來,瓦解掉她心中所有的不安情緒。

  於是她的嘴角也掛上笑意,「你那麼忙,少來了,就會騙我。」

  「你不信我是不是?那我現在就飛過去,你想吃什麼?」他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你現在在哪裡?」她問。

  「在洛杉磯開會。」

  她啼笑皆非地啐罵:「我就說你在哄我,你什麼時候去洛杉磯的?都不告訴我一聲,從洛杉磯到這裡,要飛多少個小時?等你送飯過來我早就餓死了。」

  「下周我大概就要回去了,到時候一定要出來哦,我帶你去吃牛排,好好給你補一補,最近我發現一家不錯的牛排館,你一定會喜歡的。」

  建南總是很瞭解她的口味,牛排的確是她的最愛之一,幾句話說得她十指大動。

  「嗯,我等著你。」

  掛上電話,林導正好站在她旁邊,若有所思地問:「是你男朋友?」

  「嗯。」她有點不好意思。她向來是公私分明,不願意在公事裡談感情的。

  「就是那個姓魏的富少?」林導表情古怪,「我聽說你們在一起好多年了?」

  「八年了。」她將注意力拉回到劇本上,「導演,今天這場戲我認為……」

  林導的表情有點心不在焉,聽她分析完對劇本的意見之後,林導忽然問:「心怡,你告訴我,拍了這麼多愛情戲之後,你是更加相信愛情了呢,還是會更加不相信愛情?」

  心怡微怔,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像是有什麼話要和她說,「我想,我應該……」她蹙著眉心回憶著自己和魏建南相處的點點滴滴,斟酌著回答:「我是相信愛情的。」

  「哪怕愛情可能會帶給你傷害?」林導這句話有些奇怪,像是在故意煞風景。

  她警惕地問:「怎麼了?您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

  「沒事沒事。」林導忽然退卻了,「我們還是看劇本吧。」

  雖然話題被拉回來,但是心怡的心裡還是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一時間無法解答。

第六章 禮物
      
  這部戲剛剛開拍就遭遇困難,因為製片方和導演這邊意見不統一,對於是換女配角蘇盈盈還是換男配角李一瞬的問題上產生了嚴重分歧,所以整整一個星期,劇組都只是拍攝男女主角的對手戲。

  李一瞬每天都會按時到片場候場,即使明知道不會有他的戲,他還是要來。他為人親和,活潑好動,總能給大家講很多的笑話,也會幫著劇組做一些雜務,漸漸地,不只是方心怡和蕭國雄,劇組上下都開始喜歡上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

  林導趁勢暗中搞了點小動作,在所有前來採訪的媒體記者面前大力推薦一瞬,說他是本年度最佳新人,一定會大紅大紫,於是一瞬暴露於媒體的機會也一下子多了起來,戲未拍完,人已先紅。

  他的定妝照,生活照等照片被一些本事高強的記者挖到,發表出來後,一瞬高大英俊帥氣的外形立刻俘虜了不少女孩子的芳心。

  製片方的壓力也因此一下子加大了。在僵持了兩個星期之後,製片方以蘇盈盈身體不適為由更換了女配角的扮演者,所有人都長出一口氣。

  當林導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李一瞬的時候,一瞬卻沒有顯得很興奮,他只是淡淡地笑笑,然後繼續很認真地去看劇本。

  心怡特意過來鼓勵他:「下午要試拍我們的對手戲,好好準備哦!可能會有媒體到場觀摩。」

  他說:「還真有些緊張。」

  「不用怕,那些人只不過是會活動的蘿蔔白菜而已。」這是心怡在緊張時所用的心理催眠大法。

  一瞬聽了卻很感興趣,張大眼睛問:「用這個方法可以嗎?」

  「試試看!」心怡比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那天下午,他們的排練非常成功,林導臨時決定將試鏡改為實拍。

  這是一場很關鍵的大戲。說的是心怡飾演的女主角和李一瞬扮演的男配角互生情愫,但是卻發現女主角的丈夫此時身患絕症,兩人決定分手,女主角留下照顧丈夫在人世上的最後一段日子。

  這段戲,一瞬的台詞並不多,他和心怡面對面地站著,眼睛深深地望著對方,四手交握。

  「我會在這裡,等你回來。」他緩緩張口,每個字都含著淚。彷彿並不是演戲,他的表演自然流暢,發自真心。

  這份真心也感染了心怡,她同樣含著淚回答:「如果找到了合適的對象就去尋找屬於你的幸福吧,不要再為我浪費你的後半生了。」

  「我已經找到幸福了,不是嗎?我把它暫存在你那裡,等有一天,你回到我身邊時,幸福也就會回來了。」

  那深情的目光讓心怡在瞬間有些惶惑,彷彿他真的是與她相戀半生的愛人,此時他們真的是在分手,在面對生死離別。

  那場戲就那樣精彩地落幕,所有在場人員都鼓掌叫好,旁邊的媒體記者中甚至有人被感動得流下眼淚。

  第二天,報紙媒體上就有報道說:本地最般配的金童玉女出爐!

  心怡對「金童玉女」這個稱呼有點過敏,怕魏建南看到後會引起不快,林導卻很高興,因為這等於是在為這部戲做免費宣傳。雖然他們都是認真拍戲的人,但是偶爾傳出一個無傷大雅的小緋聞,促進片子後期的發行工作,又有何不妥呢?

  所以林導和蕭國雄都先後勸說心怡不用在乎這個虛名,反正今天拍片子會傳你和他,下部片子不知道緋聞又會傳到誰的頭上,沒有多少人能當真的。

  心怡在這個圈子裡也混了幾年,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而且魏建南回國之後照樣和她吃飯約會,從來沒有談過這個問題,既然連他都不在乎,漸漸地她也不再將「金童玉女」這四個字放在心上了。

  片子一拍就是兩個月,殺青的那天林導演請所有人去酒吧喝酒慶功,心怡給魏建南打了電話,報告行程。

  「建南,今晚我們要去月光酒吧慶功,你來嗎?」

  「我還是不要去了,記者那麼多,肯定會追著我問問題,我最怕被問東問西,你們好好玩,明天我再單獨給你慶功。對了,我還給你定了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心怡和所有女孩子一樣,都喜歡浪漫,一聽到禮物立刻興奮起來。

  魏建南故作神秘,「明天你看到就知道了,現在要先保密。」

  她笑著,甜甜地答應。

  晚上,所有人出發去月光酒吧,半路上,林導忽然改變主意了。

  「你們想不想吃火鍋?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棒的火鍋店哦!店主是我的朋友,可以打折。」

  別看明星們看似花錢大手大腳,一遇到有折扣的消費卻是人人爭先,於是大家集體同意改變行程,一起到火鍋店去大快朵頤。

  他們進門的時候店裡的生意正紅火,林導先去和店主打了個招呼,領著他們悄悄地去了後面的包房,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林導果然不是吹牛,這家火鍋店的味道別具一格,吃得他們都大呼過癮。心怡還破例要了一杯小酒,只是她不勝酒力,喝了幾口後就醉得東倒西歪了。

  「心怡是不是醉了?」還是一瞬先看出她有些不對勁,「明天還有通告要趕,要不然先送她回去吧。」

  「給葉子打電話。」林導還是一貫的導演口氣,「讓葉子開車來接她回去。她這副醉醺醺的樣子如果被記者看到,明天鐵定上頭版。」

  「上頭版,有什麼不好?」心怡口齒不清地說,「你們不是最想讓我上頭版,做宣傳嗎?」

  葉子的電話很快接通,說是就在附近的一條街,馬上轉過來。於是心怡歪歪斜斜地站起來,抓起自己的隨身書包,還不讓別人扶送。

  「我自己能走到門口,你們別跟著我。」她推開一瞬伸過來的手,笑嘻嘻地和眾人打招呼告別:「各位,和你們合作真愉快,以後要常聯繫哦。」

  她搖晃著走出包房,一路按著記憶走出了店門。外面的夜風很涼,驟然將她吹醒了幾分。她揉了揉眼,忽然覺得眼前有個人影很熟悉,好像是建南。

  一定是她眼花了,建南說今天晚上要去參加一個慈善拍賣,怎麼會到這裡來?但是,再揉揉眼,再仔細看看,那個人真的是魏建南。而且不僅如此,他身邊還有一個穿著妖嬈的女伴,兩個人說著笑著,舉止親密非常,儼然不是一般關係。

  她的心如掉入冰底,死死地瞪著那一男一女,看著他們即將上車。就在此時,魏建南鬼使神差般回了下頭,赫然也呆住,臉上原本放縱的笑容像是被魔法點化,僵在那裡。

  「心……心……」他張了兩次口,卻叫不出她的名字。

  她覺得自己腳步虛浮,也不知是怎麼走到他面前,盯著他,語氣和語速卻是前所未有的鎮定。

  「你怎麼解釋?」

  「這個……那個……魏建南顯然無法自圓其說。

  「你要是沒有很好的解釋,就不用說了。」她緊緊盯著對方的眼睛,忽然揚起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那耳光又響又脆,驚動了周圍的路人。

  「是方心怡?」

  「是她,真的是她哎!」

  「她是在拍戲嗎?」

  「不像,那個男的好像是她的男朋友,叫魏什麼的……」

  她聽到人們已經開始議論她,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沈穩的聲音:「心怡,你把手機落在店裡了。」

  她回過頭,看到一瞬的臉。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只是那平靜的表情下,一雙黑眸中卻好像沈澱著某種淡淡的憐惜。

  「帶我離開這裡,拜託。」她用盡力氣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他怔了一下,立刻拉住她的手,將她拉出這片街區,知道後面有人在跟蹤追看,他揚手叫停了一輛計程車,將虛弱的心怡塞了進去。

  「去哪裡?」他問。

  心怡的頭靠著椅背,木訥地說:「回家。」然後她背出了自己家的地址。

  外面路燈閃爍,她感覺到自己的眼角有什麼冰涼的東西滑落,她急忙轉過臉去,不讓一瞬看到她的臉。

  八年的感情,隨著這一巴掌全都碎掉。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慘敗,也是她最脆弱不堪的時候,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聽到任何的安慰,只想靜一靜。

  一瞬可能是瞭解她的心情,自始至終都沒有主動開口,一直把她送到了家門口,才說了一句:「多喝水,早點睡。」

  她沒有回應,身體早已僵硬得難以邁開腳步了。她一步一步慢慢踱到公寓門口,開門,轉身,關門。

  關門時,發現他還站在門口,靜靜地注視著她的方向。

  她的心一動,想說句感謝的話,或是讓他早點回去,但是又實在沒有力氣張口,再轉過身,她背對著一瞬的眼睛,回了家。

  那一夜,一瞬看到了什麼?她的眼淚還是她的脆弱?為什麼目睹這一切的人會是一瞬?難道,天意真的早已安排?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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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3-5-12 00:06:03

第七章 動心
      
  富少拈花惹草,一朝變心去;女星勃然大怒,掌摑負心人。

  聳動的標題很快就出現在某家報紙的頭版上,接著這條消息被演繹成多個版本在市井坊間的民眾口中流傳,更成了演藝圈的一則笑談。

  心怡將自己關在房內整整三天沒有出門。葉子很堅定地站在心怡這邊,在外面幫她抵擋所有的採訪和猜測,回來之後告訴她一些新消息,而且勸她說:「這樣的男人,不要也罷,你還年輕,早早地分手最好,免得將來後悔。」

  心怡只是呆呆地坐著,慢吞吞地一點一點收拾自己的東西。

  她和魏建南相戀八年了,從初中時期他們還是未成年的小孩子時,她就是他的女朋友。他是她的初戀情人,也是唯一的一位情人。曾經以為他們會相伴到一生一世,為什麼愛情會這麼脆弱,禁不起考驗?

  「哼,我早就覺得魏建南那小子有問題。自從三年前他老爸倒買股票發了大財之後,這小子就和暴發戶一樣,穿名牌,開名車,出入高檔會所,簡直像個敗家子。」葉子還在氣憤地批判,「上個月就有消息說,有人看到他和什麼當紅模特出入某家法國餐館,我提醒你,你還不當回事。」

  心怡還是不吭聲,繼續收拾東西。

  「心怡,你怎麼想的?如果那小子再說甜言蜜語勸你回去,你可別心軟。」葉子真為她擔心,她這樣不吃不喝地過了三天,原本就纖細的身材更加消瘦了。

  「我不會回頭的。」她的嗓音很乾澀,慢慢地吐出每一個字,但又是那麼堅定。

  別人都以為她被建南蒙在鼓裡,剛剛覺醒,其實,她和建南在一起八年,怎麼可能不瞭解他?

  建南是個貪圖享受的人,是個有著極端追求慾望的人,追求好的生活,追求所有美的東西。兩年前,她就已經發現建南有一些對她不忠的小動作,但是事後他都能很輕鬆地圓謊,而且加倍地關心她,說更多的甜言蜜語給她聽。

  八年的感情,付出不是一朝一夕,她也不想因為這些小事而破壞他們的感情,她相信建南只是太愛玩了,但是他最終還是會回到自己身邊的。

  很愚蠢的愛情觀,終於造成她今日的慘敗,都是她自找的。之前林導欲言又止地問她是否還相信愛情,她就已經有預感了,所以回答得不十分肯定。

  愛情,能夠相信嗎?那是世界上最變幻莫測的東西,昨天它或許還在你的手裡,明天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下個星期日本有場慈善義演,歐美和亞洲都會有很多明星去助陣,他們的主辦方剛發來邀請,說想請你去演唱一首你新錄製的歌,怎樣?要不要去散散心?」

  「好。」她很爽快地答應,倒讓葉子沒想到。

  看她將所有收拾的東西都放在一個大紙箱子裡,葉子好奇地問:「你要搬家?」

  「幫我把這個箱子快遞出去。」她咬咬牙,「快遞給那個混蛋。」

  箱子裡裝滿了魏建南這八年裡送給她的各種禮物,她總是習慣接受他的這些禮物,小心收藏,但是現在想起來,這些禮物的背後到底是一顆真誠的心,還是敷衍的遊戲?

  漫長的遊戲既然她輸了,就要輸得起,她不會再允許任何形式的背叛,這段戀情,她將親手終結。

  沒想到公司還安排了李一瞬和她一道去參加慈善演出。據說是因為主辦方別出心裁地想邀請一些男明星上T台走秀,公司裡只有一瞬是模特出身,外形出眾,公司又有意力捧他,所以為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

  飛機上心怡本來還處在心情低落的狀態,但是一瞬一路講笑話,逗她開心,讓她漸漸地竟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都拋在腦好。

  因為行程安排很緊,一下飛機就直奔綵排現場,兩個人立刻各自投入到自己的活動中去。

  心怡還好,只是唱歌,在台上走了一遍之後就沒有別的事情了,有家日本媒體來採訪她,她就勢坐在台下的觀眾席中接受採訪。

  「方小姐,聽說您是方氏集團的人?怎麼沒有從商,反而進入演藝圈呢?」

  這個問題,無論走到哪裡都會被問到,似乎對於任何人來說,出身來歷是最重要的。她只有保持一成不變的溫和笑容,回答說:「我的腦子裡缺乏數學神經,做商人肯定會賠得一塌糊塗,我表姐雅情是這方面的天才,也將家族的事業打理得很好,我們家的人對她都很放心,也就隨便我們小輩去發展我們自己的事業了。」

  「方小姐的事業發展得這麼好,對於愛情又是怎麼看的呢?」日本的媒體記者顯然消息還不夠靈通,不知道她剛剛引起的軒然大波。

  她沈思許久,才說:「目前我沒有心情談戀愛,也沒有時間。愛情應該是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的人生歷練吧,不過現在沒有愛情來敲我的門,我也還不需要它來打攪我的生活,所以沒辦法回答你這個問題。」

  記者繼續問她其他的一些問題,諸如對日本的印象之類的,她隨口回答著,視線卻被舞台上的人吸引。

  那是李一瞬嗎?他穿了一身皮草,與許多男模站在一起竟然是逼人的亮眼。雖然現在的他還沒有國際巨星的霸氣,但氣質乾淨,笑容真誠燦爛,在這個圈子裡浸染還能保持這份氣質實在是很不容易。

  音樂響起,他和男模們在導演的安排下合著音樂走台,一練就是兩個小時。心怡沒有走,整整看了兩個小時。等到導演說「大家辛苦,可以回去休息」的時候,她帶頭鼓掌,其他旁觀的藝人也受到感染鼓起掌來。

  一瞬微微詫異地看向她這裡,然後又露出如陽光般的微笑,甚至沒有換裝,直接從台上跳下來,走到她面前,問道:「你覺得我的表現怎麼樣?」

  「很棒啊!我覺得你在T台上更加光芒四射。」心怡真心地說,「其實如果你繼續做男模下去,可以成為國際巨星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袖口,「哪有你說得那麼厲害,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站在台上就會緊張,你沒看到我剛才的表情多僵硬嗎?我以前那個經紀人說,我要是再這麼像木頭一樣杵在舞台上,早晚會被觀眾趕下台去,沒有一家時裝公司敢用我了。」

  她忍不住大笑,「哪有那麼誇張,你真會瞎掰。你要是木頭,那其他的男模就都是石頭。」

  他的眼睛閃著清亮的光芒,「好,為了你的讚美,我請你喝酒。」

  「啊?」她嚇一跳,「又喝酒?我酒量很淺的。」

  「既然來到日本,怎麼能不去酒吧坐坐?我聽說日本的酒吧是非常有特色的。」一瞬一說到酒就眉飛色舞起來,「今天晚上好不好?咱們的酒店下面就有幾個看起來不錯的酒吧。你要是不想喝,就去坐坐,估計也不錯的。」

  他一再地慫恿,終於讓她動心。

  難得身在異國,行動比之國內要自由許多,就當是個冒險的小遊戲吧,有什麼不好?

第八章 絕情
      
  晚上十點,他們兩個一起來到酒店外面的一家酒吧,酒吧名叫「澀谷」,此時已經有不少客人,大多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對於日本男人來說,如果沒有夜間生活,下班就回家,就證明他們的生活很失敗,所以男人們很看重在酒吧消磨時光的娛樂方式。

  一瞬坐在吧台旁高高的椅子上,用英文說了句:「兩杯飛舞的夜櫻。」

  「那是什麼?」心怡對酒幾乎是一竅不通。

  「我在網上看到的,據說是現在日本酒吧裡最流行的新品,用新採摘的櫻花瓣,經過處理後,與法國白酒混合調製出來的,別的地方沒得喝的。」一瞬對酒似乎是個行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個調酒師,對心怡說:「你看他的動作,多乾淨利落,至少已經有五年以上的調酒經驗了。」

  「這你也看得出來?」心怡不信,以為他信口胡說。

  「我做過三年的調酒師。」他的回答又一次讓她意外。

  「真的?什麼時候?」

  「我十六歲剛從家鄉出來,一時間找不到工作,曾經在一個酒吧打工,後來又做了調酒師。有一次星探來酒吧喝酒說我的條件不錯,就將我介紹到模特公司,又做了幾年的模特。」

  一瞬將這幾年的經歷說得很輕描淡寫,面容始終保持微笑,好像過去的日子裡只有快樂,沒有悲傷。

  心怡細細地觀察著他的臉:這張英俊得如童話中王子般的臉,彷彿都洋溢著積極樂觀的精神,尤其是在這麼近距離的位置看他,更覺得自己的悲傷和苦悶都會被他的這種精神化解得煙消雲散。

  一瞬,真的很適合做一個好朋友。她幽幽地想。

  「心怡。」嘈雜的環境裡,忽然聽到一個細小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她轉過臉,赫然竟然看到一張她最不想看到的面孔。

  「你?」她沈下臉色。是魏建南,他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打電話給你,你就是不接,我打電話到公司,葉子也裝作一問三不知,你真的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嗎?」魏建南痛苦地說,「我們在一起八年,你為什麼做得這麼絕情?」

  「我和你,是誰絕情在先?」她冷漠地說,「我沒有給過你機會嗎?你真的認為我沒有給過你機會嗎?」

  魏建南看了眼旁邊的一瞬,小聲說:「這裡不適合說話,我在你住的酒店開了房間,我們回去談。」

  「抱歉,我現在沒有什麼話要和你私下說了。」她垂下眼簾,「你應該收到我的快遞,也就明白我的態度了。」

  「心怡,別這樣,我們這麼多年,也有過好多次吵架,每次你都是原諒我的啊。我們有那麼多快樂的記憶,不是嗎?難道說忘你就可以忘,說斷就可以斷?」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遞到她面前,打開,「那天晚上我本來想把這個東西送給你,可是你又要忙工作,我是你的男朋友,卻只能排在後面,和你的同事,你的FANS搶你的時間,你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心怡瞥了眼盒子,一隻璀璨奪目的鑽戒在盒子上靜靜地躺著。

  「建南,如果這是你出軌的理由,我想你應該記得以前我問過你,兩個相愛的人,如果不能朝朝暮暮地在一起,他們的愛也可以維繫長久嗎?那時候你是怎麼回答我的?」

  魏建南語塞。

  「那時候你說:『當然可以,因為每天打開電視,我都可以看到你的,感受到你的存在,你隨時隨地都在我身邊。』言猶在耳,你現在卻反過來質問我?」

  魏建南皺起眉,「那時候我會那麼說,是因為……是因為我沒想到你……」

  「沒想到我會紅到越來越沒有時間陪你,紅到你只能和電視談戀愛,卻沒有辦法和我廝守在一起,是嗎?」心怡犀利的語氣,咄咄逼人的眼光終於激怒了魏建南。

  「是!沒錯!這是我的心裡話!但我自認已經做出了妥協,你為什麼就不能遷就我一下?我和那些女人也只是偶爾在一起玩玩,我買這個鑽戒給你,就是想向你求婚,你為什麼不能多理解理解我的難處?」

  「玩?」心怡苦澀地笑,「你把感情當作遊戲。無論是任何人,你面對她時,就應該一心一意,遊戲感情的人是我最鄙視的。抱歉,即使你把鑽石山送給我,我還是不能接受,我是個很自私的人,忍受不了我的愛人和別人摟摟抱抱。」

  「你和那些男明星在一起拍戲,摟抱親吻都是經常的事情,我有怪過你嗎?」魏建南用手指著一瞬的背影,「比如你現在,和他在一起有說有笑地喝酒,我有沒有質問過你?」

  心怡氣得臉色都白了,「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還談什麼相知相守?我們已經分手了,你無權過問我的交友,你請吧!」

  魏建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拂怒而去。

  一瞬忽然轉過身,問她:「要不要看我表演?」

  心怡還在怒火高漲中,沒聽明白他的話,沒好氣地說:「在這裡你要表演什麼?」

  「調酒啊。」一瞬笑瞇瞇地說:「我剛問過這個調酒師,他同意讓我借用一下他的場子。」

  「啊?」心怡還以為他在說笑,但是就看他跳下座椅,走進吧台裡面,很迅速地從酒櫃裡拿出幾瓶酒,從頭上摘下兩個杯子。

  開酒瓶,倒酒,搖酒,加冰塊,倒酒。他的動作連貫瀟灑,一氣呵成,將心怡都看呆了。

  似乎只是幾秒鐘的時間,他推過來一杯澄藍的酒,微笑著說:「嘗嘗看,我特意給你調配的。」

  她本想推拒,但是他熱情的笑臉讓人實在抵擋不住,而且酒杯裡藍色的液體清徹透明,充滿了淡淡的憂鬱氣息,讓她竟不忍拒絕。

  於是端起來,輕啜了一口。好辣!一下子從咽喉嗆進胃裡,害得她趴在吧台上連連咳嗽。

  「你故意整我啊?」她艱難地說。

  「現在有沒有感覺好點了?」一瞬的語氣聽起來和剛才有些不同,「忍受了最初的痛苦之後再來回味,剩下的未必就一定是傷心。」

  心怡擡起臉,看到的還是他溫文的笑臉,「現在有沒有想再喝第二口的念頭?」

  還真的有呢。她奇妙地發現,剛才那口酒留在喉間齒上的一縷芳香,此時才慢慢地煥發出來。

  「酒的味道都是很香的,只是要看調配的方法,和喝酒的心情。不能因為別的調酒師差,就責怪酒不好,對不對?」

  他是在故意暗示她什麼嗎?

  她裝作沒聽懂,胳膊搭在吧台上,將那杯酒又移近了自己幾分。

  酒沒有錯,錯的只是調配的方法和喝酒的心情。

  忍不住,悄悄地,又喝下了第二口,果然沒有剛才感覺的那麼辛辣,難以忍受了。接著,她又喝下了第三口,第四口,直到喝得自己腿腳不穩,站也站不住了。

  「一瞬,你是個壞人。」她含含糊糊地說,只覺得眼前都是他晃來晃去的影子。

  「為什麼?」他從吧台裡走出來,扶住她,「我送你回去。」

  「好像自從認識你,我就總會喝醉,你說,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歪歪扭扭地用手指著他的臉,但是那張臉幻化出無數個,在她眼前飄,讓她怎麼都指不到正確的位置。

  「你別亂動了。」她用力扳住他的臉,皺眉說道,「一瞬,你們男人到底會不會專情地愛一個女人?」

  他的眼波朦朦朧朧,似笑非笑,「你在用評判你男朋友的標準來評判全天下的男人嗎?」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了。」她昂著頭大聲宣佈,「從今天起,我是自由的了!」

  「祝賀你。不過,這是不是代表,全天下的男人都有了新的希望?」

  一瞬的聲音飄來飄去,讓她抓不住聲浪,「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他好像歎口氣,「沒什麼,我說我送你回去。」

  心怡此刻根本就不能自己走路了,一瞬乾脆將她背起來,直接背回了酒店。

  酒店的服務生吃驚地看著他們,雖然這一對的外型是很登對養眼,但是記得那個倒在男生背上,一臉醉態的女孩子好像是什麼紅星,怎麼會醉成這個樣子?

  一瞬直接把心怡背回了房間。房門緊閉,他知道葉子就在隔壁,但是如果讓葉子看到心怡醉成這個樣子肯定又免不了嘮叨。於是他小聲問道:「你的房門鑰匙呢?」

  「在這裡。」她晃著自己的手提袋,還殘存著一絲警惕,「你幹什麼?你為什麼要我的鑰匙?你要進我的房間?」

  「我把你送進去就離開。」他很艱難地才從她的手袋裡找到房卡,打開了門。

  將心怡放上床,他幫她脫掉鞋子。看她醉成這個樣子,換衣服是不可能了。他給她蓋上被單,又拿了一個垃圾桶放在床頭。

  希望這一杯酒不會害得她半夜起來嘔吐。

  說起來,這女人的酒量還真的很淺呢。每次只看她喝了一點點,卻反應這麼大,比別人喝了整瓶酒的醉得還快。

  他彎下腰,審視著這張「著名」的臉。

  今天她只擦了淡妝,睡著時沒有那份艷光四射的壓迫感,看上去清純可人,好像只是個未曾涉世的學生而已。

  認識她時間很短,卻發現這個女孩子與別的女孩子有許多不同之處。她雖然很努力地工作,花錢卻從不大手大腳。她雖然已經聲名鵲起,卻從不拿自己的名氣壓人。她雖然擁有讓人羨慕的美貌,卻從不在感情上傳出負面新聞,只除了……這一次的意外。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該值得更懂她的男人去珍惜。那個叫魏建南的富少真的愛她嗎?若愛她,又為什麼會那麼氣急敗壞地用語言傷害她,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愛一個人,就應該好好珍惜,長長相守,用一輩子的時間去體味愛的意義都嫌不夠,怎能輕易放棄?

  將一盒紙巾放到她枕旁,然後悄悄地關上燈,退出去。

  醉眠的心怡在睡夢中呻吟了一聲,讓已經走到門口的他停下腳步。等了幾秒鐘,沒有再聽到她的聲音。

  剛才大概她大概是在說夢話吧?

  他微微一笑,走出房間,將一片寧靜還給她的世界。

  從日本回來,心怡的名氣更加響亮,因為一瞬的表現精彩,博得日本媒體的一致好評,所以一瞬回國之後也得到許多關注。

  兩個月後,他們同拍的那部大戲在電視台試映三集,更是博得好評如潮,來請他們上節目的製作單位也越來越多。

  葉子深為自己的眼光驕傲,好幾次得意洋洋地對心怡說:「你看你看,我就說這部戲肯定能紅,現在等著要給你送劇本的導演已經從這裡排到南極去了,片酬也比以前漲了一倍,現在你相信我說的話沒錯了吧?」

  「誰不知道你葉子的功力?」心怡笑著拍她馬屁。這兩個月心怡的心情都很好,不僅僅是因為事業取得成功,還因為與魏建南徹底分手後自己忽然覺得輕鬆起來。

  以前總要惦念著時常在工作中向男朋友報告行蹤,還要抽出時間陪男友吃飯,現在除了工作還是工作,這種壓力反而比面對戀愛還要容易解決。

  她把這種感受說給葉子聽時,葉子只是撇撇嘴,「這有什麼,這說明你早就對魏建南沒有興趣,你的愛情早就死了,以前只不過是在苦苦維持這份關係而已。」

  真的嗎?就是這麼簡單?為什麼她自己沒有悟到?難道真的是旁觀者清?

  「葉子,你都快成了我的私生活顧問專家了。」心怡笑說,「我的顧問大師,麻煩你告訴我,下午我去電視台錄影究竟要穿什麼衣服?」

  「勃蘭頓公司還沒有把衣服送過來嗎?」葉子大驚失色,「說好了今天早上十點前他們就要把衣服給你送過來的啊。天啊!距離錄影只剩下四個小時了!」

  房門恰巧在此時打開,有人提著一件衣服走進來。葉子也沒看清來人,劈頭就說:「你們怎麼這麼晚才把衣服送過來?」

  「抱歉抱歉,路上塞車。」

  那人一張口,心怡就聽出來了,捂著嘴笑,「一瞬,別裝了。」

  葉子這才認出來人,啼笑皆非,「一瞬,怎麼是你?都什麼時候了,還顧得上玩?」

  「我在公司門口遇到送服裝的人,就順手拿上來了。」放下衣服,一瞬的笑臉展露在兩人面前,「還沒到辦公室就聽到葉子的慘叫,我再不把衣服送進來,不知道會不會出人命?」

  「貧嘴!」葉子打量著他,「你這個臭小子倒是打扮好了,這麼早穿上西服,你不會熱嗎?」

  「早點準備好我心裡會踏實一些。」一瞬看著心怡,「你的化妝師說你今天會穿白裙子,所以我就選了這件。」

  心怡望定他——他穿的是純白的西服套裝,原本就很挺拔的身材因為服裝的關係顯得更加高挑,稜角分明的英俊五官因而煥發著夢一般的光暈。

  「這樣穿很好啊,很像王子,會有很多小姑娘被你迷倒的。」她打趣著說,但是一瞬只是淡淡笑笑。

  下午四點,錄影準時開始。主持人唱做俱佳地提了一個又一個的問題,不僅針對他們的新片轟動,還就現在媒體流傳的關於他兩人是新版「金童玉女」的說法問他們有何意見?

  心怡在接受這方面的採訪上經驗充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答得滴水不漏。

  主持人見從她這裡挖不出什麼消息來,轉而開始攻擊一瞬。

  「一瞬呢?天天面對心怡這樣的美女,還要說情話,朝夕相處兩個月,不會日久生情嗎?」

  一瞬沈默片刻,說道:「心怡是很努力的演員,是我所見過的最勤奮的女人,如果有機會,我想我會珍惜。」

  主持人大聲尖叫,讓正在一旁喝水的心怡差點被水嗆到,她震驚地看了一瞬一眼,他怎麼了?怎麼說出這種話給對方抓?於是她急忙故作嬌嗔,「一瞬年紀小,你們別欺負他沒經驗就騙他說瞎話。」

  「一瞬能比你小多少?據說只是小一個月而已。難道他說話還要經過你的首肯才可以發表嗎?」

  主持人很會順桿兒爬,讓心怡又好氣又好笑,只好頻頻對著一瞬使眼色,希望他說點什麼來彌補剛才話裡的漏洞。但一瞬一反往常的伶牙俐齒,只是沈默,微笑地看著她,那深幽的眼神讓心怡心頭猛震。

  他,該不會是說真的吧?

  從電視台錄影完畢,兩個人同乘一輛車回公司,路上一瞬和心怡久久都沒有說話。終於心怡忍不住開口:「一瞬,以後那樣的話不要再說了。雖然公司為這部戲需要做一些假消息搞宣傳,但是你我是當事人,這種問題只能迴避。」

  一瞬深深地看著她,眼神中是剛才那樣的深奧,閃爍著讓心怡心跳不止的柔波。

  「我不是在說瞎話。今天我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肺腑。」

  心怡驟然愣住,有些驚惶地看著他,他的眸平靜深邃,倒映出的都是她的影子。

  天!他,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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