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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我想要的獵物,從來沒有到不了手的──」
這個外表斯文、氣質俊雅的男人,有一雙野獸似的眼,
他說得那麼氣定神閒,神色卻傲慢得徹底,
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她,真讓人氣惱;
她很想挫挫他的銳氣,讓他明白她也不是好惹的,
卻總是敗在他那難以捉摸的心思與舉止上;
好氣他常常讓自己覺得像個孩子,在他面前無理取鬧,
可是,又忍不住偷偷享受他給的任性的機會;
她隱隱約約地知道他的「獵物」是什麼,
卻不想輕易如他所願,也要他嘗嘗被愛折磨的滋味……
楔子
Dear助養人叔叔:
好一陣子沒寫信給你,你最近好嗎?
昨天我在學校圖書館看到一本故事書,《長腿叔叔》,你看過嗎?
裡面是講一個孤女跟她的助養人的故事,就好像我跟你一樣,那個女主角從來沒見過她的助養人,只看過他的背影,知道他的腿很長,所以叫他長腿叔叔。
叔叔,我比那個女主角更可憐,因為我連你的背影都沒見過,只能像這樣跟你通信。
可是你對我,真的很好很好,比那個長腿叔叔還要好。在這世上,你是最疼我、最關心我的人,就好像天使一樣,默默守護著我——
我最最親愛的Uncle Angel,我以後可以這樣叫你嗎?
第一章
Uncle Angel,我每天乖乖上學,回到育幼院便寫功課,照顧弟弟妹妹,我很用功讀書喔!這次段考,我又考了第一名,是不是很值得嘉獎呢?
那你呢?你都在做什麼?
我正學著在波浪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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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波浪上跳舞?」前來專訪的記者吳春麗好奇地揚眸。「那是什麼意思?衝浪嗎?」
於香韻嫣然一笑。她笑的時候眉眼彎彎,猶如天邊初升的新月,既清亮又柔和,吳春麗不覺看得愣了。
「我剛開始也不懂,後來他寄了一袋剪報給我,我才恍然大悟。」她打開辦公桌抽屜,取出一張圖表,遞給吳春麗。
吳春麗這才醒神,接過來看,才發現那是一張股市走勢圖。
「你瞧這些彎彎曲曲、上下起伏的線,是不是很像波浪?」
「對耶!真的很像。」吳春麗眼眸一亮。「所以他的意思是他在研究股票市場嗎?」
「不錯。」於香韻點頭。「我年紀漸漸大一點後,他偶爾會跟我講一些投資常識,也鼓勵我拿一些存款到股市投資,他推薦的股票,穩賺不賠。」
「這麼厲害?」
「否則你以為我哪來的資金連開三家餐廳?」於香韻淺淺彎唇。「就算我十五歲就開始工作,也存不到這麼多錢。」
「資金當然是一個因素,但于小姐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吳春麗笑道。
說起於香韻,在餐飲界可說是一則傳奇,從十五歲那年開始在餐廳端盤子,十八歲有了第一輛自己的餐車,二十一歲貸款開了第一家餐廳,然後短短幾年內,又開了第二家、第三家,年紀輕輕,已然撐起自己一片天。
「……如果不是你才幹過人,『水晶餐飲娛樂集團』的劉董事長也不會千方百計挖你來水晶飯店當餐飲部總監了。」
聽聞記者小姐的盛讚,於香韻也不推辭,很從容地接受。這幾年在商場上打滾,她知道過度謙虛有時反而令人看輕,並不一定是明智之舉。
「於總監目前最大的心願是什麼?」吳春麗繼續訪問。
「我啊……」於香韻笑容微斂,眼潭驀地漫開迷離的霧——她最大的心願,正是她的天使唯一不肯許給她的願望。「我希望有一天能見到他。」
「這個他,是指你的Uncle Angel嗎?」
「嗯。」
「好浪漫。」吳春麗笑著在筆記本上振筆疾書。「這個願望如果刊登在我們雜誌上,台灣肯定會有一票男人因為吃醋而心碎吧?」
於香韻但笑不語。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應該早就心碎了吧?聽說於總監現在正跟劉董事長的孫子劉至風交往,是嗎?」吳春麗乘機探問八卦。
「感情的事太隱私,可以恕我不回應嗎?」於香韻打太極。
吳春麗一笑,知道眼前的女強人不願緋聞模糊了這篇專訪的焦點,她識相地站起身。「今天謝謝你,於總監,百忙之中還抽空接受我的專訪。」
「不客氣。」於香韻大方地與記者小姐握手。「我送你出去。」
兩個女人一面走,一面閒聊,吳春麗說想順便參觀水晶飯店這次配合附近的遊樂園所舉行的美食電玩季會場,於是於香韻便帶她到一樓餐廳。餐廳的主題佈景結合目前大受歡迎的RPG電玩遊戲,佈置成一座神秘地宮,牆上掛著巨幅海報,走道錯落站著幾尊大型人偶,就連菜單也特別配合遊戲來命名,讓食客在品嚐美味料理之餘,也能享受不一樣的樂趣。
「這個主意真的很棒,於總監,一定能掀起市場話題。」吳春麗興致勃勃地到處拍照。「你介意我採訪一下工作人員嗎?」
「不介意,請便。」
吳春麗四處進行訪問的時候,於香韻也召來餐廳經理和主廚,討論相關的活動企劃,才剛交代完畢注意事項,只見一個身材挺拔帥氣的男子走過來。
「香韻,哈囉!」他熱情地招呼。
於香韻一驚,迅速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吳春麗,見她沒注意,連忙將男子拉到角落一株大型盆栽後。
「至風,你怎麼來了?」
「奶奶說你最近忙著辦電玩美食季,快累壞了,所以我來看看你嘍。」劉至風眨眨眼,笑容爽朗中帶著幾分稚氣,他順手攬過她的腰,掂了掂。「好像真的瘦了,該不會都沒好好吃吧?」
「放開你的賊手啦!」於香韻嗔睨男友一眼。大庭廣眾的,他居然當場吃她豆腐,讓記者小姐發現可就不妙了。
「幹麼那麼凶?」劉至風舉高雙手,扮無辜。
「我是不想週刊上刊出我們倆的八卦。」
「讓他們登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遲早也是我的人,趁早昭告天下也好。」劉至風嘻嘻笑。
「誰說我是你的人了?」於香韻瞇起眼。「在Uncle Angel認可你以前,想都別想。」
「又是Uncle Angel?」提到這個人,劉至風就頭疼。「他到底是怎樣?為什麼好像對我很不滿,死都不准你答應我的求婚?」
「因為他說,你不適合我。」於香韻笑聲清脆,眼色很俏皮,勾著幾分女人特有的嬌媚風情。
劉至風心弦一動,忍不住手癢,猿臂一探,就想再次將這可人兒摟進懷裡,可惜他動作快,於香韻閃得比他更快,靈動纖巧的倩影逗惹他心猿意馬。
他惱了,火氣全發在女友那個未曾謀面的助養人身上。「好,既然他說我不滴合你,那誰適合?」
「這個嘛……」於香韻轉動眼珠,故作神秘地沉吟,正當劉至風感覺自己的胃口被吊到最高點時,餐廳內忽地警鈴大作。
「怎麼回事?」於香韻警覺地蹙眉,繞出盆栽,剛走沒兩步,天花板的灑水桑統便啟動。
水柱當頭淋下,將餐廳內眾人驚得呼聲四起,人人狼狽,淋成落湯雞。
「大家鎮定一點!」於香韻努力在一片水煙濛濛中睜開眼,打開無線電。「這裡是餐飲部,我是於香韻,發生什麼事了?」
「於總監,我們還在查,可能是有人玩火吧?」
「快把原因找出來,排除緊急狀況,安撫被驚動的客人——」話語未落,一個小男孩忽地尖叫著朝她腿部撞過來,她一時重心不穩,身子往後仰倒——
一雙溫暖的男性臂膀,穩穩地接住她。
她驚魂甫定,揚起沾染水珠的羽睫,望進一對墨深如潭的眸子裡。
那眼潭深邃且知性,嵌在一張好看的臉孔上,濃密的眉斜飛如雲,英挺的鼻樑是山,垂落額前的濕發又翻飛似浪,形成一幅性感的風景。
他是誰?
於香韻心神恍惚,這一刻,無法思考,只能沉溺。
「站好。」他扶正她,確定她重心穩了,才鬆開她,右手拂離她腰線前,似乎微妙地多逗留了一秒。
她仍傻傻望著他。
「於香韻,是嗎?」他啞聲問。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驚愕。
他不答話,別過眼,嘴角勾起的笑弧似感歎似自嘲,道不盡複雜意味,兩秒後,他逕自轉身離去,瀟灑一揮手算是道別。
於香韻茫然注視他俊逸的背影,他行路的姿態優雅貴氣,我行我素,教人看著不覺心悸。
「那傢伙是誰?」劉至風來到她身後,語氣薄染酸味,男性的鬥爭本能霎時覺醒。
「是梁冠雅!」吳春麗也湊過來,驚奇地道出男人的身份。
「梁冠雅?」於香韻心神一凜。「就是那個號稱『獵鷹』的企業併購高手?」
「不錯,就是他!」吳春麗用力點頭,雙手合十,眼神乍亮,閃爍著少女般的癡迷。「他是飯店的客人嗎?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想收購貴公司。」
梁冠雅開門見山,玻璃鏡片後的墨瞳直視坐在辦公桌前的貴婦人。
貴婦雖然上了年紀,鬢髮微微斑白,但眉宇之際風韻猶存,看得出年輕時必然顛倒眾生。
她,便是「水晶餐飲娛樂集團」的董事長,劉玉萍。
「梁先生。」劉玉萍神色不動,翻看著梁冠雅方才遞上的名片。「初次見面,便說出這種提議,不覺得太唐突嗎?」
梁冠雅不著痕跡地微笑。「我想大家都是明白人,用不著拐彎抹角了,劉董事長想必早就聽說我在市場上大量收購貴公司的股票。」
「我的確聽說最近有人對我們公司很感興趣。」劉玉萍不置可否,盈盈起身,來到落地窗前。「只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直到最近才出手?你半年前就已經來到台灣了,不是嗎?」
「那時候我們的目標是另一家公司。」
「那為什麼現在會看中我們?」劉玉萍攏了攏圍在旗袍上的白色狐毛披肩。「我們『水晶集團』這幾年幾乎都處在虧損狀態,不是什麼值得獵取的好獵物。」
「錯,就因為『水晶集團』經營狀況不佳,才更適合我們私募基金出手,何況你們還有水晶飯店這家金雞母。」
劉玉萍聞言,瞇起眼,打量眼前神色淡漠的年輕人。
看來他早就把「水晶集團」內部的營運跟財務狀況都打聽清楚了,是誰告訴他的?她顰眉思索,腦海中晃過董事會一張張臉孔。是否已經有人與他暗渡陳倉?
彷彿看透她腦中思緒,梁冠雅主動聲明。「我們除了在市場上收購貴公司股票之外,也跟幾位大股東建立了合作默契,目前至少能掌握董事會兩席董事。」
兩席?
劉玉萍呼吸一凝,眼神瞬間銳利如刀,割過梁冠雅雋雅的面龐。「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有人會傻到自掀底牌嗎?
「因為我希望能與貴公司合作。」相較於她的緊繃,梁冠雅顯得輕鬆自在。「我希望這次並購是在雙方互惠平等的原則下,達成協議。」
互惠平等?劉玉萍冷哼。「你的意思是希望我乖乖把公司賣給你們?」
「這對我們彼此都好,不是嗎?」梁冠雅淺笑從容。「至少不用在市場上殺得血流成河。」
「我不會將公司拱手讓人的!」劉玉萍厲聲撂話。「『水晶集團』是我丈夫一生的心血結晶,我再怎麼也不能讓它落入外人手中。」
「我們會更有效率地經營——」
「你們會將它拆成一塊塊,分開叫賣!」劉玉萍反駁。私募基金愛玩什麼把戲,她清楚得很,他們就像禿鷹,將買來的企業分屍,整頓後轉賣給他人,賺取豐厚價差。
「劉董的意思是,你堅決不肯跟我們合作?」
「沒錯!」
「我明白了。」梁冠雅緩緩點頭,斯文地推了推鏡架,俊唇淺淺牽起一彎難以形容的弧度。「這麼說,我只好發動敵意並購了。」
劉玉萍一震。「你說什麼?!」
「我說,我會發動敵意併購。」他淡淡地重申。
劉玉萍戒備地咬牙。這年輕人不簡單,竟能以如此平和的口氣宣戰,他全身上下,透不出一絲殺氣,卻令她的神經不由自主地繃緊。
「你……是查理派你來的吧?」劉玉萍嗓音輕顫。「他到底想怎樣?」
「你知道我師父?」湛眸點亮一抹興味。
「你們這對名動紐約華爾街的師徒,誰不知道?」劉玉萍暗自深呼吸,平定焦躁的情緒。「聽說查理栽培你二十年了,你是他養子吧?」
「我是他徒弟。」對外,梁冠雅只承認他跟梁查理的師徒關係。
「是他派你來收購『水晶集團』?」
「是。」
劉玉萍秀眉收攏,正欲發話,辦公室門扉忽地叩響。
「進來!」她揚聲喊。
推門進來的是於香韻。她步履輕盈,翩然走向劉玉萍,一時沒看見站在一旁的梁冠雅。
「董事長,我來跟你報告,剛剛的火災意外已經排除了。」
「是怎麼回事?」
「是一個小男孩在餐廳廁所裡玩蠟燭,觸動了警報器,我們已經整理過現場,也對受到驚嚇的客人致歉,目前並沒有任何一位房客提出抗議。」
「沒有就好,吩咐底下人小心一點,以後這種事不要再發生了。」
「是。」
於香韻眸光流轉,這才發現角落裡一道狹長的陰影,她好奇地撇過頭,無預警地再次墜入那雙知性的墨潭裡,呼吸瞬間斷凝。
這回,他戴著眼鏡,無框的黑色鏡架,顯得很雅痞,很書卷味,很不具侵略性,除了發綹依然微濕外,身上的西裝已經換過一套,乾爽整齊。
他換過衣服?莫非他真是水晶的住客?
「梁冠雅?」她試著喊他,卻覺得出口的嗓音有些陌生,似有一點點沙啞。
「你知道我是誰?」聽聞她直呼他的名字,他仍倚在牆邊,一派閒散,唯有插在西褲口袋的手,微微縮緊了下。
「剛才有人跟我介紹過你。」還用了一串天花亂墜的形容詞,將他捧成天上有、地上無的絕世優質男。
「是嗎?」他緊盯她,注意到她玫瑰色的唇角噙起一絲嘲弄。
「香韻,你們認識?」劉玉萍觀察兩個年輕人的眼神交會,眉宇糾結。
「不認識。」於香韻解釋。「只是火災警鈴響的時候,梁先生也在餐廳。」她頓了頓,又轉向梁冠雅。「請問梁先生是我們飯店的住客嗎?」
「是,我住在貴飯店的villa。」
「你住在這兒?!」劉玉萍驚愕得拉高聲調。
「董事長,有什麼不對嗎?」於香韻忍不住奇怪。
劉玉萍沒理她,逕自瞪視梁冠雅。「你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昨天。」
「你該不會是為了探查敵情吧?」
「我需要得知的關於貴集團的一切資料,都已經掌握在我手裡。」
「既然如此,你何必特別入住這裡?」劉玉萍口氣愈發嚴厲。
「我自有我的考量。」梁冠雅溫文一笑。「關於這一點,應該不必對劉董事長報告吧?難道貴飯店有干涉客人的習慣?」他清淡地說,一面拿起五斗櫃上一尊有著寶藍色羽翼的水晶天使,在手中把玩。
怎麼有人可以在和氣地微笑著的時候,姿態卻顯得如此輕慢?
於香韻微微顰眉,忽然能明白為何董事長在面對他時,會藏不住惱火了。「梁先生,請問你來找我們董事長,到底有何目的?」她直率地問。
「他是來收購『水晶集團』的!」劉玉萍懊惱地接腔。
「什麼?」於香韻一愣,不敢相信地瞠視梁冠雅。
他察覺到她清銳的視線,隱隱勾唇,將水晶天使放回原位,好整以暇地走來她面前,低頭俯視她——
「我來並購貴公司,于小姐。」幽邃的眼潭,浮著她不能分辨的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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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董事長辦公室後,基於對飯店住客的禮貌,於香韻雖有些不情願,仍是送梁冠雅搭電梯下樓。
「我想買下貴公司,于小姐很生氣嗎?」梁冠雅打量她冷凝的容顏,刻意用一種悠哉的口氣問。
她瞥他一眼。「『水晶集團』是已過世的老董事長的心血結晶,尤其是這間飯店,是他創業的起點。」
「你的意思是,劉董事長為了守護丈夫留下的事業,絕不可能將公司賣給我嗎?」
「不錯。」
「劉董事長的心情我很瞭解,我問的是你。」
「我?」她一愣。
「我並購『水晶集團』,會為你帶來困擾嗎?」他淡聲問。
為什麼問她這樣的問題?於香韻不解,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潭裡,心口又奇異地收縮,她急忙收回視線。
「身為水晶的員工,我當然不希望公司被外來者併購。」
「只是換個老闆而已,于小姐不必太擔心,像你這樣優秀的人才,我們絕對會盡力將你留下來。」
「我不是擔心會失業。」她蹙眉。
「是了,我差點忘了。」梁冠雅若有所指地微笑。「于小姐自己名下就開了三間餐廳,應該是不希罕這份工作。」他頓了頓。「只是我很好奇,既然你自己的餐廳經營得不錯,為什麼還要接下水晶飯店這個餐飲部總監呢?」
「我自有我的考量。」她將他方才說過的話嗆回去。
犀利的反擊教他眉葦一飛,輕聲笑了。「看來你比我想像的還更倔傲一些。」
想像?他沒事幹麼想像她?
於香韻困惑地窺視身旁的男人。「梁先生好像很瞭解我?你事先調查過我嗎?」
他停頓一秒,無聲地笑。「我說過,『水晶集團』所有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資料,我都很清楚。」
「包括我?」
「當然。」
她悄悄咬唇,很不喜歡這種遭人看透的感覺,而她對他的認知,卻只有記者小姐一陣天花亂墜的稱讚。
她知道他是有名的企業併購高手,很早便在紐約華爾街闖出名氣,栽培他的師父梁查理是業界的傳奇人物,而他青出於藍,毫不遜色,師徒倆在美國募了個金額龐大的私募基金,投資標的遍佈全世界。
他作風神秘且低調,外界幾乎無法窺探他的隱私,美國不少脫口秀的名主持人想訪問他,卻總是被他打回票,來到台灣後,也只有一家知名商業雜誌的記者成功得到他的首肯,進行採訪,但時間也不過短短半小時。
而整篇採訪稿除了盛讚他能力卓越,氣質俊雅,目前仍是個感情處在真空狀態的鑽石級單身漢外,其他關於他的一切,依然成謎——
電梯門開啟,於香韻伸手按住開門鍵,禮貌地對梁冠雅頷首道別。「梁先生,祝你住宿愉快。」
他卻不肯走出電梯,懶洋洋地倚著牆面。「于小姐不送我回Villa嗎?」
送他回Villa?他以為她是他的貼身隨從嗎?「如果梁先生需要人帶路,我可以請服務生幫你。」
「我只想要你。」他凝定她,直率的口吻聽進她耳裡,卻是繚繞不盡的曖昧。
她氣息一凜,瑩白的耳殼不自在地烘暖。「梁先生,你可能誤會了,我是餐飲部的主管,不是客房部的,如果你需要任何住宿相關服務——」
他不慌不忙地打斷她。「我只希望你送我一程,這要求很難嗎?」
「你——」她瞪他,粉拳暗暗收緊。
「這麼簡單的服務,貴飯店都做不到嗎?我可是VIP客人。」他淡淡地又射一記冷箭。
她胸口刺痛,指尖偷偷掐進掌心裡,深吸口氣。「梁先生,你真的想收購『水晶集團』?」
「是。」他點頭,似乎不意外話題會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你以為你想要,我們就會乖乖賣給你?」
「我不會這麼自以為是。」他聳聳肩,伸手閒閒地調整了下鏡架。「不過我想要的獵物,從來沒有到不了手的。」
於香韻一窒。
還說他不自以為是?這個男人根本傲慢透了!
她不悅地咬牙,正思索該如何挫挫他囂張的銳氣時,他忽地傾過身來,雙手抵住電梯牆面,將她困在他堅韌的臂彎裡。
純男性的氣息放肆地侵略領空,她身子一顫,瞬間不能呼吸。
「你、你想做什麼?」
他沒立刻回答,俯下頭,一寸一寸地接近她,她不覺也一寸一寸、窘迫地直往後縮。
每靠近她一寸,他鎖定她的眼神便更深沉,更複雜,更具探索意味,彷彿當她是某種絕世珍稀的小動物,非要研究個透徹不可。
許久,似是看透了她無法抵抗,那薄銳的嘴角忽地淺淺地、很氣人地勾起——
「就當是監視敵人,于小姐,你願意送我一程嗎?」
第二章
Uncle Angel,不曉得我什麼時候才有機會見到你?
你會來台灣嗎?如果你來,我一定請你吃頓美味料理,最近我跟餐廳主廚合作開發了一套菜色,吃過的客人都讚不絕口喔!
好想讓你嘗嘗我開發的菜色,你知道嗎?我每開發一道新菜,想像的都是你品嚐時的表情——你皺眉,我就再調整;你微笑,我就有信心。
你是我創作的靈感泉源!
好想、好想有一天能親手做飯給你吃……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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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氣壞了。
沐浴過後,梁冠雅穿著深藍色浴袍,斟了杯酒,坐在二樓露台的休閒躺椅上,靜靜凝思。
夜色深濃,蒼穹成了星子淘氣的遊樂場,前方山崖下,晚風隱隱吹來一波波海濤聲。
難得的悠閒時光,他卻看不見月色,聽不見浪濤,腦海裡浮現的,淨是傍晚於香韻送他回Villa時,嬌容的喜怒嗔癡。
他好像真的把她惹惱了,年紀輕輕便能在餐飲界功成名就,她該懂得適時隱藏自己的情緒,但面對他時,她彎彎的秀眉總是輕顰著,幾番在不經意下,說出挑釁的言語。
還是沉不住氣啊……果然是歷練還不夠嗎?
梁冠雅啜飲著酒,讓威士忌的辛辣滋味深深地嗆進喉嚨裡,也嗆進心裡,他瞇烽,在腦海裡細細雕琢今日初次見面的她娉婷的倩影。
她長得不高,在身材挺拔的他面前,顯得有些嬌小,一身品味時尚的套裝卻把她包裝得很俐落幹練,氣勢不輸一般男子。
她的五官清秀,纖瘦的瓜子臉蛋完全不是艷麗那一型的,少了些撩撥男人神魂的嫵媚,卻更具知性的韻味。
對,她很聰明,很認真,看得出來對工作全力以赴,遇到突發狀況不張惶失措,夠冷靜。
但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她,在面對劉董事長時,她的態度尊敬中帶著幾分親匿,面對男友,又流露幾分淘氣嬌嗔……
是個有意思的女孩。
也是個他不該去招惹的女孩,為了她好,他或許該離她遠一點,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一念及此,梁冠雅倏地凜眉。他將杯中物一乾而盡,起身閒倚露台圍欄,高舉酒杯,看月光在透明的水晶體裡折射。
是因為這家飯店叫「水晶」的關係嗎?似乎很愛用水晶製品,董事長辦公室的擺設是水晶,VIP客房的杯盤碗盞也是。
這令他想起在美國長大的住處,那幢位於紐約長島區的貴氣豪宅,也是處處見水晶……
驀地,一串手機絃樂鈴聲驚醒梁冠雅的思緒,他分辨出專屬的鈴聲,神經習慣性地繃緊。
他接起電話。「師父。」畢恭畢敬地喚了聲。
「開戰了嗎?」沒有問候,沒有寒暄,梁查理直接切入主題,維持一貫本色。
「是。」
「情況怎樣?」
「劉玉萍表明絕對不會跟我們合作。」
「是嗎?」遠在彼岸的那端傳來一聲意義不明的冷哼。「我早料到了,她不可能將公司乖乖賣給我們。」
「我已經表明如果他們不肯合作,我們將發動敵意併購。」
「嗯。」梁查理聞言,沉吟不語。
梁冠雅敏銳地察覺出一絲猶豫的意味,他斂下眸,思緒紛然,如電腦快速運轉。「不過我想暫時先觀察幾天比較好。」如果他料得沒錯,其實師父並不想那麼快展開行動。
「喔?」梁查理果然對他的建議很有興趣。「為什麼?」
「以台灣的法令跟股市環境來看,公開發動敵意並購併不容易,我想如果能先掌握『水晶集團』這次打算怎麼應對,對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會比較有利。」
「你想他們會怎麼做?」
「我跟他們幾個大股東及管理階層私下接觸過,看來他們對該怎麼反並購很陌生,我想他們應該會請長期合作的管理顧問公司來替他們擬定反並購策略。」
「你知道是哪一家嗎?」
「我知道。」
「你有把握能應付得了嗎?」梁查理口氣淡漠,卻是話中有話,似嘲弄,似挑釁。
梁冠雅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聲明。「不論對手是誰,我不曾輸過。」
從小到大,他對自己最大的要求,就是絕、不、能、輸!
「很好。」梁查理滿意地短笑一聲。「那就快點查清楚他們會用什麼樣的策略。」
「是。」
「事情就交給你辦了,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別讓我失望。」梁查理沉聲叮囑。
「我不會的。」
「這次你只帶了文森在身邊幫你,人手夠嗎?還是我再派幾個人過去給你?」
「不用了。」梁冠雅搖頭,婉拒師父的好意。「該收集的資料我們都收集得差不多了,該布的局也都已經布好,接下來只等『水晶集團』的回應而已,有文森幫我,夠了。」再說,以文森超強的工作能力,一人足抵三人用。
「好,那你……咳、咳、咳……」梁查理忽然一陣劇烈咳嗽。
梁冠雅心神一震。「師父,你還好吧?」
「沒事,只是感冒。」梁查理清清喉嚨,嗓音又回復原先的蒼冷。「過陣子我可能也會到台灣一趟,在我去以前,你要隨時跟我報告這件案子的進度。」
「是,我知道。師父,你——」
「那就這樣吧!」梁查理果斷地掛電話。
梁冠雅默默聽著斷線的嘟嘟聲,良久,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師父,你多保重。
未能出口的言語,無聲地在他心海碎成浪花,輕輕拍蕩著他的胸膛。
他擱下手機,再次為自己斟一杯酒,舉杯,將早已習慣的孤寂滋味,一口吞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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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韻,你來嘗嘗新菜色!」
一大早,飯店的日本籍行政總廚便熱情地邀請她進廚房,品嚐兩人合作開發的菜色。
「你嘗嘗這道冷盤。」年近五十的行政總廚熱愛料理,每完成一道新菜色,總是興致勃勃。「熏鮭魚佐松露醬。這血橙是你提議的配料,昨天才剛從法國進口的,很濃,很香,很爽口,做成橙醬跟這道菜味道真的很搭。」
「太好了,我嘗嘗。」於香韻感染了行政總廚的興奮,拿起叉子挑了一口淺嘗,在唇腔裡細細咀嚼,絕妙的滋味散開,她眼神跟著發亮。「真的耶!很好吃。」
「不錯吧?」總廚很得意。「如果你同意,我想今天中午就推出這道新菜。」
「沒問題。」於香韻比了個OK的手勢,見乾淨的流理台上還擺了一道紅酒漬鴨胸肉。「這也是新菜色吧?」
「是啊,不過這道味道好像還差一點。」總廚蹙眉。「也不知道少了什麼。」
「我嘗嘗。」於香韻換過新叉子,輕輕佻起一小片鴨肉,送進嘴裡。「嗯,肉質很嫩,入口即化,味道也很香,不過……」
「果然少了點什麼,對吧?」總廚迫不及待地追問。
「不是少了點,是多了點。」於香韻淺淺一笑。「酒味太濃了,壓過了材料本身的特色,有點不協調。」
「是這樣嗎?」總廚挑眉,好奇地嘗一口,仔細分辨。「對,你說的沒錯,紅酒的份量確實太多了。」
「是吧?」
「我馬上調整!」找出毛病所在,總廚樂得雙手叉腰,意興風發地準備再次挑戰。
於香韻笑望他。「福田桑,你真不簡單耶,都在餐飲界打滾快三十年了,還能保有這種對料理的熱切與執著,能請到你來當我們水晶飯店的行政總主廚,真是我們的榮幸。」
「那也是因為這裡有你,我才肯來啊!」福田總廚話說得很白。「你也知道我這人,有時候熱衷起來就會High過頭,也只有你這個不機車又懂得體恤下屬的老闆,才受得了我。」
於香韻脆聲一笑,眨眨眼。「我們彼此彼此,也只有你能忍受我三不五時就想開發新菜色,增加你們工作量。」
「哪裡,這沒什麼!」福田總廚豪氣地揮揮手。「每天處理行政事務,我都快悶死了,能有機會做做新料理,我這雙手跟腦子才不會生�啊!」
「那就交給你了,福田桑。」於香韻柔聲說道。「我相信今天有機會嘗到新菜色的客人,一定會感動到不得了。」
「沒問題,看我的吧!」福田總廚鬥志昂揚。
於香韻笑著步出廚房,照例,先巡視一番餐飲部的工作情形,適時給予員工指示及鼓勵,然後回到辦公室,處理堆積如山的公務。
除了電玩美食季,董事長又交付給她一樁重要任務,要她負責與管理顧問公司聯繫,討論反並購策略。
「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在集團其他主管知道以前,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劉玉萍如是吩咐。
她只能聽令,雖說她對所謂的併購與反並購這種商場上的獵食遊戲也是一頭霧水,而且,他們的對手還是那個謎樣的「獵鷹」。
他說,他想要的獵物,從來不曾到不了手。
好狂傲的男人!於香韻顰眉。
忽地,門扉有節奏地叩響,她心神一凜,聽這輕快的韻律,知道來者是誰,唇角微揚。「請進!」
推門進來的果然是她意料中的男人,劉至風。
「親愛的,我來看你嘍!」他掩上門,笑嘻嘻地來到她辦公桌前,俯下身看她。「眼皮好像有點浮腫呢,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你看得出來?」於香韻有些訝異,她明明已經盡量用蜜粉遮去眼下黑影了啊!
「真的沒睡好?」誤打誤撞竟猜中事實,劉至風也愕然。「怎麼?是不是為了公司的事在煩惱?」
是為了一個她摸不透的怪人。
於香韻懊惱地歎息,定定神,明眸凝定男友。「你知道公司發生了什麼事?」
「不就是有人要收購嗎?」劉至風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奶奶昨天晚上告訴我了。」
「那你還一副悠哉悠哉的樣子?」於香韻不敢置信。
「我早說過了,我對公司的事沒興趣,要賣不賣我都無所謂。」
「你喔!」於香韻搖搖頭,吐口長氣。如此漫不經心,怪不得外界都笑傳他是「水晶集團」的敗家子。「就算你的興趣是攝影,喜歡到處旅行,偶爾也該回來幫董事長分憂解勞啊!」
「公司的事,有你幫忙就夠了,我這個只會幫倒忙的閒人,還是閃一邊涼快好。」劉至風愉悅地自嘲。「何況我過幾天就要在台北開個展了,也是很忙的。」
「你又要開個展了?」
「是啊,你會去看嗎?」劉至風期待地問。
「這個嘛……」於香韻鎖眉,她當然也很想去欣賞男友最新的攝影作品,但工作繁忙,怕是抽不開身。
「我就知道你一定去不了。」劉至風刻意癟嘴,一副很委屈、很小媳婦的模樣。「算了算了,反正我是劉家的敗家子,攝影也不過是當興趣好玩,拍不出什麼偉大作品。」
「幹麼口氣這麼酸啊?」於香韻失笑,有時候這男人還真孩子氣。「我答應你,盡量抽時間去看總行了吧?」
「只要一天就好,我可以飛車接送你。」劉至風討好地自告奮勇。
「花蓮到台北耶,我還是搭飛機省事。」於香韻婉轉地拒絕男友的好意。「多出來的時間還可以好好跟你吃一頓飯。」
「說到吃飯,已經快兩點了,於總監可以賞臉陪我去餐廳打個牙祭嗎?」劉至風順勢提出約會。
「已經快兩點了?」她怔了怔,不覺瞥了眼腕表。
「我就知道,你一專心起來就會忘了時間,走吧,于小姐。」他紳士地彎起一邊臂膀。
她笑著起身,卻沒有勾住男友臂膀,怕飯店員工背後嚼舌根,她堅持兩人保持一段安全距離。
劉至風撇撇嘴,早知道不能打破女友公私分明的原則,只能哀怨地認命。
兩人來到位於飯店三樓的法國料理餐廳用餐,一見到他們,餐廳副理立刻熱情吔迎上來。
「劉董事,於總監,午安!」
「我們想來用餐,餐廳裡還有客人嗎?」於香韻低聲問。
「嗯,還有兩桌客人。」
「這樣啊……」於香韻思索兩秒。「那給我們一間包廂吧,免得驚動其他客人。」
「是,請跟我來。」餐廳副理微微鞠躬後,在前頭引路。
於香韻跟在後頭,一面悄悄觀察餐廳內員工的工作情況,眸光轉至窗邊時,一道孤單的身影倏地攫住她注意力。
是梁冠雅。他獨自靜靜地用餐,桌上的菜色琳琅滿目,即使對一個胃口偏大的男人而言,也嫌太多。
「那位客人什麼時候來的?」她問餐廳副理。
「啊,他啊。」餐廳副理順著她視線的方向望去,表情變得怪異。「他大概十二點半就來了,那人很奇怪,一個人幾乎把菜單上所有的菜都點了,每一道都只嘗幾口,我本來還以為他是什麼美食專家,偷偷來測試我們的呢!」
「他是我們飯店的住客。」
「對啊,於總監,你怎麼知道?」
於香韻不回答,心念一動,轉向男友。「劉董事,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要辦,請你先到包廂等我好嗎?」
「又要忙公事了?」劉至風無奈地挑挑眉。「好吧,你盡量快一點,我等你。」
於香韻微笑點頭,目送餐廳副理領著劉至風進包廂後,才旋過身,翩然走向那個引起她滿腔好奇的神秘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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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了。
在那道昨夜入他夢裡縈纏的倩影還未落至眼前,梁冠雅便已從空氣中不尋常的脈動感覺到她。
玫瑰般的清香,極富詩韻的跫音,在他心頭聲聲叩響——是她沒錯。
「梁先生,午安。」彷彿等了孤寂的百年,她終於來到他面前,輕輕地打招呼。
他不著痕跡地對自己微笑,緩緩抬起頭,縱容等候已久的眼潭映入一張不怒不喜,若有所思的容顏。
「于小姐,請坐。」
她揚眉,很意外他的邀請。
「你有話想問我,不是嗎?」他淡淡扯唇。「請坐。」
她遲疑一秒,在他對面落坐。「梁先生一口氣點了這麼多道菜,是特地來試我們的菜色嗎?」
「可以這麼說。」他擱下刀叉,拿餐巾拭了拭嘴。
她盯著他優雅的動作。「梁先生對我們提供的料理還滿意嗎?」
「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意見?」他不答反問。
她一窒,微瞇的明眸似乎預期他會給她一個很不中聽的答案,但她仍是保持風度。「請說。」
「既然這樣,我就不客氣了。」梁冠雅將兩根手指抵在唇間,沉思半晌,然後撂出一連串評語。「這道熏鮭魚,血橙雖然很新鮮,但酸味稍稍壓過了甜味,不夠平衡。這道烤春雞,肉質倒是不錯,但醬料有點太制式,缺少一些新奇的變化;至於這道冷濃湯……」
他持續評論,於香韻卻無法專注地聆聽,並非因為他的評語太惡毒,而是中肯到令她驚愕。
他這個私募基金的副總裁,難不成還兼任美食評論家?
「我說太多了嗎?」察覺到她走神了,他識相地停話。
「不是,是……」於香韻怔怔凝視他,他修長的手指依然抵在唇前,學究般的沉吟姿態竟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性感,她氣息一凜,不覺垂下眼簾。
「很好吃。」他突如其來一句。
她一震,愕然揚眸。
「貴飯店的料理很棒。」他不吝惜地稱讚,聲嗓溫煦。「每一道菜都別具特色,看得出來開髮菜單的人很費心思。」
這是……在誇獎她?
於香韻聽著,身子如石膏雕像僵凝,唯有心臟在胸口怦然直跳,提醒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奇怪,她在緊張什麼?害羞什麼?
他當然不是在誇她,他根本不曉得這些菜色是誰開發的,她在想什麼?竟然因此心神大亂!
「多謝梁先生讚美,我想……我們主廚聽到了,一定很高興。」她機械化地吐落客套話。
「是嗎?」他微微一笑,眼神深沉一閃。「于小姐願意陪我一起吃嗎?」
「什麼?」她再次愣住。
「一個人吃飯很無聊。」他漫不經心地低語。「如果能有個人一起聊聊,胃口也會比較好吧?」
他總是一個人用餐嗎?
她怔望他,幾乎衝口而出,好不容易強忍住。「梁先生不是帶了個特別助理一起來這兒嗎?他不能陪你用餐嗎?」
「你說文森啊,」梁冠雅端起玻璃水杯,啜飲一口。「他到台北替我辦事了。」
「辦什麼事?」她追問,嗓音略微尖銳。是跟收購「水晶集團」有關的事嗎?
「我知道你想什麼。」他完全看透她腦海的思緒。「不過恕我不能告訴你,于小姐,畢竟我們在商場上是敵人。」
「那你還邀請我這個敵人跟你一起吃飯?」她不悅地抿唇,感到些許遭人看穿的狼狽。
「在商場上,我們或許是敵人,但私底下,我希望能做你的朋友。」他悠然道。
「朋友?」她又是一震。這男人老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你不願意嗎?」他摘下眼鏡,幽深的墨瞳直視她,隱隱約約,似閃爍著什麼。
又來了!不知為何,她老覺得這男人似乎總愛有意無意地捉弄她。
於香韻輕輕咬牙。「我不覺得我們的頻率有合拍到能當朋友。」
「頻率合不合,要來往過才知道。」
「除了公事,我並不想跟你有任何來往。」她嚴正聲明。
「你確定?」
「當然確定!」
他凝定她,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真可惜,于小姐,我相信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只是你個人片面的想法。」她輕哼。
他眉葦一揚,正想說什麼,眼角忽地瞥見劉至風在包廂門口探頭探腦。「看來你的男朋友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她一愣,順著他的眸光望過去,發現男友正對她招手,呼吸驚愕地停住。「你——你知道?」
「我說過,所有我必須瞭解的,我都知道。」他一派氣定神閒。
她惱了,怒火在胸口揚熾,火光飛落眼裡,清亮懾人。「你連我的私生活都要調查?你簡直太過分了!」
「劉至風不適合你。」他忽略她的怒意。
「你說什麼?」
「我不明白你看上他哪一點。」他漠然低語,單手把轉著玻璃水杯。
「你當然不明白。」於香韻壓抑脾氣,要不是顧忌身在公眾場合,他又是飯店住客,她可能早就發作了。「至風的優點不是你這種冷冰冰的人能瞭解的!」
他凝視她,許久,直到眸海浮出一扇冰山。「你不用這麼急著為男朋友辯護。」
於香韻怔住,這才驚覺自己的失態。她是怎麼了?為何如此激動?她悄悄掐握掌心,跟胸口翻騰的情緒對抗。
她真的很不喜歡如此赤裸裸昭示心情的自己,從小在育幼院長大,她習慣了隨時戴好面具。
「你……你不應該干涉他人的隱私。」她努力找回冷靜,淡漠地揚嗓。「這樣很不禮貌。」
「但願他值得你這麼愛他。」他冷冷回應,招手喚來服務生,在帳單上簽下大名跟房號,站起身。
她氣惱地盯住他挺直的背影。「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聞言,步履微凝,卻沒有回頭——
「你很快就會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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