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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4:45

第一部 神雕 第145 冷戰

    「嗯,他命運不濟,自己撞上門來。」蕭月生輕啜了口茶,搖了搖頭似是頗為抱憾,極像鱷魚的眼淚,接著不由請笑一聲:「呵呵,居然想著把我們殺了,佔了這座島,……這個權風侯還真是個做大事的料哇!可惜了……!」

    「嘿嘿,看來他真實命該如此,竟在太歲頭上動土!……那師傅你是否……」孫子明陪笑一聲,蒲扇般的打手撓了撓頭,極是憨厚,絲毫未顯出奸相,憨厚之狀,令正遞給他茶盞的郭芙差點兒忍俊不禁。

    「唉……!塵歸塵,土歸土,送他回老家了!倒讓我落著好大的不忍呢!」蕭月生將白瓷茶盞緩緩放到了膝前榻上,眼神忽然變得空靈澄澈,臉上帶著幾分悲天憫人的氣度。

    郭芙搬過一具刺著桃花的繡墩,放到了孫子明旁邊,然後回到床前,坐到了蕭月生的身邊,聽到丈夫的感歎,秀美的唇角輕翹了一下,暗中百了蕭月生一眼,他殺起人來的摸樣,何曾有半分不忍,倒似魔神一般可怕!

    孫子明兩手抬了抬茶盞,代替拱手,謝過了師娘,卻並未坐下,在師父面前,他可不敢隨便入座,師父極是挑剔,一不小心,又會挑自己的禮兒,站一會兒累不著自己,犯不上因小失大,受師父一通捉弄。

    「那師父定是知道了寶藏的所在!」孫子明似是鬆了口氣,露出一抹如釋重負的笑容。

    對於師父具有洞察人心的神通,孫子明雖未從師父嘴中獲得肯定,卻是師徒二人心照不宣罷了,蕭月生並未對這個唯一的弟子太過隱瞞,哪怕是完顏萍諸女皆不曉得他具有這般神通。

    「嗯,從這裡往西。約十多里處有一個小島,形狀彷彿兩個人正擁在一起,寶藏就在那座小島埋著。你找個人去挖出來吧。……哦,送幾件來桃花島,給你程師叔與陸師叔。」

    蕭月生向前指了指。方向正是窗前的書案。

    孫子明兩步跨至案前,將手重的茶盞一傾,倒了幾滴熱氣騰騰的茶水至硯中。

    打手拈著硯石,幾下功夫,墨汁已成,一手拿起纖細的毫筆,他能聞得到筆桿與墨汁都帶著淡淡的香氣,極是清新好聞,另一手拿著素花紙箋。遞到師父跟前。

    待蕭月生接過毫筆與紙箋,孫子明又回去拿來硯台,一隻手端著這隻小巧的硯台。

    蕭月生沉吟地思忖了幾瞬,定了定神,毫筆一蘸墨汁。開始在不大的紙箋上作畫,或按或拖,上下縱橫,眨眼間,一幅山水畫躍然紙上。

    「好!」靜靜坐在一旁的郭芙忍不住讚歎,見到丈夫微笑地模樣,她卻又住嘴,不肯再多說,免得讓他得意。

    此畫技法與中國歷代山水畫迥然有異。不再是移步換景的畫法,而是如後世西方的技法,只站在一個角度觀察。

    萬丈之上的太陽,彷彿成為作畫人的眼睛,包括桃花島在內的近百里區域皆攝入畫中。海鷗海燕點綴其中,東海諸島無一遺漏,且每座島的況貌亦栩栩如生,精確無比。

    孫子明看著此圖,甚至能夠知曉自己是沿著哪一條道路來至桃花島。

    此圖是畫在紙箋之是,只有五六隻巴掌大小,卻浩浩蕩蕩,氣勢磅礡,作畫人吞吐天地、包納萬物的氣魄噴薄欲出。

    看到兩人正貪婪的看著圖畫,蕭月生用手指點了點其中一座小島,對孫自明道:「這便是寶藏所在之處!」

    孫子明眼睛仍未離畫,只是點了點頭。

    此畫的價值,孫子明自是知曉,朝廷的海圖比起此畫來,便是小巫見大巫。

    「行了,拿著回去自己看吧!」蕭月生對孫子明擺了擺手,將手中的毫筆與硯台輕輕一扔,令其緩緩飄至軒窗前的書案上,位置與原來一般無二。

    「嘿嘿,多謝師父!」孫子明忙不迭的兩手拿起紙箋,輕輕吹了吹,小心翼翼,狀似唯恐吹破了。

    郭芙有些戀戀不捨地自拿起的畫上收回目光,明亮的雙眸越發明亮,看向丈夫的眼神中帶著濃得化不開的情意。

    雖從小玉她們嘴中知曉,丈夫琴棋書畫、星遁占卜,無一不絕,她們所有技藝,皆是師承公子爺,郭芙並未放在心上,蓋因從未見過他顯露,今日得見,方知丈夫的才學竟是這般驚世絕艷!

    觀此海圖,其實之宏奇,實令人歎為觀止,以畫觀人,便能看出其胸懷只偉岸,實是世間難有的偉丈夫也!只是他寄神奇於平凡,藏玉珠與泥沙,尋常人等卻無福一觀了。

    胸中的柔情蜜意如此時桃花島外的海水,洶湧中上漲,幾乎難以遏制,如非孫子明在此,她早就撲到了丈夫的懷裡。

    「哦,對了,……送那些好東西給你那程陸兩位師叔時,注意手法,要讓她們無意中撿到,感覺那是老天恩賜的!」蕭月生端上白瓷茶盞,一邊揭開盞蓋,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

    孫子明卻是知曉,師父越是漫不經心,表示越是關心,越是重要,越不能輕忽,忙躬身答道:「是,師父,徒兒記下了!」

    「那你去吧……」蕭月生擺了擺手。

    孫子明躬身施禮,再向郭芙施了一禮,將墨跡已干的紙箋收入懷中,步子輕盈地往外走去。

    「哦,等等!」蕭月生忽然叫住了正要邁步掀開青布簾的孫子明。

    他手中忽然出現了一個木質圓盤,盤上四隻銀碟兩隻銀碗燦染生光,頓然令紅通通的屋內明亮了幾分。

    銀碟銀碗比茶盞大不了多少,所刻花紋精美,宛如精緻的藝術品,而裡面所盛之物、,方是真正的藝術品。

    水晶蹄、玉面狸、清蒸鱸魚、玲瓏雞。兩碗湯一碗雪參銀耳,一碗鱸魚粉丸,仍是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他的芥子空間並無時間流逝,故自裡面拿出來的飯菜如同放進去時一般模樣。

    剛轉過身來的孫子明陡然怒睜雙眼,如同牛眼大睜。精芒閃閃,勝過那些銀具。

    接著毫無形象地聳了聳鼻子,被香氣刺激得用力嚥了嚥口水,發出咕嘟的大響。

    「師父,這是……這是鳳師娘的手藝呀!」孫子明眼睛緊緊盯著精緻銀碗銀碟中的諸色美食,邊嚥著口水邊吞吞吐吐的說道。

    「你的狗鼻子倒是好使!……喏,拿著,把這些吃了再走不遲!」蕭月生笑罵一聲。

    孫子明一步跨至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木盤。臉上如百花齊放,笑容盛開:「多謝師父!……還是師父心疼徒兒!」

    「廢話少說,快些吃了,趕緊滾蛋,天色可不等人!」蕭月生笑著擺了擺手。

    「遵命!」孫子明將木盤小心翼翼的放到窗前的書案上。拿起木盤上的象牙筷,轉身順便問了蕭月生一聲:「師父不一塊吃麼?」

    「不用,待會兒我跟你師娘一塊兒吃,要酒麼?」

    「……恩,……最好不過!多謝師父!」孫子明用力嚥下口中之物,歡顏笑道。

    於是碧蕪酒一壺緩緩飄至他手上。

    一時間,屋內香氣四溢,唯余咀嚼之聲,郭芙流了幾下口水。看到孫子明風捲殘雲、狼吞虎嚥的吃法,心中大覺不忍,那一碟碟的佳餚這般被吃入肚中,實在如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呀!

    在師父師娘面前。孫子明總感覺自己還是當初的莽撞少年,那個當馬車伕的少年,不必講什麼風度與臉面。

    孫子明拍拍屁股走後,郭芙接過蕭月生遞過來的兩顆夜明珠,一屋放了一顆,便出去尋找程英與陸無雙表姐妹回來。

    接下來的事情可想而知,程英確如郭芙所料,並未怒顏相向,只是冷冷淡淡,對蕭月生不理不睬,縱是再遲鈍之人也能看出她正在生氣,並且很是生氣。

    陸無雙雖然生氣,但又不好意思講明,有火發不出,潑辣難施,所以便怒氣沖沖的用眼睛瞪他,只是蕭月生的臉皮厚度,對目光之箭自然免疫,笑呵呵的看了她幾眼,很快便將她安撫下來。

    往後的兩日,程英與蕭月生的冷戰一直持續,雖有郭芙與陸無雙在一旁幫襯相勸,仍無濟於事。

    兩人與郭芙在海邊沙灘撿貝殼時,竟在沙子中發現了一串珍珠項鏈,每個珍珠都有小拇指大小,極是均勻,光澤銀白,極是耀眼。

    三個人一推斷,覺得是漲潮時,自海裡衝過來的,說不定不遠處的海底,有什麼寶藏呢。

    再找找,於是,又在不遠處找到了一隻玉珮,雖沒有蕭月生手中把玩的玉珮那般純淨與精美,卻也是價值不俗。

    後來又找到了一枚扳指,碧玉製成,上面刻著玫瑰花的圖案,又古樸,又美觀,陸無雙看得愛不釋手,順手套在了表姐的手指上,咯咯笑個不停,指著表姐笑道:「聽小月說觀瀾山莊的莊主夫人們,每人都有一枚玉扳指喲!」

    程英一聽,微一思忖間,便已明白,大是嗔怒,開始追打表妹,兩人在海灘上鬧得不亦樂乎。

    陸無雙開始慫恿表姐,做一幅水靠,要潛到下面,去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麼寶藏。

    只是程英對這些看得很淡,沒有什麼興趣,而陸無雙也只是貪圖好玩,對寶藏一類,也無太大興趣,只是新鮮好玩罷了。

    她們住在桃花島,衣食自給自足,根本不必再有什麼巨財,否則憑她的武功,來個殺富濟貧即可,當然她即是貧,對於詞類事,她做起來可沒甚顧忌。

    古語有云::窮讀書,福學武,一層含義是沒錢別想練武,另一層便是說練了武,便沒甚窮人,當然那些莊稼把勢算不得習武之人了。

    看到兩人偃旗息鼓,在一旁微笑觀望的郭芙方大舒了口氣,對於這些珠寶,她自是知曉乃是子明故意扔在這裡的。

    如果真地令她們去鑽海底,那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雖然在郭芙與陸無雙跟前,程英仍舊有說有笑,與平常無異,但一見到蕭月生,便宛如變了一個人,以冷若冰霜形容之毫不為過。

    過了幾日,蕭月生將完顏萍諸女都帶到了桃花島上,一時間,整個桃花島鶯鶯燕燕,咯咯的笑聲不斷,充滿了勃勃的生氣。程英與諸女仍舊是有說有笑,對她們的勸說也並未多說,只是面對蕭月生時,便又變得冷冷淡淡,看他的目光,帶著淡漠,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兩人之間的溫度,像那即將結冰還未結冰的冷水,令蕭月生大感無計可施,對於程英,他可不敢如同對謝曉蘭一般,謝曉蘭對自己近十年的深情,愛自己已入骨髓,程英可不同。

    半個月的時間在他嚴重,僅是一剎那而已,轉瞬而逝,還沒有結束與程英的冷戰,便得回臨安繼續扮演王子虛。

    行在臨安,瑞王府,晨曦微露。

    今天剛起床,在吃飯的功夫,內侍的侍衛劉正德便發覺整個侍衛班氣氛凝重嚴肅,各個袍澤皆是換了一身新裝,衣衫整齊,似有大事發生。

    「呵呵,大伙這是幹嘛?衣冠整齊的,個個都要做新郎倌呀?」相貌俊偉的劉正德看著大圓桌旁幾位目露精光的彪悍年輕人,大聲吆喝道,他們此時正端著銀碗在吃飯。

    劉正德字致遠,臨安人氏,是臨安名門望族劉家之人,其祖曾在太祖帳下效力,司貼身侍衛之職,後大宋開國,受太祖御賜皇家武功秘籍一卷,留有鐵律,劉家每代必擇一人習得秘籍上的武學,武功修成之日,便自動進入大內。

    劉正德生得儀表俊偉,玉樹臨風,其體質陽亢,正符家傳武學曜日決所需,於是順理成章成為這一代劉姓內侍衛。

    而屋中之人,也大多與他景況相同,他們年紀雖輕,一身武學卻驚世駭俗,絕非江湖武林中人所能揣測。

    年紀輕輕,便有絕俗的武功,自是難免生出幾分優越感與幾分自傲,但畢竟大夥兒都是年輕人,且身居之職幾乎是終身制,如無意外,並無遷黜之變,只是所得賞賜多少罷了,彼此之間,並無利害關係,所以彼此間,倒極像是軍營裡的兄弟。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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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5:03

第一部 神雕 第146章 出關

    「致遠兄,你快去換身衣服吧,今天可是大日子!」一位身形單薄的精瘦青年停下銀箸,小眼帶笑,帶著幾分雅氣。

    「哦?什麼日子這般隆重?難不成官家要過來?」劉正德邊往桌邊走邊問,來到桌前,急急拿起了面前的銀碗銀箸,他昨晚上半夜輪值,如今飢腸轆轆,見到銀碗中的白米飯,更感飢餓,恨不能將碗都吞下去,對於什麼日子隆重,根本無心理會。

    「呵呵,那倒不是,……不過,我們的苦日子就要過去了,致遠,過了今天,這裡便沒有我們大夥兒的事了,……你說是不是重要日子?!」

    劉正德對面的高壯男子呵呵笑道,聲音雖不大,卻隱隱帶著震人魂魄的力量,令人心跳加速,他膚色古銅,渾身肌肉虯勁,身體寬厚,一身寬鬆的錦衣不但不能遮掩,反而柔中襯剛,綠葉扶紅花,更能見其堅硬如剛的身形。

    「你是說,那位今天要出關?」劉正德俊逸的臉自銀碗上抬起,薄厚合適的嘴邊沾著一粒米飯,神情興奮,目光炯炯如燃燒,灼人雙眼,表明其曜日訣已達極高境界。

    「正是,劉大人剛剛過來告知。」劉正德左邊的一位濃眉大眼的青年回答,精芒隱隱流轉,神態間極是沉凝持重,對劉正德灼人的目光似是並無感覺,邊說邊伸出右手,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嘴角。

    「這麼說,過了今天,我們便能交差了?呵呵……哈哈……」劉正德會意的伸手抹了一下嘴角,將飯粒抹去,自袖中拿出月白絲帕。擦了擦手,望著左首的端穩男子周書遠,不由呵呵笑了起來,越笑聲音越大,這個消息顯然令他大快。

    「致遠兄,今晚我們大伙去豐樂樓好好慶祝一番,你可不許不來!」

    右首的那位精瘦青年也呵呵笑道,他叫許歸箭,是四人中年紀最輕之人,天賦異稟,身輕如羽,輕功之絕,歎為觀止,不過,這裡的四人個個都是天賦異稟,否則也無資格習練家傳絕學。

    「是該慶祝慶祝,唉——!苦海終有崖呀!可惜不能喝酒,否則真想浮一大白!」

    劉正德放下銀碗銀箸,仰天長歎,感慨不已,這般苦差使,他們可從沒做過,這次被派至瑞王府,還只是隨同王府侍衛一起,保護一個院子,確實是前所未有。

    「不錯,苦日子終於休矣,致遠兄,那人到底是何人?!竟勞動我們與兩位供奉前來,管家的護衛也不過如此了!」那單薄的年輕人眉眼帶笑,透著喜悅,隨口問起了深藏於心底的疑問。

    「呵呵,不知,呵呵……鄙人不知!」劉正德一怔,呵呵一笑,又拿起銀箸銀碗,接著吃飯。

    「兩頓豐樂樓!」

    如同戰鼓般的聲音響起,彷彿咬牙切齒的發出,說話之人乃劉正德正對面的古銅色大漢,相貌極是威武,鼻直口闊,一看便知是直爽之人。

    此人名叫孫博孤鴻,出身與劉正德如出一轍,一身橫練功夫登峰造極,已達由外及內之境,聲音中透著爆炸般的隱力。

    「呵呵……」劉正德俊逸過人的臉龐帶著微笑,極是篤定,彷彿沒有聽到。

    「好,你狠!四次!」傅孤鴻咯咯咬牙的聲音別人都能聽得到,他本是威武的面龐此時變得猙獰萬分,目光如同冒火一般瞪著笑瞇瞇的劉正德,彷彿一言不和,便要拳頭相向。

    劉正德嘻嘻一笑,將已空空的銀碗放下,拿出絲帕,輕拭了拭嘴,頗有幾分優雅之氣,見到傅孤鴻瞪來的目光溫度差不多了,方才緩緩沉吟道:「好吧好吧,其實小弟也不太清楚,只是聽人說,蓮柔郡主的病已經被治好了,好像便是那人出的手……再詳細的情形,我可真不知道了!」

    「怪不得——,怪不得有這般大的派頭!」傅孤鴻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雖看似莽直,卻並非傻瓜,這屋裡的四人個個都是聰明絕頂的人物,只是各有皮相,不著於外罷了。

    對於蓮柔郡主,他們身為大宋最上層中人,自是知曉,且還在宮內見過她,其柔弱而嫻靜的風姿,極是令他們尊敬,無一絲褻瀆之念,而宮內聖人與官家對她的寵愛,亦非是秘密,他治好了蓮柔郡主的病,得到這般待遇,便有些順理成章了。

    天妒紅顏,在蓮柔郡主身上體現無疑,這般完美的女子,竟已病入膏肓,無藥可醫,著實令人心碎,聽到她的病竟然好了,他們自然大覺欣喜,本是一腔怒氣,渙然消散。

    「不過那人端的不凡,小弟即使靠近院落,也無法感覺到裡面的情形,彷彿裡面並有人一般!」劉正德臉色沉凝的搖了搖頭,一改開始的嘻笑之態,將並不想說不出口的話說了出來,「唉,看他的模樣,並不會武功,為何竟是這般古怪?」

    「不錯,確實古怪得很,我曾不信邪的暗中靠近那座小院,但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極似是與高手對掌,便往前硬跨了兩步,便再也無法向前,實在詭異!…… 到底是怎麼回事?」對面的傅孤鴻也點頭附和,左手托著右肘,右手撫摸著自己粗短的鬍鬚,若有所思狀,與他莽直的外貌極不相符。

    「好了好了,不應大夥兒知道就別亂打聽,沒甚好處!……致遠,快去換衣裳,整得莊重點兒,別讓人小瞧了咱們!」老成持重的周書遠擺了擺手,打斷了他們的討論,他氣度端穩,行事周密細緻,隱隱是四人中的首領。

    「好罷,不說他了,反正過了今天便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你們等等我,馬上便好!」劉正德推開銀碗,長身玉立,匆匆往外走,去自己屋子換衣裳,他們馬上便要換值。

    四人甫一踏入小院,便見到院中有數人在此站立,靜靜無聲,卻正是此府的主人一家子,還有一位更重要的大人物,竟是宮裡的葉青蝶大人,實在令他們吃驚。

    這位葉青蝶大人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先不說其後省都知之職,便是領御藥院,就是官家心腹中的心腹,是最官家最忠心最可靠之人。

    瑞王爺、瑞王大妃、蓮柔郡主、蓮靜郡主、柳先生,還有王爺的總管隨侍在側。

    瑞王爺一身紫袍,神色莊重肅穆,如同出席祭祀大典,瑞王大妃一身月白宮裝,站在丈夫身側,彷彿一株含羞草。

    而今他們激動的蓮柔與蓮靜郡主,則站於王爺與王妃身後,俱著淡黃羅衫,長裙曳地,如兩朵蓮花般亭亭玉立,不住打量著在淡淡薄霧籠罩的小院。

    葉青蝶站於瑞王爺一家之後,見到四人過來拜見,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喜怒,只是雙目微瞇,雪白修長的手一擺,示意他們在一旁侍衛,小心行事。

    此命令正中劉正德他們的下懷,他們心中也是好奇的不得了,一直想看看那個人的真是容貌,而本應被他們換下去休息的同班侍衛並未離去,這座不大的小院外圍可謂固若金湯。

    「姐。你還是回去,等子虛先生出來,再招呼你,好不好?」聲音清脆嬌嫩,說話之人,是兩手挽著姐姐胳膊的蓮靜郡主,她聲音雖輕,但此時小院內極是安靜,瑞王爺夫婦靠得近,其餘侍衛武功卓絕,都聽得一清二楚。

    「不必,子虛先生因救我而要閉關,他出關,我自是要等候,怎麼能因為怕累而偷懶?!……妹妹也不必再勸我了!」柔和的聲音像一陣春風般輕拂眾人的心田,因為聲音極輕,更令人感覺溫柔,蓮柔郡主的話一出口,便將劉正德諸人迷得暈三倒四。

    「既是柔兒如此誠心,小靜也不必再勸了,柳先生以為如何?」

    瑞王爺撫著長髯,聲音亦是放得極輕,蓮柔的身體日漸強健,如今已與常人無異,令他心中對子虛先生感激的無以復加,雖覺蓮柔這般站著等極是辛苦,心中不忍,卻也只能硬下心腸。

    「王爺寬心,柔郡主體質早非往昔,站上半天無妨。」一身月白長衫、彷彿男子裝扮的柳先生面容淡漠,聲音如同幽谷深泉,清冷得很。

    瑞王爺撫髯微微頜首,看了一眼身側嬌嬌怯怯、嫻靜如水的王妃,他倒是更擔心自己的王妃一些,她的體質如今可大不如小柔了,雖說這幾日一直心情愉悅,胃口大開,卻仍是孱弱得很,這次子虛先生出關,定是求他幫忙,看能否令王妃的身子強健一些。

    王妃雖已是三十許人,仍是帶著少女的羞澀,見到丈夫這般望著自己,忙嗔怒的白了他一眼,如雪錦般的面龐升起兩團嫣紅。

    好在兩人是站於最前端,並無人看到他們二人的異狀。

    直到太陽高照,已過了早膳時間,小院依舊悄無聲息,毫無異狀,此時他們站著等候了一個時辰。

    蓮柔郡主這幾日確實體質日進千里,此時並未覺得太累,況且還有妹妹蓮靜攙扶著,省卻不少氣力。

    只是王妃卻已有些不勝,面色蒼白,搖搖欲墜,若非有柳先生在身旁攙扶,怕是早已倒了下去。

    一襲月白長衫的柳先生不惜損耗內力,令真氣緩緩在王妃身體內遊走,化解她的倦意,只是她的體質畢竟太差,經脈狹窄,真氣在其體內遊走,如蝸牛爬行,柳先生她又不敢強行催動真氣,害怕損傷她弱纖的經脈,所以真氣的效果並不大。

    就當柳先生欲要強行挽著王妃離開時,蓮靜郡主嬌脆柔嫩的聲音忽然響起:「呀,動了!霧動了!」

    站在葉青蝶身後的劉正德四人忙抬眼看去,見到蓮靜郡主正伸手指著前方,容光若雪的面龐帶著興奮,似正閃著亮光一般。

    他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果然,籠罩在小院周圍的薄霧此時正在翻湧,比原來更要濃郁幾分,彷彿本是清澈的池塘忽然被攪混,本是清澈的池水變得渾濁。

    本是有些焉焉欲睡的王妃忙一直身,睜開了明亮的雙眸,看著翻湧的霧氣,心中大舒了口氣,感覺自己是從黃泉路上走了一遭。

    此時陽光明媚,太陽已升至半空,瑞王爺諸人都沐浴著陽光,瞇著眼睛看著偏東方向的小院,在陽光之下,霧氣依舊存在,實令人感覺幾分異常。

    霧氣越來越濃,小院在眾人的眼中已無法看清其輪廓,其翻湧之狀,如同波濤洶湧的海水,數道暗流在其中湧動不止。

    驀然間,一道人影出現在大霧之前,一身玄青色長衫,神情冷漠的王子虛出現在眾人眼前。

    「子虛先生!」瑞王爺大踏步迎了上去,兩手相拱,雖然仍舊有幾分皇家宗室的矜持氣度,眉宇間原本的愁苦已被熱情所代替,聲音中也透著熱情。

    「王爺!」蕭月生緩緩的抱拳,神情淡然,目光乍然間如閃電劃過眾人的心空,每人皆感覺自己被雷電擊了一下,渾身一麻。

    瑞王爺不由自主的略一停頓,好在他修養極深,並未太過變色,對走到近前的蕭月生笑呵呵的道:「子虛先生精氣完足,實在可喜可賀!」

    蕭月生淡淡一笑,眉宇間的冷漠依舊,掃了清冷的柳先生一眼,像裊裊娜娜走過來的王妃拱了拱手,再轉向瑞王爺道:「有勞王爺掛念,山人惶恐!」

    「小女子蓮柔拜見子虛先生!」蓮柔郡主隨在母妃身後,此時見到蕭月生與父母見過禮,方盈盈拜倒,做了一個深襝衽。

    對於這個性子溫柔的苦命郡主,蕭月生心中總有幾分憐惜,冷漠如冰的眉宇鬆動了幾分,輕輕歎息一聲,擺了擺手:「起來吧。」

    在一旁冷眼觀瞧的葉青蝶不由皺了一下眉,總覺這個王子虛氣質中透著高華,無形中令人懾服,他這般隨意對待一個郡主,竟給人一種理所當然之感,便是當今官家也無這般威勢。

    蓮柔郡主並未如人所預料那般謝過救命之恩,她心思玲瓏,深知大恩不言謝之境,對於他的救命之恩,說這些辭話,反而有種褻瀆了這份恩情之感。

    蕭月生的目光自蓮柔與蓮靜郡主身上移開,緩緩注視著在她們身後恭立的葉青蝶五人,然後望向身旁的瑞王爺,以示詢問。

    「呵呵,來來,容孤介紹,……這位是葉青蝶,皇兄身邊的人,代替皇兄前來感謝子虛先生。」瑞王爺呵呵一笑,抬手指了指葉青蝶。

    蕭月生並未多說,只是沖葉青蝶輕輕的點了點頭,掃了一眼有些困頓的王妃,對瑞王爺說道:「王爺,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坐下說話吧。」

    「噢,對對,子虛先生請——!」瑞王爺彷彿恍然大悟,忙不迭的答應,有些歉意的望了一眼王妃,便伸臂延請蕭月生前行。

    他剛才對王子虛對葉青蝶這般冷淡的態度頗是驚異,亦有幾分擔心,子虛先生此舉有些太不給官家臉面了,令人擔心。

    眾人進了王府的大廳,蕭月生被讓至尊座,他也未多做推辭,免得顯得矯情。

    「先生閉關,不知是否已恢復如初?」瑞王爺放下了茶盞,有些關切的問坐在對面的蕭月生。

    對周圍聚集的目光渾然不覺般,他從容自若的放下嘴邊的茶盞,淡淡一笑:「雖未恢復如初,卻也不礙事,……這些時日,卻是辛苦王爺府中的侍衛們了!」

    「先生可是太見外了!……能在鄙府閉關,孤高興的很,畢竟是因救小女而使先生受累,能稍盡綿力,本王可是求之不得!」瑞王爺忙擺了擺手,神情誠懇。

    蕭月生淡淡一笑,不知可否,微微啜了口茶茗,轉向了坐在自己下首不遠處、默不作聲的葉青蝶,無喜無怒的目光將其籠罩其中,約有幾息之後,方才令茶盞離唇,緩緩而道:「請葉大人轉達山人對陛下的謝意,多謝陛下掛心!」

    其托大之態令葉青蝶心中暗怒,卻又發作不出,葉青蝶只覺自己渾身發麻,便是一根手指也無法動彈,待他的話一說完,全身一鬆,冷汗忽的如泉湧般自毛孔湧了出來,眨眼間已將自己身後的衣服濕透。

    可怕若斯!葉青蝶心中感歎,收起了心中的不忿,卻仍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微微一笑:「小人自定轉達!」

    只是他渾身肌肉尚未恢復靈活,面部亦如是,其笑容便有些僵硬,否則以他的城府之深,定會顯得若無其事。

    他並未隨侍理宗擺駕右丞相府,是以並不曉得蕭月生已與理宗見過面,並在其面前顯露了一手神乎其神的醫術:起死回生。

    只是見到瑞王爺對這位子虛先生這般恭敬,方才自稱小人,否則蕭月生縱是再有本領,在葉青蝶眼中,亦是無足輕重,不值一提,縱是奇人異士,在皇家威儀面前,亦是如同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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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5:19

第一部 神雕 第147章 道士

    蕭月生點了點頭,目光中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深深望了葉青蝶一眼,令他不由一震,頓覺自己心府之外的層層盔甲彷彿輕紗一般,絲毫無法抵得住其目光的透射,自己所有的心思皆被洞悉無遺,再無秘密,不由冷汗涔涔。

    「王爺,山人已打擾多時,這番便要告辭!」見到葉青蝶低下了頭,不敢再抬頭與自己對視,蕭月生冷冷一笑,方轉過頭,放下茶盞,抱拳對瑞王爺說道。

    瑞王爺急忙出言挽留,說什麼也要留他在此進過早膳再回府。

    只是蕭月生卻是在桃花島上吃過早飯才過來的,自是不想再吃上一次,若是瑞王府的廚娘手藝精妙,遠超小鳳,他倒不介意享享口福,可惜世間廚藝超過小鳳者,他尚未遇到。

    蕭月生執意要走,瑞王爺挽留了一通,見他去意甚堅,便不再勉強,卻心中隱隱有些憂慮,因見子虛先生對待葉青蝶的神態太過冷淡預示著對待官家也是淡漠得很,雖說其高風亮節,對榮華富貴視若煙雲,令人欽佩,卻也後患不小。

    瑞王爺並未大加賞賜,宛如舊友一般率一家人將其送至府門口,依依惜別。

    這位瑞王爺也是絕頂聰明之人,通過短短時間的相處,已知這位子虛先生性子淡漠,卻並非無情,以情動之,便是最佳途徑。

    蕭月生回到他的王府之時,謝曉蘭與楊若男並未在府內,只有楊過與小龍女夫婦二人在後花園荷池上的小亭中練功。

    明媚的陽光之下,清澈的荷池水光粼粼,楊過正凌波而奔,長劍如霜,翩翩如踏無形之物。

    他忽然自空中飄落,荷花池上的如霜劍氣亦消散收斂,錦靴靴尖輕點荷花殘莖,飄然鑽至觀荷亭中,對驀然出現在小龍女身旁的蕭月生笑道:「大哥回來了!」

    「嗯,回來了,……今天倒反常得緊,二弟與弟妹這般安分,竟沒有出去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蕭月生悠然的倚在八角亭的朱紅欄杆上,任輕風掠過澄澈的池面,吹起自己的衣角,懶洋洋的瞥了楊過一眼,又掃了弟妹小龍女一眼。

    「這幾日外面太亂,龍兒不想出去,我也懶得動彈。」楊過露出一抹苦笑,將晶瑩剔透的君子劍遞給小龍女,摸了摸挺直的懸膽鼻,對大哥的略帶取笑的語氣無可奈何。

    小龍女今日卻一改往昔的月白長衫,換了一身淡黃羅衫,將如冰雪般的面龐映得皎皎無暇,輕風吹來,衣裾飄飄,不似紅塵中人。

    她白了正斜對自己的大伯一眼,玉手接過丈夫的君子劍,拿起石桌上的蒼綠劍鞘,將君子劍歸鞘,接著將石桌上一隻幽紫方形木盒打開,取出裡面裝著的茶壺與茶盞。

    泛著幽光的紫漆木盒自外面看似不小,有銀灰錦緞糊著的裡面卻不大,蓋因其木板極厚之故。

    外人看不出其中玄妙,其實這麼厚的木板,是由三張木板構成,有兩層夾層,用來保溫之用,卻也是觀瀾山莊獨有的東西。

    「大伯請用茶!」小龍女將茶盞倒滿,放在了石桌上,對懶懶倚著欄杆的蕭月生招呼了一聲。

    「外面怎麼個亂法?」蕭月生支起身子,邊坐到茶盞旁邊問,語氣也是慵懶得很,似是隨便問問,並不真的關心。

    「嘿嘿,大哥倒好,把人殺了,一走了之,整個行在卻亂成了一鍋粥,在天下腳下,這麼多南山幫首領無故失蹤,實有些駭人聽聞,聽說官家業已下詔,宣江南總捕趕赴臨安協助,誓破此案!」

    楊過亦隨蕭月生坐至石桌旁,接過小龍女遞至面前的青瓷茶盞,嘴中的話,卻也帶著幾分埋怨與幸災樂禍。

    「江南總捕?……呵呵,有意思!」蕭月生不由一怔,旋爾失笑,拿起了茶盞。

    「江南總捕是咱們山莊的人,只是這次若不能破案,怕是難逃責罰呀!」楊過似笑非笑是表情與蕭月生極是相像,也帶著一股莫名的邪氣。

    蕭月生掀開茶蓋,輕吹了吹,熱氣騰騰中,微啜了口香茶,搖頭笑道:「李元陵這個江南總捕當得游刃有餘,經過官場歷練,可是滑頭多了,諒這點兒小事難不住他!」

    楊過輕輕搖了搖頭,也拿起桌上的青瓷茶盞,熱氣裊裊中,俊逸的臉上露出凝重之色,緩緩說道:「以小弟看來則不然,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這件大案是整個行在皆緊盯不放,眼睛不眨,由不得他耍手腕,弄虛作假的手段根本就不足恃,……這次,李元陵這個江南總捕怕是要當到頭了!」

    說罷,還大是感歎的搖了搖頭,似是滿懷同情之意,眼角卻帶了幾分笑意。

    「放心罷!這件本就做的天衣無縫,哪有什麼人能查出真相?!……對了,南山幫一倒,跳樑小丑紛紛跳出來了吧?」蕭月生臉上微笑不變,並未放在心上。

    「嗯,南山幫看似不上不下,幫內並沒有什麼高手,彷彿是個高手都能隨手滅了他們,沒想到卻是根深葉茂,它一倒下,各個被壓著的小幫小派彷彿田里的雜草一般冒了出來,個個急不可待的模樣,還真嚇人一大跳!」

    楊過放下茶盞點了點頭,將石桌上的君子劍繫在腰間,一邊低頭繫著絲滌,口中不停。

    他的武功已是武林絕頂,自是對南山幫不甚看重,感覺出手便能將其滅去,卻不曾細想,天下間如他這般高手又有寥寥幾人?且大多年老歸隱,壯年者郭靖夫婦忙於軍務,無暇參與武林中事,李莫愁師徒也已歸隱,南楓葉北清微又差了幾籌,天下高手者,唯有他們夫婦在武林中飄蕩,笑傲群雄。

    「唉——!又是一番龍爭虎鬥,不過,……呵呵,卻也是一個好機會!」

    蕭月生感歎乍停,忽然又笑了起來,頗是無常,令楊過看得莫名其妙,但他卻並不去相問,只是當做沒有聽到,自得的將青瓷茶盞端至嘴邊,與身側坐著的小龍女相視一笑。

    小龍女也是微抿嘴,強忍笑意,清澈空靈的雙眸帶著笑意,自己的過兒也是古靈精怪呢,知道一開口相問,定會被他大哥吊一番胃口。

    不過小龍女還是起身,帶著盈盈笑意看了蕭月生一眼,玉手執茶壺,將蕭月生的茶盞續上茶水,香氣四溢,隨即被輕風飄散。

    蕭月生瞇著眼睛笑了笑,對小龍女的知禮頗是讚賞,終於沒有白白尋她的不是,起碼在自己面前,小龍女頗是知書達理,不過對於外人,她還是愛理不理的淡漠。

    他對茶水的溫度不為異,輕輕啜了一口,手指依次按著石桌,迎著風站了起來,拍了幾下微微有些褪色的紫紅欄杆,緩緩說道:「其實臨安城臥虎藏龍,為何小小的南山幫能夠獨大?不過各方勢力妥協的結果罷了!」

    輕風自池面上掠過,帶著幾分濕氣,拂在他臉上有些涼意,他轉過頭來,看著靜靜聽他說話、若有所思的二弟,聲音頗有幾分激昂:「……如今湧出來的小幫小派,強過南山幫的為數不少,呵呵,等著瞧吧,會越來越熱鬧的!」

    他又坐了下來,端起茶盞,啜了口熱氣騰騰的茶茗,潤了潤喉嚨,舒了口氣,聲音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山莊的紙牌二弟你們也玩過,也知道洗牌,……如今的情形,便是這些幫派勢力的重新洗牌,直至出現另一個南山幫為止,……呵呵,咱們山莊在臨安也握有幾個小幫派,二弟是聰明人,該能猜到大哥的心思吧?」

    楊過靜靜聽著大哥的鼓動,揚了揚修長的劍眉,微笑道:「大哥靜極思動,也想摻上一腳了?」

    「呵呵,為何不呢?!」蕭月生又恢復了懶洋洋的神態,與剛才意氣風發的模樣判若兩人。

    楊過看了看大哥,半晌方才呵呵一笑:「大哥可不像有雄心壯志之人吶!龍兒你覺得呢?」

    坐在楊過身邊的小龍女抿著嘴,容光若雪的臉上似笑未笑,輕輕點了點頭,同意丈夫的看法。

    「我倒是沒甚雄心壯志,可也不想別人如我一般安逸,那些小子們學了一身本領,難道白白荒廢?……還是找些事讓他們玩玩吧!」蕭月生把玩著茶水已盡的茶盞,漫不經心。

    「這倒也是,山莊那些小的們一身本來遠超同儕,白白荒廢確實可惜。」楊過點點頭,對大哥頗是理解。

    「唉,由得他們去折騰,我跟你嫂子她們要到桃花島定居,從此以後,紅塵中的紛紛擾擾,便與我們無關,他們愛怎麼折騰是他們的事了,我才懶得管!」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是不勝其煩,只是楊過卻知道,大哥根本也沒管過,都是幾位嫂嫂在出力氣,有什麼事情,她們先商量好了,再對大哥一說,大哥若同意便執行,不同意她們便修改,他過得最悠閒不過。

    小龍女盈盈起身,素手執壺,為兩人續茶。

    「小弟倒有些擔心,若大哥撒手不管,這些小傢伙們可能鬧得天下大亂,他們個個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沒有人管著,沒有人束縛,大哥應該知道後果!」楊過端著茶盞,拿開盞蓋,讓妻子續茶更容易一些,他說話的語氣有些低沉,透著擔心。

    蕭月生洒然一笑,手中驀然出現一張玄紫的棋盤,兩尺見方,其上白線縱橫,筆直若天成。

    將玄紫棋盤放於桌上,手中又出現了兩隻深紫檀木圓盒,約有兩隻巴掌大小,盒身上雕蘭花修竹,雖是寥寥幾筆,卻頗傳神。

    蕭月生輕輕一推檀木圓盒,笑道:「二弟,我們殺上一盤!看看你的棋力有沒有長進!」

    「好極!……去年我可是專門去拜訪過高人,大哥既然送上門來,可別怨小弟心狠,定要殺得你討饒不可!」

    楊過也是興致大生,伸手按住自桌面滑過來的紫檀木盒,斜睨蕭月生一眼,做不屑一顧狀。

    「求之不得!……以前大哥我可總是手下留情,這次到要看看我們誰先討饒!」蕭月生笑道,揭開了盒蓋,盒中一片雪白,溫潤晶瑩的白玉棋子極是精緻圓滑。

    楊過亦揭開盒蓋,取出幽然生光的黑棋,兩人便在這八角亭上,迎著荷花池上的輕風,開始走棋廝殺,一旁小龍女靜靜觀棋,淡黃衣裾飄蕩,絕麗脫俗,其景如畫如詩,若有詩人在此,定會思如泉湧,按捺不住賦詩幾首了。

    棋走至一半,楊過舊事重提,拈著幽幽而透著剔透的黑玉棋子,漫聲問道:「大哥真的對那些門人不管不顧了?」

    「嗯。」蕭月生一手拈著雪白棋子,另一手撫著黑亮的八字長胡,眼睛仍盯在棋盤之中,說著,重重按下了手上棋子,頗有些得意的一笑,抬起頭來。

    「不妥!」楊過搖了搖頭,眼睛亦開始盯著棋盤,修長俊眉微皺,似在苦苦思索,嘴中仍說道:「這些傢伙個個都了不得,大哥你若不管著,就不怕他們攪得天翻地覆?!」

    「哼哼,天翻地覆又能如何?現在的世道,不鬧個天翻地覆,哪有什麼活路?!待他們翅膀硬了,便讓他們拿蒙古人開練,至於以後,……山人自有安排!」蕭月生端起茶盞,頗為悠閒的品了品,看二弟皺眉苦思,不由的嘴角帶笑,歡快不已。

    兩人你來我往,下了三盤,楊過雖是棋藝頗有些長進,卻仍敵不過大哥,卻總是在似勝非勝間徘徊,弄得他心中七上八下,欲罷不能,非要殺得大哥心服不可。

    「王子虛先生可在?」綿綿泊泊的聲音自四面八方傳入亭內,將正在聚精會神於棋盤之上的三人驚醒。

    楊過與小龍女對視一眼,說話之人的功力足以令人心驚,除了觀瀾山莊諸人,他們從未遇到過這般高手。

    「在呢,……進來坐吧!」蕭月生的目光緩緩自棋上移開,這盤棋讓二弟佔了一點兒小小的上風,不過相信自己定能扳回來,對於響在耳邊的問話,便心不在焉的招呼了一聲,聲音懶洋洋的,有些漫不經心,功力高低在他眼中並無兩樣。

    「有擾了——!」平靜醇綿的聲音悠悠響起,自假山小徑中忽然閃現兩道身影。

    此二人皆一身道袍,隨風飄動,身材適中,不胖不瘦,行走間,身形瀟灑如風,身在假山竹林間,毫不覺突兀,彷彿與自然融為一體,說不出的溫煦,與蕭月生的氣質頗為相近。

    蕭月生的目光緩緩抬起,撫著八字鬍,呵呵一笑:「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是什麼風把你們兩位吹來了?」

    聲音中透著親熱與喜悅,令楊過夫婦不由大訝,沒想到這兩人竟是大師認識之人,武林中卻未曾見過這般高手。

    青影閃動,眨眼間,兩人竟由近十丈遠處瞬間來至亭內。

    「果然是你!……呵呵……哈哈……!」長笑聲由低至高,越來越響,到了後來,竟如天際之雷鳴,滾滾而至,楊過竟有些心魄搖蕩,須要全力運轉功力抵禦,此時的二人,早已不復原來的瀟灑溫煦,反而姿態狂放,豪氣干雲,氣質變化之快,令人乍舌。

    楊過忙著用功抵禦,抬頭看去,是兩人中那位面膛方正,紫氣隱隱的道長正在狂聲大笑,面上表情卻是喜不自勝,彷彿遇到驚喜之事。

    另一位長髯飄拂,臉型消瘦之人,透著出塵的逸氣,只是看著大哥撫髯微笑,目光中亦透著喜悅。

    蕭月生亦站起身來,與兩人相視,呵呵一笑,右手一伸,示意延請二人入座。

    楊過與小龍女早已站起身來,如今他早已非原來的佻脫少年,一舉一動,頗合法度,與自己大哥的散漫無禮迥然有異。

    「呵呵,二弟,弟妹,這兩個老道,左邊這位是楊真人,右邊這位是張天師。」蕭月生倒未忘記對楊過與小龍女介紹,一一指了指已變成微笑的兩位道士,開口鄭重介紹。

    楊過與小龍女一一見禮,他們夫婦聽到大哥介紹時的神情,便知曉這兩位道長不是平常人。

    蕭月生又指了指楊過,撫著八字鬍,頗帶得意的神色,對兩位道士笑道:「這兩位神仙眷侶是我的結拜兄弟和弟妹,楊過與小龍女的名字你們應該聽過吧?……就是他們了!」

    「神雕俠侶?!久仰大名!」臉型方正、容貌威嚴的張天師一稽首,呵呵一笑,雖說久仰,臉上卻並未有什麼波動,楊過絕頂聰明,一看即知自己的名氣並未放在人家眼中。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神雕俠侶是蕭老弟的結義兄弟,算的上是武林秘聞了,呵呵,……貧道有一徒孫曾受過楊少俠的救命之恩,竟於此處得見,幸甚幸甚!」你臉形消瘦,氣度如春風的楊真人稽首一禮,毫無張天師的倨傲。

    楊過救過的人數不勝數,他怎會記得清楚,再說施恩莫圖報,即使記得,也要裝作不記得。

    他忙拱手還禮,此人溫煦如春風,態度溫和,令楊過好感大生。

    「來來,坐吧,弟妹去重新上茶,……你們兩個老道能走到一塊兒,倒是罕見!」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三人坐下說話。

    「哼哼,我們二人能走至一處,還不是因為王子虛你!」張天師重重哼了兩聲,瞥了身旁的楊真人一眼,似是頗不情願。

    「你這張老道,跟我站一處,莫非埋沒了你不成?!」楊真人不由微笑著斥了他一句。

    隨即望向蕭月生,清矍的面龐溫潤如玉,此時帶著濃濃的笑意,問道:「觀瀾你又搞什麼鬼,怎麼弄出一個王子虛來?!……聽到官家跟我們講起這位子虛先生如何高明,竟能令人起死回生,呼雲喚雷,我便猜著八成是你!」

    「呵呵,沒什麼,只是我閒得無聊,便換個身份玩玩,……如何,有沒有趣?!」蕭月生摸了摸黑亮的八字鬍,臉上帶著不羈的笑意,有幾分玩童般的神情。

    張天師與楊真人皆搖頭,臉上帶著苦笑。

    「唉——!你這麼一玩,倒把本天師折騰的夠嗆,官家飛鷹傳書,急召我來臨安,可憐我那爐天心丹啊——!馬上便要到火候了,卻也只能停下來,你知道……你知道那是我已經煉了七十九天了,就差兩天,就差兩天便能出爐!……唉——!氣煞我了!!」

    張天師方正的面龐本是若有若無的紫氣驀得濃郁,紫氣如雲,又倏然消逝,大手一把將蕭月生面前的茶盞奪了過來,不管冷熱,送至嘴邊便長吸了一口,放下茶盞長出了口氣,似是將郁氣用水順了下去。

    「哦——?」蕭月生瞇了眼睛,笑得極是歡暢,似是高興得很,令張天師冷哼了一聲,大是不滿。

    「你那煉丹術,真讓人擔心,照我說,那天心丹沒煉成,說不定還是好事呢,……要不,我給你煉一爐吧?!」蕭月生看著張天師臉上的紫氣又有出現的兆頭,有些不忍。

    「好!一言為定,不許反悔!」張天師的話迅速響起,感覺蕭月生的話還未說完,他便已搶先說出口,聲音鏗鏘,如金石相擊,臉上的紫氣似有將其面部遮住之勢。

    「瞧瞧,觀瀾還未看清他是什麼樣的人吧?……忒也無恥!」張真人氣質溫煦宜人,嘴上缺如利刃,此時微笑不再,斜睨著眉宇間帶著笑意的張天師,大是不屑。

    張天師轉過臉去,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無視於他,只是拿起茶盞,大是愜意的輕啜了口香茗。

    「煉丹的材料天師可得自備!」蕭月生笑了笑,對二人的口角不以為意。

    見到楊過有些驚異的神情,他解釋道「他們龍虎山與閣皂山從來就不對付,不必理會!」

    此時楊過方隱隱猜得兩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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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5:35

第一部 神雕 第148章 四花

    其實楊過早就自大哥的介紹中開始猜測兩人的身份,一聽張天師之名,便猜得此人是龍虎山天師教的掌教真人。

    而楊真人楊過則並未聽過,真人之稱,亦是御封之名,尋常道士無資格以真人稱之。

    此時蕭月生說二人是龍虎山與閣皂山之人,兩人的身份自然昭然若揭,三山符箓來了其二,能驅使二人的,怕也只有當今天子了。

    此時二人已經不再鬥嘴,不說話的模樣,極具仙風道骨的氣質,若非楊過看過兩人剛才的神情,定會自內心生出肅然起敬之感,只是此時,這種肅敬感便有些勉強。

    張天舜與楊真人平日裡一派仙風道骨,超凡脫俗,是因其心中自傲,頗是寂寞,遇到了老朋友,便有些放浪形骸,不拘於物,這番真性情,平常人卻是無法見到。

    「天師,上次我去龍虎山,你為何將花園中那株九清化虛急急移走?莫不是怕我強奪去不成?嗯……這個……天心丹的煉製,我怕是沒有閒暇呀——!卻要對不住了!」

    蕭月生將棋上的白玉棋子一一收起,放回紫檀木圓盒中,眼睛斜睨了恢復了神仙面貌的張天師一眼,聲音拖得頗長,威脅之意便是正在裊裊娜娜走來、衣裾飄飄的小龍女都感受得到。

    張天師威嚴的臉龐面色一變,目光轉至清澈的荷花池上,重重乾咳了一聲:「咳……哪有的事!……咳咳,嗯,……是事有不巧,你來晚了一步,已經讓本天師送給別人了!」

    蕭月生一手仍拈著白玉棋子,停在半空,抬頭,臉上神情似笑非笑,看了面色自若的張天師幾眼,又低下頭去,繼續將白玉棋子收回檀木紫盒中,嘴角輕翹,似是漫不經心的緩緩而道:「我夫人聽聞你們龍虎山的茶花殊為奇異,便有心養來看看,而我卻令她失望掃興,唉……我心實是愧疚良多啊!」

    「天師觀內茶花無數,觀瀾你儘管挑選便是!」張天師聲音聽到別人稱讚龍虎山的茶花奇異,臉上便隱隱顯出笑意,口氣便頗是豪爽,與他的威嚴容貌倒有些相符。

    「呵呵,尋常花草,蕭某豈能放在眼中?!……我就想要你那株九清化虛,嘖嘖……聽這名字,便了不得呀!」

    蕭月生將僅餘的一枚白玉棋子拈入盒中,接過小龍女遞過來的茶盞,笑瞇瞇的望著臉色紫氣瑩瑩的張天師。

    「天心丹,……九清化虛……天心丹,……九清化虛……」張天師怒瞪了笑瞇瞇的蕭月生一眼,暗中沉吟不止,低聲念叨,心中大是掙扎,難以取捨,自歎修為太淺,不能超脫於物,不過想到蕭觀瀾那般天人神通,竟也是不脫於物,便有些心安理得。

    「前輩請喝茶!」小龍女的聲音如甘泉般清澈,如有清心靜神之妙,頓時將張天師自掙扎中驚醒,抬頭望了小龍女一眼,接過茶盞,不由一隻手撫髯笑道「|龍姑娘果然有天仙之姿,便是本座那些徒子徒孫們,對你們夫婦也是欽慕得很吶!……沒想到,龍姑娘竟有這般精深的道家內力!」

    小龍女將茶盞遞至楊真人手上,冰清玉潔的臉上彷彿帶著一絲微笑,聲音淡淡:「天師謬讚,小女子愧不敢當。」

    楊過的目光不由隨著師傅兼妻子的小龍女,他內心極是自傲,對別人的讚賞不屑一顧,但聽到別人誇自己的妻子,卻不由自主的身有榮焉,臉上神情不變,微翹的嘴角將心中的喜悅透露無遺,可見張天師這一記奉承威力無窮。

    「唉——!好罷,不就是一株九清化虛嘛?!給你了!」張天師放下白瓷茶盞,聲音絕決如同壯士斷腕。

    蕭月生臉上湧起了微笑,呵呵一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為了移那株九清化虛,你將方圓一丈的泥土全挖走,定是費了不少力氣吧?!……現在那株寶貝藏在哪兒?」

    張天師抬頭望天,不去看那張得意的笑臉,用力撫了撫長髯,臉上的紫氣隱了又顯,顯了又隱,半晌方才重重呼了口氣,緩緩道:「在我那大弟子府內,你自己去取——吧——!」

    最後兩個字,終是忍不住用了重音,聲音雖不高亢,卻令楊過心神震動,只有用內力抵抗。

    面容清矍,飄逸若仙的楊真人看的眉開眼笑,頜下清須微微抖動,他卻並未笑出聲來,修長瑩白的右手端著茶盞,不時顫動一下。

    「哦,是那個江浙大祭酒,他倒是頗有天師風範,得徒若此,天師也是好福氣啊!」蕭月生笑瞇瞇的輕啜了口茶,對張天師怒氣隱隱的神情彷彿視而不見。

    「我正在幫內子弄一個奇花圃,裡面已經種有不少奇花異草,天師若有暇,不妨常去觀賞觀賞,非是蕭某自誇,縱是你這株九清化虛,到了奇花圃中,也是平凡無奇!」

    蕭月生的聲音依舊不溫不火,張天師卻來了精神,轉過身來,目光投注於他身:「奇花圃?觀瀾倒是好大的手筆,裡面不知有何奇花異草?」

    「蘭花、菊花、雪蓮、梅花等等吧,不過大多都叫不上名字,不知道是何花何木,……蕭某遊玩時遇到,覺得好看,便移植過來,天師見多識廣,說不定能認得一些,不妨去山莊瞧瞧。」

    蕭月生擺了擺手,似是覺得口舌笨拙,無力表達。

    張天師目光漸漸明亮,他對花草極為偏愛,雖位於天師之尊,卻不喜俗事之憂,便寄情於花草,亦是悠閒之人。

    蕭月生曾去龍虎山偷瞧道家典藏,忍不住伸量了一番這一代天師的深淺,於是兩人不打不相識,十幾年來,往來密切,言語無忌。

    「好!既是如此,待這裡事畢,本座便去觀瀾山莊,倒要看看觀瀾你弄了些什麼奇花異草!」

    張天師雙目炯炯,顯然極是興奮,頗有些躍躍欲試之衝動,好在他修心的功夫深厚,很快便端起茶,利用微啜之機,平抑心緒的波動。

    「真人,這次你們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是官家請你們過來的吧?」

    蕭月生轉首望向一直隔岸觀火的楊真人,手肘支於石桌上,左手微晃著白瓷茶盞,任盞中半滿的香茗蕩漾不止,在欲濺未濺之間徘徊,茶香四溢,沁人心脾。

    閣皂山掌教楊真人清矍的臉上,微笑漸漸斂去,修長如玉的左手緩緩撫了撫頜下清須,看了看蕭月生,沉凝的慢慢點頭。

    「呵呵,他倒不笨!」蕭月生微微一笑,目光在晃蕩的茶水中飄動,看似漫不經心。

    此時懸於荷花池上的小亭內,原本的嬉笑怒罵的氣氛彷彿被輕風吹散,張天師與楊真人也無原來那般不拘行跡,坐姿變得端正,笑容一斂,臉上莊嚴肅穆,畢竟位高權重,這般的兩人,氣質便有些迫人,令人生敬生畏。

    楊過有些擔心,感覺事情怕是不輕,竟能令這般神仙人物閉口無語,沉斂笑容。

    蕭月生臉上仍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左手輕晃著茶盞,盞中冒出的熱氣已有些稀薄,香氣漸淡,任是多熱的茶水,也禁不得他這般晃動,無論多珍貴的茶葉,也非香氣無窮。

    一時間,眾人都不再說話,荷池邊樹林間的啾啾鳥鳴隨風吹來,荷池中不時如泉水擊石般的咚咚響,卻是池中有魚在跳躍,越發顯得亭內的安靜。

    於是眾人皆品茗。

    「沒想到哇,沒想到!」蕭月生懶懶的聲音忽然響起,令楊過與小龍女不由望了過去,卻見到蕭月生的笑容依舊懶洋洋,絲毫沒有緊張的模樣。

    「沒想到什麼,大哥?」楊過忙問。

    「二弟,你看看眼前這兩人,一個是天師,一個是真人,了不得吧?……可是他們還是會虛張聲勢,故弄玄虛!」蕭月生手中的茶盞不再晃動,反而以茶盞指了指正襟危坐、莊重肅穆的兩人,笑呵呵的對楊過感歎。

    靜了一靜,呵呵的笑聲響起:「……呵呵……,果然是蕭觀瀾,什麼都瞞你不過!」

    張天師原本威嚴的表情渙然冰釋,隱隱泛著紫氣的面龐浮上苦笑,隨之楊真人亦露出藹然的微笑。

    楊過這才方知竟是二人耍了一手空城計,縱是他自負聰明,卻不瞭解二人,也是白搭。

    見楊過忍不住搖頭苦笑,楊真人放下茶盞,撫鬚笑道:「本座二人本不想耍詐,只是老張不忿總在觀瀾面前吃蹩,想嚇嚇他,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了!」

    他見小龍女低眉垂臉,坐於楊過之旁,對諸人的言談笑語不聞不問,心中不由大是感歎,世間還真有這般淡漠的女子,不染一絲紅塵煙火,小龍女之名果然不虛。

    「呵呵,虧得燭明大師未在此處,否則他定會責你太過執著了!……說說罷,官家那裡有何念想?」蕭月生呵呵一笑,倒未再糾纏,終於問起正事。

    「唔……這次,怕是你這位子虛先生把官家給鎮住了,臨行前,囑咐了多次,定不能太過唐突,不能惹子虛先生生氣,我們兩個老道,只是探探虛實罷了!」張天師頗帶幾分調侃,撫鬚而笑。

    「我說觀瀾,這次,有些過了吧?!……聽官家說,你弄得動靜極大,整個行在都鬧得滿城風雨?」楊真人伸出茶盞,讓小龍女幫忙續上水,清亮若寒星的雙眼掃了一下蕭月生,似帶責備。

    「唉——沒辦法,我也未曾想到這般,只是為了救人,也顧不得了!」蕭月生長長歎息一聲,他撒起謊來,眼睛眨都不眨,足以亂真,兩人雖眼中仍帶疑色,卻又抓不住他的痛腳,只能姑且信之。

    「看官家的意思,怕是要招攬你進大內,你想怎麼辦?」楊真人一直微笑藹然的表情消失不見,撫著頜下清須,微蹙了蹙兩道雪白長眉,頗有疑慮。

    他心知蕭月生性子隨意,無拘無束,讓他進入大內,怕是受不得那份束縛,而若不答應,定會惹得天子震怒,說不得會遷怒觀瀾山莊,而一旦傷了觀瀾山莊之人,怕是天子的性命也是難保,當今世上,怕是無人能夠制得住蕭觀瀾,別人的性命,皆在他一念之間爾。

    此時他只恨世間絕色女子太少,不能令蕭月生看花了眼,又恨蕭月生不夠花心,若觀瀾山莊的女人再多幾個,能將他纏在溫柔堆中,最好不過。

    為此,近兩年,他專門收了兩個絕色女子為徒,惹得張老道與劉老道嘲笑了好幾回,他們實不知自己的苦心。

    自古以來,美人計便是無往而不利,當初三國朝代的第一武人呂布,縱橫無敵,不也是倒在了美人計下?

    而自己的門下難保有一日會不小心惹上觀瀾山莊,雖說有自己的情面,但多一道籬笆總有好處,再說他每多一位妻子,便多一層羈絆,天下幸甚!

    蕭月生對閣皂山楊真人的心思並未一無所知,只是他這般獨特的想法倒也有幾分妙趣,他看著有趣,這般妙人,自是值得交往。

    「這個嘛……倒還未想好,二位老道怎麼想?」蕭月生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鬍,沉吟了一番,抬頭問用力盯著自己的兩人。

    「進入大內規矩太多,觀瀾你是受不得的,但天子的面子還是要給的,不如每年抽出幾天住到大內,應該不錯吧?」張天師語速緩慢,極是鄭重,這是他與楊真人冥思苦想的方法,以蕭月生的性子,料定應該會答應下來。

    「這主意倒不錯!」蕭月生回答得興致盎然,並未再做刁難,令張天師與楊真人長舒了口氣,他溫潤的臉上泛出一絲笑意:「這麼說來,你們兩個老道是來做說客了!」

    張天師與楊真人呵呵一笑,撫鬚的模樣,一派仙風道骨。

    「說說,你們得了什麼好處?……見面分一半吧!」蕭月生終究還是積習難改,忍不住擠眉眨眼的捉弄兩位老友。

    二人再也難做出神仙模樣,不由苦笑。

    楊真人笑著搖頭:「他是天子,請我們做一回說客,哪能有什麼賞賜?!……聽說劉老道正在閉關修煉九天降神術,咱們一塊兒過去瞧瞧如何?」

    「呵呵,上次見到他時,這個老道便神氣得很,說如果練成了九天降神術,本座不堪一擊,也不知現在練沒練成……」張天師也配合著楊真人的禍水東引之法。

    他們口中的劉老道,是符箓三山中的茅山上清宮掌教,論起道術武功,當屬三人中的第一。

    「哦——?這般厲害?……倒少不得要見識一下!不如你們傳訊,讓他來臨安,我們在這裡熱鬧熱鬧,如何?」

    「……如此甚好!快有一年沒有見到劉老道,過來聚聚也好!」張天師稍一遲疑,便頜首答應。

    謝曉蘭與楊若男身邊,除了關盼盼,尚有三位絕色女子,一高華、一淡雅、一豐滿潑辣,各具風姿,光彩奪目。

    此時天空太陽已近正中,惠風和暢,陽光明媚,是難得的好天氣,周圍的一切,彷彿都帶著清新的味道。

    謝曉蘭他們所在地位置,是一片湖心的水榭小亭之上,粼粼波光中,這座通風的八角亭,白玉為欄,朱紅雕柱,既顯氣魄,又帶著雅致。

    曲廊小亭之內,清澈如泉的池水之內,一簇簇錦鯉若隱若現,圍繞在支撐著軒榭曲廊的石柱下。

    謝曉蘭與楊若男各坐在錦墩上,雪白玉手中拿著一枝幽幽的紫竹竿,桿的另一頭,自白玉欄上伸了出去,繫著絲線,卻是一隻魚桿。

    楊若男雖是動靜相宜,卻動多於靜,安安穩穩的坐了一個時辰,半條魚也未曾釣到,已開始有些不耐。

    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楊若男光潔如玉的面龐帶著焦慮,如水的目光不時轉向身旁的曉蘭媽媽。

    謝曉蘭卻視若不見,目光直直向前,似是望向湖面,又似望向湖邊的垂柳。

    「曉蘭媽媽,我們回去王府吧,乾爹今天可是要回來的喲!」楊若男忍不住嬌聲說道,帶著撒嬌的口氣,若是換了男人,定是無法拒絕,全身早已酥軟。

    她們二人的身後,關盼盼原本的冷漠已有些消減,正嬌軀筆直的坐在小亭中央的白玉桌旁,一手握著月白絲絹,一手持著寒霜長劍,以絲絹輕輕拭劍,其動作輕柔狀,彷彿細心撫摸,寒光映射之下,雙眸更是明亮如夜晚的星辰,眸中滿是柔情。

    在關盼盼兩側,各坐有一人,姿色氣質毫不輸於她,正靜靜無聲的相對手談,只有棋子落盤之聲,清脆悅耳。

    另有一人坐於關盼盼對面,氣質高華,正掛卷讀書,明眸如水,透著從容與淡定,目光不時自書上移開,望向桌上兩人的棋盤。

    「不必著急,……若你乾爹有心,自是會過來找我們!」謝曉蘭有些迷離的目光仍望向遠處,聲音有些沙啞,淡淡的說道。

    「可是乾爹很懶的,他定是在等我們回去呢!」楊若男有些著急,聲音雖有些升高,卻仍不失嬌脆動人,她轉身之際,也顧不得手中的紫竹魚桿顫動,便是有魚,早已驚走。

    「哦,謝姐姐,未來的姐夫真的那般懶麼?」手持書卷,氣質高華的沈三姐抬頭笑問,挺直的瓊鼻,修長的玉頸,顯得極是端莊,此時玉臉雖是微笑,仍不失端莊高華之氣。

    「……嗯,他確實不那般勤快!」謝曉蘭迷離的目光漸漸凝聚,淡淡回答,一直坐在亭邊,看著清澈透底的湖水,她的心緒便如這湖面一般寧靜。

    只是,此時一開口說話,那般平靜的心緒竟有些泛起波瀾,一張熟悉得幾乎陌生的笑臉浮上心頭。

    「不會罷……這麼大的莊子,又臨西湖,有幾個人能買得起?……姐夫又不是做官的,人若不勤快,哪能賺這麼多的錢?」正在對弈中的豐滿若蜜桃般的少女咭咭說道,聲音如畫眉清鳴,話說得又快又清楚,其口舌之利,令人乍舌。

    此女便是臨安四花之一的崔雪語,其歌聲美妙,堪稱一絕。

    崔雪語自棋盤上抬頭,面龐呈現在眾人面前,飽滿鮮艷的嘴唇一鼓,小手敲了敲白玉桌面:「僅是這個石桌,便能買得起兩個我來!」

    「瞧你說得!」正與崔雪語對弈的顧冷琴嗔責了瞪了她一眼,接著輕歎一聲:「不過姐夫確實有錢的很!」

    顧冷琴清瘦的瓜子臉泛著淡雅與隱隱的憂鬱,只是此時與眾人呆在一起,心情放鬆,變得活潑了許多,才將憂鬱遮掩了下去,其氣質有些楚楚堪憐,令男人忍不住想擁在懷中,拚命保護,不使其受到傷害。

    「唉——!……有錢又如何?!」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玉臉泛起一絲幽怨,能令鐵石人動腸,她微曲著嬌軀,一隻胳膊肘拄在膝上,手撫著玉臉,看向遠方。

    「謝姐姐的話倒不假,那些有錢人,沒幾個好東西!」氣質高華的沈三姐以淡淡的語氣說來,仍不失激烈之意,她目光轉向凝望遠方的謝曉蘭,聲音輕柔的說道:「……寧嫁窮家妻,莫為豪門妾,謝姐姐,你真的要嫁給姐夫麼?!」

    她的話雖有些不那般順耳,卻透著濃濃的關心,立刻惹來了楊若男扭過嬌軀而發出的怒視,她鼓著兩腮,斜著頭瞪視沈三姐,頗是不善。

    沈三姐見到她可愛的模樣,不由得想笑,卻強忍住,玉容沉靜,目光亦是沉靜,溫和的問:「若男,生氣了?」

    「哼哼,當然生氣了!」楊若男皺了皺精緻的瓊鼻,嬌聲哼道,卻絲毫沒有震懾力。

    她放下了手中的紫竹魚桿,面朝白玉桌而坐,極是鄭重其是,嘟了嘟柔嫩的櫻唇,嬌脆的說道:「別的男人根本不能跟我乾爹比,我六個乾娘,全都一樣,大家在一塊兒,可快活了——!……曉蘭媽媽加進來,也一定會快活的,姨娘幹嘛不讓曉蘭媽媽嫁給乾爹?哼——!」

    「哦?別的男人都不能跟你乾爹比?……咯咯,姨娘我見過的好男人可不少,倒要看看小若男是不是在撒謊!」沈三姐捂嘴輕笑,巧笑倩兮,風姿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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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25:52

第一部 神雕 第149章 花語

    楊若男精緻的下巴一抬,柔嫩的小嘴輕撅,嬌哼了一聲,瓊鼻兩側出現兩道細小的褶皺,極是動人。

    她似是不屑說話,轉過身去,晶瑩玉手輕輕一抖泛著幽幽紫光的魚桿,雪白的絲線在空中劃了個圓弧,甩起的魚鉤錚然發亮,似是透出寒光,只是那魚鉤卻名不符實,並非鉤狀,卻是筆直無曲。

    這便是蕭月生所謂的「姜太公釣術」,講求的是願者上鉤,上行下效,觀瀾山莊諸人皆是採用這種釣魚之法。

    這種釣魚法,對於功力的要求極高,內力透過至堅至硬的紫竹倒不甚難,因為紫竹質地特殊,內力在其中傳導極為流暢,但對於柔極的天蠶絲線,卻是千難萬難。

    天蠶絲對內力來說,最為阻滯,內力進入其中,如陷泥潭,寸步難行,又是至柔之物,虛不受力,否則,楊若男的貼身背心豈能是獨由天蠶絲織成?

    內力透過紫竹與天蠶絲,然後再以功力使出「粘」字訣,其中所需內力之精緻與深厚,遠比想像中更艱難幾分。

    這也是蕭月生讓楊若男陪著自己釣魚的用意之一,可以將內力凝練得如臂指使,圓轉自如,況且又不違背小鳳的不殺生之意,釣上來再放回去,絲毫不傷魚身,楊若男也不忍心用魚鉤,覺得用鉤子將魚鉤起,太過殘忍,能夠不傷魚,又得到釣魚之趣,她學起來自是興致盎然。

    謝曉蘭雖然受到北斗七星之力的易筋鍛骨,內力深厚精奇,卻對這種「姜太公釣術」生澀得很,比起楊若男來,遜色極多。

    「雪晴姐,你見過了我們的未來姐夫,對我們大家說說,感覺如何?……有沒有小若男說得那般好?」

    拄在白玉桌上,一手支著如花的玉臉,崔雪語斜了楊若男的玲瓏背影一眼,口舌便給的向關盼盼問道,杏眼中閃現著好奇的光芒。

    關盼盼清冷的雙眸專注於寒森森的青鋒長劍,聽到崔雪語的話,如水的目光定了一定,拭劍的絲絹亦停在劍上,微一沉吟,點了點頭:「姐夫雖然看來平常,卻讓人很舒服、很安心。」

    她的聲音清冷,語調卻很輕柔,一聽便知心有所感。

    「舒服?安心?……咯咯,那姐夫的相貌一定很普通,年紀一定不小,雪晴姐可是對英俊的男人反感得很吶!」

    崔雪語咯咯笑了起來,薄如雪瓷的櫻唇了翕張幾下,手中拈著的棋子差點兒脫手下落,好在她反應極快,重新拿住。

    「哼!」楊若男的嬌哼聲立刻響了起來。

    「啊!」了幾聲,臨安四花紛紛驚呼了一聲,玉手捧心,似是極為難受。

    楊若男正運轉內力,欲要粘一條魚,半個時辰下來,還未見過魚的影子,她想在去找乾爹前,看一眼這裡的魚兒是否比去年長大了些。

    聽到崔雪語姨娘咯咯笑聲,楊若男頓時忍不住嬌哼一聲,正在運轉的內力無意中蘊於聲音之中,除了謝曉蘭的功力足以應付,其餘四人,自是禁受不住。

    好在楊若男的功力畢竟純熟精妙,馭使紫竹魚桿只需極細微的內力,四女所受之力極輕。

    謝曉蘭聽到關盼盼四人的驚叫,再無沉靜的神態,慌忙轉身望去,見到了她們的模樣,便知曉事情之緣由,不由狠狠瞪了一眼亦轉過身來的楊若男。

    楊若男一縮秀頸,吐了吐紅嫩的小舌頭,沖四人作了一揖,絕美的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嬌聲道:「四位姨娘,對不起,是若男失手了!」

    「哎喲,哎喲,像被細針紮了心口一下,差點兒疼暈過去!……現在小妹終於相信,我們的姐夫確實是了不得的人物了!」崔雪語緩緩放開捂在胸口的玉手,蒼白的玉臉漸漸恢復了幾絲紅潤。

    「沒想到小若男這般厲害!」坐於崔雪語對面的顧冷琴淡雅憂鬱,此時也是面色蒼白,雙眸中的神采有些黯淡,她輕輕吁了口氣,輕聲歎息。

    關盼盼經歷了那一晚的夜襲,對楊若男的厲害早已見過,並未有太多的驚訝,其餘三人的目光卻透著驚奇。

    楊若男被她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嬌羞一笑,兩腮桃紅,美態驚人,令身為絕色的她們亦不由一呆,楊若男忙轉過身去,坐回錦墩,拿起紫竹竿,繼續釣她的魚。

    「唉——!若男的這一招極為厲害,若是再加幾分內力,怕是這麼一聲輕哼,便能要了我們的命!……沒想到竟有這般厲害的武功!」氣質高華的沈三姐面色如常,楊若男早就察覺她通曉武功,而且修為還算不上淺薄。

    「人家都道歉了呀!」楊若男扭過臻首,嬌聲嗔怪,語氣極似在撒嬌。

    「好了,既然小若男不是故意的,我們便不要不依不饒的,還是說說我們未來的姐夫吧!……小若男,跟姨娘說實話,你乾爹比你還厲害麼?」

    氣質淡雅的顧冷琴輕柔一笑,柔聲細語的問,她一邊將掉落到棋盤上的黑玉棋子撿了回來,玉手雪白,更顯得棋子的幽黑。

    「我乾爹?……嘻嘻,我這點兒本領,跟乾爹比起來,就像大海裡的一滴水,哪能跟乾爹比呀?!」楊若男扭過頭來,嘻嘻一笑,語氣中透著難掩的自豪,雙眸放光,閃閃如星。

    「原來如此……」髮髻高挽、端莊如仙妃的沈三姐輕輕沉吟,長歎了一聲:「……唉——,嫁給這樣的男人,確實能給人安心之感,還是謝姐姐慧眼識珠啊!」

    謝曉蘭笑著搖了搖頭,心中雖然有幾分苦澀,卻更多的是甜蜜,一生一世等一人,自己的青春韶華,都在苦苦思戀中熬過,與她們的繁華熱鬧的生活相比,可能清苦得多,卻又充實許多,因為心中被一個人佔滿了,這種感覺,確實很美妙。

    「你們先在這裡玩兒吧,……我與若男去那邊府上看看,看他回沒回來,……再不走,若男可要急壞了!」謝曉蘭聽到人口中談論著自己的丈夫,不禁有些難耐相思。

    楊若男一提紫竹魚桿,忽的站了起來,玉臉上露出雀躍的神情,興奮的看著曉蘭媽媽。

    「嘻嘻,依小妹看來,是謝姐姐等不及了吧?!」又是牙尖嘴利的崔雪語揭露了真相,她拈著一枚棋子停在空中,秀美的臉龐滿是取笑的表情。

    謝曉蘭虛虛拍了她一巴掌,精緻如瓷的臉上露出一抹緋紅,所謂做賊心虛,便是如此。

    「三妹,你過來幫著釣魚罷,我們去去便回!」謝曉蘭將紫竹魚桿小心的支在錦墩與白玉欄杆之間,對正一隻玉手拿著書卷的沈三娘指了指魚桿。

    「小妹可沒那能耐,沒聽說過直的魚鉤能釣上魚來的!」沈三娘搖了搖書卷,笑著拒絕。

    「別那般認真,消磨時光罷了!」謝曉蘭笑了笑,任楊若男拉起自己的玉手拖著往外走,對四女擺了擺手,沿著湖水上朱漆的曲廊而行,離開了水榭小亭。

    王府之內,荷池之上的小亭中,極為熱鬧。

    榮王爺知道今日子虛先生出關,便趕過來湊熱鬧,而張天師與楊真人兩個老道也賴著不走,茶喝了一盞又一盞,倒讓小龍女頗為忙碌,楊過此時也脫去了束縛,與楊真人有說有笑,畢竟兩人五百年前是一家,更為親切一些。

    榮王爺則與張天師說些風水占卜之事,講些奇聞秘談,蕭月生亦加入其中,談笑風生,亭外荷花池水澄澈如鏡,亭內一片融融之樂。

    「乾爹——!」嬌嫩的聲音宛如在九天之上響起,無處不在的充入眾人的耳中。

    本是掛著淡淡笑容的蕭月生忽然笑容陡增,用力撫了撫唇上黑亮的八字鬍須,自內而外的歡愉亭內眾人莫不感受得到。

    「乾爹在後花園這兒!」蕭月生清朗的聲音悠悠響起,不疾不徐的傳出,凝而不散。

    「咯咯……」一陣如銀鈴般的嬌笑聲自遠處傳來,笑聲由遠及近,迅疾若風,眨眼間便到了跟前,一道淡黃人影快如鬼魅,一閃即至,撲到了亭內石桌旁端坐的蕭月生懷中。

    笑靨如花,絕美超俗的楊若男已撲到了蕭月生懷中,玉臂摟著乾爹的脖子,扭了扭已是凹凸有致、山巒起伏的嬌軀,不停的咯咯嬌笑。

    她戴著雪白的貂裘帽,帽上繡著猛虎的模樣,兩顆幽幽泛紅的寶石構成一雙虎目,再由幾道墨綠絲線繡出了猛虎的鼻子嘴巴,栩栩如生,氣勢逼人。

    裘帽兩旁各有一塊皮片,耷拉在她耳朵上,成為虎耳,貂帽後面還有一道長長的布條,半軟半硬的垂在她後頸上,彷彿是猛虎的鞭尾。

    只是這只氣勢洶洶的猛虎戴在絕美的楊若男頭上,卻只覺嬌俏可愛,帶著幾分童趣。

    「好了好了,若男,別讓人笑話,……快看看都誰來了!」蕭月生躲過楊若男貼過來的絕美玉臉,笑瞪了她一眼。

    楊若男這才放過乾爹,轉頭望去,不由嬌脆的驚叫一聲:「張伯伯,楊伯伯!……你們怎麼來了?!」

    「呵呵,只准你來,就不許我們來?!」楊真人撫著清須呵呵笑道,臉上帶著和藹寵愛的神色。

    「嘻嘻,你們不是說要勤修道法,打敗乾爹麼?怎麼會有時間出來遊玩?」楊若男仍坐在乾爹的腿上,摟著乾爹的脖子,扭過身來,笑嘻嘻的瞪著明亮如珠輝般的雙眸,用力眨了眨,似是大為疑惑。

    「呃……咳咳,有張有弛,文武之道嘛!」楊真人滯了一滯,好在人老成精,依舊光潔如年輕人般的臉上,絲毫不露尷尬之色,反而撫了撫頜下清須,笑瞇瞇的道:「小若男越長越漂亮了,有沒有婆家了?」

    楊若男頓時招架不住,玉頰生暈,輕啐了一聲,不去理他,清亮的目光轉向了張天師威嚴的面龐上,笑意嫣然的讚道:「還是張伯伯厲害,武功比原來厲害多了!」

    張天師苦笑一聲:「再厲害也比不過小若男!」

    楊若男仍舊坐在乾爹的腿上,扭了扭嬌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語:「哪有啊……」

    只是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謙虛,便有些臉紅,忽然見到曉蘭媽媽裊裊娜娜自林間小徑走了過來,忙用力搖了搖手,嬌呼道:「曉蘭媽媽,這裡——!」

    謝曉蘭輕輕揮了揮手,她沒有楊若男的肆無忌憚,自從答應嫁給蕭月生,反而沒有原來那般不顧一切,多了幾分矜持。

    楊過此時長歎了一聲,對身旁的小龍女笑道:「龍兒,咱們的女兒是有了乾爹便不要爹娘了!」

    小龍女抿了抿嘴,清涼的目光瞪了正坐在乾爹身上的楊若男,惹得她吐了吐小嫩香舌。

    在蕭月生溫和的目光注視下,謝曉蘭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腳下蓮步邁得有些變形,自己都變得不會走路了,於是功力運轉,輕輕踏出一步,十丈距離一步跨至。

    「曉蘭一切可好?」蕭月生溫和的聲音透著柔情,目光亦是柔和萬分,令她不由自主的臉紅。

    「嗯,還好!」謝曉蘭垂下了臻首,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注視,渾身發軟發燙。

    見她這般羞澀,蕭月生自是憐惜,轉開話題,笑道:「我身邊的這兩位,左邊是閣皂山的掌教楊真人,右首是龍虎山的掌教張天師,曉蘭見一見吧!」

    謝曉蘭強忍羞澀,襝衽為禮,口稱拜見。

    蕭月生對望向自己的張天師與楊真人笑道:「這是內子謝曉蘭!」

    張天師楊真人忙起身稽首回禮,頗是鄭重,他們雖然位高權重,身份尊隆,在蕭月生面前,卻講不得這些。

    楊真人則是打量了幾眼謝曉蘭精緻如瓷的絕美容貌,心下暗暗與自己的兩位女弟子相比,比來比去,大舒了口氣,自己的兩個弟子並不比這位新晉的蕭夫人差。

    蕭月生輕拍了在自己腿上扭動的楊若男一巴掌,笑罵道:「別粘在乾爹身上,快去替你媽媽倒茶!」

    自大腿上傳來的柔軟與彈性,即使是蕭月生,亦感覺有幾分吃不消,只能趕緊把她趕走。

    楊若男嘻嘻一笑,極是聽話的站了起來,她玉腿渾圓修長,一站起來,便比坐著的蕭月生高出一頭。

    她來到小龍女身旁,探手抄過青瓷茶壺,一一替眾人續滿茶水,動作嫻雅而熟練,其姿態之妙,更甚其母小龍女。

    大內後宮涉華閣內,香氣幽幽,瀰漫於室。

    賈貴妃秀髮披肩,一身湖綠羅衫裹住曼妙的嬌軀,正坐在兩頭上翹的書案前。

    她整個人皆沐浴在軒窗射進的陽光中,更映得肌膚如雪賽霜,光滑如綢似緞,她纖纖蔥指撥動琴弦,縱是陽光明媚怡人,也化不去她黛眉間的輕愁。

    當今天子理宗正躺在香榻上,僅著明黃絲綢裡衣,極是閒逸。

    他側身而臥,瞇著丹鳳雙目,一隻手支著頭,另一隻手在大腿外側輕打著拍子,心情似是極為愉快。

    榻沿之前,一座茶几被移了過來,黃玉做成的几面上,一隻描著金邊的白瓷茶盞放於其上,發著溫潤的白光。

    「涉人,唉——,你的心思太重了!」理宗睜開雙目,望著坐在軒窗前陽光裡的窈窕曼妙背影,輕輕歎息一聲,聽琴聲而辨思情,他一聽便知愛妃仍舊沉浸在陰翳之中。

    琴聲依舊,只是變得舒緩許多,輕柔許多,似是自天際飄來,似幻似真。

    「陛下,臣妾心中鬱鬱,難以抒解!」伴隨著縹緲的琴聲,賈貴妃的聲音響起,她嗓音極是柔媚,即使是語氣中帶著哀傷,仍舊令人心神酥軟。

    「朕也知曉娘子心中難過,只是事已至此,且往寬處去想吧,……似道能保得性命,便是天大的造化,豈能太過貪圖?!」理宗將打拍子的手伸了出來,拿起榻邊黃玉茶几上的茶盞,身子隨之坐起。

    「是,陛下說的極是,只是臣妾心中總有那麼一股子念想,……如果子虛先生能夠再次出手,相信定能令似道變得生龍活虎!」賈貴妃蔥白纖指輕揮,琴聲縹緲而連綿,卻絲毫不耽誤她的說話。

    「嗯……」理宗似有所動,點了點頭,將盞蓋掀開,熱氣升騰中,以盞蓋輕輕撇了撇盞內微微泛黃的茶水,然後輕啜了一口,隨之蓋上盞蓋,探身將描金雪瓷茶盞放回几上。

    賈貴妃的這兩句話將他的心思勾起,強忍的焦急亦緩緩復甦。

    「涉人,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理宗搓了搓兩掌,待手掌變熱,用力以掌搓臉,是為干浴,這是他的習慣,他的面容這般年輕,與他這個習慣不無關係。

    「快到正午了……」賈貴妃微轉臻首,波光流轉,看了一眼錦墩一側絨毯上的影子,是書案被軒窗透過來的陽光所照出來的影子。

    賈貴妃事事用心,能夠根據書案的影子測知時辰。

    「正午……」理宗長吁了口氣,帶些埋怨的口氣:「為何這般時辰了,張天師與楊真人還未回來?!」

    賈貴妃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停止撥動,玉掌按於弦上,縹緲動聽的琴聲戛然而止,她盈盈起身,羅裙曳地,如楊柳扶風般的來至榻前,幫理宗著衣。

    「陛下且請寬心,張天師與楊真人都是道法精湛之人,有他們親自勸說,相信子虛先生會同意的!」賈貴妃以柔媚的聲音輕聲勸慰,一邊曲身拿起龍靴,幫理宗穿上。

    這些事本應由內宮與宮女來做,但在涉華閣,如時間來得及,不是急於早朝,賈貴妃便親手而為,不讓宮女她們代勞。

    她這般不顧身份之別,盡心伺候,而她又心思細膩,體貼入微,由不得理宗不龍新大悅,能夠自賈貴妃的一舉一動中體會到對自己的深情,由不得理宗不寵愛異常。

    「唉……,但願如此吧——!」理宗穿上龍靴,站到地下鋪著的乳白絨毯上,伸出右胳膊,任賈貴妃將龍袍套到身上,搖了搖頭,臉上的神情頗顯焦急。

    「陛下,既是陛下已察知這位子虛先生乃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又何必擔心?……臣妾不信他竟敢有違陛下之命!」賈貴妃呵氣如蘭,靠在理宗身旁,細心的幫他繫上衽邊的金絲紐扣。

    「哦——?……涉人是說,以觀瀾山莊諸人來逼他就範?」理宗笑了笑,搖了搖頭,聞著身側傳來的幽幽體香,施出龍爪手在賈貴妃高聳的玉乳上揉了幾揉,又去親她嬌媚似花的玉臉。

    「陛下——!」賈貴妃嬌嗔一聲,上半嬌軀後傾,躲過理宗的嘴巴,狠狠白了他一眼,手下不停,終於將十幾個紐扣系完,柔聲說道:「陛下覺得臣妾的想法不妥麼?」

    理宗龍顏舒展,撫了撫清須,呵呵一笑:「娘子雖然聰慧,但畢竟是婦道人家,若真以此法逼迫,定要壞事!」

    「臣妾卻不信有這般狠心的人,能置整個山莊於不顧。」賈貴妃秋波流轉,笑吟吟的說道,纖纖玉手撫了撫明黃燦燦的龍袍,令其平整無皺。

    若是蕭月生在此,定要感歎此女心機之精,頗有後世石頭記中的熙鳳之風,幾句話間,便將自己的聰慧、無才、善良盡顯無疑,不能不惹得理宗憐愛呵護。

    「呵呵,娘子整日在宮內,不知外面人心險惡,卻也怪不得你,……身為天子,最忌行快意之事,朕閱人無數,對這位子虛先生卻難以揣測其心,再說他是不是觀瀾山莊的莊主,尚是猜測。」

    理宗攬住賈貴妃的纖腰,便往外走,想去御花園走走,天氣這般清朗、陽光如此明媚,最適宜逛逛御花園。

    甫一走至軒門前,便聽外面傳來一低柔的聲音:「陛下,張天師與楊真人已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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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6:10

第一部 神雕 第150章 面聖

    「嗯!」理宗腳步一頓,龍顏不變,似若毫不在意,賈貴妃卻能感覺到腰間的大手輕輕顫抖了兩下,「朕這就去垂拱殿!」

    賈貴妃知機的柔媚一笑,輕聲道:「陛下快去吧,臣妾去陪聖人說說話。」

    理宗點點頭,他有些心不在焉,心神早已飛遠,對於張天師與楊真人一行的結果頗為惴惴,對於那位子虛先生,他即使身為天子,也有些無從下手。

    推開涉華閣軒門,便見到一身錦袍、身形高瘦的陳老等候在外,他眼瞼低垂,似睡非睡,卻挺立如松,隱隱有巍然之態。

    見到理宗與賈貴妃出來,陳老仍舊如雕馬般不懂,眼瞼低垂,似是未醒。

    他身旁的另一位年輕內宦身形削瘦,容貌豐秀,氣質俊雅,見到理宗與貴妃,從容的鞠躬見禮,柔聲道:「陛下,張天師與楊真人此時應該已到了垂拱殿外等候,臣過來時,他們剛進麗正門。」聲音圓潤柔和,似男非男,似女非女,帶著一股獨特的韻味。

    理宗點了點頭,面帶嘉許,側身對賈貴妃笑道:「娘子,今日天氣格外晴朗,你還是去聚景園等朕,待見過了張天師與楊真人,朕再陪你逛園子!」

    賈貴妃登時笑靨如花,嬌媚異常,口中卻說:「陛下,還是國事要緊,不必顧惜臣妾!」

    理宗呵呵一笑,也是滿心愉悅,輕輕擺了擺手:「朕意已決,娘子不必多言!」說罷,轉身邁步,離開涉華閣,直奔垂拱殿而去。

    一路之上,理宗的步子時快時慢,對路上遇到的內宦們視而不見,只是下意識的擺手免禮,他心中思緒萬千,這般患得患失之心,已是多年未曾出現過。

    陳老緊跟在理宗之後,腳下無聲,如影隨形,眼瞼仍舊低垂,似未睡醒,他修為已臻登峰造極之境,已不必以眼睛視物,心神的感應更甚雙目。

    以他在宮內的超然身份,本已不必總是隨侍在天子之後,自有小蘇他們這幫影子護衛代勞,只是自從在右丞相府見過王子虛之後,陳老一反往常的懶散與偶爾一現,駁回了官家的好意,不顧辛勞,取代了其餘的影子護衛,晝夜隨在理宗身邊。

    陳老對於如此反常行為雖未解釋原因,但理宗絕非笨人,自是一猜即知,對於這位王子虛,心中更為看重。

    垂拱殿內,光線明亮柔和,極是舒適,剛進殿內,便擺有一座一人高的大屏風,上鑲山水畫,氣勢雄奇,指點江山之氣撲面而來。

    金黃的龍椅之前,是朱紫的御案,玉案之上,奏章高高的兩摞,硃筆硯台的右上角,是尊白玉獅子,玲瓏可愛,白光瑩瑩,卻是理宗的私章。

    張天師與一楊真人對邁上御案後的龍椅上的理宗稽首一禮,緩緩坐到內宦送上的明黃錦墩之上,面露微笑,極是輕鬆之態。

    理宗見到兩人的神情,便知事有諧矣,不由心中大喜,卻強作平靜之態,溫和的問道:「辛苦天師與真人了,……不知那位子虛先生如何回話?」

    「呵呵,陛下天恩浩蕩,子虛先生自是心懷感激,……他先要托貧道稟報陛下,王子虛之名只是他的塵俗化名而已,他本名蕭月生,字觀瀾,不敢欺瞞陛下!」

    楊真人微微一笑,語氣頗是謙恭,卻是坐於明黃錦墩上說話,顯得極是自矜,一謙恭一自矜,兩者一融合,便顯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蕭月生,蕭觀瀾?……哈哈……」一身龍袍,袍上金光流動的理宗不由長笑一聲,聲音洪亮,他仰身拍了一下兩端雕成龍頭上抬的御案,「果然如此!……如此說來,嘉興南湖之畔的觀瀾山莊,便是他的吧?」

    「陛下聖明!」楊真人稽首,點了點頭。

    理宗笑了幾聲,張天師與楊真人沒有如他的臣子們陪著笑,便有些無趣,收起了笑聲。

    「那子虛先生如何說:」理宗挺直身體,兩手按於御案上,丹鳳雙目炯炯望向二人。

    他並未改口稱呼觀瀾,仍舊舊名相稱。

    一直沉默的張天師此時開口,緩緩道:「觀瀾……子虛先生自稱是閒雲野鶴,受不得拘束,不過既是天恩浩蕩,他自是不能拒絕,答應每年入宮一次,覲見陛下。」

    「哦——?……原來如此!」理宗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之色,撫了撫頜下修剪得煞是美觀的清須,沉吟不已。

    垂拱殿內頓時安靜下來,悄無聲息。

    其實理宗心中卻是大喜過望,本以為這次張天師與楊真人定會空手而回。

    這些世外高人,雖是本領高明奇異,卻大都對功名利祿不屑一顧,一個個渾身的風骨,傲氣沖天,對自己這個天子也不甚敬重,銳苛一些說,便是不把天子放在眼中。

    這位子虛先生,或者說是觀瀾先生,一身妙手回春、奪天地之造化的神通自己已經領教,怕是歷朝歷代皆沒有出現過這般神通人物,沒想到自己有幸遇到,還能得願以償,只是他帝王心術,自是不會讓別人知曉自己的真實心緒。

    「有勞天師與真人了!」端坐在龍椅上的理宗抬起頭,人鬢長眉之下,丹鳳雙目神采奕奕,注視著二人,似有透視人心之力,他帶著微笑,問道:「朕想,這等奇人,脾氣也多是異於常人,想必天師與真人沒少費心吧?!」

    呵呵一笑,楊真人撫著清須,搖了搖頭:「事情並非陛下想像的那般為難,子虛先生卻是貧道與真人的舊交,此人可謂真正的世間奇人……,他生性灑脫,不拘於物,雖對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視作過眼雲煙,卻又不對之趨避,只視作平常,此等心性,貧道實是望塵莫及,自歎弗如!」

    「原來子虛先生竟是真人的朋友,看來朕果然沒有請錯人!呵呵……真乃幸事也!……不知真人如何說法,能令子虛先生答應的如此痛快?」

    理宗雖是笑意宴宴,心中卻升起幾分抱怨,有如此神仙人物,楊真人竟絲毫未露口風,而且請他來醫療蓮柔之病時,他無能為力,卻也未曾說出子虛先生,便有些難測其心了!

    只是理宗卻不知,楊真人雖知蕭月生神通廣大,高深莫測,卻並不曉得他有回復妙術,況且一個郡主,在他眼中,並不是那般重要,生生死死,身為修道之人,他並不如常人那般看重。

    「此事貧道不敢居功,子虛先生他為人行事皆是隨心所欲,向無定法,他似是見過陛下,對陛下的印象極佳……呵呵,他說,若是遇到朋友,在朋友處盤桓幾日,也是尋常,何況陛下九五之尊,身系天下氣數,若是推三推四,顯得太過矯情!」張天師呵呵一笑,在一旁插言,聲音緩緩流淌在靜謐的殿內。

    「朋友?……呵呵,果然奇人奇行,與眾不同,……,呵呵……」理宗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隨即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天子寂寞,是世間不變之法則,當坐上龍椅的那一天,便注定了不會有真正的朋友,這便是無上權利的代價。

    「來人!」理宗忽然伸出雙手,在頭上拍了兩拍,掌聲清脆明亮,顯然他手法頗為熟練。

    「臣在!」柔和的聲音在殿外響起,隨即氈簾晃動,閃過一抹陽光,一個身材削瘦、容貌俊雅的年輕太監自外面進入,繞過巨大的山水繡屏,來至御案前跪倒。

    「詔諭葉青蝶,去王府,恭請子虛先生進宮!」理宗自龍椅上站起,在朱紫御案前踱了幾步,緩緩吩咐道。

    「陛下,不知是哪座王府?」俊雅的小太監低聲問道,並無戰戰兢兢的懼意。

    「王府就是王府,葉青蝶自然明白!你去宣旨便是!」理宗擺了擺手,心中卻也不由好笑,當初看到子虛先生府邸之名,也是愣了一愣,歧意實在不小。

    於是小太監退下,屋內恢復了安靜。

    「陛下,請允許老臣將內內侍所有供奉及影衛召至身邊!」一直如影子般躲在御案兩旁蟠龍柱後的陳老緩緩走了出來,微微一躬身,語速緩慢,聲音不高,卻覺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理宗皺了皺眉,定定看著陳老,見他目光沉靜如枯井,眼睛卻眨也不眨一下,只好輕輕點頭。

    陳老躬身一禮,腳步無聲的退回龍柱之後,隱於暗處。

    他身為影衛之尊,自有一套急召之法,動念間,即可召集到大內的影子護衛與內內侍的五大供奉。

    安穩坐於御階下的張天師與楊真人卻未多說,這般行徑,極是正常,畢竟要見的是蕭月生,萬一話不投機,起了殺念,便是自己兩人有心維持,怕也是有心無力。

    只是此時傳詔蕭月生,不知他是否已經開始午睡,但願還未到入睡的時辰吧……

    事情被他不幸料中,葉青蝶匆匆趕至王府之時,蕭月生與楊若男剛剛午憩。

    謝曉蘭與楊過小龍女三人在後花園練功,雖說她如今功力精深,與楊過小龍女夫婦相差彷彿,但論及對武功的領悟,卻比楊過要差上幾籌。

    蕭月生除了傳給二弟一套雙修之法,並未再傳其他武學,楊過在海濤中練得的內力至剛至強,霸道無比,與小龍女的精純陰力相觸,變得醇厚平和,功力之強,凌駕於五絕之上。

    再加上常與小星諸人切磋,而且夫婦二人平時無事時,便聊聊武功,權當解悶,兩個絕頂聰明之人相互啟發促進,武功進境之快,超乎想像,當今世上,高過二人者,怕也只有孫子明與他們的女兒楊若男了,當然,蕭月生一家子不在此列。

    王府的管家老童自是知曉駙馬爺的脾氣,不敢去喚醒蕭月生,便到謝曉蘭面前稟報:宮內派人前來宣旨。

    謝曉蘭想了想,看了看楊過與小龍女夫婦,心中也沒甚主意,她也知曉丈夫的脾氣,但宮內來人,不比尋常,究竟如何是好。

    「等等吧,待大哥醒來再說!」楊過沉吟了一下,作出決定,他是在想,如果換作大哥在次,會如何處理,以他的做法,也定會如此。

    老童見謝曉蘭也點了頭,便轉身出了後花園,前去相陪傳旨之人。

    葉青蝶一身紫袍,頭戴進賢冠,穩穩坐於王府大廳內,俊雅的面龐絲毫看不出心中的焦躁。

    只是看他喝茶的速度,便知他是強抑焦急,他是天子近臣,極擅揣摩官家心意,知道他對子虛先生如大旱之盼甘霖,急不可待,只是他每次想到這個子虛先生,便心中凜然,下意識的敬畏,所以即使對自己這個傳旨之人有些怠慢,也不敢有所怨言。

    老童緩緩進來,對抬頭望著自己的葉青蝶笑道:「我家主人正在午憩,若有事情,待他醒來之後再說罷。」

    葉青蝶一身功力深藏不露,已臻絕頂,能夠感覺到面前這位老管家的不凡,只是老童的功力畢竟強他太多,令其莫測深淺,見到他以柔和悅耳的聲音說出這麼一番話來,葉青蝶差點兒忍不住將口中之茶噴出。

    見到他一副欲噴未噴的模樣,老童鬚髮皆白、面色紅潤的臉上露出一絲歉然之情,溫聲道:「葉大人勿怪,我家主人有午憩的習慣,天大的事情,也得等到他醒來再說!」

    老童本是大金遺民,對大宋從來就沒有什麼恭敬忠孝之心,整個心中只有自己的公主與駙馬,在他心目中,天子與駙馬相比,尚要低上幾分。

    葉青蝶看了看淡紫的地毯上的軒窗倒影,臉上再也掩不住焦慮之情,放下茶盞,拱手道:「不知子虛先生何時能夠醒來?……今上正等著下官回話,如能早一些,最好不過。」

    他雖心中焦急,顯於臉上也只是一閃即逝,說話仍舊從容沉靜,不疾不徐。

    「呵呵,大人不必著急,主人午憩時間只有半個時辰,很快便過去,稍待片刻即可,這裡有我家主人收集的一些書簡,大人不妨當做消遣!」

    老童鶴髮童顏,笑瞇瞇的神情令人委實難以拒絕,葉青蝶在得罪子虛先生還是惹惱今上之間稍一權衡,便答應了下來。

    葉青蝶本也是喜歡讀書之人,否則怎會居此高位?!無奈之下,也只好依老童之言,端著茶盞,來到大廳的西南。

    透過兩座軒窗,陽光射入,將這裡映得極是明亮,幾座高大的屏風,上鑲花鳥蟲魚之畫,將陽光照射之處隔成了幾個單獨的小屋,極適於讀書。

    當他走到佔了整個西牆的書架前,翻看著架上的書簡,臉上的神情不復沉穩,變得越來越激動。

    對於榮王爺這個假斯文之人,看書純粹是消遣、看熱鬧,而楊過夫婦看的書,也大多是觀瀾山莊的藏書,是以身在寶山而不知,唯有這個葉青蝶,可謂真正懂書愛書之人。

    這裡的書,多是蕭月生當初搜集武功秘笈時,順手搜刮而來,知識便是力量,對於這句話,蕭月生作為後世之人,理解的最是通透,尋常的書,他不屑一顧,所搜得之書,多是古籍古簡,對於葉青蝶來說,能得允去皇室書庫看書,已是天大的殊榮,但對於蕭月生來說,那裡與自己的後花園無異,故在葉青蝶看來,這裡的每一本書,皆是價值千金。

    他如同鄉下小子進城,有些不知所措,看看這本,翻翻那本,每一本都想看,卻又無法很下心來選定一本。

    不過他畢竟心性不凡,迷惘了一陣子,終於選了一本,回到屏風夾成的一個小間裡,並未坐到茶几西邊的籐椅,而是按了按梨木搖椅,頗感新奇,躺了下去,心下不禁感歎,這位子虛先生實是懂得享受!

    在葉青蝶感覺中,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老童悄無聲息的來到仰躺著的自己身邊,笑道:「葉大人,我家主人已醒來,馬上便會過來。」

    「噢,好!」葉青蝶有些戀戀不捨的放下手上古香古色的書卷,自躺椅上站起,將書小心的合上,送回了書架。

    蕭月生與楊若男來到大廳,對葉青蝶倒也並未如原來般的冷漠,帶著淡淡的微笑,卻更令葉青蝶忌憚。

    垂拱殿,丹階的兩側,香爐飄出裊裊的輕煙,若有若無,使殿內瀰漫著淡淡的幽香,頗有提神醒腦之效。

    殿內唯有理宗一人,正坐於龍椅之上,拿著一本奏折翻閱,只是眼神空洞,手上的奏折亦久久不動。

    他也派人促了六次,去宮外看看葉青蝶是否回來,只是每次皆落在空處。

    這個葉青蝶,平日裡做事也極是穩妥,怎麼這次……唉,這麼件小事,他都做不好,回來定要給他吃吃苦頭!

    他心中著急,已經幾次站起身來,在玉階下來回踱步,肚子已經有些餓了。

    拿起御案上銀碟中的點心,打量了一下酥黃玲瓏的外形送入口中,到底是什麼材料,他不會去管,入口即化,不必再喝茶水,呵呵,這碟點心是涉人親手做的,御廚可沒有這般精緻的手藝。

    「陛下,陛下!」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俊雅的小太監跑了進來,帽子都有些歪斜,卻也顧不得。

    理宗「騰」的站起,兩手按著御案,努力壓抑著激動,沉穩的問:「怎麼回事?」

    「陛下,葉大人已經回宮!」小太監跪在玉階下,清脆的高聲稟報。

    「好!」理宗重重坐回龍椅,臉色舒展開來,復又慢慢問:「他身後是否有人跟著?」

    「是,有一個人跟在他身後,身高與葉大人相仿,留著兩撇八字鬍須。」小太監口齒伶俐。

    「呵呵……,好!好!……呵呵……,你先下去吧。」理宗呵呵笑個不停,有些語無倫次,笑了幾聲,方才發覺自己有些失態,丟了天子的威儀,忙一揮手,把小太監趕了出去。

    ×××××××××××××××××××

    「參見陛下!」

    經過葉青蝶先進去繳旨,再將蕭月生宣了進去,見到了御案後坐著的理宗,一身龍袍,黃光柔和,襯得面如冠玉,極是不凡,蕭月生拱手作揖,朗聲拜見。

    對於蕭月生不曾跪拜,理宗不以為忤,反而起身離椅,屈尊降階,不顧陳老的皺眉,上前扶起蕭月生的雙臂,目光柔和,龍顏帶笑,呵呵而道:「先生快不必多禮,能請到先生前來,朕心甚慰!」

    蕭月生順勢直身,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站在理宗身後三步遠處、渾身緊繃的陳老,灑脫一笑:「陛下厚愛了,山野之人,不通廟堂禮儀,還望陛下恕罪!」

    蕭月生並非剛硬之人,也無心傲然相向以顯自己的清高,對待天子,視如常人,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做的。

    「呵呵,先生不必拘禮!……蓮柔病入膏肓,竟能在先生手中痊癒,實乃奇跡,先生真奇人也!……朕對蓮柔視若己出,這次請先生來,便是以表朕的感激之情!」

    理宗坐到宮女搬過來的錦墩上,指了指對面的明黃錦墩,示意蕭月生坐下,一邊笑呵呵的說道,神態間,彷彿對待老友,極是親切。

    蕭月生拱手一禮,不再謙讓,大咧咧的坐了下去,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便是一直緊繃著身體、高度緊張的陳老,亦不由心神放鬆,感覺親切,何況理宗這般並無修為之人。

    通心術的神通此時不用何時用?蕭月生自然不是托大迂腐之人,於是兩人的談話便一切皆在掌握。

    兩人各接過面容姣好、身姿苗條的宮女送上來的香茗,開始了頗為知心之談。

    先自蓮柔郡主的病談起,其如何發生,如何加重,又如何難治,而自己所採用之法為何,以他縱橫商海的口才,將其說的通俗易懂,如春風化雨一般,令理宗聽得興致盎然。

    理宗也是頗知醫藥之人,聽聞蕭月生的如珠之妙語,不時感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自己彷彿在這位子虛先生幾句話間,已讀了幾部醫書一般,醫學知識陡增,期間茶盞便換了三次。

    然後蕭月生又談起了自己的身世,以及以往的奇聞異物,他的說話技巧與藝術,比之賈似道更勝幾分,聽得理宗渾不知時間之流逝,將與賈貴妃之約忘之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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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7:53

第一部 神雕 第151章 送丹

    又笛兩名俊俏的宮女端著點心送了進來,與蕭月生談得相待的理宗渾不在意。蕭月生卻知曉這兩名美貌的宮女是賈貴紀的人,否則。外殿。內宮的宮女怎會出來拋頭露面?

    理宗見子虛先生看了兩眼進來送點心的宮女,然後若有所悟的一笑,便心中有些心虛,拍了拍手,揚聲道:「青蝶,去聚景園持賈貴妃召來。」

    「是!」葉青蝶穩穩相應,心下卻大喜,雨過天睛矣!

    若是官家對自己不理不睬,那便是心下真的生氣,處罰越是遲遲下,便越重。他侍立於垂拱殿外,心中一直揣揣。沒想到競能聽到官家派下差事。說明他的氣已經消了。不會再怪罪自己。

    「呵呵,半個月前、先生妙手回春,救了似道的性命,涉人一直,心存戚激。便讓她當面道謝吧!」理宗撫掌笑道,二人坐下的明黃錦墩已由原來的四步距離變成了兩步。

    蕭月生搖了搖頭,擺手笑道:「一切皆有天意、賈丞相命不該絕,是他的造化。山野之人不敢貪功!」

    「哦——?……先生也覺得一切皆有氣數?」理宗龍顏泛著淡淡的微笑。輕綴了口香茗,呼出的氣息帶著茶香,沁人心脾。可見其茶之絕。

    蕭月生亦掀開雪瓷盞蓋。輕綴一口,點了點頭,凝神微一沉吟,緩緩開口。聲音低沉緩慢:「山人年幼之時、並不曉得何謂修道,覺得座練功。便是修道,只是隨著師父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打座修煉。懵懵懂懂,心如白紙。一塵不雜,至三十歲時,方略有小成,身體強健盈。與常人迥異。」

    他頓了一頓,見理宗雙掌按膝。聚精會神的聽自己之言,便又輕啜了口香茗。按著道:「此時、師父方才開始傳授文宇及其它諸學,星卜醫卦、奇門遁甲。舉凡世間知識。莫不包羅其中。一邊煉氣。一邊學識。又是三十年過去,師父己駕黃鶴西去。在下也算修煉有成。方知所謂的道,乃天人之道。宇宙萬象、天地萬物,莫不循道而行,只是世人被繽紛的外相所迷。難窺真相罷了。……人為萬物之靈。卻也難逃脫循之約束,只是身在其中。卻不自知!」

    理宗輕輕點頭。眼神空濛。似是陷入沉思。蕭月生便不再多說。任其思索。

    半晌。理宗回過神來。似是頗有威悟,冠玉般的臉上泛著一抹微笑。望著蕭月生,問道:「那先生能夠細說人所遵循之道嗎?」

    「呵呵。只可意會,無法言傳。不過既是陛下想聽,山人便勉強說說。」蕭月生微微一笑,撫了撫兩撇黑亮的八字鬍,漫聲道:「人心有一種最本質的本能,便是求生,其他一切諸性與慾望,皆源自與此,……而人的身體,亦如自然萬物一般,有始有終,生死循環,這便是所謂地最基本的道!」

    「唔……」理宗些失望。沒想到這般簡單。但思索下去,卻越有無窮餘韻。

    蕭月生微笑不言。只是細細品味著皇家的貢茶,此茶雖不如靈隱峰頂的靈茶,卻也是極為難得,茶香濃郁,與自己所飲的淡雅幽香迥然有異,換換品味。有時也不錯。

    在蕭月生故做不知中,垂拱殿的門簾掀起,自外面哨些泛紅地地陽光中、走入一具竊寬修長的曼妙身影。

    「陛下!」柔媚的聲音,今人聽之筋骨酥軟。無力可施。

    一身淡蘭碎花糯裙曳地,蓮步輕移。柳腰款款,裊裊而來。今蕭月生不由讚歎。比之上次在丞相府所見。更別有一番風姿。其柔美之風。倒是與完顏萍頗哨幾分相似。

    「噢,娘乎子來了!」理宗自思索中醒來。抬頭不由微笑。指了指近在眼前坐著的蕭月生。呵呵一笑:「娘子,朕把你一直感激在懷的子虛

    先生請來了!「

    「山野之人見過貴她!」蕭月生長身直立,瀟灑地一拱手。神態倒是頗為鄭重。

    「先生快快免禮!」賈貴妃雪白如玉的柔胰忙向前向上一伸,蓮步加快。一陣淡淡的幽香中。已來至理宗身邊。明肆善睬,盯著蕭月生地面龐,心下頗是好奇。

    對於身邊人理宗。賈貴妃極是瞭解。他並不像前大宋前幾位天子那般等信道家。對道士亦不玲不熱,那些道教之中位高權重者,他會大打籠鉻,其餘散人,卻不屑一顧、對煉丹與長生之術更是唾之以鼻。斥為無稽之談,反而開始大力提倡理學。

    她在皇家御花園的聚景園中等了又等。想聽聽那位子虛先生究竟不聽詔。會不會進入皇宮。

    但一等不來,再等官家仍未來。眼見著都過了晌午,還是不見人影、便派了貼身宮女去垂拱殿中打聽消息。

    張天師與楊真人已經離開。官家正在殿內如熱窩上的螞蟻一般。不停的踱左踱右,摔了一隻官窯雪瓷茶盞。

    她極是體貼,見官家這麼一通上火著心,走來走去。便先派人去熬了一碗清心羹,再將兩盤還未吃完的心點,送去。

    待聽到子虛先生進宮的消息,她便再也坐不住了。又將貼身的宮女派了兩個去。讓她們在垂拱殿裡服侍。

    宮女本不容出現於外宮,只是賈貴紀獨寵宮內,理宗對其百依順。獨獨例外,那些執值的太監侍衛自是不會多管閒事。

    賈貴紀心思頗深。看似柔媚嬌弱,心計之沉。更勝昂揚男子,聽到官家與子虛先生對座而談,已有一個多時辰。是前所未有之久,便曉子虛先生將來必將聖眷浩隆。

    子虛先生之神通。她是親眼所見,這等神仙人物,是定要結絡交好地。否則,其一言便足可將自己打入深淵。

    「子虛先生,上次救回小道地性命。妥當時心神不寧。多有失禮,還望先生莫要見怪才是!」

    賈貴紀嬌容帶笑,明眸一瞥間。柔媚的氣息流轉不止,其動人的風情撲面而至。蕭月生不禁讚歎。無怪乎能在後宮三千粉黛中專寵

    蕭月生擺了擺手。淡淡笑了一聲,說了句「貴紀客氣了!」,便不再多言。此女是官家的禁臠。還是不沾為妙。免得惹一身騷。

    理宗也接著呵呵笑道:「涉人與似道姐弟特深。對于先生的救命之恩、感同身受,如個有機會當面道謝,也算了了她一件心願!」

    蕭月生笑了笑。對兩人的心意了會於心,轉了轉茶盞。沉吟了一番。漫聲道:「山人出手救賈丞相,本是逆天而行。極為勉強!」

    見賈貴紀黑白分明地雙脾緊緊盯著自己,便是道心如鐵,蕭月生也不勉心中一蕩。輕輕歎息一聲:「只是人力畢竟有時盡,天命不可違。我雖能救得他性命。但如要他恢復健康如常人,他地陽壽怕是僅僅能唯持一年!……所以只能借助」損有餘而補不足「之道法。以殘軀延其陽壽。如此這般,他尚有十年可話!」

    這一通話、頓在賈貴紀的滿腔熱望上澆了一盆冰水,本是微笑的玉顏頓然變得哨些僵硬,勉強一笑,聲音微微顫抖:「這麼說…這麼說。小道的身體只能那個樣子。好不了了?」

    「現下的特形,想好倒是容易。想維持這麼不好不壞的狀態,卻著實困難!」蕭月生似是同特地微微一笑。溫煦的氣質極是怡人。

    「唉——!」賈貴女己忍不住長長歎息怡聲,隱隱有輕微的膩聲,不自覺的帶著柔媚。若非蕭月生仔細探察,知道她絲毫沒有武功,定要懷疑她修煉的心法帶有媚氣。

    如此看來。她是天賦異稟,媚骨天成。生下來便是要顛倒眾生地,理宗倒有些周幽王的福分。

    「依先生說來。似道只有兩種活命之途。或者健康如常人般話過年。或者以這樣的病軀活上十年?」理宗也哨些頭疼,看了一眼黛眉籠罩愁雲地貴紀,抬頭問蕭月生。

    「不錯!」蕭月生緩緩點頭,歉然一笑:「在下修為有限。也只能做到這一步。偷天奪命之舉,對我修道之人來說。可謂大忌,只是陛下有詔,山人也只能勉力而為。……貴妃己可派人問一下賈丞相,任他選擇。唉……。今貴妃失望。山人之罪也!」

    「先生哪裡話!」賈貴紀忙勉強一笑。帶著楚楚動人的風姿說道:「小道本是已死之人。先生能救得他的性命。妾便感激不盡,不敢再貪心!」

    「嗚,貴紀倒是身具慧根之人!」蕭月生微微一笑,頓然瀟灑如風。令理宗與賈貴妃只覺眼前一亮、春風拂面,說不出的舒適。

    三人說話間,茶水已諒,於是又有一位宮女端著通紫的檀木圓盤,邁著輕盈無聲蓮步。來至二人身前。

    賈貴妃羅袖舒展,纖手如白玉,先是拿起一盞遞端給理宗,按著端給蕭月生,落落大方,態度親切如家人,理宗看著蕭月生毫無顧忌的接過貴妃端過來的茶。不由撫鬚輕笑。

    蕭月生喝了一口香茗,然後抬頭。扭過頭來,看了看垂拱殿西面的琉璃軒窗,回身笑道:「天色不早。山人在此耽誤陛下這麼長時間,這便要告辭了!」

    理宗搖頭苦笑。賈貴妃有些怔然。看來這位子虛先生根本沒有把這裡當成皇宮大內呀。極像是尋常訪友一般,想來便來。想走便走。

    「要不,先生在這裡吃過晚膳再走吧!」理宗捋了捋頜下清須,頗有幾分清奇之氣,丹鳳眼眸深處。卻帶著幾分笑意。蕭月生渾當作並未發覺。

    「不了,我娘子尚在府內等候、近一個月未見,頗是想念!」蕭月生擺了擺手。說得話更是離譜。

    賈貴妃在一旁已說不出話來,果然是奇人奇行!看他擺手之態,瀟灑之極、彷彿絲毫不知面前地邀宴地是天子一般,而且公然說出想念語。也是太過露骨。

    「既然先生這般說:呵呵……,朕也不強留。那便明日再來吧!」理宗絲毫不生氣,撫著清須,極是隨和的笑道。

    「明日麼……。再說罷!」蕭月生微一沉吟,搖了搖頭。似有不來之意。

    忽然間。他撫掌一笑,似是忽然想起一般:「懊。對了。既是來了一次。自然要有見面禮。…這是一瓶玉露丹。這是一瓶凝氣丹。送給陛下與貴妃己嘗嘗!」

    說著。手中憑空出現了兩隻玉瓶。一隻雪白,一隻碧綠。皆是光澤幽幽。充滿生機。

    理宗丹鳳雙目陡然一亮,盯著兩隻約有半個掌心大小的的玉瓶,不由問道:「先生客氣了!……不知這玉露丹與凝氣丹哨何功用?!」

    前面一句說得極快。似是迫不及待的說出後面一句問話。將其急迫之意袒露無遺,便是賈貴妃有一旁都有些替官家感到不好意思。

    「都是些小玩意兒。陛下莫要嫌棄才是!」蕭月生呵呵一笑。將兩隻玉瓶遞給理宗。

    「玉露丹是獻給貴妃。可調身寧神、容光煥發。……山人觀貴妃雖面似無疾。卻隱有暗疾。一旦發作,必勢如洪水,一發而不可擋。怕是太醫亦未覺察,服此玉露丹,可舒解之!……陛下身體尚可。只是氣血不足,可服凝氣丹調理,有閒暇時打打座,身體自然會日漸強健,變得年輕力壯。」蕭月生一一指向兩隻玉瓶,上面分別有飄逸如輕風的兩個小篆:玉露,凝氣。

    「多謝先生!」賈貴妃頓然由發呆中驚醒,聽到玉露丹之功效。怕是哪個女人也無法拒絕。賈貴妃也不能例外,忙自理宗手上掄過那只碧綠玉瓶,撫摸不已,雖是盡力維持貴妃儀容,卻難掩眉開眼笑之意。

    見理宗與賈貴妃皆是歡喜異常,蕭月生心中偷笑,大感兩人的可愛。若是持這兩瓶丹藥拿給若男,怕是她會小嘴一撇。轉頭而去。

    這兩種丹藥對尋常人來說。功效非凡,但對於觀瀾山莊諸人,卻是無用之極,放在芥子空間內,他甚至有些嫌其佔地方。於是廢物利用,順手送給了理宗與賈貴紀。做個人情。

    「陛下。貴妃,山人告退!」蕭月生拱了拱手。灑脫一笑。轉身飄飄而去。還未等兩人反應過來,滿灑地身影已沾失於高大地屏風之後。

    一旁的陳老長長吁了口氣。渾身發酸,幾乎虛脫。

    理宗與賈貴妃相視愕然,對蕭月生的目無君父之行欲言又止,只能歸之奇人必有奇行了!

    「青蝶!」理宗將一直侍立在殿外的葉青蝶招呼了進來,將兩隻玉瓶遞給他,讓其拿回去研究一番。葉青蝶所掌正是御藥院。

    ————————————————————————————————

    蕭月生身形暮然出現在王府的後花園,坐於花叢中一塊空地旁的鞦韆上。看著場內謝曉蘭執劍沉思。

    這一處地設計與觀瀾山莊後花園的練武場頗有相似。兩架鞦韆隨風輕輕晃動,軟籐織就的硬墊不沾灰塵。

    「曉蘭。過來歇一歇吧!」蕭月生笑著抬呼。拍了拍身旁的軟籐硬墊。示意她坐過來。

    「大哥回來了!」謝曉蘭忙抬頭,見到丈夫正坐於不遠處笑瞇瞇的望著自己,不由面頰微酡,將手中青鋒長劍挽了個劍花。收於腕後,盈盈走了過來,水湖綠地羅衫被風一吹,頓然呈現出玲猶曼妙的曲線。

    蕭月生不由瞪大了眼晴。貪婪的神情更另謝曉蘭害羞,手軟發軟地坐到了另一架鞦韆上。低著頭,不敢去看他。

    蕭月生不為己甚,輕咳了一聲,溫聲道:「曉蘭太過急於求成了,練功可不能這般勤奮!」

    謝曉蘭輕咬了咬下唇。將貼於玉臂的長劍歸鞘,不言不語。

    蕭月生長歎一聲。知道她執念甚重。雖然不再矢志報仇。放下了對慕容業的報復,卻又有了重根靈鷲宮的重任。

    真不曉得自己這般做,憲競是對是錯。本想運用拖宇訣,待她心中生機勃勃。便打消她自討苦吃的念頭,成為一宮之主,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勞心勞神。何苦來哉!

    沒想到她卻認了真,真的想重振靈鴛宮昔日的輝煌,學起靈鴛宮的武學。竟這般用功。這個時候,仍獨自在這裡揣摩武學!

    「這幾日總與三娘與雪睛她們玩樂。武功都有些荒廢了!」謝曉蘭低低說道。

    蕭月生頓時啞然。沒想到自己竟是誤會了!

    「如此甚好,業精於勤。荒於許嬉。應該練練!」蕭月生臉皮極厚,口風翻轉之快。亦是如他地武功一般,圓轉自如。

    謝曉蘭嬌軀顫抖了幾下。鞦韆輕蕩中,她實在忍不住,發出撲哧一笑,既然咯咯大笑,清脆的笑聲隨著鞦韆而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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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8:12

第一部 神雕 第152章 宴審

    胡亂笑了一氣兒,兩人方才靜靜說話,冬日白晝短暫,此時太陽歇墜天邊,已迫近西山。

    「若男呢?怎麼沒陪著你?」蕭月生看著斜陽殘照下、衣裙飄飄、玉體動人的謝曉蘭,目光變得火熱,口裡沒話找話的問道。

    他腳下輕點,也將鞦韆蕩起,變成與正在來迴盪動的謝曉蘭一致,她升他亦升,她降他亦降,兩人之間的距離總是不變。

    「若男?」謝曉蘭本是躲著他火辣辣的眼神,此時卻忽然膽子大了起來,輕抿著嘴,兩腮出現淺淺的梨窩,笑意如鮮花般綻放:「她正在忙著做功課呢!」

    「做什麼功課?」蕭月生倒真的有些好奇。

    「好像是臨出門時,萍姐姐給若男佈置了功課,必須將你那大廳裡的書抄完十本,若完不成,回去便要挨罰!……看若男苦著臉的模樣,怕是差了很多!」謝曉蘭隨著鞦韆的上下蕩動,臉龐上仰,微瞇著眼,讓輕風盡情的吹拂自己微笑的面龐,極是愜意。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完顏萍對若男的要求頗嚴,不管出去還是在山莊裡,每天的功課是不能落下的,如今若男出來了,仍難脫出乾娘的魔掌,仍被功課壓著,真是可憐!

    「對了,大哥,今晚我們去抱劍營吧,雪晴她們邀我們過去呢!」謝曉蘭忽然睜開了眼,有些徵詢的意味。

    「抱劍營?……唔……。今晚怕是不成了!榮王爺怕不會放過為夫。定要過來強拉著我過去他府上。」蕭月生搖了搖頭,有些歉然的看著衣裙飄飄的謝曉蘭。

    「這樣的……」謝曉蘭精緻地玉容露出為難之色,咬了咬細薄如雪瓷般的櫻唇,沉吟了一下,櫻唇輕啟:「可是今晚可是雪晴她們特意邀你過去的,為此,三娘與冷琴她們四個都歇館,聚在一處,若是你不過去,怕是會傷了她們的心吶!」

    蕭月生看到她露出了一絲笑容,語氣中帶著幾絲調侃。不由呵呵笑道:「莫不是鴻門宴?……要考較一下我這個姐夫合不合意吧?」

    謝曉蘭裝做沒聽到。如晨星般的雙眸轉向別處,不去看他,單薄的眼皮微斂,似是極為享受此時的陽光與清風。

    蕭月生被她感染,也覺得此時的意境頗佳。不宜多話,破壞了景致,斜陽之下,兩人悠然的蕩著鞦韆,同升同降,和諧如在畫中,其樂融融。令人觀之溫馨。

    本來謝曉蘭想去抱劍營,將蕭月生不能赴宴之事告訴四人,只是蕭月生卻忽然改變了主意。

    與榮王爺相比,還是身為自己未來夫人地閨中密友更重要一些,縱然是被人罵做重色輕友,他也認了。

    楊若男此時端坐於大廳西南角,由四面屏風圍成的小屋,一隻夜明球被嵌在屏風頂端,發出柔潤地瑩光,此時斜陽仍未落山,殘光照於廳內,半暗半明。

    她坐於椅中,右手執羊毫,嬌軀上半身挺直,前胸越發顯得茁怒,珠輝之下,容光若雪地粉面一片肅然,她已經養成了習慣,平日裡雖是調皮胡鬧、嘻嘻哈哈,做起正事來,卻宛如換了另一個人,變得嚴肅沉凝,絲毫看不出一絲稚氣。

    「楊若男——!好用功哇!」蕭月生甫一踏入正廳,便高聲笑道,拖長著聲調,大聲讚歎。

    「哼!」楊若男瞥了乾爹一眼,瑩瑩珠光下,眼波如一泓清泉,接著便轉回桌上的書卷,宛如沒有看到他。

    她似是對乾爹微帶諷刺的語氣頗是不滿,不去睬他,更主要的是,對他回來得太晚暗暗生氣,本來還想著拉著乾爹去游西湖的,卻沒想到竟在皇宮裡呆了那麼長地時間,真是氣人!

    楊若男便藉著緣由,把火氣一併發出來,但也沒有什麼高明的出氣手段,便只是埋頭繼續自己的功課,下筆如游蛇,一手梅花小揩,極是娟秀雋永,字如其人。

    「喲,誰惹我們的小公主了?」蕭月生飄飄來至她的對面,倒在梨木搖椅裡,一前一後的晃動著身體,悠然問道。

    「沒有!」楊若男頭也不抬,柔嫩的小嘴卻撅了起來,自己卻渾然不知,仍故做深沉,

    蕭月生呵呵一笑,也裝做不知,沐浴在瑩瑩地珠輝中,看著楊若男靜靜的運筆抄書,位於大廳中心的火爐發出呼呼的響聲,顯得廳內格外的幽靜。

    蕭月生瞇著眼睛,不再說話,只是任搖椅前後擺動,極是享受。

    「對了,楊大俠夫婦呢?」蕭月生忽然想起了二第楊過與第妹小龍女,照理說,現在他們應該坐在爐旁看書消遣。

    「游西湖去了!」楊若男悶哼一聲,小嘴撅得更高,又強捺心神寫了幾個字,實在學不下去,索性停筆,螓首一抬,用力瞪著蕭月生,嬌聲道:「乾爹不是說下午要帶我游西湖嘛?!」

    「唉,計劃沒有變化快,誰想到當天子的還這麼粘糊?!」蕭月生一臉無奈,將前後晃動的身子停住,歎息著抱怨,接著撫了撫兩撇八字鬍,笑道:「……要不,明天再去?」

    「明天?好哇!」楊若男頓時滿面雀躍,放下了手中的羊毫,玉手撫了撫光潔如玉的下巴,似是學著乾爹撫鬚。

    她忽然狡黠一笑,得寸進尺,嬌笑著道:「……不過乾爹你失約在先,要有賠償的!」

    「嗯……,我想想哈。……天山?……華山?……崑崙山?……雁蕩山?……泰山?……少林寺?」

    楊若男倒是有些被難住了。歪著頭,撥拉著那蔥白似的纖纖玉指,將當世幾大名山細細數來,眉頭輕蹙,似頗為煩惱。

    「就少林寺吧!」楊若男狠狠說道。

    她吁了一口氣,咬著的銀牙也送開,抬頭望著乾爹,又有些怕他不答應,畢竟少林寺是禁止女子進入地。

    「好吧,明天我們去少林寺玩玩!」蕭月生笑呵呵地答應,極無形狀的伸了個懶腰。打著呵欠。露出無奈的模樣,歎道:「唉——!今天晚上要去抱劍營,會會那臨安的四朵花兒!」

    楊若男咯咯輕笑,捂著小嘴,眼睛如彎月。瞇著他,笑道:「是三位姨娘非要看看,乾爹到底什麼模樣,竟能把曉蘭媽媽給迷住料!咯咯……,她們可是把乾爹想成貌若潘安,容如宋玉呢!」

    「哦?那她們可是要失望了!」蕭月生撫顏一笑,腦海中開始想像晚上的情景,看來以貌取人。根深蒂固呀,倒想看看曉蘭的幾位姐妹是否那般膚淺。

    到了晚上,楊過夫妻二人還未回來,看來是游性大發,已忘料回來吃飯,蕭月生也不再管他們,攜著面遮白紗的謝曉蘭與楊若男出料王府,直奔抱劍營而去。

    此時的抱劍營,雖是燈火依舊輝煌,卻沒有了嘈雜喧鬧之聲,四處懸掛的一排排燈籠皆被點起,與平時只點亮一半地規矩不符,勾勒出抱劍營的輪廓。

    只是燈火地明亮,更顯得抱劍營地幽寂與冷清,蕭月生三人站再樓前,看著遠處有三個褐衣小廝,眉清目秀,口齒伶俐,不停的向前來抱劍營的客人道歉,說是今晚關大家身體不適,不能登台。

    看著這些非富即貴之人乘興而來,掃興而去,有的忍不住大罵幾句,蕭月生不禁搖頭,摸了摸兩撇八字鬍,笑著對一襲白紗遮面、身穿月白羅衫的謝曉蘭道:「太狠了!……把客人都趕走,你地那位雪晴妹妹不會餓肚子吧?」

    謝曉蘭看著人來人往的周圍,白紗下的玉容笑了笑:「大哥有心料,雪晴可是個小富婆,便是今日開始關門,下半輩子也是衣食無憂!」

    蕭月生一身寶藍長衫,再微紅的燈光下,面如冠玉,雙眸溫潤有神,雖相貌平常,卻也有幾分瀟灑倜儻的氣度,站再窈窕婀娜的兩個美女跟前,並不覺太過刺眼。

    「走吧,進去吧,莫讓主人等待!」蕭月生一揮手,邁開步子,往那三位小廝走料過去。

    聽到蕭月生自報姓名,那滿臉帶笑,極是熱情的小廝神態恭敬地將三人請了進去。

    於是一陣喝問聲此起彼伏:「他們是誰?為何可以進去?」

    「朋友,是關大家的朋友!……聽到關大家生病,特意前來探望!」三位小廝反應極快,馬上便編好了話。

    雖有些諸如「我們也是關大家的朋友,也要進去探望」之類的大話,但大多數人,還是泱泱而歸。

    既然抱劍營的關大家病了,不要緊,臨安城還有三處絕佳之處,去聽崔大家的妙歌也是一種享受,或聽顧大家的琴簫,又何必再一棵樹上吊死?!

    只是今晚的臨安城偏偏邪了門,臨安四花同時罷演,皆稱身體不適,微有小恙,需要休息,滿城的燈火彷彿失去了幾分顏色。

    穿過中間大廳,進入樓下一間不起眼的房間,便踏入料關盼盼的閣內,竹林夾徑,兩旁燈籠掛於竹枝頭,隨風晃動,在小徑盡頭,四位皆著月白羅衫的窈窕女子迎著夜風站立,衣裾時而款款而動,令人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

    「見過姐夫!」站於最前的冷漠女子便是關盼盼,關雪晴,她盈盈斂衽,聲音清脆,一見小徑這頭的蕭月生,便遙遙見禮。

    「起來吧!呵呵……,怎敢勞煩雪晴出來相迎!」蕭月生向上一抬手,腳下不停,呵呵一笑,語氣親切,頗有些自來熟的風範。

    關盼盼對這個渾身洋溢著溫煦之氣的姐夫亦是大覺親切於熟稔,渾沒有對別地男人那般地冷若冰霜,黛眉間的冷意幾乎盡褪。

    「見過姐夫!」三聲或溫柔或甜美的聲音同時響起。其餘三個身姿曼妙。柔美婀娜的女子亦斂衽一禮,如弱柳扶風般動人,她們便是臨安四花中的其餘三人。

    「請起!」蕭月生拱手回禮,與剛才對待關盼盼的隨意迥然不同,極是鄭重,聲音清朗平和,說話間,已來到料四女的身前。

    四人又見過謝曉蘭,楊若男又見過四位姨娘。一通見禮下來,幾人已來到料關盼盼的閨閣內。

    既然上次便在此處宴請的姐夫,關盼盼也未再矜持。仍舊將宴席設於此處,倒是讓其餘三女小小吃了一驚。

    閣內幽香撲鼻,香爐裊裊,位於東面地茶几上,風爐上的水壺已泊泊地響。蒸汽騰騰,不停地竄出,看來關盼盼是準備已久。

    眾人在一張紫色圓木大桌旁圍坐,也不招呼僕人,關盼盼親自動手沏茶,執壺添炭,刷盞沖洗。極是利落,姿態優美。

    此時,閣內只有泊泊的滾水聲,無一人開口說話,安靜得很。

    深三娘,顧冷琴與崔雪語三人默默無語,如秋水般明澈的目光不時相交相觸,似在無聲的說話討論,而談論的內容,自然便是她們不時齊齊打量地蕭月生,打量的理直氣壯,直視、大膽,此時世間的女子,極少有這麼個觀人法。

    謝曉蘭與楊若男將蕭月生夾再中間,對面坐著的是沈三娘,兩旁分別是顧冷琴與崔雪語,三對三,各自沉默無語,沉默自會產生壓力,頗有些劍拔弩張之勢。

    蕭月生臉上沉靜無波,似是微笑,卻又斂而不發,顯得輕鬆柔和,溫潤的目光將對面的三人籠罩其中。

    目光不能躲閃,否則便是心怯,氣勢自損,再現代社會的商海中沉浮過幾年的蕭月生,對這等淺顯的談判技巧自是明白。

    六人對坐了半響,仍舊不開口說話,明顯的開始比耐心,楊若男看到他們是陷入了僵持,便先離身去幫雪晴姨娘沏茶。

    「茶來嘍——!」隨著一陣沁人的茶香飄來,關盼盼端著朱色圓木托盤來至桌旁,再每人面前放下料一盞茶。

    待其放下原木盤,坐回謝曉蘭身旁,飽滿紅潤的嘴唇緊緊抿住繃緊,原本冷漠如水的眉宇間,卻透出一絲笑意,她將沈三娘她們大膽瞪著姐夫的情形看再眼中,是在忍不住想笑。

    「呼……」蕭月生啜茶的聲音把三女子嚇了一跳,這是滾燙的水,這麼個著急的喝法,還要不要自己的舌頭?

    「蕭某貌不驚人,讓三位失望了吧?」蕭月生放下了茶盞,輕輕一笑,雲淡風輕,飄忽之極。

    三女對視了一眼,坐於中間,氣質高華的沈三娘抿嘴一笑,搖了搖頭:「恰恰相反,姐夫容貌平常,更令我們敬佩呢!」她的聲音溫柔如春風,令人情不自禁的打開心防。

    「哦……呵呵,有意思!」蕭月生撫了撫唇上的八字鬍,溫潤的目光掃料蘊著笑意的三女,心下不由讚歎造化之神奇,竟能化出這般神秀的女子們,這一屋的女子們,皆是斂天地之靈氣,自己倒是好眼福。

    她的話,蕭月生不必思索,便能猜中其意,正因為自己的容貌正常,要獲得謝曉蘭的芳心才更有難度,而自己又能做到,自然本領非凡,令人刮目相看。

    「好了好了,小三,適可而止,別難為你姐夫了。」謝曉蘭此時已將面上的白紗揭下,精緻的面容帶著笑意,瞪了一眼氣質華貴的沈三娘。

    沈三娘雖然氣質華貴,令人不敢直視,但再謝曉蘭面前,依舊視一個小妹妹,聽到謝曉蘭的話,抿嘴一笑,風姿嫣然,轉臉對其餘眾人,到:「瞧瞧,還沒進門呢,就這麼護著了!……將來要是嫁進蕭家,還有我們姐妹說話的地方麼?!」

    「就是!……謝姐姐,有了官人。便不要妹妹了。太不厚道了喲!」

    起哄者頗是潑辣的語氣,卻聲音柔膩如脂,令人聞之渾身酥軟,此人便是以歌喉風靡整個行在地崔雪語。,她眼波流轉,極盡嫵媚。

    「謝姐姐,小妹也沒辦法幫膩說話了!」顧冷琴氣質淡雅,兩手輕輕碰觸者青瓷茶盞的盞沿,瞥了謝曉蘭一眼,抿嘴輕笑,即便如此,黛眉間仍殘留著淡淡的憂鬱。可謂我見猶憐。

    謝曉蘭苦笑了一聲,自己這是捅了馬蜂窩了,這幾個傢伙,大膽潑辣,看著氣質嫵媚動人。骨子裡卻性格怪癖,真不知道哪個男人能夠降服她們。

    「沈姐、冷琴、雪語,你們也不怕姐夫在看著,惹人笑話!」關盼盼掃了一眼帶著溫煦笑意的姐夫,看到眾姐妹們的大膽,大感不好意思。

    沈三娘清亮的目光一轉,深深看了一眼正偷瞄完蕭月生的關盼盼,見到她有些緋紅的玉頰,不由心中一動,卻又被她壓下,轉向蕭月生,嫣然笑道:「姐夫,聽說你是觀瀾山莊的莊主?」

    「嗯,不錯。」蕭月生點了點頭,隱隱流轉著螢光的臉上露出微笑,目光溫潤澄澈,令自詡閱人無數地沈三娘忍不住目光移開,努力掙開他那雙深邃難測的雙眸地吸引力。

    此時,沈三娘心中已有了悟,為何他地容貌這般平凡,而一向眼高於頂的謝姐姐偏偏對他鍾情,有這麼一雙令人陷入其中便無法自拔的雙眼,更勝英俊的容貌。

    「你們觀瀾山莊可是神秘得很,我們姐妹幾個想過去參觀一番,是不是太過唐突了?」沈三娘強抑心頭的怯意,仍能微笑自如,氣質端然華貴。

    「呵呵……,怕我地觀瀾山莊住不下你們的謝姐姐?」蕭月生笑吟吟的問道,眼角都帶著笑意。

    對這幾個女子的胡鬧,蕭月生不但不覺討厭,反而有幾分親切之感,她們頗有幾分後世女子的神韻,都是這般獨立自信。

    「咯咯,姐夫誤會了,我們只是好奇罷了,……至於說觀瀾山莊配不配得上謝姐姐,這個問題想得太晚了,謝姐姐已經徹底投降了,本就沒什麼選擇!」崔雪語不甘寂寞,不再緊盯著這個未來的姐夫觀察,開始以言語試之。

    蕭月生笑著看了一眼面帶羞紅的謝曉蘭,呵呵笑了幾聲,點料點頭:「你們若去,蕭某自是歡迎之至,你們若有心,大可去嘉興城裡住下來,也好跟曉蘭作伴,……臨安這裡臥虎藏龍,蕭某說不上話,在嘉興城,你們倒可任性行事。」

    他本是無意之語,漫不經心,順口一提罷了。

    此語聽在眾女耳中,她們卻眼睛一亮,目光閃耀,彷彿皆動了心思。

    像她們這種身份,頗為尷尬,謂之藝妓,娼妓本是兩種身份,前者以賣身為活,後者以賣藝而活,只是後世之人,將兩者混為一談罷了,但女子拋頭露面,畢竟失了顏面。

    如臨安四花一般,技藝皆為當世一絕,與尋常的藝妓不同,罕有人敢逼她們賣身,但本質上,她們仍是弱女子,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尋一強者歸附。

    關盼盼與瑞王爺的王妃頗為相得,曾擔任她的琴師,所以臨安城內,無人敢真正動她,兼且臨安四花情同姐妹,自然連帶著受瑞王爺府的庇護。

    但她們已有些厭倦了這種醉生夢死的生活,如能去嘉興城居住,安安靜靜,輕輕鬆鬆的過日子,最是理想。

    看到她們有些意動的模樣,四人開始不停的看來看去,以目光討論,頗為熱烈,蕭月生倒有些意外,嘉興城雖也是繁華異常,但比之臨安城,卻又大有不如,她們真的想去那裡?

    「好吧,姐夫,說定了!……我們先去觀瀾山莊看看,若真的不錯,我們四姐妹便在嘉興城裡住下,姐夫可不要嫌我們麻煩喲!」

    沈三娘此時雙眸晶瑩,用力的望著蕭月生的深邃雙眸,嘴角微翹,帶著笑意,難得的露出一抹俏皮。

    「不過姐夫,你說你在臨安城說不上話,可太謙虛了吧!?……姐夫跟榮王爺認不認識?」崔雪語咭咭笑道,毫不放過他的不誠實。

    「……嗯——」蕭月生沉吟著掃了一眼謝曉蘭,聳聳肩,似是無奈的笑道:「……見過。」

    接著便拿起茶盞來喝茶,眾女都是聰明絕頂之人,一看即知她不想在此問題上糾纏,便不再問,皆拿起了青瓷茶盞,此時盞中之茶水也不再那般燙人。

    幽香的閣內沉靜了半響,軒門外忽然有輕盈的腳步聲傳來,接著響起清脆的聲音:「小姐,榮王爺再外面,放不放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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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8:29

第一部 神雕 第153章贈牌
    「榮王爺?……他怎麼來了?!」關盼盼看了一眼蕭月生,見他並未有反對之意,沖外面揮了揮月白衣袖,揚聲道:「快快有請!……唉,等等,還是我去親自迎接吧!」

    她放下茶盞,起身推門走了出去。

    見到關盼盼回身將軒門帶上,謝曉蘭身體微傾,*近蕭月生身邊,悄聲問道:「大哥,我們不用出去嗎?」

    蕭月生目光仍停留在對面三女身上,聽到謝曉蘭的提醒,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多話。

    腳步聲很快響起,接著是軒門被推開,一身紫袍的榮王爺緩緩踏入,腳步輕盈,面容清奇,帶著微笑,顯得親切隨和。

    「呵呵……,子虛先生果然在此,可讓孤一通好找!」榮王爺衝著站起身來的蕭月生拱手呵呵笑道。

    「那可不敢當,王爺請上座吧!」蕭月生苦笑了一下,伸手延請,指向自己原本的座位。

    「哈哈……,怪不得子虛先生不願去孤那裡,如此美女雲集,換作是孤,也無力拒絕啊!」

    榮王爺並未客套,對斂衽行禮的眾女虛虛一扶,示意免禮,哈哈笑著走到了蕭月生跟前,坐到他的旁邊,身後如影子一般相隨的小董依舊侍立在後。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知道是榮王爺是含沙射影,對自己拒絕他的晚宴心懷酸意呢。

    「喲,子虛先生不愧是子虛先生啊,好大的氣魄!……沈三娘、關盼盼、股冷琴、崔雪語,這不是臨安四花全齊了嗎?便是本王,怕也沒有這般大的面子呀!……佩服佩服!」榮王爺甫一落座。便一驚一乍的讚歎,聲音洪亮,清奇的臉上帶著笑意,清亮地目光在眾女身上掃來掃去。

    「行了!王爺,別不依不饒的,不就是一頓飯嘛!……明天我請王爺便是!」蕭月生接過關盼盼遞上來的茶盞,親自端到榮王爺跟前,有些沒好氣的說道。

    「呵呵……,如此甚好!不過——。你那碧蕪酒,得送我一壇!」

    榮王爺接過青瓷茶盞,對他的語氣絲毫不以為忤。呵呵笑道,笑得極為開顏、心滿意足,彷彿達到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一般。

    「好吧,一壇碧蕪酒!算作我向王爺賠罪了!」蕭月生這次答得極為痛快,不像往常一般沉吟良久,再討價還價,不情不願。

    榮王爺見他這般痛快。心下倒有些可惜與遺憾。暗怪自己太小心,沒有趁機獅子大開口,若是索要兩壇,說不定子虛先生也能答應,唉。這麼好的機會,白白浪費了,著實可歎!

    看著他陰晴不定的臉色,蕭月生輕輕一笑,對其心思隱隱察覺,大感好笑,轉身對有些目瞪口呆諸女笑道:「這位便是大名鼎鼎地榮王爺。你們幾個將來有了麻煩,便報上榮王爺的大名,整個行在,怕是沒有人敢不買他的情面!」

    榮王爺不好漁色,與臨安四花也並不熟稔,即使偶爾來了閒情,前去三歎館、冷琴居或雪語堂看看,也只是作為尋常之客,看完了她們地演出便離開,並無一親芳澤之意。

    「她們是子虛先生的……?」榮王爺有些奇怪,他沒有那般興致,這四朵花兒,可是整個行在的肥肉,個個都想咬上一口呢。

    「她們是內子的好姐妹,王爺——,多多關照吧!」蕭月生似笑非笑的端起茶盞,示意敬他一盞,語氣拖長,帶著調侃之意。

    「呵呵……,既是子虛先生的好友,自然也是孤的好友,自是義不容辭!」榮王爺隨蕭月生端起茶盞,輕啜了一口,清亮地目光緩緩掃過眾女,又掃了一眼身旁地子虛先生,有些止不住的想,莫不是子虛先生要來個一箭五雕不成?

    眾女聽得有些糊塗,不知為何榮王爺一直稱呼自己的這個准姐夫為子虛先生,神態還這般恭敬,觀瀾山莊的莊主不是叫蕭觀瀾麼?

    謝曉蘭對有些疑惑的眾女搖了搖頭,示意少安毋躁,以後再慢慢解釋,又細心地聽著丈夫也榮王爺說話。

    「小童,給四位大家每人一塊孤的牌子!」榮王爺放下茶盞,對身後如影隨形的文雅柔弱之人淡淡吩咐道。

    「是,王爺!」小童點頭答應,面白無鬚的臉上帶著冷漠陰柔之色,身形如風,若浮光掠影,四女只覺眼前一花,清風拂面,鬢間的幾縷青絲飄動,看上去約有三十多歲的小童彷彿是挪動了一下步子,面前桌上已出現一枚白玉牌。

    掌心大小的玉牌,呈長方形,古樸地雲紋,一條古篆的「榮」字,兩邊各纏繞著一條怒龍,翻雲覆雨的氣勢似欲自牌上噴出。

    「這……」眾女不由吃了一驚,看著桌上的玉牌,大是遲疑,不由齊齊望向撫著八字鬍微笑著的蕭月生。

    「難得王爺這般大方,就卻之不恭了,你們收起來吧!」蕭月生對四女笑瞇瞇說道。

    「多謝王爺!」臨安四花臉色一喜,忙一同起身,對榮王爺斂衽一禮,脆生道謝,並未客套推辭,她們晨星般的雙眸中,神色極是複雜。

    她們閱歷極深,自是知曉這一塊玉牌的份量,榮王爺乃當今最炙手可熱的王爺,與今上乃是親兄弟,又是當今太子的親生父親,雖礙於皇族身份,不能參與朝政,卻絲毫無損於他的威嚴,得罪了他,於得罪官家無異。

    這意味著,天下間敢於冒犯自己的人,唯有天子而已,而天子深居於大內,又豈能是她們所能見到?再說有榮王爺的情分,便是天子也不會與她們為難。

    「呵呵,莫要謝我。子虛先生有命,孤其敢不從?!」榮王爺撫鬚長笑,瞥了蕭月生一眼。

    「好吧,兩壇碧蕪酒!……王爺以為如何?!」蕭月生見到榮王爺說話有些陰陽怪氣,便又加了一罈酒,算做答謝之禮,畢竟這是一份極大的人情。

    「呵呵……,子虛先生果然大方!」榮王爺的笑容更濃,修長的手掌一揮。頗為豪氣地說道:「四位大家儘管放心,若有人前來找麻煩,如拿出牌子不管用。便將這枚牌子送到孤的府中,孤會派人解決!」

    四女再次微笑著道謝。

    榮王爺也是人老成精之人,自是不會真的留在此處攪和,本是想將他拉回榮王府,只是見到臨安四花齊集,知道無望,又得到了兩壇絕世美酒。便有些心滿意足。瀟灑的告辭而去,茶也未喝完。

    「姐夫與榮王爺很熟嗎?」將榮王爺送走,幾人又坐回閨閣中,圍著桌旁品茶,崔雪語聲音甜軟如蜜。帶著巧笑,歪著頭,明亮的雙眸緊緊瞪著蕭月生,生怕他說謊一般。

    「嗯,還算認識吧……」蕭月生臉色溫和,卻隱隱透著淡漠,似是並未放在心上。轉頭對眾人露出笑容,聲音親切的說道:「肚子有點兒餓,雪晴,是時候開席了吧?!」

    「好的,馬上上菜!」關盼盼慌忙的答應,盈盈起身,蓮步輕移,裊裊娜娜的往外走。

    沈三娘星眸微瞇,如水地目光隨著關盼盼的身影,心下輕聲一笑:「雪晴這小丫頭,走起路都不像她了,看來真的是思春了喲!」

    崔雪語撅起了小嘴,狠狠看了姐夫一眼,知道他不想多說與榮王爺地事情,幹嘛弄得神神秘秘的!?心中忿忿然。

    「雪語,以後我再說給你聽!」謝曉蘭對撅起小嘴的崔雪語笑了笑,卻暗暗瞪了她一眼,讓她收起小孩子脾氣。

    崔雪語雖在別人面前柔媚妖嬈,巧笑倩兮,在熟人面前,卻仍舊一幅小孩子的脾氣,通過這一陣子的相處,謝曉蘭知曉她的這個脾氣仍舊未變,與以前一般無二。

    她在蕭月生離開這一段時間,雖與姐夫們歡聚,卻並未多說蕭月生的情況,只是提了提他是觀瀾山莊地莊主,也是因為關盼盼早已知曉,相瞞也瞞不住,其餘之事,隻字未提,在臨安四花眼中,蕭月生仍舊是一個神秘地存在。

    見到他對榮王爺態度這般古怪,在眾女眼中,他身上的神秘氣息更加濃郁,一向小孩子心性的崔雪語如何能夠忍得住?!見他不答,自是心中不樂。

    一時間,閣內又安靜了下來,彼此皆默默的把玩著手中的青瓷茶盞,各自想著心事,這一塊榮王爺地玉珮,對她們來說,實在太重要,至今思來,仍舊夢中一般。

    蕭月生置身於花叢之中,衣鬢與幽香環繞於周圍,卻未有心旌神搖之感。

    她們都是謝曉蘭的好姐妹,兔子不吃窩邊草,他雖不想學兔子之性,卻早已沒有了獵艷的興致,天下間美女無數,能令他心動者,卻寥寥無幾。

    沈三娘她們固然美若天仙,艷絕一時,仍舊無法打動蕭月生之心。

    他雖已修至返璞歸真之境,擁有一顆平常心,但畢竟是修道之人,若沒有足夠的衝擊力,實無法打動他的心。

    飯菜很快端了上來,菜並不多,橙黃的燥蟹肉、黃中透亮的水晶蹄,青白相間地清蒸鱸魚、深紅的東坡肉,再有兩盤素淡的蓮藕與豆腐,蓮藕與豆腐做得晶瑩潔白,看著比那些肉氣四溢的葷菜更令人眼饞。

    關盼盼纖纖玉指伸出,指著桌上香氣四溢的菜餚,黛眉間的冷漠已微不可見,淡淡的笑著對蕭月生說道:「還有兩碗蓮子羹,待會兒再上,否則涼了便失了味道!……姐夫,請嘗嘗我們姐妹的手藝,……做得有些簡單,可不要取笑我們!」

    「呵呵……,看起來很誘人,那我就不客氣了!」蕭月生接過謝曉蘭遞上來的竹箸,呵呵笑著徑直夾向蓮藕,送入嘴中,微閉上眼睛,嚼了幾嚼,在眾女睽睽之下,露出三分讚許之笑容,登時讓她們舒了口氣,早先聽謝曉蘭講過,他對菜食極為講究,品味刁得很,說得她們心中惴惴,唯恐失了臨安四花的顏面。

    見到他的笑容,心中大舒了口氣,眾女臉上輕鬆,於是隨之開始夾菜吃飯。

    吃飯間,蕭月生表現得頗為得體,既不失寬和,又淵博風趣,顯得極為睿智,眾人談笑風生。

    美味佳餚之下,豈能無酒?!

    碧蕪酒她們從未聽說過,聽到榮王爺也跟他討要,必是珍貴非凡,眾女於是借勢哄鬧,也要嘗上一嘗,即使是謝曉蘭也從未嘗過碧蕪酒的滋味,心中也大是好奇。

    只是她們並不知,碧蕪酒喝著美妙醇香,但其酒勁之大,也非尋常的酒能比擬,也唯有蕭月生的體質,方能承受得住,平常人,也只能淺嘗即止。

    她們的膽子讓蕭月生無奈苦笑,搖了搖頭,也只能答應,既是她們自討苦吃,便怪不得別人了,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他暗暗壞笑,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手中憑空出現了一隻玉壺。

    嫩白如雪的玉壺呈梨形,光潔可鑒,不大不小,看起來只能裝下一斤酒,其實內置陣法,能容得下十斤酒。

    甫一打開壺蓋,醇厚綿綿的酒香便令眾女沉醉,微閉著雙眸,用力吸著瓊鼻,讚歎不已,唯有楊若男最為老實,低著螓首,忍著嬌笑,暗暗與乾爹擠眉弄眼,兩人一起等著看眾女的好戲。

    關盼盼令婢女取了幾隻酒盅,倒滿之後,眾女先是舔了一口,嘗了一嘗,並不辛辣,反而帶著一股特別的清香,即使沁人,於是一盅皆入櫻桃小口中,過來半晌,方才不捨的嚥下,讚歎回味,直誇好酒,好酒,果然是好酒。

    蕭月生看楊若男想笑,忙瞪了一眼,讓她給曉蘭媽媽與眾位姨娘斟酒,要斟滿。

    兩盅下去,碧蕪酒的酒勁便已湧上來,一屋的女人們除了楊若男與謝曉蘭,其餘皆玉腮緋紅,嬌艷欲流,星眸迷離之時,頓然顯得風情萬種,妖嬈迷人之處,縱使堅定如蕭月生,也難免又幾分顛倒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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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28:47

第一部 神雕 第154-155章覺遠
    「大哥,你太壞了!」謝曉蘭看著眾姐妹皆醉態可掬,不由看了一眼身旁安然若素的丈夫,星眸之中秋波流轉,說不盡的嫵媚,生硬亦是柔中帶膩。

    「呵呵,怨得了為夫麼?」蕭月生苦笑一聲,故作無辜狀,將手中玉杯送於唇邊,脖子一仰,一飲而盡,身旁的楊若男便麻利靈巧的執壺斟滿。

    手中所執玉杯乃是他自帶,羊脂白玉,光澤溫潤,拿在手中,如握郭芙她們白藕般的玉臂,手感極佳,且美酒盛於此杯中,被白玉一映,著實如同瓊漿玉液一般,令人無法自拒。

    「呵呵……,為夫若不讓她們喝,豈不是要留個小氣的罵名?」蕭月生看著杏腮緋紅,宛如天邊紅霞的謝曉蘭,低聲笑道。

    此時的沈三娘眾人,早已有些神志不清,玉雕般的臉頰如塗丹,嬌艷欲流,迷離的雙眸轉動間,流光溢彩、波光瀲灩,彷彿夕陽之下的深山幽潭。

    閣內不時響起一陣嚶嚶的嬌笑聲,笑得極不知所謂,一人起笑,眾人便和之,也不管笑什麼,總是感覺一切皆可笑,笑天下一切可笑之事。

    雖帶著幾根嬌憨之氣,卻鶯鶯嚦嚦,極是悅耳,如同數只銀鈴迎風飄蕩,又彷彿幾隻林間黃鶯,在清晨之時聚於一處鳴叫。

    醉態可掬之時,嚷著極為經典的醉話:「我——沒——醉!」儘管如此,她們的衣衫髮鬢卻絲毫不亂,之時眼神迷離,如同貓眼一般,混身上下皆透出一股慵懶的氣息,與蕭月生平常的氣質極為相像。

    「來……。來,姐夫,小妹……小妹敬姐夫一……一杯!」關盼盼忽然自錦墩上站了起來,嬌軀搖搖晃晃,吃吃笑著說道,嫵媚異常。

    此時他黛眉間的冷漠早已被碧蕪酒化得一乾二淨,兩隻紅酥手端著小小的酒盅,迎著一臉溫和微笑的蕭月生,雙眸如陽光下地迷霧,朦朧迷離。令人急欲探究,搖晃中,已將其中美酒溢出大半。

    「好啊!」蕭月生也端起玉杯,聲音溫和如玉。臉上也帶著溫和的微笑,極是寬容溫煦。令關盼盼忍不住眼中露出癡迷之情。杏腮越發嬌艷若霞。

    蕭月生的白玉杯約有關盼盼酒盅的十個大小,兩個杯子碰在一起,看起來有些滑稽,旁邊的楊若男與謝曉蘭忍住了笑意,其餘醉意朦朧的三女卻咯咯嬌笑了起來,指著關盼盼的小酒盅,口齒不清的取笑,只是說了半天,卻也聽不清說些什麼。

    蕭月生自然不會與女子計較酒杯大小,輕輕與關盼盼晃晃悠悠的白瓷酒盅一碰,便一飲而盡。

    他心下有種趕緊吧她灌躺下的慾望,她地迷離淒淒的眼神,他實在太熟悉了,郭芙有過這種眼神,謝曉蘭也有過,若不快些將關盼盼灌倒,說不定她耍起酒瘋來,做出什麼驚世駭俗之事,傷了謝曉蘭的心,那可是不妙的緊。

    關盼盼微微晃去著嬌軀,看到自己的姐夫這般痛快地喝完,便也不甘示弱,不理謝曉蘭的阻擋,也一口將盅中美酒喝下,氣概不凡,令身旁地楊若男又抿了一下秀美地小嘴角。

    「雪……雪晴姐,你……你可……真……真是,真是暴……暴……暴殄天物!……怎麼……怎麼能……一……一下喝完……呢?!嘻嘻……如此……美酒……,要……要慢……慢慢……品嚐呀!」

    崔雪語也不甘寂寞,放下酒盅,光潔的小手在嘴角用力一抹,將酒漬擦去,指著搖搖晃晃坐下的關盼盼,瞪著圓圓亮亮的大眼,眼神朦朧,吃吃笑著指責。

    楊若男一隻手拿著乾爹的酒壺,另一隻小手捂著櫻桃小嘴,似是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地笑意,兩隻明亮秀美的眼眸卻眨也不眨一下,生怕錯過了眼前的生動情形。

    「嗯……,好……好酒!」顧冷琴微瞇著雙眸,似睡非睡,臉上艷紅如李,只是她性子寧和,很少說話,即使是真心稱讚,亦只是小聲喃喃,一隻玉臂已壓在梨木圓桌上,努力支撐之自己的嬌軀。

    「大哥,她們醉了,我還是送她們進屋睡下吧!」謝曉蘭無奈的看了看姐妹們,不忍再讓丈夫看到她們的醉態,開口徵求。

    「我沒醉!」崔雪語大是不依,立刻站了起來,高聲叫道,說完,用力的甩了甩螓首,似乎要將眼睛對準眼前之人,看得蕭月生有些擔心,害怕她將自己的雪頸扭傷了。

    「好好,你沒醉!」謝曉蘭忙哄她,從外面進來的婢女手上接過酒壺,替崔雪語將酒盅斟滿,柔聲勸道:「接著喝吧,看看雪語的酒量到底多大!」

    「嗯……,喝!」崔雪語癡癡嬌笑,說不出的憨美可愛,玉手在桌上空晃了晃,往下探了幾次,皆落在了酒盅周圍,不是或偏左或偏右,或偏上或偏下,總之沒有一次對準位置,彷彿不會武功之人在水裡捉魚一般,是一件極有難度之事。

    謝曉蘭無奈的搖了搖頭,歎息了一聲。

    「怎麼……怎麼有這麼多酒盅?」崔雪語搖了搖頭,喃喃問道,嬌艷的臉上滿是不解的神情,忽然嘻嘻一笑,猛的坐回了錦墩上,玉手放到桌面,從自右向左,緩緩摸去,終於捉住了酒盅,朝著眾人抬了抬酒盅,得意的笑了起來。

    楊若男在一旁看得忍不住想笑,卻又極力忍著,憋得很辛苦。

    「你雪語姨娘真是聰明絕頂啊!」蕭月生滿臉讚歎之色,對苦苦忍耐的楊若男感歎了一聲,終於將楊若男破了忍功,咯咯的嬌笑聲如玉珠滾玉盤般響起,說不出的清脆悅耳。

    「大哥,我還是先把她們送回床上,不能再喝了!」謝曉蘭輕聲說道,她看著眾姐妹們皆變成了醉鬼。怕在丈夫面前耍酒瘋,弄得尷尬不堪,將她們送回夢鄉是最佳之選。

    「唔……,呵呵,好吧,你這些姐妹都是些有趣之人啊,……這次果然沒有白來!」蕭月生帶著笑意,點了點頭,溫潤的目光仍在她們身上流轉,卻澄明如水。

    美人醉酒,果然是一大件妙事,看來回去後,得想個法子,看能不能將萍兒她們灌醉。

    謝曉蘭不知他到底說得是正話還是反話。看著她們吃吃嬌笑不停,說著聽不清的話。感覺丈夫所說好像是諷刺之語。不由白了他一眼。

    她雖內深精深,不懼於酒力,但仍又幾分殘餘酒力,將她變得嬌媚異常,玉腮酡紅。明眸之中波光粼粼,一顰一笑皆透著醉人的風情,嗔白一眼,令蕭月生心神不由一蕩。

    「大哥——!別看了!」見到丈夫仍在笑瞇瞇的望著沈三娘她們,謝曉蘭不由輕嗔了一聲,又柔媚地白了他一眼:「快想辦法將她們弄到床上吧!」

    「嗯,……你去床上拾掇一下。餘下的便交給我!」蕭月生看道謝曉蘭精緻的玉臉上有幾分羞惱,便不再以秀色作餐,轉過頭來吩咐。

    謝曉蘭以拉在一旁笑嘻嘻看好戲的楊若男,兩人去收拾關盼盼的香榻,好在這張床頗為寬大,前些日子謝曉蘭與楊若男便與關盼盼睡在這裡,也不覺得太擠。

    待兩人收拾好了,蕭月生看著摟成一團的臨安四花,搖頭失笑之餘,手上卻毫不發軟,寬袖一拂。

    正摟在一起的臨安四花,那口齒不清的嘻嘻說笑聲戛然而止,四具曼妙的嬌軀頓然癱軟,便要溜到地下,卻憑空出現一股力量,將她們托住,然後如有隱形之人,將她們自外間的桌旁,托到了寢室那張寬大而幽香地榻上,並排仰躺,極是整齊,而動作悠悠緩緩,細心得很。

    見到蕭月生將她們虛空攝入床上,謝曉蘭與楊若男也不再驚異,麻利的將她們的外衣除去,當已睡過去的四女只著月白裡衣時,謝曉蘭方才省起,這裡還有一個男人在呢。

    好在蕭月生頗為自覺,並未進來摻和,坐在大大地梨木桌前,自斟自飲,不時以竹箸夾菜,悠然自得。

    謝曉蘭與楊若男將四女安置好,讓她們舒舒服服睡下,又出來陪著蕭月生吃了一陣子,然後便歉然的讓蕭月生自己回去,她與若男留下來照顧這些醉酒地姐妹。

    蕭月生倒也未為難她,只是她們皆被自己點了睡穴,到明日方能醒來,但不管不顧而去,卻也會傷了她們地姐妹之情,只能成全她了,蕭月生微笑著點頭同意,剎那消失。

    「乾爹,別忘了我們明天去少林!」楊若男急忙嬌喚一聲,唯余空響,卻已不見了乾爹的蹤影。

    她只能恨恨的跺了跺鹿皮小蠻靴,芳心有些擔憂,明日不知何時才能見到乾爹?唉,他若是今晚回觀瀾山莊睡覺,明日必是快到晌午才能起床,一天只能當半天用,太不合算!

    蕭月生先是回到了桃花島,完顏萍與郭芙、小星三人在桃花島同陪伴程英與陸無雙。

    小玉、小鳳、小月三人只是在蕭月生在時,隨他過來桃花島上玩耍上半天,剩下半天,便要回莊處理觀瀾山莊事務,頗有勞逸結合之致。

    整個觀瀾山莊之下諸部,皆是每天向莊內回報一次,尤其是小玉總攝的清秘閣,更是事務繁重,浩繁的情報,如流水般源源不斷地湧入,離不開她的統籌,像上次陪蕭月生去郭府那般悠閒的日子,少之又少。

    做為小玉輔助的小月,早就開始叫苦不迭,嚷著叫公子爺添加人手,清秘閣只有五十個人,實在太少了!

    完顏萍、郭芙與小星,倒是最清閒的,不過後者整天沉浸於完善縹緲峰靈鷲宮的武學心法,也是勞心得很,只不過她樂在其中,不覺其苦罷了。

    到了桃花島,迎接蕭月生的,仍舊是程英地冷眼與其餘諸女似笑非笑的眼神。

    程英的性子看似溫和,卻堅韌之極,令蕭月生大為頭疼。半個月過去,對自己仍是不理不睬,彷彿陌生人,便是又完顏萍與郭芙在一旁幫襯,爺沒甚效果。

    不過她越是如此堅韌,蕭月生越是樂此不疲的在她面前晃動,似是成心激怒她一般。

    秀雅的程英視而不見,彷彿將他看做了透明之人一般,清華地目光掃過他的週身,頓也不頓一下。視若無物。

    兩人的暗戰,也是桃花島上諸女取樂之源,看著兩人大眼瞪小眼,整天瞪萊瞪去。頗有意思。

    觀瀾山莊莊主寢居

    「公子爺,這個慕容家我們到底如何處置?」柔媚嬌膩的聲音悠悠響起。乳白色的珠輝盈滿於室。明亮而柔和。

    說話的小玉兩腮酡紅,眉梢處透著慵懶與適意,雙眸流光溢彩,若蘊春水,她正慵懶的躺在蕭月生的胸膛上。螓首抵著蕭月生的下頜,兩隻裸露的玉臂隨意搭在腰間地雪白錦被上,如同象牙雕成,渾圓潤澤,令人心醉。

    一頭青絲如雲,披散在潔白如雪的胸前,隱隱約約掩住了那飽滿堅挺的玉乳。卻掩不住上面那一隻大手,雪錦暖衾僅遮住兩人腰際以下。

    「怎麼了?」蕭月生半倚在象牙床頭,一隻大手揉了揉雪團般的玉乳,感受著手心上傳來的柔軟與溫潤,隨意地問道。

    「嗯……」此時的小玉嬌艷如花,被蕭月生的大手弄得輕柔的呻吟了一聲,似哼似吟,蕩人心魄,小嘴紅腫,如熟透了的紅櫻桃。

    吐出的話卻是正經得很,顯然神智清醒:「慕容家很不安份呢,好像很有野心,一直想在我們嘉興城摻上一腳,我可是忍了又忍呢!」

    她有這種習慣,總是在公子爺與自己親熱之後,將大事說出來,此時地公子爺心情舒暢,而自己頭腦之清明亦遠愈平時。

    「唉——!先讓小星去一趟慕容家,讓她跟慕容雨好好說說,再不聽,便不必客氣,……哼哼,還反了他們!把寬容當作懦弱,給臉不要,那也怪不得我們了!」蕭月生兩邊嘴角一耷拉,輕哼了一聲,輕描淡寫中透出淡淡的煞氣。

    小玉鋪在胸前的青絲動了動,未被大手摀住的那隻玉乳之上,一顆粉紅色的雞剝骨頭傲立,其餘部位,仍被青絲遮住。

    她柔順的輕聲答應:「嗯,明日我便找小星,……不過,那慕容大小姐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呢!」

    「怎麼……兩位英雌惺惺相惜了?」蕭月生笑了笑,親了親頜下小玉那柔滑如緞地秀髮,噴薄欲出的煞氣又消散無遺。

    小玉柔媚的笑了笑,動了動自己的雪白如玉的嬌軀,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與位置躺在他胸前,深深歎息一聲,輕聲道:「其實她人也不壞,只是為了家族,不得不如此吧!……唉,公子爺你可是越來越不憐香惜玉了喲!」

    說罷,還抬頭白了自己的公子爺一眼,嬌媚異常。

    胸前的青絲甩動,頓然將她如雕如琢的一隻玉乳袒露無疑,宛如雪白的玉碗倒扣其上,無暇之中,隱隱幾下淡淡的淤跡,雞剝骨頭更像粉紅的櫻桃,鮮艷得令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憐香惜玉?……呵呵,難道為夫對你們不夠好?」蕭月生呵呵笑道,心下卻有些嘀咕,自己的心確實不夠溫柔,對待女人也沒有原來那般的興致了,難道是心老了?

    抬頭讓乳白色的珠暉照入自己眼中,蕭月生心下暗凜,這可大大的不妙!心境不能保持活潑與輕靈,卻變成古井一般,難道自己竟達到了太上忘情之境?那實在活得沒意思!

    小玉溫柔的聲音娓娓響起,輕聲笑道:「公子爺看起來多情,其實卻是無情的人呢!」

    蕭月生哼了一聲,語氣裝作惡狠狠:「胡說八道,豈不知人到多情極處,便會看似無情?!……還生怕你們怪為夫太過多情了呢!」

    說著,他左手出動,摀住小玉露在空氣中的另左側玉乳,狠狠揉了兩下,讓她忍不住輕輕嬌吟了一聲。

    「好吧好吧,我說錯了還不成嘛?!」受不了大手的揉動,小玉忙討饒。玉臉卻越發嬌艷嫵媚。

    「錯了要挨罰!看為夫怎麼收拾你!」蕭月生惡狠狠的聲音響起,接著一翻身,將小玉壓在了身下。

    小玉的令人心神酥軟的呻吟聲漸漸響起,窗外星月不見,唯有玉石旁的桃樹,宛如玉樹銀花,朦朦朧朧,室內春色熏人,象牙床輕微震動,月白色地帷帳如波浪般起伏晃動……

    河南少室山間的林間小徑上。一中年僧者正挑水向上走,步履緩緩,卻透著輕鬆。

    他面如冠玉,氣質儒雅如飽讀詩書之宿者。神情一派平和寧靜,宛如得道大僧。此時他渾身被拇指粗的鐵鏈纏繞。肩上挑著兩隻底部尖尖的水桶,近前一看,方能察覺,水桶竟是由鐵製成,黝黑中透著光澤。但在這中年僧者肩上,卻顯得輕盈若無物,顯然其身所具之內力極為深厚,灰色的僧袍飄飄,步履輕盈從容,氣度不凡。

    此人是少林寺一名僧人,法名覺遠,司職少林藏經閣守護,只因失職之過,方才受此處罰。

    此時天上的太陽彷彿被蒙上了一層輕紗,有些晦暗,自林間穿過的輕風頗為寒冷,他正要經過一片小松樹林,邊走邊抬頭看了看天色,以其經驗觀之,似有下雪之兆。

    尚未進入笑樹林,覺遠光頭之下的一雙福壽雙耳動了動,腳下不停,側耳傾聽,似乎林中那座小石亭內有人,清脆悅耳的咯咯笑聲,在山林中飄蕩,凝而不散,聲音之嬌脆悅耳,即使以他的佛法修為,亦難免有心神動盪之感。

    覺遠腳下灰布僧鞋頓了頓,單手合什,口不出聲,以心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又默唱了一段般若菠蘿蜜心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

    隨著心經地吟唱,心緒漸漸平和寧靜,他方舉步,沿著小徑緩緩步入笑松樹林。

    銀鈴般的笑聲隱隱約約,時起時滅,喁喁低語聲隨著寒風傳來,亦清晰可聞,他此時默念過心經,心境宛如深山古潭,虛不沾物,好奇心被化於無形,步履不變。

    深入小松樹林五十多步,那座山腰的石亭已映入眼簾,石亭之內,果然有人,且還是兩人。

    一男一女,皆身穿雪白的貂皮裘衣,氣度雍容華貴,令人不可逼視,一猜即知必是出身於故貴人家。

    那男子看起來年許三十,相貌平常,兩撇八字鬍卻又黑又亮,兼且那深邃如幽潭地雙眸,兩者相疊,頗有化腐朽為神奇之力,將本是容貌平常之人頓然變得氣度瀟灑,卓爾不群。

    那女子卻是豆蔻年華,天姿絕色,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靈霄殿中仙子,雪白裘衣映襯下,更映得她榮光若雪,冰肌玉骨,銀鈴般地笑聲自是出自她之口。

    此時兩人正對坐於亭內地石桌兩旁,各拈棋子,望著石桌上的深紫棋盤,正在對弈,男子撫鬚微笑,女子黛眉微蹙,編貝般玉齒輕咬櫻唇,模樣極是動人。

    尚未等他*近,兩人似有所覺,皆抬頭望向覺遠剛露出的身影,男子衝他點頭微笑,氣度溫煦,令覺遠不由的立起單掌問訊,只是苦於處罰,不能開口,心中頗有遺憾。

    見那男子對覺遠合什回禮,坐於他對面的絕色少女亦有樣學樣,兩隻如玉琢成地小手合於胸前,卻讓覺遠僧鞋一頓,步履止住,心下怔然。

    因為此女兩掌合什之時,姿勢之曼妙,竟隱隱泛出大威儀,恍如觀音大士,聖潔悲憫,委實難以相信竟是一位豆蔻少女。

    「不知大師法號?」那男子面泛微笑,目光溫潤,緩緩問道,其聲音清朗,竟有驅去天空陰翳之感。

    對於覺遠身上所纏之鐵鏈,他面色如常,恍如未見,那少女亦是如此,面容如雪,帶著清冷,淡淡的望著他。

    覺遠只是單掌問訊。輕輕點頭,以微笑回應,面泛歉意,腳下步履加快,想要避開他們。

    「莫非……,您是覺遠大師?」那男子忽然揚聲問道,語氣中卻已透著肯定,臉上的溫煦笑容更濃了幾分。

    覺遠停下步履,轉身超二人點了點頭,如同冠玉般的臉上泛著微笑。也有幾分驚奇之色,心下暗自思忖:自己一直身處少林藏經閣中,足不出寺,怎會有世俗中人識得自己?

    只是他對於此時所領的禁言律遵行無違。仍不開口。

    「呵呵……,難不成大師修的是閉口禪?」那男子爽朗一笑。站起身來。一身雪白貂裘燦然生光,長身玉立,瀟灑雍容之氣撲面而至。

    覺遠搖了搖頭,修長潔白的手指了指身上纏繞地鐵索,隨即單掌一禮。歉然一笑,便繼續沿著山徑往下走去。

    腳上的鐵鏈被灰布纏於腳上,並未發出聲響,寒風自林中穿過,將灰色的僧袍吹得飄飄拂動,他步履從容,似重實輕。很快便沿著林間小徑拐過彎去,不見了蹤影。

    「乾爹?他便是覺遠大師麼?……卻是功力不俗呢!」少女也盈盈起身,走到乾爹身旁,脆生問道,寒風吹來,吹不動她的雪白貂裘,卻能吹的動她的鬢髮青絲。

    這兩人自是前來少林遊玩的蕭月生與楊若男父女二人了。

    「嗯,他便是覺遠大師,呵呵,……有意思!」蕭月生望著小徑的盡頭,笑著搖了搖頭。

    「他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啞巴?」楊若男小心翼翼的問道,聲音越來越低,似乎覺遠大師就在眼前,要避諱一般。

    「胡說!」蕭月生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長歎一聲:「……唉——!……看他身上戴著索鏈,還要親身做那些入門弟子的粗活,怕是受到戒律堂的處罰了吧?」

    心下卻有些猜測,不知他所受之處罰,是否與自己派人偷偷取地四卷《楞伽經》有關,若真如此,倒有些對不住了。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思緒驅除,隨即轉身坐回了石桌旁,笑道:「來來,我們接著下,小若男你是輸棋在即了!進少林寺是沒指望嘍!」

    「哼哼,那可未必!」楊若男如水的目光也自遠處收回,忙坐回石桌旁,撅了撅櫻桃小口,嘴硬著嬌哼,只是黛眉間的憂色,卻顯露出她的心怯。

    「楊若男,這一次,我們可說好了,若真輸了棋,今天就真地不進少林寺!……可不許耍賴啊!」蕭月生拈著一枚幽黑泛光的軟玉棋子,盯著她地嬌容,微微笑道。

    「誰——耍賴了?!」楊若男嗔白了乾爹一眼,又忙將目光放回棋盤上,不經意間,動人地風情自然流露,換了旁的男人在此,定要失魂落魄。

    在蕭月生的微笑中,她蹙眉苦思了半晌,櫻唇都被咬得腫了,忽的直起身來,皺了皺挺直秀氣的瓊鼻,嗔聲道:「哎呀,都怪乾爹,故意逗人家說話,都把人家地腦子擾亂了,……這盤不算,重來!」

    說罷,似是憤憤不平,小手一拍石桌,棋盤上的大半黑白棋子頓時跳了起來,亂成一團。

    「你——!」蕭月生失聲叫道,手指指著嬌笑著的楊若男,裝成氣得顫抖的模樣,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棋盤,長歎一聲:「唉——!你這個小妞,太不講道理!」

    楊若男嘻嘻一笑,也不頂嘴,如玉的小手迅捷的收拾著棋子,將黑白分開,她自知理虧,只要能賴得了這一盤,便是了不起的勝利,不必去爭口舌之長短。

    「乾爹,再下一盤,好不好?!」將軟玉棋子收拾完畢,楊若男開始軟語央求,小手搖著蕭月生地胳膊,玉臉做楚楚可憐狀。

    「不行!」蕭月生回答得斬釘截鐵,只是他揚著頭,看向遠方的模樣,太過誇張,無法令楊若男當真。

    「好乾爹,這次真的不耍賴了,……誰耍賴誰是小狗!再下一盤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楊若男看到了希望,再接再厲,扭著嬌軀,用力搖晃他的胳膊,聲音越發的柔膩嬌媚,怕是各男人便承受不住這般至柔的攻勢。

    「好好,答應你了!」蕭月生忙不迭的答應,其實只是故意那翹,逗她開心罷了。

    於是兩人擺開陣式,繼續下棋,關係道自己能不能進入少林寺裡面遊玩,楊若男不敢大意,這次式全力以赴,殫精竭慮的應付乾爹的如潮攻勢。

    以棋力而言,雖然楊若男冰雪聰明,在蕭月生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只是蕭月生下棋時,並不僅僅要贏,而是在開始時,定下一個目標,要是贏上幾手,然後在下棋時,精確控制,力求一切皆在掌握,其難度,與只論輸贏相比,自是有天壤之別。

    開始時,棋子落盤的啪啪之聲響得頗急,兩人落子如飛,像是擺棋譜一般,十幾手之後,速度方才慢了下來,須要沉吟一下,方能落子,楊若男已開始感到了吃力。

    看著他蛾眉淡掃,黛眉微蹙,說不出的動人風姿,蕭月生心下暗歎,歲月流逝,若男終究還是要長大的呀——!

    兩人剛下到中盤,戰況將要進入激烈,又齊齊抬起頭來,轉頭望去,一位身穿僧袍,卻未剃度的少年緩緩走來。

    他身形魁梧,骨骼粗大,濃眉大眼,臉上雖是稚氣尚存,卻奇偶阿布沉凝,隱隱已具高手之象。

    見到坐在亭內的蕭月生二人,他似是一呆,頗感意外,隨即面色一紅,舉步之時,便有了幾分呆板之意,大眼更是看也不敢看向楊若男,委實楊若男的容貌太過絕美。

    蕭月生一看即知,這是一位少林的俗家弟子,不過小小年紀,便已有這般修為,實在是難得的很,看來少林寺執武林之牛耳,倒也純是並未僥倖。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29:44

第一部 神雕 第156章授拳
    到了石亭近前,那濃眉大眼的魁梧少年停了下來,轉身雙手合什,躬身一禮,緩緩問道:「兩位施主有禮!不知可曾見到一位僧人下山挑水?」

    聲音洪亮若鐘,中氣十足,皆顯得一身的修為不俗,說話卻顯得文質彬彬,帶著斯文之氣,只是他目光微垂,似是不敢看人,露出了些許稚嫩,而其一頭亂蓬蓬的短髮,也頗為駭人。

    「可是一位身帶鐵鏈,閉口不言的大師?」蕭月生將手中瑩白的軟玉棋子放下,合什還了一禮,微笑著問道,對這個不修邊幅,卻斯文有禮的少年有幾分好感,其氣質與自己的小舅子郭破虜頗有幾分相像。

    「正是!」身穿灰布僧衣的少年應道,仍舊不敢抬頭,兩手合什狀,一直躬著身半低著頭。

    楊若男在一旁看得有趣,臉上學她媽媽小龍女一般的表情,清清冷冷,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搶在乾爹前頭,脆聲道:「那位大師已經下山去了,剛走沒多久!……你是出家的小和尚麼?」

    那少年臉上騰的一紅,如遮了一條紅巾,忙搖了搖手,慌亂的答道:「不是不是,我是俗家弟子,還沒有出家!」

    他雖是俗家弟子,便自小便生於寺中,長於寺中,很少出寺遠行,見過的女子屈指可數,又怎曾見過姿色更在小龍女之上的女子?

    雖說他佛法已頗有幾分根基,但見到楊若男這般鍾天之靈秀的容顏,正值青春年少的他,又豈能不慌亂?

    「咯咯。我叫楊若男,你呢?」楊若男間他面紅耳赤。頗為憨厚可愛,回頭望了乾爹一眼,不由咯咯一笑,轉回身來向他問道,她不以貌取人。並未因其亂蓬蓬的短髮而生厭惡。

    「阿彌陀佛,我姓張。名叫君寶。」少年臉上紅雲未散,復又湧上,垂眉斂目。低聲答道。

    蕭月生一直微笑看著楊若男與那少年說話,此時聽到張君寶的名字,頓時眉毛一動,溫和問道:「張君寶?莫不是覺遠大師的弟子?」

    「家師的法號正是覺遠。施主與家師相識麼?」少年張君寶好奇的問道,明亮的大眼望向蕭月生,再也顧不得害羞。

    蕭月生搖了搖頭,輕輕向他招了招手:「剛才見過一面罷了,小兄弟過來坐吧!在這兒等等。你師父下山挑水,估計快要回來了。」

    他雖是聲音溫和,神情和藹,張君寶卻感覺無法抗拒其言,彷彿對方身上有一股令人不得不從威儀。

    他用力跺了跺腳,將僧鞋底的泥土跺去,然後踩上與下山泥路不同的枯草小徑,緩緩步入依傍松林的小石亭內。

    恭敬合什,對蕭月生一禮,說了一句「又擾」,方才端端穩穩的坐下,於蕭月生與楊若男中間的位置,不偏不倚。

    蕭月生看著眼前有些侷促羞澀的樸實少年,想到他就是以後一代武學宗師張三豐,頗為興致盎然。

    這般看上去,張君寶長得濃眉大眼,骨架寬大,樸實憨厚,實不似靈慧之人,誰又能想到,未來,他能取得如斯成就?

    所謂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我欺呀!他心中感歎。

    蕭月生目光柔和的打量著張君寶,見到他越發侷促,臉色酡紅如醉酒,頗感奇怪,轉頭一看,卻見楊若男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張君寶,臉上雖是清冷依舊,眸子中,卻一幅興致盎然的神情。

    蕭月生不由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輕聲斥道:「若男!」

    其實父女二人目光與神情一般無二,實是有其父必有其女,上樑不正下樑歪。

    「噢。」楊若男答應一聲,收回了澄澈若水的目光,頓令一身緊張的張君寶鬆了口氣。

    也無怪楊若男這般好奇,乾爹雖看似溫和,尋常人卻也不入他的眼中,對一個人是否重視,身為乾爹的女兒,她自是能夠知曉。以乾爹對待這個張君寶,與對常人頗有不同,雖外表看不出來,她卻能感覺得出,即使在細微,也瞞不過她的,她極是自豪與自詡,好奇之下,自是要極力探究,看看她身上到底有何處令乾爹看重。以前那個端木玉,就未看到有何出奇。

    「小兄弟,我們倆來下一盤?」蕭月生瞪了一眼楊若男,轉頭微笑著對張君寶指了指深紫幽幽的棋盤。

    張君寶忙搖了搖頭,說道:「不了不了,我的棋下得不好。」

    「呵呵,無妨,下得好與不好,不必掛在心上,只是消遣娛情而已,……來來!你執黑,我們且手談一局,說不定沒下完,你師父便回來了。」蕭月生呵呵一笑,將棋盤推到他面前。

    楊若男也頗為知機的將盛棋子的圓木盒推到張君寶眼前,玉臉上的神情仍舊如她母親一般的清冷,脆聲道:「我乾爹請人下棋,可是難得很,平常人哪有這等福氣?!……你陪他下就是了!」

    「是,是。」張君寶雙掌合什,低眉斂目,臉上本已退去的紅暈又湧了上來,欠了欠身,望向蕭月生,對微笑著的他低低的說道:「那便下吧。」

    剎那之間,他這個羞澀稚氣的少年身上,有一股豪氣瀰漫,頓令蕭月生的笑容深了幾分。

    「小兄弟看起來沒有練過武功吧?」蕭月生卻又不著急了,拈著一枚白子,笑吟吟的問張君寶。

    張君寶點點頭,與對面的人說話時,心情便不知不覺的放鬆下來,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說著話。臉上露出幾分黯然,有些喪氣的回答:「是啊。我只是服侍師父,灑灑水,掃掃,我師父是不會武功的。」

    「嗯,看小兄弟言行舉止。未曾練過武功,不過。i的內功倒有些根基,現在習武,尚為時未晚!」

    蕭月生點了點頭,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在下武功,還算拿得出手,……嗯。這樣,我們也別僅是下棋,來點兒綵頭吧!」

    不等張君寶插進話來,他便接著說道:「……若你能夠贏我一盤,我倆打一套拳法玩玩。只演示一次,能學多少,看小兄弟你的造化,呵呵……,如何?」

    張君寶樸實的面容微微一動,不由看了看對面之人,看他的模樣,卻也不像是會武功之人,不過師父常說,貪嗔癡要不得,陪他下棋,便不應有貪念,即使他武功粗淺又如何?!

    只是心底深處,未嘗沒有一絲僥倖,看這兩個人的氣度,雍容而脫俗,神采攝人,實不像是尋常之人,說不定,自己真得遇奇緣,遇到了異人。

    張君寶的位,在少林寺內,僅比剛入門新弟子強些罷了,那些新入少林的弟子,跳水劈柴,鍛煉筋骨,過了一段時日,能熬得住這般苦累,便可正式拜入少林門下,開始練功習武,哪像自己,整日裡只能做些雜話,無緣習武。

    雖說都是佛家弟子,講究慈悲心腸,但沒有武功,仍舊會被師兄弟們小視,便是低上兩輩的弟子們,對自己也是甚少恭敬,少年心性他,又豈能甘心?!

    好在他師父覺遠大師溫良儒雅,待他如親生兒子,而他又司職於藏經閣,樞要之,身份便漲了幾分,他也甚少出閣,所以依舊過得滿足而平靜,只是聽到了蕭月生一番話,雄心忍不住蠢蠢欲動。

    「好罷!」張君寶心思轉動,對這個賭注抱以平常心,臉上的笑容頗顯沉靜,讓蕭月生又高看了幾分。

    「小和尚,加把勁喲!」楊若男秋波微轉,輕哼了一聲,似是鼓勵,又帶幾分酸酸的語氣,盈盈站了起來,說道:「過來這邊坐罷!」

    她心下實在不解,為何乾爹竟對眼前之人這般異常?自己纏著乾爹教自己武功時,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軟語嬌求,軟硬兼施,或撒嬌或抹眼淚,渾身的手段都使得淋漓盡致,乾爹方才開口答應呢。

    「阿彌陀佛——!」一頭短髮張君寶雙手合什,宣了一聲佛號,見那位仙女坐到了自己對面,便依言起身坐到她原來的位置。

    坐於此處,有些迎風,清冽的幽香頓時在鼻尖繚繞,實在好聞,比寺內的檀香好聞百倍,自己周生的毛孔彷彿皆張開了一般。

    他不由有些臉紅,不敢看發出清香之人,強攝心神,左手攪住右手抱袖,右手自檀木盒內取出黝黑如墨玉棋子,說了一句「有譖」,開始落子於棋盤。

    看其執子之手勢,極是嫻熟,便知平日裡沒少下棋。

    楊若男本有些輕視之心,在看到兩人下出十幾手之後,便完全收斂無遺,心中暗歎,果然不愧是乾爹看得入眼之人吶,佈局開闊而周密森嚴,自己可學不來。

    蕭月生一邊拈枚落子,一手撫鬚,暗暗頜首,果然不愧是張君寶,幾步棋走出,便可看出其心胸之恢宏,思維之綿密,未算勝先算敗,處處居於守勢,先立於不敗之,骨子裡透著不攻,倒是頗契墨家非攻之精神。

    他親自與張君寶下棋,非是心血來潮,而是別有用意,在一盤棋中,他便可將這個未來的張三豐看透,以棋觀人,在輔以讀心術,便一切皆洞悉無遺。

    剛下到了第三十六手,覺遠大師便沿著林間小徑,上山而來,步履依舊輕盈從容,而那令肩上扁擔彎得厲害的兩隻鐵桶,對他而言,卻似無物,印於泥上的腳印,並不比下山時深。

    雖不時的有清風吹面,令其僧袍飄飄,兩隻鐵桶紋絲不動,不曾濺出半滴水了。

    張君寶一旦用起心思,聚精會神,便心無旁騖,人我兩忘。感覺不到微寒的輕風,亦將鼻間繚繞的清冽幽香拋於腦後。更未發覺到師父的出現。

    蕭月生早已知曉,只是拈著棋子,微笑而已。

    「覺遠大師,令徒在此,且讓他陪在下玩一會兒如何?」待覺遠大師漸漸走近,蕭月生方才合什一禮,開口笑問。

    「師父!」張君寶此時自然被驚醒,忙站起身來,有些心虛,師父在那受罰。身為弟子自己不但不能減輕其苦,反而坐著與人下棋,越想越慚愧。

    他也知曉,寺規森嚴。自己是不能幫師父的,否則只能弄巧成拙,但陪在師父身邊,卻也是略盡弟子孝心。

    覺遠大師停駐身形,側身朝蕭月生單掌問訊。儒雅的面龐微微一笑,極是溫爾,接著向張君寶點了點頭,送來慈愛的眼神,便轉過身去,邁開步子,徐徐而去。

    「行了,小和尚,別看了!」楊若男見到張君寶仍舊呆呆的立在那裡,看著他師父漸遠的身影,不由發出清脆之音:「你師父也同意了我乾爹話,師命不可違,你還是老老實實的下棋吧!」

    張君寶回過神來,轉身見到盈盈如水般雙眸,頓時忍不住心慌,忙低下頭去,坐回石桌旁,楊若男見他慌張的神情,忍不住輕輕一笑,卻見到乾爹瞪過來的目光,忙又繃住臉,恢復了清清冷冷神色,宛如另一個小龍女在此。

    剛坐下時,他還想著速戰速決,但一旦進入棋中,做又忘了開始的心思,小心應付,如履薄冰,總感覺無處不藏殺機,此人的棋藝實在高明至極,前所未見。

    兩盞茶過去,蕭月生呵呵一笑,投下白玉棋子,撫鬚笑道:「我輸了!呵呵……,小兄弟的棋藝著實不俗啊!」

    「啊,贏了?……是施主讓著我!」仍舊浸於棋中世界的張君寶忙合什一禮,大感意外。

    蕭月生搖了搖頭,眼中蘊滿笑意,狠狠瞪了一眼欲要說話的楊若男,將她的話消滅於萌芽,撫了撫黑亮的八字鬍,微笑著說道:「所謂一子錯,滿盤輸,下棋便是如此,蕭某大意失荊州,輸得也算心服,哪有什麼讓不讓!」

    張君寶鮮少與人打交道,客套的話不會說,只是撓了撓亂蓬蓬的短髮,呵呵憨笑了一聲。

    「若男,吧棋盤收了,待會兒帶你進寺!」蕭月生對正撅著櫻桃小嘴的楊若男吩咐。

    「好勒!」楊若男頓時轉怒為笑,她早已看出乾爹故意輸棋,頗是不忿,此時聽到苦求不果的事情終於答應,大是興奮,便顧不得別的,嬌軀盈盈站起,屈身去收拾棋子。

    「來來,便在這裡吧,我耍一套拳法,小兄弟細細觀賞,能學到多少,便學多少,不必強求!」

    蕭月生將雪白的貂皮裘衣脫下來,由楊若男伸手接過,露出了一襲寶藍色長衫,瀟灑的緩步走到石亭西側,石桌與欄杆約有十多步,方頗是寬敞,足夠舞動拳腳的。

    張君寶頓時渾身緊繃,全神貫注於蕭月生的一舉一動,雖不知他的武功高低,但一直覺得此人絕非凡夫俗子,不可輕視。

    「所謂用意不用力,方謂勁力之妙,純是用力,便落了下乘,此乃拳法之精髓,切記!」蕭月生緩緩道來,週身開始運動,抬臂、邁步,劃圓,徐徐緩緩,宛如啊、老牛拉破車。

    他所施展的拳法,卻是後世之人,健身用的太極拳,動作比他們的更緩慢幾分,令人觀之欲睡。

    張君寶凝神觀察,用心強記,手腳也不自覺的暗暗輕動,隨著他的動作而比劃,見到他動作這般緩慢,心中更是感激萬分,以為他是為了自己能夠看得清楚、記得下來,而特意將動作放慢,這麼慢的動作,自己雖然不聰明,卻也能夠看得清、記得下。

    蕭月生不再多說,只是緩緩的打拳,亭內被風吹至的落葉與松針漸漸由靜至動,繞著蕭月生而滑動,越到後來,動作越快,打著旋兒飛了起來,時高時低,時左時右的亂飛,散步於他周圍。煞是好看,偏偏不遠處的張君寶與楊若男。卻感覺不到半分的勁力,依舊是清風拂面,微帶寒意。

    「呵——!」深沉一聲呵氣聲,如春雷隱隱在天際滾動,蕭月生兩手緩緩還原於腰間。重重呼出一口氣,繞他週身舞動的松針枯葉緩緩飄墜於上。圍成一個完美圓形,他便是圓心。

    「記住了吧?」蕭月生微笑著望向蹙著眉頭的張君寶。

    「嗯,記住了。可是……,我也要使得這麼慢麼?這可怎麼能敵得過別人?」張君寶撓了撓亂蓬蓬的短髮,有些遲疑的問。

    楊若男忍不住嬌聲道:「哎呀,你不會使得快一些?招式是死的,人是活的!」

    「嗯,我知道,可是……」張君寶面色一紅,仍舊不敢轉眼去看散發著陣陣清香楊若男。

    「好吧,你且打我一拳。我示範給你看。」蕭月生知道他對這般慢悠悠的招式不太看好,笑了笑,對他招了招手。

    「那,那我打啦,你要小心。」張君寶看到剛才他演練拳法時,那些松針被帶得亂舞,知道他是個絕頂高手,便不客氣答應,說著,一拳直奔蕭月生右肩。

    蕭月生肩膀一動,右臂一抖,手掌向外劃了個半弧,順勢輕輕一送,張君寶頓時身形加速,直直向前衝去,身不由己,「砰」的一聲,直撞到了欄杆上。

    一陣劇痛自手腕傳來,卻是他自我保護,以手擋欄杆時,由於前衝的力氣太大,手腕差點兒折斷。

    張君寶咬了咬牙,將呻吟聲忍住,有那若男女子在側,他內心深處,自是有一股倔強,不能丟醜。

    蕭月生卻視若未見,微笑著說道:「好了,這套拳法,威力如何,關鍵是看個人的領悟,若是練得不好,反而會害了自己,可千萬小心!……莫看招式,而是去理解拳意,招式只是鑰匙罷了,……若有時間,去找來道家書籍翻翻,……呵呵,怕是得幾十年後,你方能夠領悟幾分罷……」

    他搖了搖頭,有些自嘲,自己怕是多此一舉罷了,說不定沒有自己扶上一把,張君寶以後也能創出太極拳來。

    張君寶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經過剛才的一下子,劇痛仍在,再也不敢小看這慢吞吞拳法。

    「相見既是有緣,這枚玉珮,算是我的信物,你拿著,可執此玉珮,到嘉興城的觀瀾山莊找我,我叫蕭月生,是觀瀾山莊的莊主。」蕭月生手中忽然憑空出現一枚碧綠玉珮,其色如深不可測的海水,其中有光澤隱隱流轉,似煙似水,變幻莫測。

    將玉珮強行塞到張君寶手中,呵呵笑道:「若遇到危險,也可將玉珮捏碎,可將你瞬間挪移十里之外。」

    張君寶面色遲疑,有些手足無措,他雖生長於寺內,但身為俗家弟子,也常出去買些東西,並非一無所知,一見到這玉珮模樣,便知貴重異常,無功不受祿,再說,承受他傳授自己拳法,也是大恩,豈能再收這般貴重的玉珮?!

    蕭月生眼一瞪,森嚴之氣頓時撲面而至,張君寶的心立刻砰砰跳得厲害,身體彷彿都不是自己的了,無法動彈。

    「給你你便收著,蕭某最看不起矯情之人!堂堂男子漢大丈夫,一塊玉珮都不敢收嗎?!」蕭月生有些不悅的看著他,威嚴逼人,一邊伸出胳膊,任由楊若男給他穿上雪白的貂皮裘衣。

    「那……那便多謝蕭……蕭前輩了!」張君寶被蕭月生一激,也覺得自己不該拒絕,既然傳授武功的大恩都受了,得贈這枚玉珮的恩情,又何必拒絕?……若有機會,報答他便是了!拿在手中,雖有溫潤的感覺,不忍釋手,他仍舊看也不看的放回懷中。

    蕭月生穿上裘衣,雍容而灑脫,見張君寶收起了玉珮,臉上露出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道:「呵呵……,這才對嘛!……好了,小兄弟回去吧,莫讓你師父等急了,日後有睱,定要去嘉興找我,我們再來下棋,下他個三天三夜!」

    「是,我一定陪蕭前輩下個痛快!」張君寶信以為真,重重的回答,神情莊重。

    「好,蕭某掃榻以待!」蕭月生也收起笑容,鄭重點頭。

    張君寶合什告辭,卻是看也未看楊若男,邁著堅定的步伐,緩緩行走,漸漸遠去。

    他一個掃灑雜役的小廝,即使在少林寺,除了師父,沒人吧他放在眼裡,卻有一個異人這般對待自己,令他的血沸騰,心變得高大起來,如今的張君寶,再非以前的張君寶,忽然之間,他有了向上的動力。
第一部 神雕 第157章棍陣
    「乾爹,你很反常喲!」楊若男歪著秀頸,用力的望向蕭月生,似欲看穿乾爹的內心,清亮的雙眸滿是詢問。

    乾爹授人武功,在楊若男看來,不啻於太陽自西邊升起,自打自己記事起,便沒記得乾爹正兒八經的教過別人武功。

    「小丫頭,快收拾棋盤!」蕭月生沒好看的斥了她一句,彈了一下她雪白的貂皮帽,不去接她的話茬兒。

    楊若男皺了皺瓊鼻,嘟了嘟櫻桃小嘴,不再多問,將兩隻檀木盒拿至手邊,體內功力一運,玉手頓然變得瑩白幾分,幽幽暗紫的棋盤上,無數掌影籠罩其上,令人觀之目眩。

    輕微的「啪啪」聲清脆悅耳,密如雨打芭蕉,眨眼之間,棋盤上已無一枚棋子,皆歸入兩隻檀木圓盒之內。

    「唉,你倒會偷懶!」蕭月生雖是歎了口氣,眼角卻蘊著笑意,學以致用,小丫頭倒是頗得自己的神髓。

    棋盤與木盒皆在他手中消失不見,身著一襲雪白裘衣的兩人步出石亭,沿著林間小徑,任由寒風自背後推著自己,緩緩向上走去。

    少林寺前,寺門台階之下,是一片開闊平坦之,古松參天,蒼勁而茂盛,石碑歷經歲月侵蝕,屹立依舊,昭示著少林的尊榮。

    上山之際,蕭月生拿出一頂黑亮的貂皮帽,讓楊若男將頭上戴著的帽子換下。

    原來的是一頂雪白的虎型貂皮帽,寶石為虎的雙目,頗為神似,只是戴在她頭上,太顯得嬌俏可愛,戴上了黑亮的帽子。氣質便陡然一變,脫俗之氣質越發逼人,配以她冷清容顏,顯得成熟得多。

    楊若男一到了寺前,便跑到石碑前,去看唐太宗李世民立下的石碑。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很是仔細。

    蕭月生任由楊若男東瞧西看。他自己負手站在那株約有兩人環抱的參天古松下,打量著這株蒼古的松樹,運足目力,去觀其年輪。探其經絡。

    灰濛濛的天色中,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大師正於虛驚禪房內結痂跌坐,虛室生光的頭頂之下,粗獷面容一片寧靜祥和,業已入空寂之境,杳杳渺渺,心神俱靜。

    忽然間,腦海內彷彿宇宙生成,自腦海的虛空處出現一個亮點,熾亮如日,瞬息之後,猛的炸開。由靜至動,風起雲湧,異象紛呈,一幅朦朧的圖像越來越清晰顯現,那是一張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的面龐,泛著微笑。

    這張面孔,好像似曾相識……,身形魁梧的無色大師暗暗思忖,用力搜尋腦海深處的記憶,總覺得若有所得。

    「無色大師,別來無恙!蕭某送來拜訪少林,有擾了!」那男子洒然一笑,兩撇細長的八字鬍,說不出瀟灑從容。

    蕭某,蕭某……,無色大師心中吃驚之下,仍在用力思索,忽然間省悟,竟然是他?!

    他頓然自寂定中驚醒,兩腿一蹬,便自葦草編成的蒲團上躍起,腦海中的影像依舊清晰不變。

    「煩請大師前來寺前指引。」那人溫煦的笑意,更令無色大師確實了來人的身份。

    能以這般奇異的方式相招,除去楊大俠的大哥,當世之中,怕是再無旁人了。

    無色大師驀然間,神色狂喜,全忘了佛家八苦之戒,哈哈大笑,長歎了一聲:「蒼天有眼——!」便往外走。

    「無相師弟,無相師弟——!」無色大師相貌粗獷,頭頂油光發亮,依舊帶著彪悍之氣,此時一甩僧袍,將禪房門拉開,便大聲向院子裡招呼,聲若洪鐘,怕是半個少林寺都能聽得到。

    「師兄,何事相召?」一位身形嶙峋的瘦長老者悄然出現在禪房前,低聲問道,身上穿著灰暗短襖,是練功服,一柄長木劍貼在他臂後。

    「走走走,我們去迎接一位貴客!」無色大師跨出禪房,甩了甩大寬袍袖,轉身便往外走,極是匆忙。

    對於這個脾氣火爆、雷厲風行,卻又粗中有細的師兄,無相大師無奈得很,他的性子又屬棉和,一剛一柔,兩人相處得卻也融洽得很。

    顯得寬蕩的僧袍飄飄,無相大師緊隨在師兄身後,不緊不慢的問道:「是哪位貴客,師兄?」

    「是蕭莊主,……呵呵,師弟還記得吧,去年的時候,西域薩加教的法王八思巴跑來寺中挑戰。」

    無色大師大步緊走,快如流星,轉眼之間,便已離開了羅漢堂,向哼哼哈哈不絕於耳的練武場走去,欲穿過青磚鋪就的練武場,去少林寺的正門,邊走邊說,聲音卻已放低,比他腳踏青磚的咚咚聲還要低。

    「啊,記得,那位八思巴可不是簡單人物呀!師弟我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那時有兩位女施主忽然出現,將他驚走,省了我們一番手腳。」

    無相大師內功精深,自然聽得清師兄的話,消瘦的面龐微微一怔,微陷於眼眶的雙目神色朦朧,似在回想,口中讚歎,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兩具絕美的身影,曼妙如仙,宛如凌波而至。

    「呵呵……,那位蕭公子師弟你記得吧?他又來到了咋們少林寺,正要我前去迎接呢!」無色大師眼睛不停的掃視大道兩旁賣力練功的眾僧,嘴中呵呵笑道。

    「是他?……師兄,我們應該先通知掌門師兄啊!」無相大師頓時停了下來,兩條淡淡的眉毛蹙了起來,對正轉頭望向自己的無色大師說道。

    算起來,此人對於少林有著恩情,若是掌門師兄不去迎接,怕是太過失禮,僅是師兄與自己兩人前去。顯不出尊重之意。

    「不用了吧?」無色大師摸了摸油光發亮的腦門兒。神色卻有些遲疑。

    他剛才只是被腦海中的異像所驚,又被來著的身份所擊蕩心神,因為這幾日,他一直念茲在茲,便是此人,沒想到想曹操。曹操便到,真乃及時雨也!

    他心中狂喜。一時衝動,被無相師弟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應該由掌門師兄親自迎接為好。

    「師兄你先去,我通知掌門師兄!」無相大師見到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嘴硬,心中已是同意,便轉身逕自往方丈院而去,腳下無聲,飄忽若影。

    「哈哈……,蕭莊主大駕蒞臨。本座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隨著吱吱兩聲,寺門洞開,無色大師哈哈大笑著自裡面走了出來,踏出寺門,身形猛然靜立,向正站在古松下微笑蕭月生合什行禮。接著往下走,臉上表情熱情之極,神采飛揚,豪氣四逸,實不像一個參禪靜坐和尚。

    蕭月生身上裘衣勝雪,雍容瀟灑,他拱手一笑,聲音清朗的笑道:「不敢當,蕭某前來叨擾,大師不要見怪才是!」

    無色大師邊走邊哈哈大笑,下了三十多階的青石台階,來到蕭月生與楊若男面前。

    無色大師大步流星,身後也未跟著弟子,之身到了蕭月生近前,見到一個絕色無雙的美貌女子正偎在蕭莊主身邊,便不由大聲讚歎道:「哈哈……,令夫人天資絕色,郎才女貌,真乃珠聯璧合,天造設的一對兒啊!」

    楊若男如玉似雪的面龐陡然變得嬌艷,如玫瑰綻放,她輕啐了一聲,不敢抬頭,將玉臉幾乎都縮到了貂皮裘衣毛絨絨領子中。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擺手道:「大師弄錯了,她是我二弟的女兒,纏著我過來玩兒呢。」

    即使豪邁如無色大師,也不由老臉一紅,怪自己喜而忘形,嘿嘿訕笑了兩聲,大手摸了摸油光發亮腦門兒,硬著頭皮笑道:「原來如此,呵呵……,怪不得看著有親切之感,原來卻是故人之女!風采絲毫不輸於楊夫人啊!」

    「呵呵,大師好眼光!」蕭月生呵呵一笑,眼中頗有幾分戲虐之意,沒想到這無色和尚這般有趣。

    無色大師走到古松下,拍了拍蒼蒼樹皮,似在呵護,轉身對微笑著的蕭月生道:「蕭莊主怎麼有睱蒞臨敝寺?楊兄弟近來可好?」

    「二弟他夫唱婦隨,逍遙快活,好得不能再好!……臨來時,還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蕭月生掃了一眼紅牆黃瓦的少林寺,笑瞇瞇的回答,接著指了指正依在自己身上楊若男:「……至少這次來少林,純粹是笑若男好奇,仰慕少林大名,前來遊玩罷了。」

    無色大師大眼一瞇,聽到好友楊過向他問好,心中高興,正要說話,忽聞寺內鐘聲大作,「噹噹噹……」的敲了五響,眾多的腳步聲又疾又密,卻又顯得輕盈矯健,自寺內衝出一隊黃衣短打的光頭和尚,手持木棍,氣質沉凝,修為不凡。

    「是掌門師兄親自前來迎接!」無色大師轉頭望向衝出來,沿著青石台階站成兩排的少林弟子,對蕭月生解釋。

    這些少林弟子站立完畢,一位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藹然老和尚,身披紫金袈裟,手持金環禪杖,緩緩自寺門步出,身後跟隨著四位身披淡黃袈裟老僧,無相大師卻並未在其中。

    紫金袈裟乃是御賜之物,當世得賜此物者,唯有少林的掌門天鳴大師與神僧燭明大師而已。

    天鳴掌門的行事之風與無色大師的豪邁又不相同,藹然長者,和風細雨,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將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迎入寺內。

    他們對楊若男的女子身份視而不見,彷彿未曾發覺她是女子一般,倒讓蕭月生自愧不如,虧得自己還以為他們定要講究寺規,女子不得入內,欄上一欄,自己都備了一套說辭,卻沒想到這幫僧人這般靈活,令他頗覺遺憾,又一拳打在了空氣中之感。

    不過。一眼之下。蕭月生便已發覺,這位滿面紅光的少林方丈,竟身負重傷,強自支撐而已。

    對於少林,蕭月生從未輕視小看過,他早已發覺。少林寺內臥虎藏龍。

    少林武功,與佛法相輔相成。越是武功高深,其佛法修為必然精深,功名利祿,皆是虛幻。她們是不屑去爭的,免得影響了自己佛心,自然在武林中寂寂無名,不過身為少林的掌門,竟受此重傷,卻也實屬罕見。蕭月生心下好奇不已。

    一座虛靜禪房內,唯有蕭月生與天鳴方丈盤坐於明黃蒲團之上,手捧熱氣裊裊茶盞,天鳴方丈紫金袈裟業已脫去,僅著明黃僧衣,卻也寶相莊嚴。

    楊若男已經被無色大師領著去寺後的塔林中遊玩,楊若男不虞乾爹找不到自己。自是放心的隨著爹爹的好友去遊玩。

    「蕭居士,不知是否聽說過薩頂教?」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天鳴方丈放下茶盞,藹聲問道,絲毫看不出受傷之兆。腕上一串龍眼大小的紫褐色佛珠,幽幽斂光,非是俗物。

    「哦?方丈也聽說過薩頂教?」蕭月生也放下了茶盞,微笑問道。

    天鳴方丈撫了撫銀髯,臉上露出悲天憫人之情,長歎一聲:「天下亂時,便會妖魔叢生,這薩頂教,可是其志非小!」

    見蕭月生神情專注望著自己,便接著說道:「前些日子,又一位來自西域的遊方僧人來敝寺掛單,老衲與之交談之下,發覺此人佛理精奇,辯才無雙,令人讚歎,……唉——!……不曾想,這般人物,卻是心懷殺機而來,欲置老衲於死!……據其自稱,此人是薩頂教所派!」

    說話之時,紅潤如童顏般的臉上,悲憫之情越發濃郁,卻沒有憤恨之意,手上佛珠輕輕撥動。

    「呵呵……,這薩頂教行事卻也猖狂得很,四處放火,唯恐別人不知,看來是自持極高呀!……前一陣子楓葉劍派與清澈劍派的掌門皆受到薩頂教之人的刺殺,甚至連家岳亦不能倖免,好在皆未得手!」

    蕭月生呵呵一笑,森冷之意在其眸中一閃而過,語氣中透著嘲諷,接著注目於天鳴方丈身上,緩緩問道:「難道方丈體內的傷勢,便是來自於那人?」

    蕭月生已將關於薩頂教諸事交予觀瀾山莊門下之人,未再去理會,任由她們折騰,所以並不知曉此事。

    「正是此人!唉……,其人武功之強,不輸與老衲,好在無色師弟一直存有戒心,暗中戒備,方才將他驚走,否則……」天鳴方丈撫髯搖頭,微微苦笑:「怕是老衲再也無緣與蕭居士一見了!」

    「大師傷……,難道大還丹也無法醫治?」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望向天鳴大師,的心脈所在。

    「那人的內力詭異歹毒,盤恆於心脈附近,不斷侵蝕心脈,卻無法驅除,即使是敝寺的大還丹,對此也無能為力。」天鳴方丈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隨即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片祥和,雙掌合什:「阿彌陀佛……,老衲的這身臭皮囊,也到了捨棄之時了,緣滅緣生,皆有因果,卻也強求不得!」

    蕭月生靜靜不言,左手撫著唇上八字鬍須,目光注於膝前的茶盞之上,若有所思,神情恍惚,心緒飄渺無蹤。

    天鳴方丈亦不開口,垂簾斂容,大手之中,一顆龍眼大小的紫褐檀木佛珠輕轉,不疾不徐,快慢毫無變化。

    禪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天空灰暗,令禪房的光線亦有些暗淡,練武場上的呼喝聲隱約可聞,淡淡的茶香與南牆「禪」字下面的檀香混雜在一起,氣味獨特,醒人心神。

    「達摩院與心禪堂高人也無辦法?」蕭月生聲音緩緩而起,帶著幾分飄渺之氣,淡淡望向天鳴方丈。

    天鳴方丈搖了搖頭,神色祥和,不喜不怒,徐徐說道:「心脈所在,本就脆弱無比,兼且這股真氣詭異萬分,唉,如之奈何?!」

    他心下卻微微一凜,達摩院外人知曉。但心禪堂的存在。除了寺內的幾位長老,鮮少人知,為何這位蕭莊主卻叫得出名字?

    蕭月生點點頭,微一沉吟,抬頭道:「蕭某略通醫術,若大師不嫌棄。容蕭某略盡綿力!」

    拒死求生,人之本性。即使佛法深湛的少林方丈,亦是如此,當初少林諸人皆無計可施之時,無色師弟便有進言。常聽聞神雕大俠楊過無意中說起,他的大哥——觀瀾山莊莊主,有奪天造化之力,不如派人去將蕭莊主請來,給掌門師兄療傷。

    天鳴大師雖有些心動,但細一想來。便絕了這番心思,派人去嘉興城,往返時間不短,自己體內的真氣日益接近心脈,定是來不及,不如安安靜靜的圓寂。

    卻沒想到,世間竟有些巧合之事。這位蕭居士不請自來,莫非他真能算到自己有此劫難不成?

    蕭月生接住天鳴大師伸過來的手,裝模作樣的探了探他的脈相,微一沉吟,一道溫潤真氣已湧入其體內經脈。

    天鳴大師身為少林方丈,修習的內功心法乃是易筋經,內力精純淵深,不溫不火,中正平和,浩浩如江水。沛沛然莫可御之。

    蕭月生輸入內息溫潤如玉,在天鳴大師經脈內穿行,卻與他自身修來的內力一般無二,易筋經內力絲毫未有抗拒之念,任其穿行自如,倏然之間,這股溫潤的內力已湧入心脈。

    心脈附近,一團旋轉的內息如海中漩渦一般,不停吞吐轉化,蕭月生腦海中清晰的閃現著它不斷吞噬著天鳴大師的內息。

    好在易筋經名不虛傳,內力中正平和,這股旋轉的內力團吞蝕起來極為吃力,幾乎寸步難行,但也卻是「幾乎」而已,速度雖慢,卻依舊緩緩向心脈最薄弱處靠近。

    蕭月生溫潤的內息忽然異變,乍然聚成一團,形成漩渦,其狀與那團內息極為相似。

    以彼之道,還施於彼身,蕭月生眨眼的功夫,便已將這種獨特御氣法門看穿,依葫蘆畫瓢,變成了一模一樣的氣旋,只是旋轉的方向與之相反。

    緩緩靠近,兩團旋轉的氣息終於碰撞,沒有想像中的風雲變色,反而異常的平靜,一觸之下,兩團氣息頓時歸於虛無,被易筋經內力所化。

    天鳴大師的袈裟無風自動,猛然一漲,又平息了下來,雪白霜眉之下,明亮雙眸開闔之際,電芒閃爍,暗淡的禪室陡然變得明亮幾分,兩息之後,卻又緩緩消散,恢復如常。

    「阿彌陀佛——!……多謝居士相救!」天鳴大師將佛珠套於臂上,雙掌合什,躬身道謝。

    蕭月生擺了擺手:「大師不必客氣,即使沒有蕭某出手,大師內功精純,若是潛心精研,終能找到克制之法,在下只是讓大師省了幾分力氣罷了!」

    天鳴大師藹然一笑,不再多說,紅潤的面龐並無狂喜之情,雲淡風輕,自鬼門關前退了回來,彷彿尋常小事。

    蕭月生能夠感覺得出,眼前的僧者確實對生死不那般著重,這份超脫,令他大起敬佩之念,自愧不如啊,自己可是怕死之人!

    隨後兩人便不再談論此事,對於薩頂教,兩人進行了諸多交流,少林寺歷史悠久,俗家弟子無數,論及人力,遠非觀瀾山莊可及,但其情報的獲得及處理能力,但拍馬難及觀瀾山莊,畢竟差著幾百年的經驗,兩相融會,各有所得。

    中午的素齋,由無色大師陪著蕭月生與楊若男在禪房吃,進齋之前,他自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以絲絹作封面,上下篆書四個字:「十三棍陣」,字形如長槍大戟,氣勢森然,殺氣騰騰,有佛家降魔之相。

    「這是我寺內密傳的棍陣,當初開唐之初,我寺內十三位祖師襄助太宗統一江山,創下了十三棍陣,用以在千軍萬馬中縱橫,此陣威力無倫,更勝十八羅漢陣!」

    無色大師指著手上的絹面,神情鄭重,解釋著棍陣的來歷,接著將書冊遞向蕭月生,說道:「令岳郭大俠為國為民。不計利害,助守襄陽,令人欽佩,……而蕭居士又於我掌門師兄有救命之大恩,幾位長老相議,便將此棍陣交於居士之手,略表心意,如能稍有助益,便已足矣!」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30:14

第一部 神雕 第157章棍陣
    「乾爹,你很反常喲!」楊若男歪著秀頸,用力的望向蕭月生,似欲看穿乾爹的內心,清亮的雙眸滿是詢問。

    乾爹授人武功,在楊若男看來,不啻於太陽自西邊升起,自打自己記事起,便沒記得乾爹正兒八經的教過別人武功。

    「小丫頭,快收拾棋盤!」蕭月生沒好看的斥了她一句,彈了一下她雪白的貂皮帽,不去接她的話茬兒。

    楊若男皺了皺瓊鼻,嘟了嘟櫻桃小嘴,不再多問,將兩隻檀木盒拿至手邊,體內功力一運,玉手頓然變得瑩白幾分,幽幽暗紫的棋盤上,無數掌影籠罩其上,令人觀之目眩。

    輕微的「啪啪」聲清脆悅耳,密如雨打芭蕉,眨眼之間,棋盤上已無一枚棋子,皆歸入兩隻檀木圓盒之內。

    「唉,你倒會偷懶!」蕭月生雖是歎了口氣,眼角卻蘊著笑意,學以致用,小丫頭倒是頗得自己的神髓。

    棋盤與木盒皆在他手中消失不見,身著一襲雪白裘衣的兩人步出石亭,沿著林間小徑,任由寒風自背後推著自己,緩緩向上走去。

    少林寺前,寺門台階之下,是一片開闊平坦之,古松參天,蒼勁而茂盛,石碑歷經歲月侵蝕,屹立依舊,昭示著少林的尊榮。

    上山之際,蕭月生拿出一頂黑亮的貂皮帽,讓楊若男將頭上戴著的帽子換下。

    原來的是一頂雪白的虎型貂皮帽,寶石為虎的雙目,頗為神似,只是戴在她頭上,太顯得嬌俏可愛,戴上了黑亮的帽子。氣質便陡然一變,脫俗之氣質越發逼人,配以她冷清容顏,顯得成熟得多。

    楊若男一到了寺前,便跑到石碑前,去看唐太宗李世民立下的石碑。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很是仔細。

    蕭月生任由楊若男東瞧西看。他自己負手站在那株約有兩人環抱的參天古松下,打量著這株蒼古的松樹,運足目力,去觀其年輪。探其經絡。

    灰濛濛的天色中,少林寺,羅漢堂首座無色大師正於虛驚禪房內結痂跌坐,虛室生光的頭頂之下,粗獷面容一片寧靜祥和,業已入空寂之境,杳杳渺渺,心神俱靜。

    忽然間,腦海內彷彿宇宙生成,自腦海的虛空處出現一個亮點,熾亮如日,瞬息之後,猛的炸開。由靜至動,風起雲湧,異象紛呈,一幅朦朧的圖像越來越清晰顯現,那是一張相貌平常的中年男子的面龐,泛著微笑。

    這張面孔,好像似曾相識……,身形魁梧的無色大師暗暗思忖,用力搜尋腦海深處的記憶,總覺得若有所得。

    「無色大師,別來無恙!蕭某送來拜訪少林,有擾了!」那男子洒然一笑,兩撇細長的八字鬍,說不出瀟灑從容。

    蕭某,蕭某……,無色大師心中吃驚之下,仍在用力思索,忽然間省悟,竟然是他?!

    他頓然自寂定中驚醒,兩腿一蹬,便自葦草編成的蒲團上躍起,腦海中的影像依舊清晰不變。

    「煩請大師前來寺前指引。」那人溫煦的笑意,更令無色大師確實了來人的身份。

    能以這般奇異的方式相招,除去楊大俠的大哥,當世之中,怕是再無旁人了。

    無色大師驀然間,神色狂喜,全忘了佛家八苦之戒,哈哈大笑,長歎了一聲:「蒼天有眼——!」便往外走。

    「無相師弟,無相師弟——!」無色大師相貌粗獷,頭頂油光發亮,依舊帶著彪悍之氣,此時一甩僧袍,將禪房門拉開,便大聲向院子裡招呼,聲若洪鐘,怕是半個少林寺都能聽得到。

    「師兄,何事相召?」一位身形嶙峋的瘦長老者悄然出現在禪房前,低聲問道,身上穿著灰暗短襖,是練功服,一柄長木劍貼在他臂後。

    「走走走,我們去迎接一位貴客!」無色大師跨出禪房,甩了甩大寬袍袖,轉身便往外走,極是匆忙。

    對於這個脾氣火爆、雷厲風行,卻又粗中有細的師兄,無相大師無奈得很,他的性子又屬棉和,一剛一柔,兩人相處得卻也融洽得很。

    顯得寬蕩的僧袍飄飄,無相大師緊隨在師兄身後,不緊不慢的問道:「是哪位貴客,師兄?」

    「是蕭莊主,……呵呵,師弟還記得吧,去年的時候,西域薩加教的法王八思巴跑來寺中挑戰。」

    無色大師大步緊走,快如流星,轉眼之間,便已離開了羅漢堂,向哼哼哈哈不絕於耳的練武場走去,欲穿過青磚鋪就的練武場,去少林寺的正門,邊走邊說,聲音卻已放低,比他腳踏青磚的咚咚聲還要低。

    「啊,記得,那位八思巴可不是簡單人物呀!師弟我萬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那時有兩位女施主忽然出現,將他驚走,省了我們一番手腳。」

    無相大師內功精深,自然聽得清師兄的話,消瘦的面龐微微一怔,微陷於眼眶的雙目神色朦朧,似在回想,口中讚歎,腦海中又想起了那兩具絕美的身影,曼妙如仙,宛如凌波而至。

    「呵呵……,那位蕭公子師弟你記得吧?他又來到了咋們少林寺,正要我前去迎接呢!」無色大師眼睛不停的掃視大道兩旁賣力練功的眾僧,嘴中呵呵笑道。

    「是他?……師兄,我們應該先通知掌門師兄啊!」無相大師頓時停了下來,兩條淡淡的眉毛蹙了起來,對正轉頭望向自己的無色大師說道。

    算起來,此人對於少林有著恩情,若是掌門師兄不去迎接,怕是太過失禮,僅是師兄與自己兩人前去。顯不出尊重之意。

    「不用了吧?」無色大師摸了摸油光發亮的腦門兒。神色卻有些遲疑。

    他剛才只是被腦海中的異像所驚,又被來著的身份所擊蕩心神,因為這幾日,他一直念茲在茲,便是此人,沒想到想曹操。曹操便到,真乃及時雨也!

    他心中狂喜。一時衝動,被無相師弟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應該由掌門師兄親自迎接為好。

    「師兄你先去,我通知掌門師兄!」無相大師見到他的神色。便知道他是嘴硬,心中已是同意,便轉身逕自往方丈院而去,腳下無聲,飄忽若影。

    「哈哈……,蕭莊主大駕蒞臨。本座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隨著吱吱兩聲,寺門洞開,無色大師哈哈大笑著自裡面走了出來,踏出寺門,身形猛然靜立,向正站在古松下微笑蕭月生合什行禮。接著往下走,臉上表情熱情之極,神采飛揚,豪氣四逸,實不像一個參禪靜坐和尚。

    蕭月生身上裘衣勝雪,雍容瀟灑,他拱手一笑,聲音清朗的笑道:「不敢當,蕭某前來叨擾,大師不要見怪才是!」

    無色大師邊走邊哈哈大笑,下了三十多階的青石台階,來到蕭月生與楊若男面前。

    無色大師大步流星,身後也未跟著弟子,之身到了蕭月生近前,見到一個絕色無雙的美貌女子正偎在蕭莊主身邊,便不由大聲讚歎道:「哈哈……,令夫人天資絕色,郎才女貌,真乃珠聯璧合,天造設的一對兒啊!」

    楊若男如玉似雪的面龐陡然變得嬌艷,如玫瑰綻放,她輕啐了一聲,不敢抬頭,將玉臉幾乎都縮到了貂皮裘衣毛絨絨領子中。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擺手道:「大師弄錯了,她是我二弟的女兒,纏著我過來玩兒呢。」

    即使豪邁如無色大師,也不由老臉一紅,怪自己喜而忘形,嘿嘿訕笑了兩聲,大手摸了摸油光發亮腦門兒,硬著頭皮笑道:「原來如此,呵呵……,怪不得看著有親切之感,原來卻是故人之女!風采絲毫不輸於楊夫人啊!」

    「呵呵,大師好眼光!」蕭月生呵呵一笑,眼中頗有幾分戲虐之意,沒想到這無色和尚這般有趣。

    無色大師走到古松下,拍了拍蒼蒼樹皮,似在呵護,轉身對微笑著的蕭月生道:「蕭莊主怎麼有睱蒞臨敝寺?楊兄弟近來可好?」

    「二弟他夫唱婦隨,逍遙快活,好得不能再好!……臨來時,還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蕭月生掃了一眼紅牆黃瓦的少林寺,笑瞇瞇的回答,接著指了指正依在自己身上楊若男:「……至少這次來少林,純粹是笑若男好奇,仰慕少林大名,前來遊玩罷了。」

    無色大師大眼一瞇,聽到好友楊過向他問好,心中高興,正要說話,忽聞寺內鐘聲大作,「噹噹噹……」的敲了五響,眾多的腳步聲又疾又密,卻又顯得輕盈矯健,自寺內衝出一隊黃衣短打的光頭和尚,手持木棍,氣質沉凝,修為不凡。

    「是掌門師兄親自前來迎接!」無色大師轉頭望向衝出來,沿著青石台階站成兩排的少林弟子,對蕭月生解釋。

    這些少林弟子站立完畢,一位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藹然老和尚,身披紫金袈裟,手持金環禪杖,緩緩自寺門步出,身後跟隨著四位身披淡黃袈裟老僧,無相大師卻並未在其中。

    紫金袈裟乃是御賜之物,當世得賜此物者,唯有少林的掌門天鳴大師與神僧燭明大師而已。

    天鳴掌門的行事之風與無色大師的豪邁又不相同,藹然長者,和風細雨,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將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迎入寺內。

    他們對楊若男的女子身份視而不見,彷彿未曾發覺她是女子一般,倒讓蕭月生自愧不如,虧得自己還以為他們定要講究寺規,女子不得入內,欄上一欄,自己都備了一套說辭,卻沒想到這幫僧人這般靈活,令他頗覺遺憾,又一拳打在了空氣中之感。

    不過。一眼之下。蕭月生便已發覺,這位滿面紅光的少林方丈,竟身負重傷,強自支撐而已。

    對於少林,蕭月生從未輕視小看過,他早已發覺。少林寺內臥虎藏龍。

    少林武功,與佛法相輔相成。越是武功高深,其佛法修為必然精深,功名利祿,皆是虛幻。她們是不屑去爭的,免得影響了自己佛心,自然在武林中寂寂無名,不過身為少林的掌門,竟受此重傷,卻也實屬罕見。蕭月生心下好奇不已。

    一座虛靜禪房內,唯有蕭月生與天鳴方丈盤坐於明黃蒲團之上,手捧熱氣裊裊茶盞,天鳴方丈紫金袈裟業已脫去,僅著明黃僧衣,卻也寶相莊嚴。

    楊若男已經被無色大師領著去寺後的塔林中遊玩,楊若男不虞乾爹找不到自己。自是放心的隨著爹爹的好友去遊玩。

    「蕭居士,不知是否聽說過薩頂教?」鬚眉皆白、面色紅潤的天鳴方丈放下茶盞,藹聲問道,絲毫看不出受傷之兆。腕上一串龍眼大小的紫褐色佛珠,幽幽斂光,非是俗物。

    「哦?方丈也聽說過薩頂教?」蕭月生也放下了茶盞,微笑問道。

    天鳴方丈撫了撫銀髯,臉上露出悲天憫人之情,長歎一聲:「天下亂時,便會妖魔叢生,這薩頂教,可是其志非小!」

    見蕭月生神情專注望著自己,便接著說道:「前些日子,又一位來自西域的遊方僧人來敝寺掛單,老衲與之交談之下,發覺此人佛理精奇,辯才無雙,令人讚歎,……唉——!……不曾想,這般人物,卻是心懷殺機而來,欲置老衲於死!……據其自稱,此人是薩頂教所派!」

    說話之時,紅潤如童顏般的臉上,悲憫之情越發濃郁,卻沒有憤恨之意,手上佛珠輕輕撥動。

    「呵呵……,這薩頂教行事卻也猖狂得很,四處放火,唯恐別人不知,看來是自持極高呀!……前一陣子楓葉劍派與清澈劍派的掌門皆受到薩頂教之人的刺殺,甚至連家岳亦不能倖免,好在皆未得手!」

    蕭月生呵呵一笑,森冷之意在其眸中一閃而過,語氣中透著嘲諷,接著注目於天鳴方丈身上,緩緩問道:「難道方丈體內的傷勢,便是來自於那人?」

    蕭月生已將關於薩頂教諸事交予觀瀾山莊門下之人,未再去理會,任由她們折騰,所以並不知曉此事。

    「正是此人!唉……,其人武功之強,不輸與老衲,好在無色師弟一直存有戒心,暗中戒備,方才將他驚走,否則……」天鳴方丈撫髯搖頭,微微苦笑:「怕是老衲再也無緣與蕭居士一見了!」

    「大師傷……,難道大還丹也無法醫治?」蕭月生皺了皺眉頭,望向天鳴大師,的心脈所在。

    「那人的內力詭異歹毒,盤恆於心脈附近,不斷侵蝕心脈,卻無法驅除,即使是敝寺的大還丹,對此也無能為力。」天鳴方丈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隨即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一片祥和,雙掌合什:「阿彌陀佛……,老衲的這身臭皮囊,也到了捨棄之時了,緣滅緣生,皆有因果,卻也強求不得!」

    蕭月生靜靜不言,左手撫著唇上八字鬍須,目光注於膝前的茶盞之上,若有所思,神情恍惚,心緒飄渺無蹤。

    天鳴方丈亦不開口,垂簾斂容,大手之中,一顆龍眼大小的紫褐檀木佛珠輕轉,不疾不徐,快慢毫無變化。

    禪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天空灰暗,令禪房的光線亦有些暗淡,練武場上的呼喝聲隱約可聞,淡淡的茶香與南牆「禪」字下面的檀香混雜在一起,氣味獨特,醒人心神。

    「達摩院與心禪堂高人也無辦法?」蕭月生聲音緩緩而起,帶著幾分飄渺之氣,淡淡望向天鳴方丈。

    天鳴方丈搖了搖頭,神色祥和,不喜不怒,徐徐說道:「心脈所在,本就脆弱無比,兼且這股真氣詭異萬分,唉,如之奈何?!」

    他心下卻微微一凜,達摩院外人知曉。但心禪堂的存在。除了寺內的幾位長老,鮮少人知,為何這位蕭莊主卻叫得出名字?

    蕭月生點點頭,微一沉吟,抬頭道:「蕭某略通醫術,若大師不嫌棄。容蕭某略盡綿力!」

    拒死求生,人之本性。即使佛法深湛的少林方丈,亦是如此,當初少林諸人皆無計可施之時,無色師弟便有進言。常聽聞神雕大俠楊過無意中說起,他的大哥——觀瀾山莊莊主,有奪天造化之力,不如派人去將蕭莊主請來,給掌門師兄療傷。

    天鳴大師雖有些心動,但細一想來。便絕了這番心思,派人去嘉興城,往返時間不短,自己體內的真氣日益接近心脈,定是來不及,不如安安靜靜的圓寂。

    卻沒想到,世間竟有些巧合之事。這位蕭居士不請自來,莫非他真能算到自己有此劫難不成?

    蕭月生接住天鳴大師伸過來的手,裝模作樣的探了探他的脈相,微一沉吟,一道溫潤真氣已湧入其體內經脈。

    天鳴大師身為少林方丈,修習的內功心法乃是易筋經,內力精純淵深,不溫不火,中正平和,浩浩如江水。沛沛然莫可御之。

    蕭月生輸入內息溫潤如玉,在天鳴大師經脈內穿行,卻與他自身修來的內力一般無二,易筋經內力絲毫未有抗拒之念,任其穿行自如,倏然之間,這股溫潤的內力已湧入心脈。

    心脈附近,一團旋轉的內息如海中漩渦一般,不停吞吐轉化,蕭月生腦海中清晰的閃現著它不斷吞噬著天鳴大師的內息。

    好在易筋經名不虛傳,內力中正平和,這股旋轉的內力團吞蝕起來極為吃力,幾乎寸步難行,但也卻是「幾乎」而已,速度雖慢,卻依舊緩緩向心脈最薄弱處靠近。

    蕭月生溫潤的內息忽然異變,乍然聚成一團,形成漩渦,其狀與那團內息極為相似。

    以彼之道,還施於彼身,蕭月生眨眼的功夫,便已將這種獨特御氣法門看穿,依葫蘆畫瓢,變成了一模一樣的氣旋,只是旋轉的方向與之相反。

    緩緩靠近,兩團旋轉的氣息終於碰撞,沒有想像中的風雲變色,反而異常的平靜,一觸之下,兩團氣息頓時歸於虛無,被易筋經內力所化。

    天鳴大師的袈裟無風自動,猛然一漲,又平息了下來,雪白霜眉之下,明亮雙眸開闔之際,電芒閃爍,暗淡的禪室陡然變得明亮幾分,兩息之後,卻又緩緩消散,恢復如常。

    「阿彌陀佛——!……多謝居士相救!」天鳴大師將佛珠套於臂上,雙掌合什,躬身道謝。

    蕭月生擺了擺手:「大師不必客氣,即使沒有蕭某出手,大師內功精純,若是潛心精研,終能找到克制之法,在下只是讓大師省了幾分力氣罷了!」

    天鳴大師藹然一笑,不再多說,紅潤的面龐並無狂喜之情,雲淡風輕,自鬼門關前退了回來,彷彿尋常小事。

    蕭月生能夠感覺得出,眼前的僧者確實對生死不那般著重,這份超脫,令他大起敬佩之念,自愧不如啊,自己可是怕死之人!

    隨後兩人便不再談論此事,對於薩頂教,兩人進行了諸多交流,少林寺歷史悠久,俗家弟子無數,論及人力,遠非觀瀾山莊可及,但其情報的獲得及處理能力,但拍馬難及觀瀾山莊,畢竟差著幾百年的經驗,兩相融會,各有所得。

    中午的素齋,由無色大師陪著蕭月生與楊若男在禪房吃,進齋之前,他自懷中取出一本泛黃的書冊,以絲絹作封面,上下篆書四個字:「十三棍陣」,字形如長槍大戟,氣勢森然,殺氣騰騰,有佛家降魔之相。

    「這是我寺內密傳的棍陣,當初開唐之初,我寺內十三位祖師襄助太宗統一江山,創下了十三棍陣,用以在千軍萬馬中縱橫,此陣威力無倫,更勝十八羅漢陣!」

    無色大師指著手上的絹面,神情鄭重,解釋著棍陣的來歷,接著將書冊遞向蕭月生,說道:「令岳郭大俠為國為民。不計利害,助守襄陽,令人欽佩,……而蕭居士又於我掌門師兄有救命之大恩,幾位長老相議,便將此棍陣交於居士之手,略表心意,如能稍有助益,便已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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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31:09

第一部 神雕 第158章 蜇龍
    少林寺的十八羅漢陣聞名天下,而其只是一百零八大羅漢陣的簡化,自少林一百零八大羅漢陣創立以來,幾乎無人能破,實是以多打少,群毆戰之典範。

    但羅漢陣法,卻不適用於軍陣沙場之上,因為它行的是「圍」法之訣,要將敵人圈入陣中,圍而殲之,兩軍對壘之時,戰機瞬息萬變,豈能容得這般圈圍?

    而著十三棍陣,乃是以隋末少林曇宗和尚為首的十三棍僧所創,行的是「破」法之訣,由十三人結成一陣,應付各方圍擊,守得固若金湯,無人能攻破,專門用以殺場對敵,威力宏大,殺伐之利,與羅漢陣相比,實在天壤之別。

    少林的秘笈,對於蕭月生來說,皆不是秘密,觀瀾山莊之內,有其手抄副本,其中便包括易筋經,但卻沒有這本十三棍陣,倒不知其藏於何處?他更感興趣於此書的藏處。

    對這條漏網之魚,蕭月生自不會客氣,伸手接過絹冊,笑道:「如此,便多謝諸位大師了,……家岳身邊雖有不少高手助陣,但對於行軍打仗,卻作用不大,有了這本棍陣,便截然不同了!」

    楊若男頭上的貂皮黑帽早已摘下,如雪容顏,青絲如雲,其黑亮與其貂皮帽不分軒輊,她順手自乾爹手上接過絹冊,翻看了起來。

    無色大師對蕭月生之言大是贊同,將竹箸遞了過來,粗獷的臉上有幾分憂色:「此陣法威力太大,蕭居士定要慎之又慎,萬一讓心術不正之人習得。用以作亂,可是敝寺之過了!」

    「大師放心便是,在下自是理會!」蕭月生接過竹箸,微笑著答應,心下也是暗笑,看來這次送出此棍陣秘笈。是生生自少林身上割了一塊兒肉啊,夠他們疼上一陣子了。

    楊若男將絹冊交回乾爹手上,雖然面上清清冷冷,並無表情。暗中卻撇了撇嘴角,這套棍陣。徒有虛名罷了,尋常得很,平時山莊演練陣法,隨便拿出一個,便強過這個十三棍陣多多。

    「嗯……,若男,準備筆墨!」蕭月生忽然放下了竹箸,對身側坐著的楊若男吩咐。

    楊若男並未多問,盈盈起身。杏黃衣裙飄動,飄至窗下的書案前,將涼茶倒於漆黑硯台中,雪白如玉的小手開始研墨。

    「蕭居士……,你這是……?」無色大師也跟著放下了竹箸,摸了摸油光可鑒的頭頂,不解的問道。

    蕭月生微微一笑,將手上的十三棍陣放入懷中,笑道:「既是貴寺如此大方,蕭某豈能小氣,投桃報李,在下也留下一份心法,算是禮尚往來罷!」

    禮尚往來,是友情增加之佳途,對於少林這座千年古剎,他雖不能收歸己用,卻也想拉進自己的***裡,小恩小惠,必不可少。

    無色大師頗感為難,欲要拒絕,怕蕭居士以為少林自傲,若是收下,卻又欠了偌大情分。

    心中卻也隱隱有好奇之念,蕭居士藝深若海,他所贈之心法,必是舉世罕有的絕學,身為習武之人,見到奇功絕藝,無異於螞蟻見到蜂蜜,實難拒絕。

    「乾爹,好了!」楊若男轉過身來招呼,嬌軀被窗外的光線披上了一層淡淡的潔光。

    「拿過來吧。」蕭月生將桌前飄著饞人香氣的瓷碟挪開,騰出一塊兒空閒之處,指了指白淨梨木桌面。

    接過楊若男遞過來的紫毫,鋪開素箋,他卻沉吟起來,半晌仍未動筆,令無色大師屏息凝氣,唯恐擾了他的沉思。

    蕭月生忽然放下了紫毫,望著面露好奇無色大師,緩緩說道:「在下也是頗有憂慮,……留下這套心法,卻也有幾個要求,還請大師諒解!」

    「是何要求?居士但說無妨!」無色大師忙道,心中好奇心更甚,不知究竟如何神奇的心法,蕭月生越是遲疑,他知道此心法越是事關重大。

    「那在下便直言無忌了!」

    蕭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左手五指伸張,右手按下左手大拇指,緩緩沉聲說道:「第一,修此心法者,須是一脈單傳,每輩之中,不得超過一位弟子,在位方丈不得修習,若要修習,須得卸去方丈之職。」

    他又按下食指,緩緩說道:「第二,修煉心法之人,必須性格醇厚、與世無爭,無爭強好勝之心,甘願籍籍無名!」

    看了一眼目有呆色的無色大師,他接著按下中指,鄭重說道:「第三,修煉心法之人,須是純陽之身,練功之後,足不出寺,不參與俗世爭鬥,僅在少林危急關頭,方能出手護寺。」

    「如此三條,須得遵奉無違,在下方能放心將心法托付與貴寺!若是有違,蕭某有權追回!」

    蕭月生緩了緩臉上的鄭重肅穆之色,微微一笑,看著有些目瞪口呆的無色大師,笑問道:「……呵呵,是否太過嚴苛了些?」

    「這個……」無色大師大手摸了摸光亮無比的腦門兒,似在拭去汗珠,粗獷面龐泛著苦笑,道:「這個……,本座實在做不了主,怕是得掌門師兄過來相商!」

    「也好,與天鳴大師當面說清也好!」蕭月生點了點頭。

    於是無色大師忙自木墩上起身,告罪一聲,匆匆離開了禪房。

    「乾爹——!」一直只看不說的楊若男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嬌膩,將茶盞續上水遞過來,便抱住乾爹的胳膊,搖了搖,偎在他身上,好奇的問道:「乾爹真要傳給他們武功心法麼?」

    蕭月生接過茶盞。胳膊雖被楊若男搖晃,茶盞卻滴水不濺,揭開盞蓋,對楊若男瞪了一眼:「當然,乾爹難道是開玩笑之人麼?!」

    楊若男暗中一撇小嘴,心中給了肯定回答,玉臉上卻笑意盈盈,若芙蓉綻放,嬌聲道:「可是你立的規矩也太多了!……要是我呀。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的,煩人得很,早就不稀罕那勞什麼子心法了!」

    「所以呀……。乾爹才不像教你武功!」蕭月生寵溺一按她秀挺的瓊鼻鼻尖,哼聲道。

    楊若男撅了撅櫻桃小嘴。紅潤誘人,這可是她心中之痛,要乾爹教自己武功。那可比登天還難吶!

    「乾爹想傳什麼心法給他們呀?」楊若男見乾爹正在啜茶,便頑皮的搖晃他的胳膊,可惜並無效果,她嘴裡嬌聲問道,聲音慵懶,頗為漫不經心。似是隨便問問。

    對於武功心法,楊若男可沒有如饑似渴之感,楊若男平日裡若做錯了事,便會受罰,一般都是罰她抄書,所抄的內容,便有一些武功秘笈、武學心法,她見多識廣,尋常武功,絲毫不放在她眼中。

    蕭月生笑瞪了正在使壞的楊若男一眼,茶盞自唇上移開,微一沉吟,想了想,撫著八字長鬚,仰頭笑道:「嗯,起個什麼名字呢?……便叫作蜇龍經吧!」

    「蜇龍經?!……嘻嘻,這個名字俗氣了點兒吧?」楊若男接過乾爹手上茶盞,替他端著,嘴裡不忘取笑著乾爹取的名字。

    「就你挑剔!……這麼說來,楊若男這三個字,也俗得很吶!」

    蕭月生哼了一聲,拿起放在硯中的紫毫毛筆,整了整衣袖,準備動手寫。

    整個少林寺,皆在他腦海中呈現,每一個僧人的一舉一動,皆無法瞞過他耳目,天鳴大師與諸位長老正在商議,此已被他洞聽無遺,商議的結果已出,他自是要開始動手寫。

    間乾爹開始揮墨書寫,楊若男便不再搗亂,端著茶盞,靜靜看他所寫內容。

    漸漸變涼了的一桌素齋依舊香氣不斷,其白瓷碗碟中的菜餚,光澤或青或白,都極鮮亮,頗得色香味之妙,廚藝不差。

    只是蕭月生與楊若男都是深受小鳳妙手之嬌慣,這樣一桌誘人素齋,並不能給他們太大的誘惑。

    在楊若男盈盈秋波注視下,幾息之間,一張箋紙便已寫滿,楊若男杏黃羅袖一動,探出如玉小手,將紙抽出,輕輕在空中擺動,宛如在河中浣紗,讓風將箋上墨跡吹乾,然後再拿至眼前,細細觀看。

    這是一篇總論綱目,字體飄逸,洋洋灑灑,字字珠璣,總算讓楊若男再次領略了乾爹的文采,實難相信乾爹竟不會作詩!

    第二張箋紙,便是圖畫與文字並舉,典型的武功秘笈,圖是練功的姿勢與內力搬動之法,圖下寫著註釋,極是詳盡,便是沒學過武功之人,照著上面練,也毫不費力。

    而他繪圖的功力,當世少有,寥寥數筆,圖上練功之人便栩栩如生,不僅動作清晰,即使是其面部表情,眼中神色,亦能感覺得一清二楚,彷彿是活生生人駐在紙中一般。

    他下筆如飛,看似龍飛鳳舞,越到後來,畫的越快,楊若男都來不及將其一一吹乾,眨眼之間,十張素箋便已畫完。

    蕭月生輕吁了一口氣,將紫毫放回硯上,呵呵笑道:「好了,大功告成!」

    「這蜇龍經有九重境界?」楊若男將墨跡未乾的十張素箋並擺於桌上,一一細看,待其看完,抬起螓首,不由問道:「這只是內功心法呀,沒有招式麼?」

    「你覺得,練成此心法,還需要招式麼?」蕭月生呵呵一笑,撫著黑亮的八字鬍,得意的睨了她一眼。

    「哼哼,那還用說?!……我一個小指頭,就能把他打趴下!」楊若男嗤之以鼻,嘟著小嘴,頗是不屑。

    蕭月生無奈的以指頭敲敲木桌:「謙虛!要虛懷若谷!」

    楊若男吐了吐笑香舌,不再多說。開始細心整理墨跡漸干的素箋,她已聽到遠處天鳴大師輕盈若無腳步聲。

    天鳴大師榮辱不驚,極具高僧的風采。對於蕭月生的心法,並不掩飾欲得之心,對於這位蕭居士莫測高深,他深有體會,若自己與之交手,怕是尚無一回合之力。自己一身精純深厚的易筋經內力,雖說不上震古爍今,卻也當世罕有,但對蕭居士來說,形同虛設,他贈出的心法。又豈能尋常待之?!

    聽聞無色師弟所轉述之語,天鳴大師與諸長老便已明瞭那位蕭居士之苦心:他是想送少林一位護寺尊者!

    自己的顏面與少林的顏面,與少林寺的長存不滅相較。便顯得微不足道了。

    甫一踏入香氣飄逸禪房,天鳴大師便雙掌合什,躬謝不已,對蕭月生所提的三個要求,盡數答應。

    蕭月生躬身還禮,呵呵笑道:「非是在下苛刻。實因此心法太過駭人,本不應該流傳於世間,唯有多加限制,方能不惹天妒……,修習心法之人,隨著功力的增強,壽元會不斷增加,若能突破第六境界,活過兩甲子歲月當不在話下,故要慎重擇人而授,……大師若卸去方丈之位,亦可修習,其中妙處,大師試過即知!」

    蕭月生娓娓道來,天鳴大師靜如湖水之心亦泛波瀾,人生七十古來稀,即使是習武之人,亦逃不過一甲子之限,少林的諸位大德高僧,活過七十者,亦是寥寥無幾,此心法能令人活過兩甲子,令他直有匪夷所思之感。

    「若男,將心法送給大師!」蕭月生抬了抬手。

    天鳴大師伸出雙手,小心接過那十張薄薄素箋,生怕微一用力,便將紙箋弄破,但紅潤的臉龐,神色依舊平靜無波。

    「蕭居士贈功大恩,敝寺感激不盡!」天鳴大師將十張素箋放回胸口,再次合什致謝。

    蕭月生回禮,不再多說,開始吃飯,素齋他極少吃,在燭明大師那裡吃過,但燭明大師不追逐口腹之慾,廚藝不佳,他不忍下口,如少林寺這般味美素齋,倒是第一次嘗到。

    少林寺委實不是什麼可供遊玩的好去處,蕭月生與楊若男父女二人,在少室山上逛了逛,此山並無出奇之處,天氣又不好,晦暗不明,沒有陽光,兩人都覺得沒甚趣味,還不如去天山的天池邊上玩兒。

    傍晚時分,天色越發暗淡,婉辭了天鳴大師與無色大師等挽留,父女二人離開少林寺,回到了臨安城的王府,此月明星爍,是難得的好天氣。

    府內卻是空空蕩蕩,楊過夫婦仍未歸來,看來遊興大發,樂不思蜀了,謝曉蘭則是去抱劍營與她的姐妹們歡聚。

    老童上前稟報,晌午時分,瑞王爺曾親自上門拜訪,欲要請他過府一述。而瑞王爺剛一離開,大內又有紫衣內侍持詔書而至,請他入宮見駕面聖。

    蕭月生擺了擺手,並未放在心上,閒得無聊時,他才會見見他們,權當坐消遣時間,這兩天他在想著桃花島的構造,便沒有心思去搭理她們姓趙的一家子。

    「我要回山莊,若男,你隨不隨我回去?」蕭月生問大廳西南角倒在躺椅中楊若男,瑩瑩的珠光籠罩中,她正瞇著眼睛,搖晃著嬌軀,舒服得不亦樂乎。

    「不回!……若我一回去,定會被萍媽媽逮住,還是等我把作業做完了,再回去吧。」楊若男急忙停住躺椅的擺動,忙不迭的搖著螓首,露出怕怕的神情。

    蕭月生笑了笑,也不去逼她,完顏萍對若男的要求極是嚴格,他雖然贊同,卻也免不了對楊若男大泛同情。

    他點了點頭,笑道:「那好罷,你今晚去抱劍營,找你曉蘭媽媽玩兒吧,乾爹回去了!」

    說罷,左臂一伸,手掌朝向大廳門口旁的衣架,貂皮裘衣冉冉飛起,飄至他的手中,他身形一轉,便已將裘衣穿上,楊若男自躺椅上起來,幫他繫好紐扣。

    「這一陣子臨安城裡很亂,你可要保護好曉蘭媽媽,若遇到危險,便捏碎玉符,招呼乾爹,千萬不可逞強!……知道了嗎?!」

    「知道知道。乾爹放心便是!」楊若男一邊彎著嬌軀,細心幫他系紐扣,一邊胡亂點著頭。

    蕭月生瞪了她一眼,搖了搖頭,一晃之間,身影已消失不見。

    依舊是先回到了桃花島。今日上午去臨安接楊若男時,他順便將小玉帶到了桃花島上,讓她休息一天,總是呆在山莊。即使是如同仙境,也會感覺發悶。

    厚著臉皮與清雅的程英搭訕。兩人關係已大有緩和,程英雖依舊不太理睬他,便也沒有那般冰冷。清華的目光已帶著幾分柔和。

    蕭月生暗中欣喜不已,看來與程英的冷戰就快結束了,攻城掠,指日可待!

    吃過了程英做晚飯,他只帶著郭芙與小玉離開,回到觀瀾山莊睡覺。完顏萍與小星、小月留在桃花島陪程英與陸無雙。

    蕭月生與郭芙回他的寢屋下棋,小玉則要去清秘閣轉轉,玩了一天,不去看看,她總是感覺不妥當,非要去看一眼,才能放心陪著公子爺玩鬧。

    蕭月生與郭芙依舊是新婚夫婦,正處於蜜裡調油的時期,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兮來形容,絲毫不顯誇張。

    郭芙鬢髮如雲,杏眼桃腮,皓齒朱唇,在柔和的乳白色明珠光下,更顯得嬌艷不可方物,令蕭月生有股立刻將其擁在懷中輕憐蜜愛的衝動。

    只是長夜漫漫,時間充裕得很,卻也不必著急,做事須有情趣為佳,於是兩人對坐於榻前不遠處的檀木圓桌旁。

    郭芙手旁是一隻小巧玲瓏碧玉杯,杯內盛著清夢酒,蕭月生則是左手端著白玉樽,樽中乃是紫蘅酒。

    清夢的清香與紫蘅郁香毫不混雜,各自凝而不散,如同油與水一般,裊裊繚繞於室內,令人心醉。

    「大哥,我聽小玉妹妹說,破虜在來山莊的半路上,結識了一名女子,兩人結伴同行,竟開始學人家打抱不平,行俠仗義!……大哥還是派人把他招回來吧,我這心啊,整天裡的不踏實!」

    郭芙小手拈著白玉棋子,淡黃羅袖露出一段手臂如白瓷般圓潤光澤,手中的白玉棋子也不如其柔美,她蛾眉淡掃,初為人婦之態畢露,此時微蹙著黛眉的神情,極是楚楚動人。

    蕭月生左手舉樽,清啜一口紫蘅酒,雕著雲紋的玉樽在珠光下越發通透,映出樽中泛紫的美酒,他另一隻手向上拋了拋黑玉棋子,搖頭笑道:「你這個做姐姐呀,心操得太多了!……放心吧,有山莊的人在他們身後護著他們呢,只是破虜她們自己不知道罷了!」

    「雖是如此,還是讓他早早過來為好,……不看見他,我總覺得不踏實,……尤其是這兩天!我總有心驚肉跳的感覺,爹爹與媽媽有大哥送的神兵護身,襄兒又呆在桃花島,只有破虜那邊讓我不放心,派人吧他叫回來吧,好嗎,大哥?」

    郭芙此時的神情,生像是為人父母一般,微蹙著黛眉,明亮清澈的雙眸中閃過一絲陰翳,帶著哀求神色望著他。

    「好吧好吧,……明日我便傳訊,讓那兩個小子將破虜押回來,成了吧?」

    蕭月生委實招架不住其楚楚動人的哀求,這才知曉為何自古以來,再厲害的男人,也受不了枕頭風的吹拂,實是深有體會。

    郭芙展顏一笑,如清晨的玫瑰盡情綻放,嬌艷嫵媚,宛如天頓亮,令人神為之奪。

    見到丈夫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看,眼中一片迷醉,郭芙又是羞澀又是驕傲,心中甜蜜如泉水般湧上,螓首微垂,香腮凝暈,星眸閃爍,不時偷看丈夫一眼,與其眼光相撞,卻又躲閃不迭。

    「公子爺!」正在凝眸相對的兩人忽然被推門而入的小玉驚醒。

    「怎麼了?」蕭月生神志一清,心中微沉,通過小玉的腳步與噪音,他便發覺有不妙的事情發生。

    「丐幫的魯有腳長老被殺!」小玉雖然神情自若,卻是黛眉帶煞,聲音低沉。

    「啊?!」嬌艷入骨,紅雲滿面的郭芙神色陡然大變,忍不住驚呼一聲。

    「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蕭月生看了郭芙一眼,轉頭望向小玉,緩緩問道,聲音徐徐,從容沉靜。

    「應該是昨天,……今天丐幫弟子齊齊尋找,方才在郊外找到他的屍首,早已死去多時!……昨天開始,便不見他的蹤影。」小玉站在蕭月生跟前,臉上的聲音皆是不喜不悲,不動聲色,極是冷靜。

第一部 神雕 第159章 鎮神
    「大哥……,怎麼會?」郭芙緊攥著自己的玉手,已不知不覺的站起身來,明眸之中,滿是惶急哀色。

    魯有腳身為丐幫長老,處事公正,行事幹練,深得丐幫幫眾的愛戴,也是幫助黃蓉的得力助手,平常協助其處理幫務,故經常往來郭府,對郭芙三姐弟極好。

    蕭月生面色沉冷,雙目之中金芒一閃,旋即隱去,長長歎息一聲,心中頗有幾分憐憫。

    這個魯有腳蕭月生曾經見過,武功雖不高,人品卻不錯,在他看來,是一個難得的管理型人才,可惜資質不夠,難成大器,但用之獨當一面,掌握一方,卻已足矣,丐幫在他的管理之下,衰弱的速度並不快,也算一件難得的功勞。

    他的岳母黃蓉雖然機智無雙,冰雪聰明,但其性格略顯偏僻,智計足夠,心胸不足,格局不夠開闊,用蕭月生後世之人的話來說,黃蓉是一個精通計謀之人,但戰略眼光卻差了很多。

    再者女子之軀,畢竟又諸多不便,丐幫在其掌管下,已有衰弱之勢,如今這個內定的魯有腳一去,對丐幫來說,實在矣次大劫。

    蕭月生站起身來,在郭芙面前踱了幾個來回,輕撫著黑亮的八字鬍須,沉吟不已。

    「再派幾個人去別院,注意丐幫的其他幾位長老,唉……,亡羊補牢吧!」蕭月生漫不經心的揮了揮手,向小玉吩咐。

    小玉如水般目光一直緊隨著蕭月生的身體。聞言答應了一聲,輕聲道:「我已經讓距離襄陽城最近的弟子們趕了過去。」

    蕭月生心不在焉點了點頭,看了一眼玉容慘淡。垂泫欲泣的郭芙,搖了搖頭,停下腳步,坐回了椅中,緩緩說道:「芙兒先去換身衣衫,我們過去看看。」

    小玉見郭芙心中難過,自是隨她一起。

    看著兩人輕盈曼妙的嬌軀挑開珠簾走出去,蕭月生思維如電光火石般轉動。

    可惜得到消息已經太晚了,經過一個晝夜。魯有腳的五魂六魄怕是已經消散,縱然自己有通天徹之能。也是無能為力了。

    自己所能做的,不過是替其報仇罷了,唉——!人命之脆弱,實在不堪一擊,世事無常,生命寶貴啊!

    便也只是感歎一下而已,蕭月生本就不是什麼無私之人,對待親朋好友,與對待旁人。迥然不同。

    論理來說,魯有腳逝世,與蕭月生無關,他們也僅是一面之緣,即便是泛泛之交也算不上,最多去棺前拜上一拜。祭奠一番,便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不過有岳母黃蓉這一層關係,郭芙與郭襄兩姐妹又與他關係親厚,蕭月生才起了過問的心思。

    關於行兇之人,雖說他腦海中立刻升起了薩頂教三個字,卻又將其排出腦海之外,沒有親自觀察,不能妄下結論,免得影響了自己的清明,遮蔽了自己的眼睛。

    珠簾晃動間,郭芙與小玉兩人很快又進了屋子,帶進來一陣清雅的香氣,站在蕭月生面前雙姝,俱是素白的羅衫,腰間執素絲絛。如兩株冰雕的蓮花,透著冰清玉潔般的神韻。

    郭芙薄薄的眼皮有些白裡透紅,定是暗暗哭過,黛眉間籠罩著濃濃的哀傷,玉面朱唇,極為楚楚動人。

    「大哥,要不要帶襄兒一塊兒過去?……她與魯長老感情極好。」郭芙有些濕潤的雙眸望向自己的丈夫,低低問道。

    「先不告訴她,過一段時間再說,免得她傷心。」蕭月生想了想,搖了搖頭,站起身了。

    「小玉,你先別過去,就呆在莊裡,那邊若有什麼情況,也好及時通知我。」

    「嗯,好的。」小玉點頭,她也正有此意。

    襄陽城郭府

    夜色漆黑如墨,點星不存,寒風勁吹,凜冽如刀,且帶著嗚嗚的怒吼聲,時響時停。

    郭府門前,掛起了兩隻雪白燈籠,將原來的紅燈籠替換了下來,寒風中,燈籠不住搖曳,晃動的白光照在門前,總有股冷森之意。

    只有寥寥幾隻燈籠高懸的後花園內,光線略有些暗淡,卻也能夠看得清花葉,上的清疏碎影不停變幻,使此處帶上一層迷幻的色彩。

    小練功場旁,驀然之間,忽然出現兩道人影,蕭月生正右臂摟著郭芙纖纖柳腰,蕭月生一襲雪白的貂皮裘衣,還戴著貂帽,顯得雍容而瀟灑,郭芙則是素雅的雪白羅衫,在夜色下泛著淡淡的白光。

    她頭上插著碧光微閃的鎮神簪,腕上戴著護心鐲,寒氣根本無法侵入她的身體,可謂寒暑不侵。

    「岳父岳母他們正在寢室。」

    「嗯,我們過去吧。」

    「誰?!」一聲沉喝聲響起,來自牆角處,聲音不大,卻隱隱有震動耳膜的力量,內力深厚。

    「是陸雲麼?」郭芙略有些低沉問道,柔和而親近,令人禁不住的放鬆下來,他受完顏萍與小鳳她們的熏陶,說話的語氣與聲調柔和悅耳,彷彿綸音天樂。

    「原來是大小姐!……正是陸雲在此。」自牆東南角的花叢中,走出一位面如冠玉,氣宇軒昂的少年,一身玄色長衫迎風飄動。

    他手按長劍,暗淡的夜色下,目似朗星,閃爍著精芒,說不出的俊朗,宛如玉樹臨風而立。

    只是踏出兩步,離開掩藏其身形的花叢,陸雲便停住不動。雙手抱拳,躬身對蕭月生行禮:「見過姑爺!」

    蕭月生點頭致意,微笑不語。郭芙輕捋了下耳邊垂下青絲,柔聲道:「是你輪值?」

    「是,上半夜是我,下半夜小傑來換我!」陸雲迎著嗚嗚響的寒風,恭聲答道,言論中的恭敬遠甚對蕭月生。

    蕭月生心中不由暗笑,英雄難過美人關,看來自己妻子有不少仰慕者呀,他忽然大感自豪。

    「今日黃幫主不停的念叨姑爺。小人職責所在,不能前去通報。還是大小姐親自過去吧。」

    陸雲說話一本正經,恭謹得令蕭月生不停的暗暗發笑,頗覺可愛,這般青澀的小伙子的情懷,自己卻難體會得到了。

    「辛苦你了!」郭芙螓首微點,勉強一笑,轉身望向丈夫,輕聲道:「大哥,我們快去吧?……看來娘早料到你會過來。」

    蕭月生「嗯」了一聲。抱拳對氣宇軒昂的陸雲微微一笑,摟著她柔軟纖細的柳腰轉身而去,似慢實快,眨眼間便已消失在黑暗中。

    呼嘯的寒風中,身後的陸雲冠玉般的面龐露出苦澀,自失笑了笑。深深吐出一口氣,將沮喪的思緒拋開,轉身回到了花叢之後,這裡有高牆與花枝阻擋,寒風無法進入,他可以凝神調息,既是守護郭府。又能增強自己的內力。

    屋外寒風呼嘯,郭靖與黃蓉夫婦正在屋內對坐吃飯。

    郭芙出嫁到了觀瀾山莊,郭襄與郭破虜也隨著一燈大師離開,要去觀瀾山莊找他們的大姐,郭府內只剩下了郭靖與黃蓉夫婦二人。

    自己的女兒在家時,他們二人會時不時的心煩,大女兒已至花信,仍舊不肯嫁人,就像一朵鮮花,還沒有開放,便要凋謝,令人憐惜,他們想起來便發愁。

    沉默少言的大女兒出嫁了,家裡頓時彷彿榻了一根柱子一般,空落落的,夫妻二人也不去寬闊的大廳吃飯,免得太過淒涼。

    今天日子不比尋常,黃蓉見丈夫心氣兒不順,憂愁滿面,便親自下廚抄了兩碟小菜兒,給郭靖下酒。

    「靖哥哥,不要再想了,人死不能復生,要怨,也只能怨魯長老的命不好罷。」黃蓉見丈夫剛放下酒杯便歎氣,兩道眉毛間快要皺成「川」字,便柔聲安慰道。

    郭靖大手抹了一把臉,大眼之中隱隱泛著血絲,嘴唇右邊起了個水泡,他搖了搖頭,又深深歎息一聲:「唉——!……當初有人刺殺我,沒有得逞,咱們便應該想到,便應該防著他們對付其他人,就應該讓秋風隨在他身邊的!」

    「他們必定不肯的!」黃蓉的容顏比起以前,年輕許多,像極了一位妙齡少婦,她雙手白嫩,執起手邊的銀壺,一邊替郭靖斟酒,一邊說道:「這哥倆兒受了觀瀾指派,是來專門保護咱們倆的,你是指使不動他倆的!」

    「唉——,……這個觀瀾!」郭靖長歎一聲,露出苦笑,對這個姑爺實在是無可奈何,對其胸無大志,恕其不爭得很。

    「事到如今,靖哥哥你也不必多想,就盼著觀瀾快些過來,看看魯長老還有沒有救,那顆返魂丹雖沒救活他,但身體變得溫軟,沒有僵冷,說不定,……還有救呢!」

    黃蓉對這個姑爺卻極滿意,女兒算是嫁對人了!

    原來她是想將幫主之位傳於魯長老,雖說魯有腳的資質,並不比自己的丈夫高明,又沒有丈夫的堅毅,武功只能算是二流高手,但遍觀整個丐幫,堪當幫主大任者,實在再找不出第二人,天意如此,只能湊合吧。

    但女兒出閣之後,她卻改變了主意,一股靈光閃進了她聰明無雙的腦袋裡。黃蓉準備召開武林大會,自群雄中選出一位幫主,振興丐幫,這幅重擔也應該卸下來了!這也是得到了她師父洪七公贊同。

    郭靖又是苦笑,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如果還有救,那才見鬼了呢!……不過還魂丹的藥力之強,確實令人驚駭,竟能把冰冷的身體變成彷彿活人一般溫軟,如非親眼所見。委實難以相信。

    「爹爹,媽媽,我們回來了!」兩人正在說著話。忽然聽到熟悉而又有幾分陌生的嬌喚聲。

    「是芙兒!」黃蓉陡然離座,嬌美面龐佈滿驚喜。

    「是她。」郭靖沉穩的點點頭,他不善於表達心中感情,雖驚喜不下於妻子,臉上卻仍保持平靜,對外面揚聲道:「芙兒麼,進來吧!」

    門「吱」的一聲被推開,登時燈光一陣搖晃,一道人影挾著香風衝了進來。鑽到了黃蓉懷裡,郭芙用力摟著母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拜見岳父岳母!」蕭月生也跟著進了屋,順手將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寒氣,溫暖的燈光下,他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容,令人觀之心中不由一暖。

    「你終於來了!」郭靖忙放下酒杯離座,走到正躬身行禮的蕭月生跟前,將其扶起,溫聲道:「不用多禮。快些坐下,陪我喝點兒酒,暖暖身子!」

    「不了,……岳父,魯長老現在何處?」蕭月生甫至襄陽城,莫名的一陣心跳。冥冥中,彷彿看到了一絲生機,這是一種極為玄妙之感。

    郭靖用力點了點頭,面帶嘉許,黃蓉一邊摟著寶貝大女兒,嬌美的面龐露出沉重的神色,點了下頭,柔聲道:「魯長老被安置在總舵,確實應該先讓觀瀾去看看。」

    「我們這便去吧。」郭靖當先走了出去,腳步沉凝,卻迅速異常,顯然心中急切。

    丐幫總舵位於臨安城西南,郭府這條街的最西處便是,原本是一個富商宅子,因為黃蓉的關係,丐幫將其買下,充做了總舵,離郭府不遠,方便黃蓉處理幫務。

    不過從外表看上去,實難相信這是一個天下第一大幫總舵,除了兩蹲石獅氣勢洶洶,其餘各處,皆帶著一股子寒酸,燈籠只有兩盞,令門口的光線暗淡,在忽忽的寒風裡,這兩盞白紙燈籠似乎隨時有被吹走的危險。

    大門洞開,高大的桃木門檻卻被磨得油光發亮,幾乎能照亮周圍的青石。

    但看似冷清的府宅,內裡卻是戒備森嚴,洞口的大門,彷彿欲擇人而噬的巨獸。

    聲望最高掌棍長老的遇害,對丐幫來說,已是超乎尋常的打擊,看似鬆散的丐幫,彷彿沉睡的獅子被驚醒,襄陽城及襄陽城附近的每一個幫眾,皆振奮精神,追查敵蹤。

    當年四大長老,現在唯有碩果僅存的梁長老安在,其餘死的死,叛的叛。

    一身灰袍,兩肘處打著補丁,身形消瘦的梁長老盤腿坐於蒲團上,望著身前面色紅潤,宛如睡去的魯有腳,心中說不出的淒涼。

    他所身處的,是一座寬敞溫暖大廳,牛燭十幾支,將廳內照得亮如白晝,臉上的表情亦清晰可見。

    在他身旁,則坐著丐幫的陳宋兩位長老,他們是接替原來的彭簡二位,分別任執法長老與掌缽長老,兩位長老之後,則是一位劍眉星目、英氣勃勃的年輕男子,手執青竹棒,腰間縛著八隻布袋,僅比三位長老少一袋。

    此人名叫燕塵風,乃是宋長老的關門弟子,天賦超卓,又有奇遇加身,一身武功遠超其師,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近年來,他為丐幫立下汗馬功勞,論功行賞,被超擢至八袋弟子,已是丐幫年輕弟子中的第一人。

    廳外嗚嗚的寒風吹個不停,廳內寂靜無聲,魯有腳平日裡公正忠厚,深得幫眾的愛戴,幾乎便是一位副幫主,如今卻天人永隔,其音容笑貌,彷彿在他們眼前閃現。

    大廳的氈簾被挑起,門口處的牛燭搖曳了幾下,鑽進來一位身穿百衲衣的中年人,容貌平庸,步履輕盈若狸貓,無聲無息的來至那位年輕的八袋弟子身邊,屈身在他耳邊輕語幾句,隨即悄然退出。

    「長老,幫主與郭大俠來了!」那身系八袋的年輕人向前探身,在兩位長老耳邊輕輕說道。

    陳宋兩位長老頓然自怔怔中醒來,忙自蒲團上站起,便要出外迎接,卻見氈簾已經掀起,燈光微晃。郭靖、黃蓉夫婦與蕭月生、郭芙夫婦一前一後走了進來。

    「郭大俠,幫主!」便是梁長老也悲痛中驚醒,攜眾人轉身向郭靖夫婦行禮。

    「三位長老不必多禮。快快請起!」郭靖上前托起三人,臉色沉凝,無心多說,直接來至平躺於矮榻上的魯有腳身邊。

    「見過梁伯伯、陳伯伯、宋伯伯!」一襲素白羅衫郭芙斂衽為禮,柔聲問好。

    「大小姐回來了,唉……,來看一眼魯長老罷!」鬚眉花白的梁長老勉強一笑,乾瘦的手抹了一下眼角,轉過了頭去。隨著年歲漸大,年輕時豪氣不再。對於生老病死,也份外的敏感。

    郭芙亦是鼻際一酸,便欲落淚,卻又強忍住,只是明亮的雙眸便已濕潤,顯得盈盈如一泓秋水蘊於其中。

    「啊,姑爺也來了!快請!」梁長老心中悲痛,神情有些恍惚,這才發覺大小姐身後站著蕭月生。

    雪白貂裘裹身、氣度瀟灑的蕭月生抱了抱拳。面容沉靜,只是沖眾人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陳宋兩位長老亦忙抱拳回禮,神態恭敬,令跟在他們後面的燕塵風有些不舒服。

    燕塵風少年得志,自傲得很。對溫柔嫻靜的郭芙傾慕已久,只盼將來能夠娶其為妻,故他一直奮發向上,以便能夠配得上她,卻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了個橫刀奪愛。將心中的女神搶走。

    若是比自己強的人,他雖然心中痛苦,卻也甘心,唯祝大小姐幸福美滿。但她所嫁之人,卻是一個有婦之夫!

    看到雖是神情淒楚,卻掩不住艷光四射的郭芙,燕塵風心中百感交集,看來她過得很好,唉——!

    蕭月生在一旁冷眼觀瞧,心中苦笑:自己這位妻子,其實魅力非凡,身邊的年輕男子,皆對其心懷愛慕,倒是未曾料到。

    郭芙本就姿色嬌美,又因苦戀蕭月生之故,變得沉靜寡言,神色淡漠,在外人眼中,自是溫柔而又神秘,高不可攀,這般氣質,最易惹動年輕男子之心。

    「觀瀾,你不過來嗎?」郭靖聲音響起,他見自己的女婿站在眾人身後,遲遲不過來,便催促道。

    蕭月生緩緩來到眾人圍著的榻邊,低頭觀察面色紅潤,彷彿正在熟睡的魯有腳。

    自進了廳內,他的讀心術便已開始運轉,這四人的內心皆被洞悉無遺,所謂家賊難防,人心難測,說不定兇手便是其中之一呢。深知人性陰暗與人心鬼蜮的蕭月生自是要防上一防。

    好在結果並未令他失望,這三位與一位八袋弟子皆是清白之軀,看來確實是外人動的手。

    見蕭月生掌搭在魯有腳的額頭,微垂眼簾,眾人皆屏息凝氣,一言不發望著他的臉,生怕錯過一個細微的表情。

    「觀瀾,如何?還有救嗎?」黃蓉有些沉不住氣,輕聲問道。

    蕭月生緩緩睜開雙眼,緩緩掃過眾人,目光所及,所有人皆覺渾身一僵,無法動彈,週身的血液亦停止了流動。

    那道目光彷彿能夠直達九幽,自己的一切皆無所遁形,顯於其眼光之下。

    微一思忖之後,蕭月生的手離開魯有腳額頭,探向其腰間,那是九隻小布袋,以百納織成,正是丐幫身份的標識。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蕭月生卻自其中一個小小的布袋中取出了一支玉簪。

    「咦?……鎮神簪?!」他身旁的郭芙禁不住輕呼,望向自己的丈夫。

    蕭月生轉過頭了,面龐泛出一抹笑意,對她點了點頭,示意判斷正確。

    「怎麼會?」郭芙玉手探出羅袖,摸了摸自己頭頂,發覺玉簪仍在,又微一凝思,低聲對丈夫:「我記得,襄兒頭上也戴著呀,怎麼這裡會有一支鎮神簪?」

    站在她身旁的黃蓉俏臉露出幾分古怪,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眾人,悄聲說道:「是觀瀾送給我的!……唉,襄兒這小丫頭,偷偷拿出去送人情!」

    原來卻是郭襄見識了鎮神簪的厲害,思及忘年之交魯有腳的武功低微,而自己的媽媽又有神木劍護著,用不大著,於是,便將鎮神簪偷出,送給了魯有腳,給他防身。

    蕭月生對自己的岳母自是不會小氣,曾送了兩支鎮神簪給她,被郭襄拿去送給魯有腳,黃蓉也只是睜隻眼閉只眼,畢竟自己用不大上。

    魯有腳嫌其太過珍貴,並未滴血認主,想找個機會還給幫主。

    這般陰差陽錯之下,卻使魯有腳的魂魄得保不散,對蕭月生來說,便是生機未絕。

    蕭月生剛才的略一沉吟,便是考慮是否讓丐幫的長老知曉鎮神簪的奧妙。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31:47

第一部 神雕 第160章 丐幫
    「觀瀾,魯長老一定還有救吧?!」黃蓉看自己女婿的神態,自是能猜到事有轉機。

    蕭月生將鎮神簪放到眼前,此時的鎮神簪與郭芙頭上的迥然有異,原本的碧綠瑩瑩變得光彩全無,有數道黑紋纏在其中,令這塊玉簪的價值大迭,變成雞肋之物。

    「還好!」蕭月生對岳母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似在思索。

    黃蓉緊蹙的蛾眉漸漸鬆開,與郭靖對看了一眼,夫妻倆都能自對方眼中看出其喜悅之意。

    「真的?」八袋弟子燕塵風不由出聲,朗目炯炯,略有咄咄逼人之態。

    他此時雖有檀越之嫌,卻問出了其餘三位長老所想紋,一邊陰沉著臉的執法長老——陳長老皺了皺眉頭,臉色略有不悅,淡淡的掃了身側的燕塵風一眼,接著望了一眼面色紅潤,宛如熟睡的魯有腳,抬頭問蕭月生:「蕭姑爺,魯長老他心不跳,也不能喘氣兒,如今到底是死是活?」

    蕭月生將玉簪遞給身邊的郭芙,騰出雙手,十指如戟,分別朝著任脈附近諸大穴點去,氣勢森然,卻又曼妙如拈蘭花。

    他口中仍不忘回答陳長老之疑問,緩緩說道:「原本魯長老的魂魄已失,身體僵冷,算是已死之人,縱有靈藥溫養其身體,也只是一具空空的皮囊罷了。」

    點遍任脈周圍諸穴,便收回兩手,右手握成劍決式,緩緩向其少海穴點去,隨著距離的接近,其中指越來越粗,在眾人眼中,彷彿已變成了兩指粗。

    「砰」的一聲,隨著中指點下其少海穴,魯有腳的身體頓然一震。一蜷一伸,如同剛打撈上來的龍蝦一般。自發的震起一尺來高,隨即落回榻上,發出頗大的聲響。

    蕭月生輕吁了口氣,接著說道:「好在魯長老命不該絕,如今也只能盡人事,看天命了!」

    燕塵風一言不發,雙眼緊盯著蕭月生的十指,暗暗死記,他天資卓絕。見到蕭月生點向魯長老的十指如戟如鉞。卻又輕靈曼妙。便感覺到了,這定是一套威力宏大的指法,若是點向自己穴道,根本無法接得住這十指臨身。

    蕭月生待其落下,兩手再次伸出,掌心向下,向上一提。魯有腳的身體頓時漸漸向上飄浮,緩緩上升,身體隨著上升而轉動,離榻一尺之時,已變成了趴臥姿勢,後背距離蕭月生的雙掌約有一尺,懸浮於空中。寂然不動。

    隨即他十指大張,指法再出,改點變按,如同將橫於自己身前的魯有腳當成一具瑤琴,循其督脈,按遍周圍諸穴。

    周圍諸人目不轉睛,蕭月生的本領雖是已有耳聞,卻從未親見,如今見到,方知一個人的武功竟能高到如斯境界。

    本是緊盯其手指的燕塵風頓時心中沮喪,即使意志堅韌,卻也忍不住升起無力之感,這般高明的武功,怕是自己再練上幾十年也難達到,看其年紀大不了自己多少,怎會又這般身厚的內力?

    奇遇!看來他的運氣比自己還要好啊……

    「嗤」一聲,一股白煙自魯有腳腳底冒出,緩緩消散於空中,本是溫暖如春大廳頓時變得寒氣逼人,若非幾人皆有內功護體,怕是承受不住這般驟然冰寒。

    蕭月生輕輕收掌,魯有腳的身體緩緩飄落回榻上,仍舊仰面朝上。

    寒意來得快,去得也快,說話的功夫,廳內的溫暖漸漸恢復,又由冬天回到了春天。

    「下手之人掌力陰寒,尋常人難以抵禦,諸位長老遇到此人,不可力拼,更不可與其掌力相撞。」蕭月生轉身,淡淡掃了眾人一眼,目光在燕塵風身上頓了一頓,隨即離開。

    「那依姑爺看來,能不能推測出,到底是何人下的手?」

    一直緊緊注視著魯有腳如同熟睡的面龐,看到自寒氣散出之後,他的臉色反而不那般紅潤,有些不得其解,但兇手問題,卻是縈繞在他心頭最久。

    蕭月生接過郭芙遞上來的素白絲帕,拭手的動作頓了頓,微一沉吟,緩緩搖頭:「此人掌力之陰寒,世間少有,應是生活於苦寒之的高手,這種內力的修煉,若不借助大自然之力,無法練成!」

    「難道是上次的薩頂教?」黃蓉脫口而出,淡掃的蛾眉輕蹙,想了想,說道:「上次他們刺殺不成,被我們一通大肆宣揚,弄得成了過街老鼠,聲名臭不可聞,若不是報復在魯長老身上?」

    「幫主之言,大有道理定是薩頂教心懷怨恨,出手報復!」面目陰沉似水,眉眼卻透著一股逸氣執法長老沉聲說道。

    「兇手咱們以後再慢慢找,觀瀾,還是先把魯長老酒醒再說吧!」郭靖說多做少,不喜空談,揮了揮手,打斷了有越演越烈之趨勢的議論。

    「聽岳父的,先試試能不能救回魯長老吧。」蕭月生笑了笑,將試手的絲帕遞回郭芙,順手將其手中小心拿著的玉簪拈起。

    被黑紋纏繞的玉簪黯然無光,如同塗料一層石蠟,靜靜躺在蕭月生手中。

    蕭月生指了指床榻兩旁的白紗幔帳,對黃蓉笑道:「岳母,這些東邪有些礙事,小婿要除去,不要緊吧?」

    「隨你怎麼折騰,快些把魯長老救醒才是正經!」黃蓉妙目流波,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那麻煩大伙退開幾步吧!」

    蕭月生對眾人笑了笑,待他們依言退後,伸掌於胸,平平一抹,隨即一推,床榻兩頭的支架與幔帳頓時被一陣風捲走,落到了一丈遠處,只留光禿禿的床身。

    「起!」蕭月生輕叱一聲,伸手遙遙一抓,自一丈遠處的牆角,四支牛燭冉冉飄來。落足於床榻被切去支架的四頭,四隻牛燭。分成四角將平躺的魯有腳圍繞其中,燭光之下,其臉上的皺紋究竟有幾道,清晰可見。

    「擒龍功!」梁長老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看到幫主遞過來的嗔怪眼波,有些訕訕,知道不應該打擾姑爺救人。

    梁長老身為丐幫傳功長老,對百年前,丐幫最強盛之時的幫主喬峰。大為瞭解。其橫掃天下擒龍功與降龍掌。自然一清二楚,只是隨著喬峰身世的揭曉,被逼離開丐幫,擒龍功自此便失傳,如今得以復見,他這個傳功長老豈能不激動?

    「擒龍功,擒龍功……」燕塵風看著跳動的燭光。喃喃自語,只覺目眩神迷,不可自制,沒想到傳說中的擒龍功,竟有如斯威力,丐幫武學,果然神妙非常!

    「待會兒大家不可靠近。莫要走動,若將燭火弄滅,則魯長老返魂無術矣!」蕭月生此時神色鄭重,殊無半點兒笑意。

    不待眾人點頭,他便轉回頭去,將暗淡無光的玉簪置於閉目平躺著的魯有腳胸前。

    他終於決定將鎮神簪的奧秘顯示於四大長老之前,雖說珍寶動人心,卻也是測其心性的最好工具。

    蕭月生兩腿微開,雙膝微曲,成無極之勢靜立,眾人屏息凝氣,目不轉睛,廳外寒風呼嘯,聲勢駭人。

    幾息之後,蕭月生右手舉起,捏著劍訣,伸於肩平,遙遙指向置於魯有腳胸前的鎮神簪,「嗤」一聲響起,如紙帛撕裂,蕭月生劍訣食指處,一道耀眼金光自指中射出,在空中劃過一道金虹,擊中黯然如蒙塵的玉簪。

    玉簪陡然一亮,碧光閃爍,隱隱如魚在其中游動,隨著玉簪漸漸向上飄浮,簪體越來越亮,所透光芒已由碧光轉變成金光,化為一道光芒萬丈的金簪,周圍的燭光剎那間黯然失色,無與爭鋒。

    退開幾步遠的眾人皆不由的緊閉雙眼,只覺眼瞼灼熱刺痛,淚水止不住的下流,郭靖、黃蓉、郭芙一家三口卻安之若素,金光灼眼之際,郭芙只覺鎮神簪送出一股清流,將眼睛裹住,頗為舒服,而郭靖龍筋手套與黃蓉的神木劍皆有護主之能。

    郭芙眼前所見,在金光閃耀之下,自己的丈夫身披金甲,目射金光,真是天人下凡,氣質森森,威儀無雙!

    「嗤」的一聲又響起,較之剛才那一聲,大是不同,尖厲若百鬼淒鳴,震人心魄,丐幫諸人的心神隨之浮動,氣血翻湧,直欲吐血。

    被蕭月生所射金光擊中的鎮神簪,陡然再亮,梁長老諸人即使閉著雙眼,仍能感覺其刺眼,金光彷彿射透了眼瞼,眼前金燦燦一片。

    鎮神簪亮如燦日,化為一道白光,逕直斜向下鑽入無知無覺的魯有腳額頭,隱入不見,眾人只覺廳內陡然一暗,原來明亮燭光晃動不止,彷彿廳外呼嘯的寒風吹入了大廳,好在牛燭夠多,忽明忽暗幾下,便恢復了正常。

    丐幫諸人緩緩睜開了雙眼,灼痛的眼瞼在淚水的滋潤下,已不再疼痛。

    魯有腳床榻四周的四根牛燭仍是晃動得厲害,燭光縮如蠶豆,隨時即將熄滅。

    素來平靜如水的蕭月生,此時面色亦透出幾分緊張,盯著幾欲熄滅的燭火,眼睛眨也不眨。

    郭靖一家三口與丐幫諸人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輕輕的一口氣,便能將那燭火吹滅。

    好在諸人皆是內功深厚,氣脈悠長,屏住氣息,並非難事。

    「哦……,哦,嗯……」原本寂然不動的魯有腳,卻忽然發出了呻吟之聲,嗯嗯呀呀,似在說著胡話,聲音似有似無,微弱得很,但此時的眾人,皆是大氣不敢出,只能聽到廳外呼嘯的寒風,對近在咫尺的呻吟聲,自是能夠聽到。

    「魯兄!」梁長老目光一亮,聲音顫顫巍巍,似是不敢相信。

    蕭月生忙一伸手,將其止住,眼睛緊盯著仍舊若生若滅的牛燭,微顯緊張之色。

    眾人看其神色,便知魯有腳仍舊生死不明,忙又屏住了氣。

    蕭月生微微躬身,手掌緩緩貼至魯有腳額頭,乳白色的螢光自他掌心發出。柔和聖潔,將魯有腳的臉罩在其中。令其面容有些朦朧,漸漸變得模糊不清,而牛燭此時卻緩緩變亮,彷彿在油燈上舔油一般,蠶豆大小的燭火漸漸變大,越來越大。

    眾人都知道,魯長老回生的希望也越來越大了。

    「啊,凍煞我也!」忽然響起一聲嘶啞的大叫聲,平躺於床上、寂然不動的魯有腳忽然直身而起。坐了起來,同時四枝燭光大亮。

    「成了!」蕭月生也直其身來。對眾人笑了笑,回到了郭芙身側,對郭芙投過來的脈脈秋波盡數說下,受用得很。

    蕭月生不欲接受什麼感激感謝,趁著眾人的心神集中於自鬼門關裡爬出來魯有腳時,帶著郭芙悄然離開。

    當晚,數十張畫像便自丐幫總舵傳出。分別發放於各個分舵,丐幫所在之處,結成了一張大網,捕撈那條畫像中所畫的魚。

    蕭月生本想直接回到觀瀾山莊,但想想來了一次,卻不與岳父岳母說說話,便匆匆而去。實在有些失禮,便改變了主意,回到了郭府。

    兩人躺在郭芙出嫁前閨房了,閨房的一切顏色皆是粉紅色,毯,暖裘,幔幃,甚至是梳妝台,在一片粉紅色的海洋中,兩人在沁人心脾的香榻上相擁而臥,疊在一起。

    郭芙見到丈夫神威如獄,狀如天人。對其愛慕之意滔滔翻湧,不可遏止,到了榻上,便轉化為灼人的春意,恨不能將自己完全奉獻給他,讓他快活與歡愉。

    郭芙的嬌艷與香軟的身子,讓蕭月生享盡了溫柔的滋味,兩人纏綿良久,快至午夜,郭靖夫婦仍未回府。

    郭芙青絲零亂的披散於繡著鴛鴦戲水圖案雙人枕上,枕頭是粉紅色,本是喜慶之意,此時卻帶著艷靡之氣。

    在燈光下,一枕青絲閃爍著烏黑光芒,粉紅色的棉被,外露出一段雪白如玉的背部,香汗未消,亦閃著溫潤的光澤,幾縷青絲沾在背上,青絲烏黑,肌膚雪白,黑與白極是分明。

    此時的郭芙,兩腮泛著泛著嬌艷的桃花粉紅,嬌喘細細,呵氣如蘭,整個人趴在蕭月生身上,半球形的玉乳壓到他勻稱胸膛上,玉乳裡淡淡的青筋微露,肌膚彷彿透明了一般。

    「芙兒,岳母大任好像不像讓為夫活得這麼悠閒呢!」

    蕭月生擁著溫香軟玉的郭芙,一隻手端著碧玉杯,輕輕晃動,任其中的瓊漿玉液散發著醉人的香氣,另一隻大手在郭芙遮於錦被下的雪臀上撫動,他低頭看著微闔雙眸的郭芙,臉上帶著慵懶微笑,漫不經心的說道。

    「唔?」郭芙冷哼了一聲,身體無力動彈,只懶懶的睜了睜眼瞼,雙眸送出的眼波彷彿一潭春水在陽光下泛著粼光。

    蕭月生踏進丐幫總舵時,讀心術的神通運轉開來,周圍諸人的內心無不如白雲映湖,清澈可見,黃蓉的心思自也逃不出他的法眼。

    「微夫去做丐幫的幫主,如何!」蕭月生帶著莫名的笑意,心不在焉,眼神中若有所思。

    「什麼?」郭芙趴在丈夫胸膛上的螓首猛的抬起,白裡透紅的玉臉滿是驚喜,胸前的兩團雪球與兩顆粉紅櫻桃被垂下的青絲半遮,她忙急聲問:「真的?大哥想做丐幫的幫主?」

    蕭月生見她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由好笑,嘴唇一探,在他指彈可破的臉頰上印了一吻,微笑道:「這怕是岳母的心思罷!……這只是為夫的推測,你可別去與岳母說!」

    「我省的!不過……,大哥如何曉得娘又這般想法?」郭芙又趴回了丈夫溫暖安全的胸膛上,柔聲問道,順手將身上的粉紅棉被拉了拉,令其蓋住自己雪白無暇的粉背。

    「保密!」蕭月生呵呵一笑,輕啜了一口玉杯中的紫蘅,目光自她艷若桃李的粉臉上緩緩移開,漸漸向上,望著頭頂的幔帳,心緒開始轉動。

    郭芙倒是來了興趣,她擠了擠。讓嬌軀跟丈夫貼得更緊更密一些,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溫暖與安全。努力睜大了圓亮的雙眸,黑亮的眼珠轉了轉,一散開眉毛蹙了蹙,凝視思索,喃喃自語:「嗯……,咱們回來,到現在,大哥與娘沒說上幾句話……,娘什麼也沒說呀……」

    蕭月生只是輕啜了口紫蘅。微笑不語。郭芙並不知讀心術的存在。蕭月生也任其胡亂猜測,心中卻大覺岳母黃蓉可愛。

    讓自己做丐幫的幫主,岳母怕是公私兼顧吧……

    他卻並不想拒絕,雖然他性情懶散,不喜於俗務,對打打殺殺更是毫無興致,但他卻明白一個最淺顯的道理:沒有權勢。自由只是空談。

    丐幫的幫主,在他看來,卻也是一個閒差,便知後世的總裁,只要負責掌握好大的方向,再有一身高明的武功,便是英明的幫主了。

    以洪七公的性子。卻能博得一個英明神武之名,總令蕭月生忍不住嗤之以鼻。

    況且,蕭月生對情報重視,遠非這個時代之人可及,丐幫這個最好情報機構,他也是斷斷不會拒絕。

    第二日清晨,蕭月生與郭芙夫婦二人正摟在一起,睡得香甜,門外便傳來敲門聲。

    蕭月生忽的坐起,剛想開口叱責,忽然省起,這裡不是觀瀾山莊,而是郭府,方才恨恨的躺回被窩。

    「什麼事?」郭芙一邊用溫軟的小手輕撫著丈夫的胸膛,一邊收攏著自己的秀髮,不悅的問道。

    睡覺睡到自然醒,這是丈夫規矩,容不得別人破壞,身為他的妻子,她自是聽之任之,順著他。

    「大小姐,姑爺,老爺與夫人正在客廳,要吃早膳了!」清脆的聲音怯怯響起,她聽出了大小姐聲音裡的不耐煩,果然不出自己所料,打擾新媳婦與新郎官睡覺,不妙的很。

    「有人來了麼?」郭芙想了想,問道,聲音已經溫和下來。

    「嗯,四位長老都來了呢,來也吩咐你們別磨磨蹭蹭!」

    「知道了。」郭芙看了看閉著眼睛的丈夫,聲音放輕:「你先下去吧,告訴老爺夫人,讓他們先吃,我們待會兒自己吃。」

    「嗯,……好吧!」遲疑了一下,仍是答應下來,輕盈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呵呵……,這次,你爹怕是要痛罵為夫一頓了!」蕭月生忽然睜開了眼睛,沉靜深邃雙眸露出一抹笑意。

    「嘻嘻,罵就罵吧!不過……,娘定會替我們擋著的!」郭芙躺回丈夫身邊,伸出雪藕般的胳膊,摟著他,用力往他身上擠了擠,眉眼帶笑。

    於是夫妻二人又摟在一起,睡起了回籠覺。

    日上三竿,兩人又睡了一小覺,方盡興而起,來到大廳。

    大廳內丐幫的掌棒、傳功、掌缽、執法四大長老皆在,魯有腳神氣完足,更勝從前,實難相像他昨天還是一個半死人。

    郭府四卿相陪,嶺南方若海、天山丁辰、雲南白不奇、北海趙一鳴,陪著郭靖夫婦,與四大長老相談甚歡。

    見到蕭月生郭芙夫妻二人姍姍來遲,郭靖果然是沉下了臉,黃蓉不停的向蕭月生打著眼色。

    蕭月生不忍拂岳母之意,只好扯了個慌,向郭靖見禮,口中說道,昨日所耗精力太大,神思困頓,長眠不起,累得諸位長老與岳父岳母等候,心中不安。

    郭靖心眼兒實誠,自是當真,唔了一聲,從吃早膳開始想,苦想了半天,想出來的訓誡之言,皆派不上用場了,又想了想,方說道:「你岳母專為你熬了人參蓮子羹。」

    黃蓉嫣然一笑,接過話來,語氣親切:「一直在鍋裡溫著呢,觀瀾餓了吧?」

    蕭月生亦未客氣,客套感謝之語未說半句,直接點了點頭。

    自蕭月生進了大廳,便自座中站了起來的魯有腳,此時終於找到了說話的空隙,上去便要拜倒,以叩謝救命大恩。

第一部 神雕 第161章 三令
    蕭月生如何能讓他拜下,袍袖一拂,魯有腳身下便形成了一股兒氣墊,將其墊住,無法下拜。

    「魯長老,在下可受不起您老如此大禮!」蕭月生呵呵一笑,他雖不拘於禮,但遇到這般行禮,自己可也要跪拜還禮的,那可太過勉強於他,便是見到天子,他也只是淡淡一揖,不行跪禮。

    「蕭姑爺客氣了,小老兒的這條賤命,便是蕭姑爺給的,區區一禮,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滿面紅光的魯有腳大聲說道,用力向下,總想強行跪拜一下,他脾氣急,性子暴躁,雖然年紀大了,穩重了許多,但心緒一激動,便老病復發。

    蕭月生擺擺手,親自上前扶起,溫和的笑道:「魯長老要謝,便去謝襄兒與我岳母吧,若沒有鎮神簪,在下也是束手無策,回天乏術。」

    他裘衣勝雪,氣度瀟灑,而魯有腳卻是衲衣寒酸,兩人站在一起,彷彿皇家貴冑與貧家百姓一般。

    「蕭姑爺,救命大恩,我丐幫上下,永誌不忘,自當後報!」梁長老也站起身來,兩手抱拳,身蕭月生深深一揖,大聲說道。

    他與魯長老情誼最深,當年的四大長老,僅餘他們二人,如今的執法長老與掌缽長老與他們尚差著一輩。

    蕭月生兩手抱拳,瀟灑一禮,溫和一笑:「梁長老太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岳母有命,在下又豈敢不從!」

    「你這孩子,莫非我是老虎不成?」黃蓉機敏無雙。反應極快,頓時輕嗔了一句。忍不住輕笑起來。

    眾人跟著一起呵呵笑,廳內的氣氛頓時恢復了融洽。

    他雖不喜應酬,卻並非拙於應酬,此等場面,他久經歷練,早己是游刃有餘。

    他一一與眾人見了禮,郭芙幫他脫了外面的貂裘。拿在一旁掛上,他坐於郭靖的下首,與諸人開始交談,便是魯有腳所遇之人。

    此人約有五十來歲,身材削瘦,面目輪廓頗深。卻又不是番外之人那般深,似是域外之人,卻又似中原之人,難以確定。

    其人身法奇快,輕功之佳,如電光火石,浮光掠影。委實快得難以想像,魯有腳只是一個照面,打狗棒剛剛抬起。還未遞出兩招,背心便中了對方一掌,頓覺冰寒徹骨,渾身血氣登時凝固,眼前發黑,再也無知無覺,直至被蕭月生救醒。

    「輕功奇高?」蕭月生坐在郭靖下首。撫著黑亮八字鬍,微微沉吟,似在思索何人能當這四個字。

    眾人對這個人已經討論了很久,此時都將目光聚於他身上,看其有何高論,大廳內安靜得很。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氈簾掀動。一位俊俏的小丫環捧著一隻大白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碗上飄著的騰騰熱氣散發著誘人的清香,端到了黃蓉身旁。

    黃蓉站起來將海碗接住,風姿綽約的來至蕭月生面前,將碗在桌上一放,笑道:「快喝了吧,趁熱!」

    看著眾人似笑非笑的目光,蕭月生臉皮奇厚,並未感不好侷促,反而笑道:「岳母的手藝越發精湛了,聞著香味,便恨不能一口吞下!……不過讓大夥兒眼巴巴看著,小婿很過意不去啊!……不如再拿幾個小一點兒的碗,大家每人都少來點兒嘗嘗?」

    被女婿一誇,黃蓉即使聰明絕頂,也禁不住眉開眼笑,她抿著嘴兒,嫣然笑道:「這可是特意為你熬的,不用管別人,吃你的便是!」

    她自是不能讓別人也跟著吃,裡面不僅有人參、蓮子、桂圓、大棗,還有一些鹿茸、枸杞子等壯陽補腎之物,看女兒春透眉梢,艷光四射的模樣,便知女婿沒少出力,她這個做岳母的,自是應該幫他調養調養。

    蕭月生呵呵一笑,對於長輩關懷,他己好久沒有享受到,看著這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他的心亦是暖洋洋的,說不出的受用。

    對眾人道了一聲不客氣,接過郭芙遞過來的瓷勺,開始一勺一勺的享受蓮子羹美味。

    心情極好之下,感覺這碗蓮子羹也說不出的美味,絲毫不遜於小鳳的手藝。

    「魯長老所說之人,在下並無印象,怕並非什麼武林名家。」蕭月生一口氣吃了半碗,放下了白碗勺,接過郭芙素白絲帕,拭了拭嘴,漫聲說道。

    「姑爺所說不假,中原武林從未聽說過這般人物,像輕功高明的一塵不驚夏敬先,他的武功並不高明,更不會什麼陰寒的內功。」丐幫掌缽長老圓圓的面龐,鬚髮尚黑,一臉和藹紅潤,即使沒有笑容,看起來仍似在微。

    「不過,老夫倒知道西域武林有這麼一位人物!」天山劍派的丁辰若有所思,緩緩說道。

    「哦?是誰?」有人問道。

    「無影神鷹韋天川!在中原武林,怕是無人得知,即使是西域武林,也甚少有人知其名號,……此人輕功高明之極,施展起來,彷彿一股輕煙,但他身為明教之人,行蹤詭秘,極少有人見到他的真面目!……老朽無意之間,見到他與人動手,但其身法太快,根本看不清他模樣,……委實快得可怕!」丁辰撫著頜下整齊的銀鬢,紅潤的面龐彷彿隱隱有驚懼之色。

    「明教?」蕭月生不由脫口而出,不由興致大增,本要伸入碗中的瓷勺頓了頓,抬頭望向天山神劍丁辰:「他是明教的人?」

    丁辰點點頭,望了眾人一眼,浩浩長歎一聲:「怕是在明教之中,位不低,……唉——!此人的輕功。委實高明得匪夷所思,若非親眼所見,絕維想像人輕功能夠那般快法!……依老朽看來,怕是其天賦異稟,常人難及!」

    蕭月生點了點頭,低聲沉吟念叨:「韋天川……,韋天川……,有點兒意思!」

    他想到了未來的青翼蝠王韋一笑,也是輕功高明。也是姓韋,莫不是兩者大有淵源?真有如此巧事?不過想想也不大可能,畢竟天賦來自遺傳,韋一笑那般出神入化輕功,雖有功法之別,但更取快於其天賦異稟。

    他雖知明教的存在。但此時明教異常低調,又遠離中原,並未有太大的動作,蕭月生並未多加理會。

    「蕭姑爺莫非與韋天川認識?」丁辰見蕭月生低頭不停的念叨著韋天川的名字,彷彿在喚真心記憶的模樣,不由問道。

    蕭月生搖了搖頭,放下瓷勺。笑道:「若真是這個韋天川動的手,……此事便大不簡單了!……丁老知不知道薩頂教?」

    「薩頂教,好像是聽說過……嗯,這個薩頂教在西域武林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門派,行事也很低調,這樣的門派,很難有人去注意!」丁辰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薩頂教與明教關係如何?」

    「老朽不太清楚,明教行事詭秘。派外之人很難知道他們的消息!」

    蕭月生點了點頭,又拿起了白瓷勺,繼續大口吃起了微顯晶瑩的蓮子羹,連續吃了幾勺,便放下瓷勺,拭了拭嘴角,轉頭對身邊的郭芙道:「芙兒去拿筆墨過來。我幫魯長老畫一幅畫!」

    郭芙起身離去,黃蓉笑道:「先把蓮子羹吃完再說罷!」

    「呵呵……,這碗蓮子羹力量太大,小婿有些承受不住,不能再吃了!」蕭月生忙擺了擺手,呵呵一笑,顯然吃出了裡面的東西。

    黃蓉俏臉微紅,嗔瞪了他一眼,抿嘴嫣然笑道:「那好罷,待你餓了再吃。」說完,招呼丫環將碗與勺拾掇走。

    郭芙拿來筆墨紙硯,放至蕭月生面前的桌上,雪白的玉手拈著烏黑硯石,便開始研墨。

    「魯長老,你說說,到底此人長得何等模樣,在下看能否畫出來!」蕭月生眼睛自郭芙雪白如玉的小手上移開,微笑著向魯有腳說道。

    「先等等,這裡有一幅畫像,觀瀾先看看。」黃蓉起身離座,盈盈而至大廳東首的櫥架前,自架上取了一幅書卷,回到遞到蕭月生面前。

    蕭月生雙手接過,緩緩打開,一幅畫像躍然紙上,長臉細眼,鼻隆嘴闊,兩唇極薄,看起來有些陰冷。

    蕭月生在救魯有腳時,手掌按其額頭,魯有腳頭腦中的影像皆被他攝入腦海,那出手之人自是被他看到。

    郭芙對於研墨己是駕輕就熟,很快便放下了硯石,將毫毛遞到他手中。

    蕭月生以毫毛輕輕蘸墨,僅染筆尖,以極細的筆調,在紙上做畫,纖細的線條,眨眼之間,一幅人像己在其筆下生成。

    「是不是這個人?」蕭月生將毫筆放下,提起所畫之畫,吹了口氣,將墨跡吹乾,便將其轉了過來,令其正對魯有腳。

    「是他!就是這個人,一點兒不差!」魯有腳騰的站起,指著那幅畫像,手指顫抖不止,越看神色越是激動,兩眼憤恨之色越濃。

    原來丐幫請畫師雖是造詣不淺,但比起蕭月生來,自是有些差距,況且那些畫師並未見到真人,只是受魯有腳的指正,改來改去,總無法得其神,與其形差不太多,己是難得,與蕭月生所畫一比,高下立判。

    即使郭靖他們,也覺得蕭月生所畫之像,栩栩如生,彷彿一個真人便站在眼前,雙眸露著冷冽的不屑。

    「岳母,讓你們丐幫找幾個畫師過來,多臨摹幾份兒吧。」蕭月生將畫像遞給黃蓉。

    黃蓉依言吩咐下去,便拿起畫來欣賞,她雖神情平淡,但微翹嘴角卻己露出心中的欣喜,女婿這般本事,身為岳母自是越看越喜歡。

    「雖說丐幫弟子,無處不在,但畢竟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難如大海撈針,若能找些人幫忙,說不完會更快一些,……岳母,這三塊令牌分別是天師教的天雷令,上清觀的三皇令,閣皂山靈寶令,……將他們連同畫像一起送到天師教、三清觀、崇真觀的分壇吧,讓他們幫忙找人。您看如何?」

    蕭月生自藍色錦袍的袖內拿出兩塊兒巴掌大小令牌,一塊烏黑如墨,隱泛青光,卻是玄鐵製成的天雷令。

    另一塊月白如玉,卻堅硬逾鐵,質非金非石。古怪得很,卻是茅山三清觀的三皇令。

    還有一塊則是紫色近墨,紫色微閃,似有流光蘊於其內,它們皆是符錄三山掌教所掌之令牌,類似皇家的金牌令箭,執牌如掌教真人親臨。

    「那感情好!」黃蓉探出雪白嬌小的手。接過三塊令牌,小手堪堪能夠握住。

    她瞥了丈夫郭靖一眼,笑道:「這些令牌可是久聞之其。未得一見,今兒倒開眼了!……觀瀾,莫不是你偷的吧?!」

    「娘——!」郭芙輕喚了一聲,如水般明眸中透著嗔意,對母親口不擇言大是不滿。

    蕭月生卻只是撫鬚微笑,未開口說話。

    黃蓉翻弄著三塊形態殊異的令牌,瞪了郭芙一眼。笑道:「你這丫頭,剛嫁過去沒幾天,胳膊肘便朝那邊拐了!……不過我倒真的好奇,觀瀾是如何弄得這三塊令牌的?……這裡面拿出一塊便能壓死人吶!」

    三山符錄所在門派的身份,可不是武林幫派可比,雖說大宋朝延對武林之事不聞不問,聽任自流。但自古俠便是以武犯禁,總難免有幾分顧忌。

    符錄三山卻是朝延所扶持,天師道、上清宮、閣皂山皆受朝延封賜,三位掌門皆是天子御封真人,與朝延官吏各成系統,互不相干,其權極大。

    丐幫縱然人多勢眾,在天師道、上清宮、閣皂山他們眼中,也只是上不得檯面的烏合之眾罷了,草莽之人,不登大雅之堂。

    「岳母放心用著便是,這是小婿與那三位真人下棋贏得的綵頭,用起來不必客氣!」蕭月生見黃容愛不釋手的撫來撫去,彷彿要仔細研究,看看能否仿製一般,忙開口笑道。

    其餘諸人皆不再開口,熱烈的討論也停了下來,見到這三塊令牌,縱然他們是笑傲王侯的武林中人,自小所受的教育,卻令他們無法免俗,氣勢頓然矮了幾分。眼前蕭姑爺雖仍舊晏晏而笑,溫和如春風,卻令人不自覺的仰視。

    「哦?」黃容明眸未抬,仍專注於手中的令牌之上,拿起月白三皇令,遮在自己一隻眼前,隔著令牌,去看自軒窗射進來的陽光,嘴上嬌笑道:「看來觀瀾的棋藝不俗呀,……來來,咱們倆下一盤,看看我能不能把這三塊令牌贏過來!」

    蕭月生摸了摸鼻子,苦笑一聲,一攤手:「小婿的,不就是岳母的!又何必要下棋論輸贏?……岳母喜歡,儘管拿去便是!」

    即使是郭靖,都大覺肉麻,掃了眉開眼笑的妻子一眼,輕咳了一聲,緩緩道:「那就這樣罷,人多力量大,越快找出行兇之人越好!」

    黃蓉心滿意足的收起三塊令牌,不再細細研究,蛾眉輕蹙了一下,歎息道:「可是縱然找到了他,怕也是能他無可奈何!……此人掌法歹毒,偏偏輕功又那般高明」

    魯有腳張了張嘴,卻未說出話,他雖極想親自報仇,但他雖直爽,卻並非沒有頭腦,自忖再對上那人,唯有再死一次。

    蕭月生看到了岳母瞥過來明眸流光,卻故意視而不見,低下頭,拿起毫筆,讓筆尖不停的在硯台上醮默划動,彷彿在硯台上練字,又彷彿在試毫筆的軟硬。

    丁辰撫了撫頜下的銀鬢,搖頭歎息,毫不掩飾的說道:「老朽慚愧!怕是也非是那人的對手,……追查之時,萬萬小心,若他真是明教之人,必定手段狠辣,殺人如同兒戲!」

    「便讓塵風去罷!」一直微笑著聽大夥兒議論紛紛,卻沉默寡言的執法長老開口,轉頭望向掌缽長老宋長老。

    宋長老圓圓滾滾。即使是穿著百衲衣,仍舊難掩其富態,彷彿彌勒佛一般,聽到提起了自己關門弟子,咧嘴一笑:「好罷,既然老陳看得起這小子,那便讓他試試吧!」

    黃蓉忙搖頭擺手,反對道:「不成不成!不能讓塵風去冒險,雖然我們丐幫裡,塵風的武功算是頂尖的,卻不是那人的對手,怎能讓他冒險?」

    見蕭月生仍舊在低頭自顧自的擺弄著毫筆,不由斜睇了他一眼,輕咳了兩聲,清脆悅耳。接著大聲說道:「咳咳,觀瀾,你說呢?」

    「我看,還是觀瀾親自出手吧!免得再徒傷人命!」郭靖將早己升起的念頭舒暢的說出,感覺與妻子配合得恰到好處,他就看不得自己女婿偷懶耍滑頭的做派,索性直接將話說死。容不得他不出力。

    郭靖總覺得自己的女婿身負一身武藝,卻不能為國為民做些益事,太過不該。有如此好的機會,自是不能讓他跑掉!

    蕭月生呵呵一笑,想哂然一笑,大笑著說,這等人物,何必自己出手!

    但卻忍了下來,他不怕別人覺得自己狂妄。只是怕削了魯有腳的面子,於將有不利罷了。

    懶懶看了眾人一眼,握住了郭芙暗暗送過來的柔軟小手,蕭月生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八字鬍須,點頭道:「既然岳父大小開口,在下自當從命,可惜沒有他身上東西,否則,何須這般大張旗鼓?」

    接著轉向微笑的黃容,緩緩說道:「岳母,您得叮囑一下,若有弟子遇到那人,不可直接衝突,只需弄到他身上的毛髮或者衣物,即使只是一片衣角亦可!」

    「這是為何?」郭靖開口問,此時他心下大悅,總算這個膽大妄為的女婿沒有當面駁了自己的面子。

    「呵呵……,慚愧,小婿曾習得一門秘術,只需得到那人的身上物品,沾染了他的氣息,便可憑此秘術,追蹤此人!」蕭月生撫鬚而笑,努力裝得謙虛一些。

    眾人沉默,雖未聽過有這等秘術,但他將死人弄活在前,說出的話即使再荒謬,他們也得想想是否是真的。

    接下來的日子,便沒有了兩人什麼事情。

    郭芙陪著蕭月生在襄陽城裡逛了一圈兒,覺得沒甚意思,便回了郭芙蓉的閨房。

    蕭月生吹簫,郭芙彈琴,夫婦兩人琴瑟相合,奏了幾曲,實在是其樂融融,心心相印,說不出的旖旎纏綿。

    彈琴累了,二人便趴到郭芙香榻上下棋,或者玩些房中秘戲,在床上翻雲覆雨,郭芙的嬌艷與香軟,令蕭月生享盡了溫柔滋味。

    過了兩天,仍沒有消息,蕭月生的逍遙日子卻到了盡頭,郭靖見女婿無所是事,整日裡與女兒耳鬢廝磨,流連於閨房之樂,毫無大丈夫氣魄,便強將其召至身邊,陪他巡查襄陽城城防。

    但每日晚間,蕭月生仍要回一趟桃花島與觀瀾山莊,與眾妻子一塊兒吃過晚膳,圍坐在桃花樹下嘻鬧一陣子,直至都回房睡覺時,才帶著郭芙返回襄陽城的郭府。

    這一日傍晚,蕭月生帶著郭芙蓉自桃花島上回到觀瀾山莊,完顏萍、小星、小月皆留在桃花島,沒有跟著他回來,而程英與他的戰爭似乎停滯於某一階段,不冷不熱,不遠不近,與練功時所遇的瓶頸一般。

    「公子爺,今兒有貴客上門了!」小玉懶懶的半躺在茵茵綠草上看書,身下壓著兩隻柔軟的鵝絨軟墊兒,見到身邊突兀出現的蕭月生與郭芙,放下書卷,懶洋洋笑道。

    「貴客?」蕭月生放開摟在郭芙柔軟腰肢上的大手,順勢坐到了小玉身邊,呵呵笑問:「哪位貴客?」

    「清微劍派的掌門算不算貴客呀?」小玉睨了他一眼,軟語嬌聲,只是語氣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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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32:17

第一部 神雕 第161章 三令
    蕭月生如何能讓他拜下,袍袖一拂,魯有腳身下便形成了一股兒氣墊,將其墊住,無法下拜。

    「魯長老,在下可受不起您老如此大禮!」蕭月生呵呵一笑,他雖不拘於禮,但遇到這般行禮,自己可也要跪拜還禮的,那可太過勉強於他,便是見到天子,他也只是淡淡一揖,不行跪禮。

    「蕭姑爺客氣了,小老兒的這條賤命,便是蕭姑爺給的,區區一禮,本就是理所當然的!」滿面紅光的魯有腳大聲說道,用力向下,總想強行跪拜一下,他脾氣急,性子暴躁,雖然年紀大了,穩重了許多,但心緒一激動,便老病復發。

    蕭月生擺擺手,親自上前扶起,溫和的笑道:「魯長老要謝,便去謝襄兒與我岳母吧,若沒有鎮神簪,在下也是束手無策,回天乏術。」

    他裘衣勝雪,氣度瀟灑,而魯有腳卻是衲衣寒酸,兩人站在一起,彷彿皇家貴冑與貧家百姓一般。

    「蕭姑爺,救命大恩,我丐幫上下,永誌不忘,自當後報!」梁長老也站起身來,兩手抱拳,身蕭月生深深一揖,大聲說道。

    他與魯長老情誼最深,當年的四大長老,僅餘他們二人,如今的執法長老與掌缽長老與他們尚差著一輩。

    蕭月生兩手抱拳,瀟灑一禮,溫和一笑:「梁長老太客氣了,只是舉手之勞罷了……況且岳母有命,在下又豈敢不從!」

    「你這孩子,莫非我是老虎不成?」黃蓉機敏無雙。反應極快,頓時輕嗔了一句。忍不住輕笑起來。

    眾人跟著一起呵呵笑,廳內的氣氛頓時恢復了融洽。

    他雖不喜應酬,卻並非拙於應酬,此等場面,他久經歷練,早己是游刃有餘。

    他一一與眾人見了禮,郭芙幫他脫了外面的貂裘。拿在一旁掛上,他坐於郭靖的下首,與諸人開始交談,便是魯有腳所遇之人。

    此人約有五十來歲,身材削瘦,面目輪廓頗深。卻又不是番外之人那般深,似是域外之人,卻又似中原之人,難以確定。

    其人身法奇快,輕功之佳,如電光火石,浮光掠影。委實快得難以想像,魯有腳只是一個照面,打狗棒剛剛抬起。還未遞出兩招,背心便中了對方一掌,頓覺冰寒徹骨,渾身血氣登時凝固,眼前發黑,再也無知無覺,直至被蕭月生救醒。

    「輕功奇高?」蕭月生坐在郭靖下首。撫著黑亮八字鬍,微微沉吟,似在思索何人能當這四個字。

    眾人對這個人已經討論了很久,此時都將目光聚於他身上,看其有何高論,大廳內安靜得很。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氈簾掀動。一位俊俏的小丫環捧著一隻大白瓷碗,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碗上飄著的騰騰熱氣散發著誘人的清香,端到了黃蓉身旁。

    黃蓉站起來將海碗接住,風姿綽約的來至蕭月生面前,將碗在桌上一放,笑道:「快喝了吧,趁熱!」

    看著眾人似笑非笑的目光,蕭月生臉皮奇厚,並未感不好侷促,反而笑道:「岳母的手藝越發精湛了,聞著香味,便恨不能一口吞下!……不過讓大夥兒眼巴巴看著,小婿很過意不去啊!……不如再拿幾個小一點兒的碗,大家每人都少來點兒嘗嘗?」

    被女婿一誇,黃蓉即使聰明絕頂,也禁不住眉開眼笑,她抿著嘴兒,嫣然笑道:「這可是特意為你熬的,不用管別人,吃你的便是!」

    她自是不能讓別人也跟著吃,裡面不僅有人參、蓮子、桂圓、大棗,還有一些鹿茸、枸杞子等壯陽補腎之物,看女兒春透眉梢,艷光四射的模樣,便知女婿沒少出力,她這個做岳母的,自是應該幫他調養調養。

    蕭月生呵呵一笑,對於長輩關懷,他己好久沒有享受到,看著這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他的心亦是暖洋洋的,說不出的受用。

    對眾人道了一聲不客氣,接過郭芙遞過來的瓷勺,開始一勺一勺的享受蓮子羹美味。

    心情極好之下,感覺這碗蓮子羹也說不出的美味,絲毫不遜於小鳳的手藝。

    「魯長老所說之人,在下並無印象,怕並非什麼武林名家。」蕭月生一口氣吃了半碗,放下了白碗勺,接過郭芙素白絲帕,拭了拭嘴,漫聲說道。

    「姑爺所說不假,中原武林從未聽說過這般人物,像輕功高明的一塵不驚夏敬先,他的武功並不高明,更不會什麼陰寒的內功。」丐幫掌缽長老圓圓的面龐,鬚髮尚黑,一臉和藹紅潤,即使沒有笑容,看起來仍似在微。

    「不過,老夫倒知道西域武林有這麼一位人物!」天山劍派的丁辰若有所思,緩緩說道。

    「哦?是誰?」有人問道。

    「無影神鷹韋天川!在中原武林,怕是無人得知,即使是西域武林,也甚少有人知其名號,……此人輕功高明之極,施展起來,彷彿一股輕煙,但他身為明教之人,行蹤詭秘,極少有人見到他的真面目!……老朽無意之間,見到他與人動手,但其身法太快,根本看不清他模樣,……委實快得可怕!」丁辰撫著頜下整齊的銀鬢,紅潤的面龐彷彿隱隱有驚懼之色。

    「明教?」蕭月生不由脫口而出,不由興致大增,本要伸入碗中的瓷勺頓了頓,抬頭望向天山神劍丁辰:「他是明教的人?」

    丁辰點點頭,望了眾人一眼,浩浩長歎一聲:「怕是在明教之中,位不低,……唉——!此人的輕功。委實高明得匪夷所思,若非親眼所見,絕維想像人輕功能夠那般快法!……依老朽看來,怕是其天賦異稟,常人難及!」

    蕭月生點了點頭,低聲沉吟念叨:「韋天川……,韋天川……,有點兒意思!」

    他想到了未來的青翼蝠王韋一笑,也是輕功高明。也是姓韋,莫不是兩者大有淵源?真有如此巧事?不過想想也不大可能,畢竟天賦來自遺傳,韋一笑那般出神入化輕功,雖有功法之別,但更取快於其天賦異稟。

    他雖知明教的存在。但此時明教異常低調,又遠離中原,並未有太大的動作,蕭月生並未多加理會。

    「蕭姑爺莫非與韋天川認識?」丁辰見蕭月生低頭不停的念叨著韋天川的名字,彷彿在喚真心記憶的模樣,不由問道。

    蕭月生搖了搖頭,放下瓷勺。笑道:「若真是這個韋天川動的手,……此事便大不簡單了!……丁老知不知道薩頂教?」

    「薩頂教,好像是聽說過……嗯,這個薩頂教在西域武林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門派,行事也很低調,這樣的門派,很難有人去注意!」丁辰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那薩頂教與明教關係如何?」

    「老朽不太清楚,明教行事詭秘。派外之人很難知道他們的消息!」

    蕭月生點了點頭,又拿起了白瓷勺,繼續大口吃起了微顯晶瑩的蓮子羹,連續吃了幾勺,便放下瓷勺,拭了拭嘴角,轉頭對身邊的郭芙道:「芙兒去拿筆墨過來。我幫魯長老畫一幅畫!」

    郭芙起身離去,黃蓉笑道:「先把蓮子羹吃完再說罷!」

    「呵呵……,這碗蓮子羹力量太大,小婿有些承受不住,不能再吃了!」蕭月生忙擺了擺手,呵呵一笑,顯然吃出了裡面的東西。

    黃蓉俏臉微紅,嗔瞪了他一眼,抿嘴嫣然笑道:「那好罷,待你餓了再吃。」說完,招呼丫環將碗與勺拾掇走。

    郭芙拿來筆墨紙硯,放至蕭月生面前的桌上,雪白的玉手拈著烏黑硯石,便開始研墨。

    「魯長老,你說說,到底此人長得何等模樣,在下看能否畫出來!」蕭月生眼睛自郭芙雪白如玉的小手上移開,微笑著向魯有腳說道。

    「先等等,這裡有一幅畫像,觀瀾先看看。」黃蓉起身離座,盈盈而至大廳東首的櫥架前,自架上取了一幅書卷,回到遞到蕭月生面前。

    蕭月生雙手接過,緩緩打開,一幅畫像躍然紙上,長臉細眼,鼻隆嘴闊,兩唇極薄,看起來有些陰冷。

    蕭月生在救魯有腳時,手掌按其額頭,魯有腳頭腦中的影像皆被他攝入腦海,那出手之人自是被他看到。

    郭芙對於研墨己是駕輕就熟,很快便放下了硯石,將毫毛遞到他手中。

    蕭月生以毫毛輕輕蘸墨,僅染筆尖,以極細的筆調,在紙上做畫,纖細的線條,眨眼之間,一幅人像己在其筆下生成。

    「是不是這個人?」蕭月生將毫筆放下,提起所畫之畫,吹了口氣,將墨跡吹乾,便將其轉了過來,令其正對魯有腳。

    「是他!就是這個人,一點兒不差!」魯有腳騰的站起,指著那幅畫像,手指顫抖不止,越看神色越是激動,兩眼憤恨之色越濃。

    原來丐幫請畫師雖是造詣不淺,但比起蕭月生來,自是有些差距,況且那些畫師並未見到真人,只是受魯有腳的指正,改來改去,總無法得其神,與其形差不太多,己是難得,與蕭月生所畫一比,高下立判。

    即使郭靖他們,也覺得蕭月生所畫之像,栩栩如生,彷彿一個真人便站在眼前,雙眸露著冷冽的不屑。

    「岳母,讓你們丐幫找幾個畫師過來,多臨摹幾份兒吧。」蕭月生將畫像遞給黃蓉。

    黃蓉依言吩咐下去,便拿起畫來欣賞,她雖神情平淡,但微翹嘴角卻己露出心中的欣喜,女婿這般本事,身為岳母自是越看越喜歡。

    「雖說丐幫弟子,無處不在,但畢竟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難如大海撈針,若能找些人幫忙,說不完會更快一些,……岳母,這三塊令牌分別是天師教的天雷令,上清觀的三皇令,閣皂山靈寶令,……將他們連同畫像一起送到天師教、三清觀、崇真觀的分壇吧,讓他們幫忙找人。您看如何?」

    蕭月生自藍色錦袍的袖內拿出兩塊兒巴掌大小令牌,一塊烏黑如墨,隱泛青光,卻是玄鐵製成的天雷令。

    另一塊月白如玉,卻堅硬逾鐵,質非金非石。古怪得很,卻是茅山三清觀的三皇令。

    還有一塊則是紫色近墨,紫色微閃,似有流光蘊於其內,它們皆是符錄三山掌教所掌之令牌,類似皇家的金牌令箭,執牌如掌教真人親臨。

    「那感情好!」黃蓉探出雪白嬌小的手。接過三塊令牌,小手堪堪能夠握住。

    她瞥了丈夫郭靖一眼,笑道:「這些令牌可是久聞之其。未得一見,今兒倒開眼了!……觀瀾,莫不是你偷的吧?!」

    「娘——!」郭芙輕喚了一聲,如水般明眸中透著嗔意,對母親口不擇言大是不滿。

    蕭月生卻只是撫鬚微笑,未開口說話。

    黃蓉翻弄著三塊形態殊異的令牌,瞪了郭芙一眼。笑道:「你這丫頭,剛嫁過去沒幾天,胳膊肘便朝那邊拐了!……不過我倒真的好奇,觀瀾是如何弄得這三塊令牌的?……這裡面拿出一塊便能壓死人吶!」

    三山符錄所在門派的身份,可不是武林幫派可比,雖說大宋朝延對武林之事不聞不問,聽任自流。但自古俠便是以武犯禁,總難免有幾分顧忌。

    符錄三山卻是朝延所扶持,天師道、上清宮、閣皂山皆受朝延封賜,三位掌門皆是天子御封真人,與朝延官吏各成系統,互不相干,其權極大。

    丐幫縱然人多勢眾,在天師道、上清宮、閣皂山他們眼中,也只是上不得檯面的烏合之眾罷了,草莽之人,不登大雅之堂。

    「岳母放心用著便是,這是小婿與那三位真人下棋贏得的綵頭,用起來不必客氣!」蕭月生見黃容愛不釋手的撫來撫去,彷彿要仔細研究,看看能否仿製一般,忙開口笑道。

    其餘諸人皆不再開口,熱烈的討論也停了下來,見到這三塊令牌,縱然他們是笑傲王侯的武林中人,自小所受的教育,卻令他們無法免俗,氣勢頓然矮了幾分。眼前蕭姑爺雖仍舊晏晏而笑,溫和如春風,卻令人不自覺的仰視。

    「哦?」黃容明眸未抬,仍專注於手中的令牌之上,拿起月白三皇令,遮在自己一隻眼前,隔著令牌,去看自軒窗射進來的陽光,嘴上嬌笑道:「看來觀瀾的棋藝不俗呀,……來來,咱們倆下一盤,看看我能不能把這三塊令牌贏過來!」

    蕭月生摸了摸鼻子,苦笑一聲,一攤手:「小婿的,不就是岳母的!又何必要下棋論輸贏?……岳母喜歡,儘管拿去便是!」

    即使是郭靖,都大覺肉麻,掃了眉開眼笑的妻子一眼,輕咳了一聲,緩緩道:「那就這樣罷,人多力量大,越快找出行兇之人越好!」

    黃蓉心滿意足的收起三塊令牌,不再細細研究,蛾眉輕蹙了一下,歎息道:「可是縱然找到了他,怕也是能他無可奈何!……此人掌法歹毒,偏偏輕功又那般高明」

    魯有腳張了張嘴,卻未說出話,他雖極想親自報仇,但他雖直爽,卻並非沒有頭腦,自忖再對上那人,唯有再死一次。

    蕭月生看到了岳母瞥過來明眸流光,卻故意視而不見,低下頭,拿起毫筆,讓筆尖不停的在硯台上醮默划動,彷彿在硯台上練字,又彷彿在試毫筆的軟硬。

    丁辰撫了撫頜下的銀鬢,搖頭歎息,毫不掩飾的說道:「老朽慚愧!怕是也非是那人的對手,……追查之時,萬萬小心,若他真是明教之人,必定手段狠辣,殺人如同兒戲!」

    「便讓塵風去罷!」一直微笑著聽大夥兒議論紛紛,卻沉默寡言的執法長老開口,轉頭望向掌缽長老宋長老。

    宋長老圓圓滾滾。即使是穿著百衲衣,仍舊難掩其富態,彷彿彌勒佛一般,聽到提起了自己關門弟子,咧嘴一笑:「好罷,既然老陳看得起這小子,那便讓他試試吧!」

    黃蓉忙搖頭擺手,反對道:「不成不成!不能讓塵風去冒險,雖然我們丐幫裡,塵風的武功算是頂尖的,卻不是那人的對手,怎能讓他冒險?」

    見蕭月生仍舊在低頭自顧自的擺弄著毫筆,不由斜睇了他一眼,輕咳了兩聲,清脆悅耳。接著大聲說道:「咳咳,觀瀾,你說呢?」

    「我看,還是觀瀾親自出手吧!免得再徒傷人命!」郭靖將早己升起的念頭舒暢的說出,感覺與妻子配合得恰到好處,他就看不得自己女婿偷懶耍滑頭的做派,索性直接將話說死。容不得他不出力。

    郭靖總覺得自己的女婿身負一身武藝,卻不能為國為民做些益事,太過不該。有如此好的機會,自是不能讓他跑掉!

    蕭月生呵呵一笑,想哂然一笑,大笑著說,這等人物,何必自己出手!

    但卻忍了下來,他不怕別人覺得自己狂妄。只是怕削了魯有腳的面子,於將有不利罷了。

    懶懶看了眾人一眼,握住了郭芙暗暗送過來的柔軟小手,蕭月生用另一隻手摸了摸八字鬍須,點頭道:「既然岳父大小開口,在下自當從命,可惜沒有他身上東西,否則,何須這般大張旗鼓?」

    接著轉向微笑的黃容,緩緩說道:「岳母,您得叮囑一下,若有弟子遇到那人,不可直接衝突,只需弄到他身上的毛髮或者衣物,即使只是一片衣角亦可!」

    「這是為何?」郭靖開口問,此時他心下大悅,總算這個膽大妄為的女婿沒有當面駁了自己的面子。

    「呵呵……,慚愧,小婿曾習得一門秘術,只需得到那人的身上物品,沾染了他的氣息,便可憑此秘術,追蹤此人!」蕭月生撫鬚而笑,努力裝得謙虛一些。

    眾人沉默,雖未聽過有這等秘術,但他將死人弄活在前,說出的話即使再荒謬,他們也得想想是否是真的。

    接下來的日子,便沒有了兩人什麼事情。

    郭芙陪著蕭月生在襄陽城裡逛了一圈兒,覺得沒甚意思,便回了郭芙蓉的閨房。

    蕭月生吹簫,郭芙彈琴,夫婦兩人琴瑟相合,奏了幾曲,實在是其樂融融,心心相印,說不出的旖旎纏綿。

    彈琴累了,二人便趴到郭芙香榻上下棋,或者玩些房中秘戲,在床上翻雲覆雨,郭芙的嬌艷與香軟,令蕭月生享盡了溫柔滋味。

    過了兩天,仍沒有消息,蕭月生的逍遙日子卻到了盡頭,郭靖見女婿無所是事,整日裡與女兒耳鬢廝磨,流連於閨房之樂,毫無大丈夫氣魄,便強將其召至身邊,陪他巡查襄陽城城防。

    但每日晚間,蕭月生仍要回一趟桃花島與觀瀾山莊,與眾妻子一塊兒吃過晚膳,圍坐在桃花樹下嘻鬧一陣子,直至都回房睡覺時,才帶著郭芙返回襄陽城的郭府。

    這一日傍晚,蕭月生帶著郭芙蓉自桃花島上回到觀瀾山莊,完顏萍、小星、小月皆留在桃花島,沒有跟著他回來,而程英與他的戰爭似乎停滯於某一階段,不冷不熱,不遠不近,與練功時所遇的瓶頸一般。

    「公子爺,今兒有貴客上門了!」小玉懶懶的半躺在茵茵綠草上看書,身下壓著兩隻柔軟的鵝絨軟墊兒,見到身邊突兀出現的蕭月生與郭芙,放下書卷,懶洋洋笑道。

    「貴客?」蕭月生放開摟在郭芙柔軟腰肢上的大手,順勢坐到了小玉身邊,呵呵笑問:「哪位貴客?」

    「清微劍派的掌門算不算貴客呀?」小玉睨了他一眼,軟語嬌聲,只是語氣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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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32:33

第一部 神雕 第162章 說客
    聽到小玉的語氣怪異,蕭月生呵呵一笑,轉身對郭芙道:「襄兒這幾日幹什麼去了,怎麼一直見不著她的人?」

    他轉移話題的意圖也太過明顯,自是惹起了小玉的幾聲嬌哼。

    「正在閉關練功呢!」郭芙看了一眼氣哼哼的眸含薄嗔的小玉,抿嘴笑道:「好像吃了小星送給她的什麼丹藥,便在桃花島的一個石洞裡閉關靜修……這小丫頭,整天不知道想些什麼!」

    「小襄兒倒有上進之心吶!」蕭月生感歎一聲,又轉回小玉那邊,一把奪過小玉手中的書卷,笑道:「快去把人家過來吧!」

    「正由小鳳陪著在回春堂那邊呢!」小玉宴宴而笑,明眸的秋波柔可如珠輝。

    蕭月生不由甘笑,小鳳可是豆腐心刀子嘴,諷刺起自己來,毫不嘴軟,這個家裡,敢逆自己鱗而上的,也就是她這個小丫頭了。

    小玉眼波流轉,在珠輝下如一汪清泉潑灑過來,她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月白緞袍閃著柔和的銀光,將嬌軀的曲線顯露無遺,茁怒的雙丸僅要破衣而出。

    他如白玉雕成的臉龐露出一抹笑意,妖慵的笑問:「公子爺,心虛了?」

    「你這丫頭就喜歡疑神疑鬼,為夫有何心虛的?!快去招呼她們回來才是正經!「蕭月生笑罵,大手伸出,將隱入茵茵綠草中、渾圓如球的玉臀輕拍了一下。

    他心下溫暖,這兩日呆在郭府,小玉定是思念自己了,否則不會一改往日的沉靜,變得這般靈魂活潑,與自己調笑。

    小玉看似冷靜沉穩,內心卻是敏感無比。感情極為細膩,心緒伴隨著她的例假,如同潮漲潮落,有時她會莫名的思念自己的公子爺,即使是一會兒不見,便難受得緊,這些,身負讀心神通的蕭月生自是知曉。

    冰雕般俏臉上瞬間爬上了兩朵紅雲,小玉嬌啐一聲。忙拿身下的鵝絨軟墊擋在腰間。瞪了公子爺一眼,極盡嫵媚道:」小鳳菜做到一半兒,回春堂那邊便召喚她,那邊來了個疑症,張掌門便隨著去看看……她們剛走了沒一會兒功夫,估計才進回春堂的門吧!「

    蕭月生眼睛微閉。腦海中由天一混沌閃現出一個圓球,隨即圓球緩緩靠近,慢慢變大,先是整個嘉興城的縮影,再靠近,城中的酒樓瓦肆行人皆清晰可見。最後來至位於城中南首的回春堂。

    小鳳坐於回春堂的大廳內微閉雙眸,對面坐著一位面色青黃的小女孩,正在細心診脈。

    小姑娘纖弱如草,但五官輪廓極美,將來長大,定是一位巔倒眾生的美女。

    周圍幾個回春堂的醫生圍立,張清雲、段紫煙、秦思瑩師徒三人亦摻雜在其中。與小鳳四人如同四朵混於泥濁中亭亭白蓮,將整個回春堂的大廳映得明亮皎潔。

    而小鳳對面,正在病人身後,尚有一位中年美婦,風姿綽約,嬌艷如牡丹,雖黛眉間滿是憔悴之色。仍與小鳳四人相映成趣。

    惜乎廳內回春堂的夥計們見多了觀瀾山莊的俊男美女,麻木得很,不解風情的將更多注意投於小鳳的病人身上。

    蕭月生神念一動,正坐於廳內細心診脈的小鳳頓時心生感應,腦海中生出公子爺溫柔的笑臉,呵呵對她笑道:「快些回來,為夫餓了!」

    小鳳卻沒有公子爺這般能力,知道他能看到自己的模樣,便微微點頭,輕柔一笑,溫柔如春風拂向大。

    對面病人身後,與中年美婦並肩站著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約有三十多歲,白面如玉,隱隱有瑩光內蘊,劍眉朗目,極是俊逸,即使此時面色焦慮,憔悴憂鬱,仍舊不傷其動人的風采。

    「大夫,我兒如何?」那男子聲音亦極是清朗,因見到小鳳的春風一笑,頓時心中大喜,看來雨兒有救了!

    「不妨事,僅是九陰絕脈罷了!」小鳳收回按於小姑娘腕上的皓白玉手,螓首抬起,淡淡笑道。

    對面一直不說話的小姑娘那淡然而又沉寂目光,令見慣了病人的小鳳也不由被深深刺了一下。

    那是怎樣的一種目光啊,心灰若死,淡漠一切,世間不再屬於自己,只是浮雲罷了,其眼眸深處,卻又透著憤恨、不甘與渴望,不想死,不甘心,為何蒼天如此無情,這般對待自己?!生命如此美好,若能活下去,該有多好啊!

    聽到小鳳的話,那小姑娘沉寂若古潭的雙眸動了一動,亮光微閃,卻又黯然下去。

    「僅是九陰絕脈?!……那能治得好?」那男子又是激動,又有些惴惴不安,清朗的聲音微帶顫抖,握住了身旁那美婦的柔胰。

    「誰說不能治好?」小鳳有些不解的抬頭,雙眸如同墜入寒潭的兩顆晨星,汪汪一泓中閃著熠熠的光芒。

    那修眉朗目的俊逸男子微微一怔,目光掃向站在周圍之人,見他們皆一臉平靜,一如平常,心下不由大喜,看來是終於找對人了,素手醫仙果然名不虛傳!

    「那多謝仙子了!」他兩手作揖,微微一禮,神色鄭重誠懇,雖仍有一絲疑惑,怕是她說大話,最終仍得讓自己失望,那種希望之後的失望,能將人折磨得發瘋!他心底深處,並不敢深信,卻也是自我保護,不受那失望之苦。

    自己夫婦走遍千山萬水,不顧山高水迢,歷盡辛苦,尋訪名醫,以救治自己的女兒。近十餘年來,失望無數,夫婦二人幾乎己是絕望。

    在經過龍虎山時,他們夫婦也是病急亂投醫,便上了龍虎山,天師道素以齋醮之法聞名世間,以符錄之術祛病除災,說不定。他們便能救女兒一命呢!

    這名男子名叫柳冷洲,乃南海之外一座名叫飛燕島的島主,島上之人乃前朝遺民,本是一些戰敗兵卒,幾代之後,開枝散葉,己然稍具規模,自給自足。

    這一代的島主便是柳冷池,與妻子柳飛燕伉儷情深。恩愛異常。婚後兩年,方才有了一個女兒,令他們喜出望外。

    但世間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他們的女兒,卻自幼體質纖弱,身體寒冷。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冷得痛苦,難以入睡,好在柳冷池的內功深厚,以陽剛之內力舒通女兒體內經脈,總算能夠緩解其痛苦。

    但九陰絕脈。又豈能以內功克制得住?!

    雖然因為每日不輟的為女兒疏通經脈,柳冷池內力精進極速,越發深厚,卻也難抵女兒經脈的日益閉塞,陰氣漸重,他有力不從心之感,於是攜妻子重新踏足中原。遍訪名醫,以求能夠令女兒恢復健康。

    只是蒼天不仁,每遇名醫,皆曰九陰絕脈,無藥可醫,活不過十六之齡,縱是扁鵲再世。華陀重生,也是無可奈何,所能做的,僅是令其快快樂樂,過完餘下的日子,也算是盡了心意了。

    但柳冷池乃高傲之人,豈為甘心看著女兒死去,與妻子一起,帶著女兒遍訪天下名醫。

    自南至北,自西至東,訪名山、尋名醫,近十年過去,一家三口幾乎皆在行路中度過,失望了無數次,眼看女兒漸至十六,身體日益陰寒,他深厚的內力也失去了效力,每到深夜,便要受那寒冷入髓之痛,根本無法成寐,本就纖弱的身體越發虛弱。

    看著女兒彷彿鮮花在漸漸枯萎,柳冷池心如刀絞,那種無力感足以令他發狂。

    龍虎山天師道起於五斗米教,源於漢代,歷史悠久,底蘊絕非尋常門派能夠比得,柳冷池己是有些瘋狂,看到一根稻草,無論如何,定要抓住,於是拜訪龍虎山張天師,請求為女兒治病。

    張天舜雖然頗通符錄之術,所治之病,多是些大眾化的疾病,對於疑難雜症,也是無力可施,於是便將蕭月生的妻子小鳳推薦給他。

    對於他們的女兒柳星雨來說,時間便是生命,於是一家三口,日夜兼程,終於趕到了嘉興城,不顧天色己晚,便闖入了回春堂。

    回春堂有輪值制,每天晚上都有大夫坐鎮,若有急症,也可馬上就醫,見到小女孩症狀,那醫術高明的大夫便己診出其是九陰絕脈自是要請鳳夫人出手。

    「今晚你們先去找個客棧住下,明日我便幫小妹妹醫治!」小鳳盈盈站了起來,一身月白羅衫將她溫柔聖潔的氣息襯得更為逼人,她對有些憔悴的中年美婦溫柔一笑。

    此症不足為患,她放下心來,便記掛著回到莊內等著吃飯的丈夫。

    「這……,不知現在能不能開始醫治?」柳冷洲略一遲疑,看了看面色青黃的女兒,希望便在眼前,恨不能馬上抓住,生怕微一耽擱,便轉眼即逝。

    「還是明日中午罷,那時陽氣最盛,對醫治大有幫助。」

    小鳳搖了搖頭,聲音輕柔,令人欲拒無從,她繞過跟前的八仙桌,來到了一臉漠然的小姑娘跟前,玉掌輕拍,正中其雙乳間的膻中穴。

    柳冷洲大驚,膻中穴可是全身諸穴中重中之重,直入腑肺,對女兒下意識的保護,欲要抵擋,兩掌甫一運功,剛要伸出,卻發覺這位身形曼妙無雙的素心仙子己收回了玉掌,動靜趨如,無痕無跡。

    小鳳似是並未發覺柳冷洲的出手,對那中年美婦柳飛燕微笑道:「我己將令緩的陰氣壓制住,今晚好好休息,養足精神,明日吃過午膳再來找我吧!」

    說話之間,小姑娘青黃的臉色漸漸變成了紅潤,臉色之好,更勝健壯之人,見效之速,令一旁觀看的張清雲諸人驚奇不己。

    「那多謝仙子了,明日我們再來!」柳飛燕微笑著點頭,拉了一下微微發愣的丈夫,柳冷洲自怔然中醒來,拱了拱手,一家三口緩緩離開了回春堂。

    張清雲師徒三人看著漸漸離去的柳冷洲。面色凝重,己發覺了對方功力之深厚。

    張清雲心中自忖,怕是自己的功力尚要差那男子一籌,好在自己勝在劍法精妙,足以彌補,只是這次江南之行,見識了數位武功高手,皆是寂寂無名。

    她本以為勝過楓葉劍派的葉重,當今天下。除了五絕、神雕俠侶、天雷神掌。便無可抗手了。

    如今看來,自己的想法實在可笑,蕭觀瀾暫且不說,便是途中遇上的覺空覺音兩個大和尚,那隱劍谷少谷主東方雷、那天聖女座下的三鷹,皆不下於自己,況且就是天雷神掌的弟子。自己便非對手,她搖了搖頭,自嘲一笑,應了一聲小鳳的招呼,離開了回春堂,隨她返回觀瀾山莊。

    張清雲仍舊做道士打扮。一身月白的道袍,腰間長劍的劍鞘是月白軟皮、劍穗是月白素紈,顯得一塵不染,冰清玉潔,與同是月白素衫的小鳳宛如並蒂雙蓮。

    張清雲師徒三人被小鳳領至後院,小鳳見公子爺懶懶躺在小玉姐的大腿上,抿嘴一笑。出去繼續做菜。

    蕭月生與張清雲師徒三人己是熟人,見到他懶洋洋失禮模樣,也並未太過驚異,張清雲只是哼了一聲,隨著郭芙微笑招呼,坐到了她身邊,側對著坐起身來的蕭月生。

    段紫煙與秦思瑩兩腮酡紅。羞不可抑,對他的無視注視有些承受不住,遠不如她們師父的冷若冰霜。

    蕭月生只是靜靜的注視著她們,面帶微笑,卻不說話,玉石桌光芒柔和溫潤,將眾人籠罩其中,輕柔的夜風徐徐吹來,她們的衣衫被蕩起一片裙角,鬢髮微飄。

    張清雲不像兩個弟子般面紅耳赤,清冷臉上,神色依舊自若,似在打量周圍的景物,對蕭月生灼灼的目光視而不見。

    「咳!」蕭月生乾咳一聲,敗下陣來,沉默的壓力似乎對她不起效果,看來自己的影響力有待提高哇,暗歎了一聲,聲音放緩,慢慢說道:「張掌門,我們又見面了!」

    張清雲目光如寒泉,自被玉光籠罩的桃花樹上收回,投向蕭月生,蛾眉輕佻,淡淡頜首:「嗯,讓本座過來。究竟何事?」

    張清雲數次被蕭月生弄得氣苦不己,心下戒備,處處小心,讓氣勢總是佔在高處,身處上風,攻擊是最好防守,用劍如此,對付他亦是如此。

    「張掌門路上遇到了薩頂教的人,是吧?」蕭月生深吸了口氣,將苦笑壓下,平靜的問道。

    "不錯……還要多謝蕭莊主的人相救!「張清雲強自一笑,冰霜解凍,只是眉宇間仍是未染笑意,目光掠過他的臉龐,淡淡說道:」救命之恩,自當後報!「

    她這幾句話,無一不噎人,換做旁人,早就血脈賁張,含恨甩袖,大步而去。

    蕭月生卻不由失笑,搖了搖頭,略帶諷刺的問道:」哦?自當後報,不知怎麼個報法?「

    張清雲登時啞然,蹙眉微微沉吟,銀牙一咬,抬頭道:」蕭莊主認為呢?「

    清泉般的雙眸卻緊緊盯著他,強自鎮定,心中卻有些惴惴,這個蕭月生,行事難測,不知會出何難題?

    「公子,張掌門,還是先喝點兒果汁吧!」一直與郭芙微笑著看好戲小玉,此時自玉石桌上拿起幾隻玉杯,抿嘴忍著笑,遞給了張清雲師徒三人,緩解消融掉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

    蕭月生暗讚一聲,接過玉杯,小玉之機靈,實不下於自己的岳母黃蓉,此時插話,真是恰到好處,如一盆涼水潑下,降溫降燥,熄滅了漸漸濃郁的火藥味。

    白玉杯,碧澄汁,在溫潤的玉光之下,色彩透著生機勃勃,師徒三人從未喝過這般果汁,小心一試,頓時被其酸酸甜甜所擄,心中讚歎,卻並未顯露出來,宛如平常,別人看來,她們定是常喝,不以為奇。

    其要強之心。己浸入骨子裡,是張清雲身體力行,言傳身教之功。

    「張掌門,其實這次邀您大駕,蕭某有一事相求!」蕭月生淺嘗一口,便將玉杯遞給郭芙,他還是喝不慣果汁,太過綿軟,無滋無味。

    張清雲略一舉杯。示意其直說無妨。

    「蕭某今番想做一次說客!」蕭月生對處處佔在自己上風的張清雲笑道。心下卻己給她記下一筆,容後再報,今晚就讓她得意一陣子。

    「說客?」張清雲終於忍不住開口,略帶驚奇的看了他一眼,修眉微蹙,沉吟著說道:「蕭莊主說得是哪位?」

    「楓葉劍派!」蕭月生目光淡定,觀照著對面優雅而坐張清雲。在一片溫潤的玉石光芒中,其眸子深遂無匹,比天上繁星閃爍的澄澈夜空更為吸引人。

    一直默不出聲,細細品嚐著果汁的段紫煙與秦思瑩不由抬起了頭,對楓葉劍派這四個字,她們極為敏感。

    兩派之間。雖掌門礙於身份,僅是較量了一次,弟子們卻己衝突了數次,身為掌門座下大弟子的段紫煙自是難免參與其中。

    張清雲默然無語,輕蹙著眉頭,顯得極是為難。

    她與葉重兩人看起來客客氣氣,沒有仇人相見。雙眸發紅異狀,但那只是各自愛惜羽毛,不失風度而己,私下裡,兩人的仇怨可是不小。

    數次衝突之中,下階弟子一死兩傷,而且上次楓葉劍派弟子中第一高手差點兒被紫煙他們消滅。若非他們狡猾的避到回春堂,早己一命嗚呼了!

    說起來,兩派弟子互鬥不止,卻難言誰更佔上風,今日敗,明日勝,論及實力,半斤八兩而己。

    鬧到如今的步,即使是兩位掌門,也已經欲罷不能了,弟子的仇若是不報,豈不大失人心?

    若沒有弟子的歸心,整個門派便成散沙一灘,再無戰力,又怎能威懾別人?

    蕭月生手中忽然出現一隻玉杯,另一隻手出現玉壺,對杯傾壺,淅淅瀝瀝聲中,清香頓時瀰漫在他們鼻間,清風徐徐,吹面不寒,將鼻間的香氣吹得若有若無,更為誘人。

    他放下玉壺,執玉杯微啜,玉杯離嘴時,蕭月生開口說道:「薩頂教不僅僅是刺殺張掌門你,也沒放過葉掌門,他的運氣不好不壞,受了點兒傷,如今怕是還未痊癒。」

    他似笑非笑的眼神,令張清雲不由深惡痛絕,微一沉吟,思索他為何將此事告知自己。

    想挑起自己同病相憐、同仇敵愾之心?還是逼迫自己不能起趁人之危之心?

    「聽說刺客是位女子,若是這次葉重運氣不佳,真的掛了,那接下來,不想而知,你們兩派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唉——!別無選擇!」

    蕭月生又微啜了一口玉杯中酒,溫潤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一閃而過的目光中,略有幾分諷意。

    張清雲雖不知「掛了」究竟何指,一猜便知,其意便是沒命,刺客是個女子,而當今世上,武功高過葉重的女子,屈指可數,自己便算其中之一。

    栽贓嫁禍,驅狼吞虎!

    她頓時省悟過來,不由勃然而怒,修長的雙眸微瞇,精芒一閃,砭人肌骨。

    鶴蚌相爭,漁翁得利,身為漁翁,美則美矣,但自己身在局中,被人設計成鶴或者蚌,一向自傲的張清雲豈能不怒火沖天?

    看著瞇眼而笑的蕭月生,張清雲頓將一腔怒火壓了下去,豈能讓他看自己的笑話?不能在他面前失態!

    「若是張掌門同意,蕭某便做一次和事佬,將葉掌門請來,你們慢慢商量,你們兩派一南一北,本無深仇大恨,何必做意氣之爭,徒令弟子們無謂的損傷?」

    蕭月生放下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玉杯,正襟危坐,緩緩說道,臉色鄭重得令張清雲有些懷疑是否換了個人。

    張清雲轉身望向一直皺眉沉思的段紫煙,而素思瑩是不理會這些複雜頭疼的事情的,雖看起來她也在皺眉苦苦思索,快要見底玉杯,卻露了她的底細。

    「唉——!和則兩利,戰則俱損,道理如此淺險,張掌門不會不知,怕是抹不開面子吧?但如今葉掌門重傷,若能和好,豈不正顯得張掌門你胸襟廣闊,不輸男兒?」

    蕭月生有些苦口婆心,看似心急,內心卻沉靜如水,只是故做姿態,鋪上幾層階梯,好讓張清雲順著下來罷了。

    見張清雲與段紫煙仍在猶豫,蕭月生又添一把火:「若是應允,是怕寒了弟子們的心吧?」

    「不錯!」張清雲被他猜中了心思,雖覺不忿,仍舊咬著牙,不服輸的點頭直接道出。

    蕭月生摸了摸在玉光下更顯黑亮的八字鬍,談起了老得不能再老的老調,以悲天憫人之表情,歎息而道:「唉——!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死者己己矣,再去糾纏,徒傷生者,又何必呢?這樣吧,蕭某有心法一篇,便當做感謝張掌門寬宏大量之禮了!」

    張清雲盯著蕭月生,看了幾眼,似欲看透他的內心,卻無功而返,受不住蕭月生反觀過來瞇瞇笑意,輕哼了一聲:「莫不是楓葉劍派給了蕭莊主什麼好處?」

    「天良心!」蕭月生有些誇張的攤了攤手,苦笑道:「蕭某只是看不得番外之人在此猖狂無忌,而我們自家人卻鬥得不亦樂乎,被人耍得團團轉,徒惹人笑!」

    張清雲目光狐疑,他看起來可不是那種好人,不但做說客,還要賠出一套心法,換做自己,怕也是不會做這吃虧之事。

    「事先說好,這套心法並非是那種威力宏大的神功奇學,只是一套駐顏之術罷了,不登大雅之堂!」蕭月生呵呵笑道,手執玉杯,仰天一送,一飲而盡,豪逸之氣頓時湧出。

    張清雲還不覺如何,身後的兩名弟子,卻雙眸一亮,精神陡振,凝眸望向蕭月生。

    「不知蕭莊主說的駐顏之術,究竟有何種功效?」段紫煙忙放下手中玉杯,看了一眼師父,向蕭月生恭敬的問道。

    便是小玉與郭芙,亦有些意外,望著自己的丈夫,等他回答,這些事,蕭月生並未與她們說起,好像只是突起一念,心潮一動罷了。

    蕭月生暗暗一笑,女人愛美天性,古今皆然,對症下藥,不怕她們不上鉤!

    「呵呵,此心法我稱之閉花羞月訣,共分三層,修成第一層,可將容顏衰老的速度減緩為一半,修成第二層,則容顏不再改變,修到第三層,則可令自己容貌再增幾分美麗,心訣與內功深淺大有關聯,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末技小術罷了!」

    蕭月生呵呵一笑,娓娓道來,隨著他的話,段紫煙與秦思瑩雙眸越亮,越發興奮。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33:28

第一部 神雕 第163-164章 網
    「師父——!」段紫煙望向自己的師父,喚了一聲,顯然心中已動,站到了蕭月生的一方。

    「唉——!你們吶……!」張清雲搖了搖頭,清冷雪白的瓜子臉上微露苦笑,頗多感慨,自己的弟子們仍是如花少女,對這等心法,豈能不憧憬嚮往?這個蕭月生也實在狡猾可恨!

    不過,她雖然表面冷冷清清,淡漠得很,心中卻待弟子們親如兒女,有此機會,能將干戈化去,實在最好不過,蕭月生此人雖然可恨,身份卻也足夠,是做魯仲連的不二人選。

    「好吧——!」張清雲轉過身來,沖蕭月生點了點頭,似是無奈的說道:「若楓葉劍派答應,本座便答應!」

    「哈哈哈哈……!」蕭月生縱聲長笑,將玉杯向小玉一伸,笑道:「斟酒斟酒,將大伙的杯子都滿上!」

    「張掌門果然不愧是巾幗女豪,心胸非凡,蕭某佩服!……先乾為敬!」蕭月生將被斟滿的玉杯一飲而盡,瓊漿玉液自他嘴角流出幾滴,滴至寶藍長袍之上,轉瞬不見。

    小玉手腳麻利,轉瞬之間,已將眾女的玉杯斟滿,郭芙也將蕭月生的玉杯重新斟滿,張清雲三女見郭芙與小玉皆舉起了玉杯,便有學有樣,幾隻玉杯在空中輕輕相觸,清脆悅耳,蕭月生大笑一聲:「干」

    眾人舉杯同飲。

    「開飯嘍——!」小鳳溫柔的聲音如春風般吹來,裊裊不絕,人卻未見,她將千里傳音之術大材小用於此處。

    戍時,蕭月生寢居,象牙大床之上,小玉與小鳳皆秀髮披散、嬌慵滿面的半躺在上面,與蕭月生一個被窩,將其夾在當中。大被同眠。

    七顆夜明珠鑲在屋頂,明亮柔和的珠輝之下,小玉與小鳳烏黑的秀髮鋪於乳白的床單與錦被上,顯得越發黑亮。

    他們今晚行房,採用的是雙修之術,不同於尋常事後的疲倦欲死,反而精神奕奕。神氣完足。

    此時頭腦清明,正是思考之佳機,小玉枕在蕭月生肩窩的螓首動了動。聲音軟軟說道:」公子,您怎麼忽然做起了魯仲連?……楓葉劍派與清微劍派真的能夠和解?」

    「公子出馬。他們還能不給面子?」小鳳輕輕呻吟了一聲,嬌慵的哼道,身子微微扭了扭,蕭月生的大手在錦被下並不老實。

    「奇怪呀,公子怎會管這般閒事?」小玉粉臉緋紅未褪盡,星眸桃腮,看著極未嬌艷誘人,笑著對另一側的小鳳道:「小鳳你說,公子爺反不反常?」

    小鳳瞇眼一笑。躺在蕭月生另一側肩窩上的螓首動了動,督了他一眼,自然帶著柔媚的風情,撲哧一笑,點了點頭:「小玉姐姐說得不錯,公子爺確實反常!不過……,遇到張大掌門。公子爺反常一下,也情有可原嘛!」

    蕭月生懶懶擁著兩隻柔膩溫軟的嬌軀,大手無處不在的撫摸,感受著手上傳來羊脂玉般觸感,聽到小鳳的話,聞到了一股酸味,不由笑罵一聲:「該打!」大手輕拍了她圓臀一巴掌。

    小玉輕輕一笑:「公子該是別有用意吧?……難不成只是為了討好張大掌門?」

    「你也該打!」蕭月生另一手拍了下小玉錦被圓臀。瞪了她們二人一眼。

    兩女嬌軀扭動,令緊貼著她們的蕭月生大感刺激,胳膊一收,緊緊將她們擁在懷中,享受著她們的柔軟。

    過了半響,他打破了屋內的沉寂,緩緩而道:「唉——!跟你們說說也好!」

    見兒女抬起螓首,神情專注的望著自己,期待著下文,蕭月生下了決心,將自己內心之話釋出:「少林、楓葉、清微、再加上龍虎山、茅山、閣皂山,如今都與我們觀瀾山莊扯上了關係,再有岳父岳母那邊的關係,全真教、丐幫也算與我們有了淵源,如今我們觀瀾山莊雖然名氣不大,其影響力卻已不低!」

    「莫非公子爺志在天下?」小鳳側趴在他肩前,玉手扯著蕭月生的一縷頭髮,輕輕絞動,定定的望著他。

    瞥了小鳳一眼,大手離開她的光滑如緞低背臀,將錦被向上拉了拉,蓋住她渾圓如玉的肩頭,蕭月生搖了搖頭,淡淡笑道:「志在天下?……呵呵,那等出力不討好的事,為夫怎會去做?!」

    「那……公子爺卻是為何?」小玉彎彎的黛眉微輕蹙,似在深思。

    「你們都見過蜘蛛吧?」蕭月生問,見兩女點頭,著說道:「蜘蛛怎樣捕食,你們定也見過,結網而坐,有飛蟲至,粘於網上,待其被縛無力,則上前取食,這種捕食之道,不必直接肉搏,最是安全不過!」

    小玉與小鳳都是精于思的人物,蕭月生的話頓時惹起二人的思索,心中若有所悟。

    「結網?……我些明白了……」小玉因為組建報網絡,沒少被蕭月生輸以網概念,一點即透,恍然而笑。

    「不錯!就是結網!」蕭月生聲音有些激昂。

    看了兩人一眼,聲音又沉凝下來,緩緩說道:「……這才是長治久安的自保之道!」

    蕭月生再後世深入研究過一代偉人毛澤東的思想,對於人多力量大之精髓,理解得不能再理解。

    他嫌麻煩,門下之人不多,又有些擔心他們的安全,於是使了這麼一個懶辦法。

    「公子果然深謀遠慮,用心良苦,不過……,公子爺太狡猾。閉月羞花訣,嘻嘻,這名字多麼誘人,哪個女人能抵得住?!」小鳳柔聲輕笑,雙眸流動著摸摸柔情。

    「閉月羞花訣……,公子爺哪來的這麼個心訣?沒聽過呀!」小玉的臉雪白裡透著緋紅,美艷欲滴。她帶著笑意,笑盈盈問。

    「呵呵,在為夫腦袋裡呢!……比起你們的心法。閉月羞花訣自是差的遠了,所以……你們大可不必把眼睜得那麼圓!」蕭月生大手自她身上拿出,一撫小玉長長如扇的睫毛,呵呵笑道。

    睜大眼睛的兩女有些不好意思,忙眨了眨明亮雙眼,使其歸原,她們也無法抗拒閉月羞花訣的誘惑,也想練練。

    楓葉劍派的掌門葉重那裡,蕭月生從未擔心,小星的話。由不得葉重不聽,請貼已經派人送了出去。

    今日蕭月生並不準備取襄陽,幾日未去臨安城,他心裡有些掛念楊若男與謝曉蘭她們。

    吃早飯時,下人稟報,張清雲師徒三人早已出去,要去嘉興城裡轉轉。不與他們一起吃飯。

    此時早已日上半空,上午已過去了一半,一向持律嚴謹的張清雲,奉行一日之計在於晨,早早便起床練功,聽到下人們說,莊主夫婦還未起床。怕還要一些時候,自是不會等候,索性去煙雨樓吃飯,再去轉轉嘉興城。

    蕭月生吃完了飯,讓郭芙陪陪張清雲師徒,小玉要關注襄陽城的消息,小鳳又有病人。

    聽小鳳的意思,那個身懷九陰絕脈小姑娘,資質卓異,心性受過生死的錘煉,是承其衣缽的極佳人選,她準備鼓動一下,看看能不能令其拜自己為師。

    整日裡離不開回春堂,小鳳也有些發愁抱怨,可是又見不得病人受苦受難,於是,她起了學一學她公子爺心思,找個代勞的,弟子服其勞,再好不過!

    蕭月生閒來無事,去臨安城之前,先去了一趟桃花島。

    桃花島上,完顏萍與小月兩女正在隨著程英陸無雙學習織布,皆身粗布衣衫,圍著布裙。

    布裙而玉簪,極不相襯,卻更顯她們天生麗質,容顏如玉如珠,四位美人織起布來,手腳麻利,動作優美,看著極為賞心悅目。

    蕭月生也由得她們,完顏萍與小月早已被蕭月生伐毛洗髓,脫胎換骨,做這些粗活,並不會令她們的肌膚變樣,玉手也不至於磨出老繭,稍事勞作,聊以打法時間,並不算壞事。

    小星則站在桃花陣最外邊,桃花樹下,迎著大海,再海風吹拂之中,玉手捏著一段桃樹枝,時不時的比劃兩下,然後停住,仰天細細思索,再接著比劃,神情專注,如癡如醉,對自己公子爺的到來,毫未察覺。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未出聲打擾,身形一晃,轉瞬消失。

    臨安城的王府,蕭月生的身影突兀的出現在寢室之內,腦海中微微一動,整個王府一覽無遺。

    大廳內竟然有人,瑞王爺正側在一張屏風圍成的小屋裡,搖椅晃動,茶几之上,放著茶盞,茶盞之上,熱氣裊裊,蕭月生似乎鼻尖能夠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

    房門發出吱輕響,鶴髮童顏的老童趨入無聲,推門而入,站到了蕭月生身後,恭身道:「公子,您回來了!」

    「二弟他們都哪兒去了?」蕭月生坐到檀木桌旁的梨木椅上,漫聲問道。

    「二爺他們已經離開了臨安城,說是要去西面轉轉。……夫人與小姐去了臨湖居。」老童躬身回答,語速不疾不徐,聲音雅正,聽起來極為舒服。

    臨湖居便是蕭月生建在山上的那座莊園,透過窗外,便能將西湖盡收眼底,上次謝曉蘭與楊若男便在那裡住了一段兒時間。

    「那這個瑞王爺是怎麼回事?」蕭月生點了點頭,她們去臨湖居也好,那裡佈置了陣法,除了謝曉蘭與楊若男,別人怕是無法靠近,安全得很。

    「瑞王爺一直在等公子您回來,不過,……依老奴看,瑞王爺是真正喜歡讀書之人。公子您不回來,他也絲毫未表露出焦急的意思,早晨吃完飯,便過來,中午離開,下午又過來,晚上再離開。說是等公子您,但更像喜歡客廳裡的書。」

    老童嘴裡一邊說著,手上也沒閒著。拿起茶壺,壺內早已被他準備了清水。

    他掀開壺蓋。自旁邊圓木罐中小心捏出一撮茶葉,倒入茶壺,接著兩手按住壺身,幾句話之間,熱氣自壺嘴噴出,清香四溢,瀰漫滿屋。

    他的雙手修長潔白,宛如處子之手,對滾燙茶壺似是毫無感覺。緩緩優雅的執壺斟茶,倒了一盞,遞至蕭月生跟前。

    「哦——?」蕭月生接過雪瓷茶盞,拖著聲音,似是極感有趣,搖頭笑道:「有點兒意思!」

    老童躬著身子,低眉順眼。看蕭月生飲了一口茶,茶盞離嘴,他方開口道:「還有,宮裡來人傳召公子面聖,每天早晨與中午來,一日兩次,催得很急!」

    「面聖?呵呵……」蕭月生臉上的笑意有些莫測高深。老童看不明白,也不敢再去揣測。

    「臨安城裡現在如何?」蕭月生又喝了一口茶茗,在淡淡的熱氣飄渺中,聲音亦有些飄忽。

    「還是亂得很,許多小幫派相互廝殺,臨安府尹已經下了禁兵令,巡城的兵卒已增加了一倍。」老童毫不猶豫回答,似是早有準備。

    他不僅管理著整個王府,也暗中負責一部分情報,只是與小玉的系統不同,他是向小月負責,起監督之職。

    「唉,亂世出英雄吶!……南山幫一倒,這些小幫小派春天便來了!」蕭月生感歎了一聲,將茶盞一放,站起身來,說了句「去看看瑞王爺」,便往外走,離開了寢室。

    「瑞王爺,怠慢了!」蕭月生步入大廳,拱手呵呵笑道。

    正在搖椅中悠然自得的瑞王爺忙停下來,起身步出屏風圍成的小居,一身紫袍罩身,氣度威嚴,見到廳內卓然而立的瀟灑身影,忙拱手呵呵笑道:「子虛先生終於回來了,讓孤瞪得好苦!」

    「呵呵……,山人不知,還望王爺莫怪才是!」蕭月生走了過來,拱手,面露歉意,伸手延請,示意進入瑞王爺剛才所在之處。

    兩人據案對坐,老童手腳麻利、無聲無息的將茶水端上。

    「王爺找山人,不知為了何事?」蕭月生茶盞一放,便開口問道,開門見山。

    「子虛先生救了小女,卻一直沒有機會當面致謝,深感愧疚,孤想邀先生敞府做客,卻總找不到先生!」瑞王爺也將茶盞放下,撫著青須笑了笑。

    「好吧,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如此,今晚便去府上叨擾吧!」蕭月生直爽回答,令瑞王爺有些措手不及,太感意外,不禁感歎,果然是奇人奇行啊,行事總是出人意料。

    「怎麼,山人太過唐突了?」蕭月生笑了笑,心中有些捉弄的快感,他已感覺到,王爺意猶未盡,仍有話來說,看起來好頗是為難,蕭月生便想堵上他的嘴。

    「不不不!……孤求之不得!」瑞王爺忙擺了擺手,矢口否認,撫鬚笑道:「先生能至敞府,蓬蓽生輝啊!」

    蕭月生笑了笑,沒有再說,開始轉移話題,看了一眼桌上放書,笑道:「王爺也是愛書之人吶!」

    「呵呵……,本王平生做一書蠢足矣,卻因小女之病,一直心無所安,這幾日在先生府中,可謂大飽眼福了!」瑞王爺眉毛跳動,笑得極是歡暢。

    兩人於是便說了一些奇聞秩事,儒林拾趣,蕭月生擁有的神通,若想記下一本書,只是須臾間事,其學識淵博,可謂當世無匹,而瑞王爺也是天資極高,記憶過人,學識之淵博,也是遠超常人,兩人越談越投機,瑞王爺泛起了想見恨晚,天涯知己之感。

    正渾不知時間之流逝時,老童忽然出現,躬身道:「公子,宮裡又來人了!」

    蕭月生抬頭看了一眼軒窗。看窗影正中,卻已是午時了。

    「請吧!」蕭月生擺了擺手,對瑞王爺欠然一笑。

    此時他,已不是原來王子虛那般冷漠,瑞王爺只是以為,因為他們相熟之故,卻不知蕭月生總得冷著臉。有些厭了,已恢復了本色。

    傳詔之人是內廷高官葉青蝶,一身紫袍。步伐輕捷,身後兩名侍衛跨劍相隨。只是跟門房打了招呼,不讓他招呼別人前來迎接,便跨進了王府,熟門熟路,逕直沿著碎石小徑,來到竹林掩映的大廳。

    老童成心使壞,其功力自是早已發現了葉青蝶的到來,卻並未出來迎接,而是呆在廚房。督促廚娘仔細準備無膳,駙馬爺的胃口可是極為挑剔,平日他不在時,可以對付一下,現在他來了,萬一廚娘忘了,依舊漫不經心。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當他邁步去大廳通報時,葉青蝶已經邁步進了府院中間,還未等他出大廳,葉青蝶便已進來。

    兩人抱拳,還未說話,葉青蝶忽然「咦」的輕呼一聲

    葉青蝶踏入大廳時,順勢轉頭看看。想看看瑞王爺走沒走,這幾天他們在此處不時遇著,掃視之際,丹鳳眼忽然大睜,驚呼一聲:他見到了久盼不至的蕭月生!

    「哦?葉大人?」蕭月生也裝聾作啞,品茗的動作頓了一頓,裝作乍才發現他模樣,劍眉挑了挑。

    「自虛先生,可算等到你了!」葉青蝶大喜過望,忙深深一躬身,頓覺週身一鬆,通體舒暢,這一拜拜得心甘情願。

    接著又對瑞王爺躬身大禮。

    理宗每天都要派兩次欽差前來王府宣詔,而葉青蝶與蕭月生有了兩次接觸,自然是最好欽差人選。

    他每次都失望而歸,理宗的心情自然不順,看向葉青蝶的目光也變得不太和善,讓他有些心驚膽顫,伴君如伴虎,他體會得越發深刻。

    蕭月生見到葉青蝶熱情的神情,索性直爽到底,二話沒說,直接辭別了瑞王爺,跟著葉青蝶入宮面聖。

    理宗的氣色比起以前,不可同日而語,面色紅潤,神采飛揚,彷彿年輕了十餘年,生機勃勃。

    這次面聖,理宗並未再垂拱殿,卻是後宮的涉華閣,賈貴妃寢宮,他本以為仍舊要失望一次,沒想到一個侍衛縱馬傳報,子虛先生竟回府了,如今正在前來宮裡路上。

    賈貴妃容光煥發,明艷得令人不敢直視,令理宗大為欣喜,恍惚間,彷彿回到了以前乍見到她時,驚艷不已的時光。

    對於這位子虛先生,賈貴妃更是感激看重,他所贈之丹,是在是神仙之藥,服下之後,全身輕盈,精力充沛,身體越發康健,以前去聚景園遊玩時,走了幾步,便累得氣喘吁吁,香汗淋漓,須得歇上一歇,而如今,便是走上原來兩倍遠路程,也不會那般氣促,體質之增強,顯而易見。

    這些且不去說,最最重要的,便是自己容顏變得越發年輕,容光若雪,明艷逼人,看官家望著自己時不時發怔,眼中露出的火熱,便能覺出自己的改變,涉華閣彷彿成了陛下寢宮一般,聖眷如此,真可謂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更何況陛下晚上變得龍精虎猛,遠勝從前,直令她承歡無力,求饒不止,春情自然的泛上眉梢,越發動人,便令陛下更加癡迷,如此恩德,賈貴妃豈能不心中感激?!

    蕭月生踏入涉華閣,拱手作揖,傲不跪禮,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如見常人。

    理宗呵呵長笑,站在門前,將其迎入,賈貴妃親自執壺為其斟茶,蕭月生大咧咧的接受。

    「呵呵,子虛先生的丹藥果然神氣,朕如今渾身是勁,彷彿年輕了十幾年!」理宗並未問起蕭月生為何總不在府中,傳召不至,這些事情,皆可不究。

    「如此再好不過!……草民之幸也!」蕭月生點點頭,其坐姿非是以下對上的半坐,或者沾一個墩沿,也非正襟危坐,僅是輕鬆自如坐在那裡,端著貴妃送上的茶盞。甚是愜意。

    「涉入亦是如此,也覺那瓶丹藥靈效非凡,故讓朕在此處與先生相見,能讓她當面致謝。」理宗微瞇著眼睛,滿是笑意,帝王的威儀蕩然無存,此時的他。更像一個平常之人。

    「呵呵。」

    蕭月生放下繪著仕女圖的雪瓷茶盞,掃了一眼坐在理宗對面的賈貴妃,削肩秀頸。雪白無暇,高雅雍容的氣息撲面而至。他呵呵一笑,道:「貴妃看起來確實好多了!」

    賈貴妃嫣然一笑,淡雅屋內頓然一亮,其明艷之光,蕭月生亦大為驚訝。

    蕭月生亦是淡淡一笑,神態裕如,寵辱不驚,似是對賈貴妃的明艷沒有感覺,官家這麼著急的找自己來。必不是要對自己說多謝的。

    「不知先生……還有沒有這種神丹了?」理宗輕咳了一聲,努力裝出理直氣壯的表情,天下萬物,皆歸天子,他暗中對自己說道,只是這位子虛先生有一股特立獨行的神氣,難以當成自己的臣子。

    蕭月生心中暗暗一笑。表情卻是微微蹙眉,面露難色,沉吟了一番,苦笑道:「陛下見諒,山人所煉丹藥極少,實因藥材難求,那兩瓶已是傾盡山人所有!」

    「哦。沒有了!」理宗帝王心術精深,卻也忍不住面露失望。

    「不知先生需要哪些藥材?……陛下,宮裡御藥院什麼藥材沒有呀!」賈貴妃一直默默端坐,她不戴珠簾,以真面目見蕭月生,便已是逾越,又豈能多言,此時卻忍不住出聲提醒。

    理宗失望之色頓收,讚賞的看了賈貴妃一眼,撫掌笑道:「正是正是,需要何種藥材,自御藥院取便是!」

    蕭月生仍是面帶苦笑,搖了搖頭,道:「若是尋常藥材,山人便不會這般為難,如百年雪蓮,千年首烏,這等天材寶,即使是御藥院,怕也沒有!」

    「況且……」看了一眼熱切望著自己理宗與賈貴妃,蕭月生笑道:「況且丹藥也並非萬能,僅是服丹,強盛一時罷了,只能做為佐助手段,若想身體強健,更重要還是修煉。」

    「修煉?」理宗撫了撫頷下整齊的清須,搖頭苦笑:「修道需要靜下心思,朕一天到晚被國事纏身,又怎能專心於修煉?」

    隨之他又長長歎息一聲:「唉——!有時候,朕倒希望自己是一個平民百姓,可以無牽無掛一心向道,不理俗務,朕好是羨慕子虛先生啊——!」

    他發此感慨,倒有些違心,再遇到蕭月生以前,理宗對道士並不如祖上幾代那般癡迷,心底是不信的。

    「呵呵……,陛下若想成仙成聖,當是需要摒棄塵俗,專心致志,便若想強身健體,延長壽元,卻不必如此!」蕭月生將雪瓷茶盞端起,抬了抬眉毛,呵呵一笑。

    「只需每日花上一個時辰,靜心修煉,山人擔保陛下百歲可期!」蕭月生說得鄭重其事,其表情語氣令人不自覺的信服。

    「果真如此?」理宗頓然心動,雖整日聽臣子們萬歲萬歲的喊得歡暢,誰都知曉能活百歲,已是了不得的長壽。

    「山人豈敢犯欺君之罪?!」蕭月生瞇眼一笑。

    他也是逼不得已,雖說那些丹藥對他來說,不值一提,但那畢竟是靈藥,給皇帝吃,還不如送於門下弟子們呢!

    想到就做,蕭月生馬上提出,要授一套心訣於陛下,只需按時修練,則身體會變得越來越強健。

    蕭月生亦下了些本錢,將一股元氣停駐於理宗丹田之內,彷彿結成內丹,令他能夠體會到暖融之氣感,渾身舒暢,由不得他不喜歡練氣。

    這套心訣是蕭月生臨時自創,純粹用以強身益腎,且修練時伴有佛家禪定時的自在歡愉之感,極易令人上癮。

    「陛下,此心訣修練簡單卻威力宏大,深得大道至簡之要,每天一個時辰,切不可多練,免得身體承受不住!」蕭月生殷殷叮囑,同時右手朝賈貴妃虛虛一按。

    賈貴妃膻中頓然一熱,一個氣團頓然形成,緩緩旋轉,彷彿海水之漩渦,一股熱流自氣團中衝出,自下而上,直衝眉際,接著穿過頭頂,沿後頸玉枕而下,過脊柱,透會陰,重新返回膻中,形成了一個小周天循環,若非她出聲不得,早就舒服得呻吟出聲。

    蕭月生臨行前對理宗笑道:「一個月後,山人再來探望陛下!」說罷,飄然離去。

    出了麗正門,他沿著御街往城外走,湛藍的天空,太陽高懸,陽光明媚,是難得的好天氣,陣陣油香味漂浮再街頭。

    沒用輕功,也未用瞬移神通,就是這般安步當車,緩緩而行,在人群中穿梭,令他感覺說不出的親切開心,離開人群太久,偶爾趕一番熱鬧,也是別有滋味。

    出了湧金門,再向西走,一座並不高峻的青山半坡之上,便是蕭月生的臨湖居所在。

    蕭月生正穿過山腳下的一片松林,踩著被松針鋪滿的小徑,傾聽著輕風掠過松枝時的微微嘯聲,心中一片寧靜。

    忽然間,他腳步一頓,蹙了蹙眉頭,抬頭上望,似能穿透松林,看到半上坡上的沒的情景。

    松林掩映的臨湖居外,通往別蘇道路兩旁的松樹林之中,寒光閃爍,若隱若現,十幾個人手執刀劍,蹲於松樹枝杈上,悄無聲息。

    「老大,這次算了吧?我這該死的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

    一棵又直又高的松樹上,蹲著兩個執刀男子,一個約三十多歲,面皮微赤,脖頸粗壯有力,雙眼轉動之間,精芒閃動,隱隱帶著殺氣。

    身旁蹲著的男子也三十餘歲,面皮焦黃,彷彿從小到大,一直沒餵飽過肚子,身形微帶著佝僂,只是雙眼極是靈活,極似冰上琉璃球,一觸即動,剛才的話正是他所說,聲音壓得極低。

    「這麼好的機會,怎麼能放過?!少他媽疑神疑鬼的!」那脖子粗壯的老大轉了下頭,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精芒突漲,賽過他手中之刀映出的寒光,令那面皮發黃之人心中一突,噤若寒蟬。
引言 使用道具
lovemyyung
公爵 | 2009-12-26 23:33:52

第一部 神雕 第165-166章 傳香
    那面皮焦黃之人不敢再勸,撫了下時而跳動的右眼皮,心中的不祥之感卻越發濃烈。

    只是看著老大的背影,他卻沒有開口的勇氣,自己雖然身為幫內的軍師,卻只能幫忙出出主意,一旦老大有了決定,他也只能閉嘴,正是憑著老大的這份果決與狠辣,趁著南山幫倒下的良機,令他們從兩個人漸漸發展成了一個五十多個人的幫派,每天能吃香的喝辣的,不再是幫派中最底層的打手。

    這座位於山坡上的別墅,雖然不知是誰的,但偶爾會有幾位極美的女子進去,當初他們混得不如意時,便常在山腳下的那邊樹林裡等候,能夠一飽眼福,看看那天仙般的美女,雖然自知不可能擁有她們,便就算看上一眼,也算是享受。

    如今他們的幫派已經初具規模,膽氣大壯,飽欲思欲淫,色心也是膨脹的厲害,只是其他女子,在他們眼中,無異於庸脂俗粉,只有那座別墅裡的美女,才是真正的美女!

    經過小心的探查,這座別墅極為神秘,根本無法接近,彷彿是海市蜃樓一般,一旦靠近,便會暈頭轉向,走來走去,總是走回原來的方,但色迷心竅,鬼使神差之下,警惕之心大減,他們便想到在半路上攔截,不靠近別墅,你就成了麼?!

    「我說老二,你別自己嚇自己,這裡從沒來過一個男人,都是些嬌小姐,那臨安四花嬌滴滴的樣子,能會武功麼?」脖子粗壯、面皮微赤的老大口氣略微和緩一些,語氣帶著安慰。

    身形微佝僂的老二搖了搖頭,他對於自己的直覺一直極為信任,很多次危險,便是憑著這種直覺,提前躲開,才能活到如今,否則,他們這種小幫派,在慘烈殘酷的臨安城幫派大戰中,早被吞掉了。

    「那關盼盼的武功應該不錯的!」他自手邊拽了根松針,掐一小段,送到嘴裡,醮了醮唾沫,按到右眼皮上,令它壓住眼皮,不再跳個不停,嘴裡輕聲說道,似是說給自己聽。

    「胡說,她那是舞蹈,不是武功!……據說她的劍舞得好看,可惜這一陣子,抱劍營竟然關門了,看不著她,嘿嘿……,等把她搶回去,定要好好的給咱們舞個痛快,不讓她穿衣裳,光著身子,嘿嘿……!」老大嘿然一笑,雙眼放光,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似乎關盼盼就在眼前。

    「啊!誰!」他笑容未斂,忽然牙齒劇痛,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聲音震天,在林中傳出極遠,驚起一片鳥飛驚鳴。

    眾人大驚,望向慘叫的老大,只見面色發青的他正捂著嘴巴,眼睛大睜,精芒閃爍,凶光四射,似是在搜索某物。

    「怎麼了,老大?」老二搖了搖頭,急忙問道。

    他的耳朵現在還在嗡嗡的響個不停,剛才那聲慘叫委實太過突然,聲音也太大了點兒。

    「有人!」面色微赤、脖子粗壯的老大拿開捂嘴的大手,狠狠說道。

    身旁的老二卻有些驚呆了,老大說話的嘴巴此時滿是鮮血,上下嘴唇被血染紅,有些嚇人,配以他略顯猙獰的凶相,帶著一股噬人的狠厲。

    「有人?」面色焦黃的老二一怔,忙站起身,護在老大面前,轉過身來觀望。

    他們蹲著的松樹位於路邊,若有人,也是在他們身後。

    松林寂寂,飛鳥已被驚走,除了穿林而過的微微風嘯聲,再沒有什麼聲音,太過安靜,仔細聽來,便有些森森。

    附近幾棵樹上,幫內兄弟們也站起來觀望,有人問道:「老大,什麼事?」

    「大家小心,有人!」老二忙高聲叫道,看老大鮮血淋漓的嘴,看來是牙齒受了傷。

    眾人登時緊張起來,有下的,趴在下查看,輕功好的,則跳起來望一望,卻唯見松林依舊,不見人影。

    「哪位高人大駕光臨?……在下福壽幫幫主李福元!」老大抹了一把嘴上的鮮血,面不改色的大聲叫道。

    唯有輕風穿林的微微嘯聲。

    「***,見鬼了!啊——!」李福元氣憤的大罵,隨即又發出一聲慘叫,聲音震天響,中氣十足,顯出了武功之不俗。

    他的大手又一次捂上了嘴巴,粗壯的脖子青筋凸起,如同幾條蚯蚓附在其上,微赤的臉龐此時微露驚駭。

    雖有防備,擋在他身前的老二仍舊被嚇得一哆嗦,實在是李福元叫得太摻人,他沒轉過身去看老大,而是張目四望,想要尋找出手之人。

    李福元捂嘴的手拿開,掌心上一灘鮮血中,似是兩顆牙齒。

    他也是在刀口上滾過來的硬漢子,斷牙之痛被其強忍住,打量著手掌心上的兩顆牙齒,便要扔到嘴裡,吞下肚子。

    他忽然頓了一下,另一隻拿劍的手將劍擱在樹枝上,摸了摸血淋淋的兩顆牙齒,捏起了其中的一顆。

    不像是牙齒啊,他將其在玄色短衫上擦了擦,想將血擦去,再細細觀察,卻發覺擦不乾淨,血已經浸了進去,他又掐了掐,指甲微一用力,是松籽!

    他一把按住身前正在東張西望的老二,低聲道:「老二,你看看!」

    老二目光依舊盯著周圍,頭卻慢慢往後轉,轉過身來,看了看李福元手掌上的東西,有些不解,「怎麼了,老大?」

    「你看看這是什麼東西。」李福元將掌上的被鮮血浸過的松籽遞給老二,雙眼露出一絲恐懼。

    「就是它把我的牙打斷的!」李福元低頭在老二耳邊輕聲說道,嘴裡有些漏風的歎息一聲:「這下,我們有麻煩了!」

    老二點了點頭,將自己右眼上沾著的那一小段松針抹了下來,一顆松籽將老大的牙打斷,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總走夜路,難免會遇上鬼,這次遇到了傳說中的真正高手,吉凶難料啊——!

    「不知哪位高人在此,在下等不敢打擾,馬上離開!」李福元精芒閃閃的眼睛轉了轉,高聲叫道,示弱的語氣令他東張西望的手下們大感驚詫。

    「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你們以為這是什麼方?!」忽然響起的聲音彷彿一隻銀鈴在空中搖蕩,說不出的清脆悅耳,即使話中含著冷冷的煞氣,也無損於其動聽。

    聽到聲音,眾人忙想依音查其位置,卻發覺聲音飄忽,每一個字吐出之後,便換了一處方,好像說話之人無處不在,又好像是數個人依次吐出一個字,拼成了這句話。

    而最後兩個字,卻從清脆的銀鈴聲變成了震耳欲聾的銅鐘大呂,福壽幫眾人只覺耳朵似乎一下子被震破了,眼前發黑,似有金星閃爍,胸口悶得厲害,恨不能將五臟都吐出來。

    「卟卟卟」的幾聲,有幾個人自樹杈上落了下來,摔了個結結實實,好在松樹下面枯黃的松針鋪,鋪成厚厚的一層,免於摔下之人變得頭破血流,只是摔下來的人,卻早已昏迷了過去,無知無覺。

    在樹上呆著的老二頓時身體一軟,委頓下去,彷彿被抽去了骨頭般下滑,幸好身旁的老大眼前發黑,大手下意識的向前抓了一下,正好將其抓住,沒有摔到樹下。

    又是「卟卟卟」幾聲,卻是有幾個人各自嘴巴大張,噴出了一團血霧,五臟六腑已被震傷。

    李福元用力搖了搖老二,讓其清醒過來,老二對於他來說,便是大腦,他雖然膽小,卻可以看做謹慎,文心閣丫頭手打,他心細如髮、鬼點子層出不窮,硬是憑著種種手段,將只有兩個人的福壽幫變成了五十多人,關鍵時刻,自己的腦袋不夠用,還是需要他出主意。

    老二焦黃的面皮已變得漲紅,如喝醉了酒,被李福元搖了搖,掐了幾下人中,漸漸醒了過來。

    「不知在下有何得罪之處?」李福元看到老二漸漸清醒,忙大聲問道,以拖延時間,雖然聽出是年輕女子的聲音,但其聲音的威力,卻更令他戒懼。

    松林寂寂,無人回答。

    「唉——,好大的風啊!」老二長歎一聲,聲音極大,其耳朵仍感覺嗡嗡作響,沒有恢復,聲音便不自覺的加大。

    此時松枝微顫,微風輕拂,哪來什麼大風?

    「還請芳駕出來一見!」李福元會意的接著大聲嚷道。

    「咯咯,……不必白費心機了,就你們懷裡的那些迷藥,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

    嬌笑聲如同玉珠滾玉盤,清脆入骨,聲音彷彿自天空傳來,雖不似剛才的變換方向,卻仍舊無法尋出人來,其話之內容,頓令樹上仍清醒著的眾人身體一僵,有些駭然。

    他們豈能知曉,這位觀瀾山莊出身的少女,還未夠出門資格時,便在千寂館受過各種下三濫陰險手段的歷練,他們這些小小伎倆,實在有些班門弄斧了。

    他們更不知,此舉將她尚有幾分猶豫的殺心堅定了一下。

    「唉——!……算了,今兒我心情好,不與你們計較,快快滾蛋吧,免得我改了主意,將你們當作這些松樹的肥料!」

    他們能夠聽出說話之人是一位少女,有一股嬌憨的韻味,口氣卻有些嚇人,彷彿不把人命當一回事兒。

    「走,走,快走!」老二唇角已有鮮血,是內臟受傷之故,此時顧不得別的,忙用力拉了拉老大的衣角,急聲催促。

    他即使再蠢,現在也知道惹了不該惹之人,怪不得這裡環境幽靜偏僻,只有女子出沒,卻依舊平安無事,臨安城那麼多人,豈能只有自己看到她們?!

    「那青山不改,綠……啊!」李福元倒驢不倒架,臨走不忘說幾句場面話,卻並未說完,只覺門牙一痛,文心閣丫頭手打,忍不住又是一聲慘叫,忙摀住了嘴巴,跳下樹來,急急跑動,其狀如喪家之犬,卻並未能看到,他們的身後,兩道金光一閃而逝,分別沒入他與老二的體內,而一心逃命的他們,卻毫無知覺。

    「若再靠近此處一步,下次可沒有這般運氣,定讓你們有來無回!」

    嬌叱聲在他們身後迴盪,令他們身體有些發晃,變得更加狼狽,那些後知後覺的幫眾紛紛跳下樹來,將跌在樹下昏迷不醒的人背起,十幾個人匆匆跑出松林,沿著松林夾徑的碎石小道下山而去,頭也不敢回一下,唯恐被殺人滅口。

    當他們已走得不見人影,山林寂靜下來時,自一隻樹冠上飄下一道曼妙的身影,一襲湖綠羅衫,身形嬌小玲瓏,杏眼桃腮,小巧的瓊鼻微翹,有一股狡黠精靈的韻致。

    她站在碎石小徑上,衝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皺著挺翹的瓊鼻,重重的哼了一聲,對他們淫猥之心痛恨之極。

    「呵呵……,小丫頭做的不錯呀!」隨著清朗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道身影由無至有,漸漸顯現,彷彿晃動的湖面漸漸平靜,映於其上的景物亦漸漸清晰。

    「莊主!您來了呀——!」滿是狡黠之氣的少女登時眉開眼笑,淑女般的襝衽一禮,表情極是喜悅。

    現出身來的蕭月生虛虛一扶,臉上帶著溫煦的笑意,溫潤如玉般的目光令少女有些羞澀。

    「若來晚了,還真看不出小香發威呢!」蕭月生沿著碎石小徑舉步向前,瞥了一眼桃腮緋紅,容顏放光的蕭傳香,呵呵笑道。

    「哪有啊——!……只不過是幾個小毛賊,人家只是動動嘴,把他們嚇跑了嘛!」蕭傳香嘴角帶笑,絞著蔥白雪嫩的手指,扭了扭腰肢,聲音甜美嬌嗲,說不出的可愛。

    蕭月生仰頭呵呵一陣長笑,腳下未停,踩著碎石小徑,轉頭笑道:「果然不愧我觀瀾山莊的門下,……對!就是要謙虛!要近乎虛偽般的謙虛!哈哈哈哈……」

    蕭傳香也咯咯笑了起來,靈慧的圓眼瞇了起來,彷彿白晝的貓眼一般,眼波流轉間,動人心魄,她見到心目中神人一般的莊主這般親切,感覺說不出的開心,真像是做夢啊——!

    松林間被笑聲充滿,兩人步伐不疾不徐,蕭月生順便問起了她在這裡的生活。

    別看蕭傳香狡黠靈動,一副不懂事的青澀模樣,其實她已是自萬華館闖出來的天才人物,主修的是園林設計,因為臨安城的園林眾多,她便主動要求前來臨湖居工作,一面負責臨湖居的整理,一面繼續自己的研究。

    觀瀾山莊分疊濤館,千寂館和萬華館三館,循序而進,能進萬華館者,皆是天賦卓絕之輩,而觀瀾山莊弟子入門心法中,便有一門通慧訣,有增強智力,天啟心竅之功,大多數弟子都能夠進入萬華館。

    只是萬華館易進難出,設有四道天關,能夠破關而出者,寥寥無幾,而愈五年未能破關者,則只能離開。

    所以,萬華館,弟子們可以選擇是否進入,自知能力不足者,則不必費功夫。

    兩人邊走邊說,沿著碎石小徑一直走下去,終能走到臨湖居。

    剛踏入臨湖居周圍的針式之中,便聽到琴聲琮琮,清澈如流水,帶著漫不經心的慵懶滋味,似是在隨意撥弄。

    「這定是曉蘭夫人正在撫琴呢!」蕭傳香咯咯一笑,轉身向前跑去,一溜煙兒的消失不見,顯然進去通傳蕭月生的到來。

    蕭月生嘿嘿一笑,身影一晃,轉瞬即逝,循琴音而去,出現在了臨湖居後花園之中。

    澄澈的荷池之上,一座水榭小亭曲廊蜿蜒,經過兩座八角小亭之後,是一座四角的飛簷翹角亭,彷彿一隻巨雕欲展翅凌雲狀,頗有幾分氣勢,名曰凌波亭。

    謝曉蘭、楊若男與臨安四花六人此時正在那座凌波亭內。

    亭內除了原本的玉石桌,旁邊又加了一張紫木書案,正被楊若男佔據,執筆行文,全神貫注,輕風自荷池上掠來,拂卻了她的鬢髮,也未能令她分神。

    琮琮的琴聲時不時的響起,伴著輕風,更增幾分閒逸,謝曉蘭正坐於玉石桌旁,一手持著一卷書,另一手下意識的撥弄著瑤琴。

    琴身玄色通幽,隱隱流轉著奇異的光澤,置於乳白的玉桌上,更顯得深沉神秘。

    臨安四花則坐於楊若男身後,各捧著一本手抄卷,讀得津津有味,不時露出或喜或笑的表情,四張如花似玉的臉上,表情豐富,令人無法轉開目光。

    「咯咯咯……有意思,真好笑!咯咯咯……」崔雪語清脆若黃鶯的笑聲由小至大,隨著清澈的池面傳至遠處。

    崔雪語一身月白羅衫,面白如雪,薄薄的絳唇翕合間,笑聲不絕,手中書卷捧在懷裡,身體前俯後仰,曲線誘人,笑得不亦樂乎!

    「怎麼了,雪語?!」氣度淡雅而又雍容的沈三娘蛾眉微蹙,看了一眼正執筆奮書的楊若男,怕擾了她的抄書。

    「大姐……,咯咯……,寫得太好笑了,……啊,太好笑了!咯咯咯咯……」崔雪語也發覺了沈三姐的不悅,盡力忍住笑,卻總也忍不住,雪白的面龐有些緋紅,極是嬌艷。

    「嘻嘻……有意思吧?」楊若男果然抬起頭來,轉過身,絕美的面龐露出嬉笑,問崔雪語。

    「是啊是啊,有意思極了!」崔雪語用力點了點頭,對沉下臉來的沈三娘吐了吐舌頭。

    「行了,若男,別走神!」正一手執卷一手調琴的謝曉蘭泉水般的目光瀉了過來,掃了楊若男一眼,淡淡說道,精緻絕美的臉上,卻滿是威嚴之氣,令楊若男不敢不從。

    她一直是楊若男的師父,教她琴技,如今又升格成了乾娘,自然更管得理直氣壯。

    楊若男也吐了吐舌頭,轉過身去,繼續自己的抄書生涯。

    她還未等寫上兩個字,忽然又是一串咯咯嬌笑聲響起,崔雪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用力忍著笑,卻偏偏忍不住,不敢去看眾人責備的臉。

    「是誰點了雪語的笑穴了吧?」顧冷琴有些清冷的聲音響起,她星眸微閃,帶著微微的笑意,看著忍得辛苦的崔雪語。

    沈三姐手中的書卷輕輕一擊,打中了正俯著身子趴在楊若男背後的崔雪語,哼道:「瘋丫頭,有什麼好笑的!」

    「咯咯……,不笑,不笑,不過……,姐夫這書寫的確實太好笑了!……咯咯咯咯……」崔雪語揮著玉手中緊握的書卷,文心閣丫頭手打,笑得嬌喘吁吁,忍得辛苦,看著讓人擔心是否會一口氣喘不上來,蹩了回去,緋紅從臉腮上傳至光滑如玉的頸間,極是誘人。

    「確實挺有意思的!……真想不到姐夫下筆這般詼諧有趣,不過,看起來,姐夫為人可是穩重得很吶!」關盼盼冷漠的眉宇間也泛著笑意,似是替崔雪語求情般的對沈三姐說道,又偷瞥了一眼仍在撫琴的謝曉蘭。

    「嘻嘻,穩重?……雪晴姨娘是在說乾爹麼?!」楊若男又忍不住轉過身來,醮著墨汁的毫筆仍握在玉手中,看了一眼謝曉蘭,見她並未瞪自己,便高興起來,嘻嘻笑道。

    「若男又想怎麼編排乾爹了?」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彷彿來自自己的心田,接著淡淡的身影漸漸清晰閃現,蕭月生帶著溫柔的笑容。

    他一襲寶藍長袍,腰間綴以碧綠的玉珮,以雪白絲滌為穗,雖說容貌平常,但自有一股溫潤和煦的氣度,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拿著塊與其腰間同色的玉珮,顯得灑脫飄逸。

    「乾爹——!」一身杏黃羅衫的楊若男忽的站起,絕美的玉臉滿是驚喜,朝蕭月生直撲了過去。

    蕭月生背在身後的右手倏然出手,大手握住了撲上來的楊若男的右手皓腕,雪白嬌嫩的玉手之中,醮著墨汁的毫筆有些發顫。

    「呵呵……楊若男,是不是想趁機使壞啊?!」蕭月生呵呵一笑,左手中玉珮倏然不見,將其毫筆小心拿下,輕輕放回紫木書案上的硯台中。

    「乾爹就會冤枉人家!」楊若男扭了扭纖細的腰肢,氣哼哼的嬌嗔,白了乾爹一眼,自然的嫵媚流露無遺。

    蕭月生聞著楊若男髮際的幽幽清香,搖了搖頭,這個小若男,將來定會令男人為之瘋狂,真是禍害啊!

第一部 神雕 第166章 花叢
    蕭月生轉頭望去,看到的卻是臨安四花尷尬與羞澀的神情,四花齊綻,目不暇接。

    上次她們剛與未來的姐夫見面,便喝醉了酒,還耍了耍酒瘋,事後想來,既覺尷尬,又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她們身為臨安城獨領風騷的四人,見多了男人的嘴臉,對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理解至深,心裡對男人都反感得很,卻偏偏在第一次見面時,竟能放心的喝醉,想起來,真是有些匪夷所思呢。

    謝曉蘭放下書,停下手,淙淙的琴聲頓停,她站起來,精緻的玉臉上瑩光流轉,表情似羞似喜。

    見到蕭月生雖然心中喜悅無限,卻因幾個姐妹在旁,只好強抑心緒,有些靦腆輕輕喚了一聲:「大哥來了。」

    蕭月生掃了一眼亭內擺設,臨湖居內的紫籐軟椅全搬來了這裡,不由呵呵笑道:「你們倒是悠閒!」

    臨安四花更有些不好意思,急切之間,卻又說不出什麼話來,站在那裡,手腳都覺得無處安放。

    不過,在旁人看來,亭內卻彷彿盛開著六株美麗的鮮花,各具風姿,競相開放,散發著迷人的氣息。

    「乾爹——你這幾天又忙些什麼啊,都不來看我們!」楊若男眼珠一轉,偎到乾爹的胸前,搖了搖他的胳膊。

    「大夥兒別都站著,坐下說話。」

    蕭月生另一隻未被楊若男抱住的手向下按了按,示意眾人坐下,他也坐在楊若男原來的紫錦軟墊紫籐椅中,不過將紫籐椅轉了一下,令他面對的方向與眾女的目光成一百三十五度角。

    一手拿起了書案上的箋紙,迎著自水面吹過來的清風抖了抖,漫不經心的掃了兩眼,瞥了一下坐在自己大腿上的楊若男,笑道:「沒長進!若男啊。你的字沒甚長進啊!」

    坐回玉石桌旁的謝曉蘭抿嘴一笑,見楊若男登時櫻唇鼓起,絕美的玉臉滿是不樂,不由白了他一道:「大哥也太過苛求,若男的字已經夠好的了!……再說,就這麼幾天,哪來什麼長進不長進的!」

    幾日未見,她雖有羞意。卻也忍不住洶湧的柔情蜜意,說話間透著嫵媚。

    蕭月生搖了搖頭,將紙箋放下,拿起兩塊白玉鎮台其中的一塊,將其壓住,免得被自水面吹來的涼風吹走。

    他瞪了一眼鼓著櫻桃般小嘴的楊若男,指著案上的紙箋,笑道:「用不用心,我還能看不出來?!……楊若男,這這是敷衍了事啊。嘿嘿,這幾篇,若讓你萍媽媽看了,定會再加罰你一倍!」

    坐於乾爹大腿上的楊若男立刻吐了吐舌頭。不再裝做生氣的模樣,忙拿起案上被白玉鎮台壓著的紙箋,仔細看了看,細白優美,如同雪瓷般的嘴角頓時耷拉了下來。

    心志專一,是學習時的基本準則,也是萍媽媽的最起碼要求,若做不到,可要受罰的。

    罰其抄書,既是一種手段。又是一種令楊若男學習的方法,自是不能令其手不應心,白白抄寫,所以完顏萍對其是否用心,要求的格外嚴格,一眼便能看出。

    坐於蕭月生身後,將其半圍繞的臨安四花見楊若男其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有些心疼,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對她姨娘姨娘叫得親熱無比的若男,她們母性大發,疼愛得不得了,實在見不得她這般悶悶不樂。

    楊若男這般害怕她的萍媽媽,在她們的想像當中,完顏萍怕是一位精明幹練,粉臉帶煞的女子,想到將來去了嘉興城,真不知能不能相處得好啊!

    「小若男,你萍媽媽這般厲害麼?」關盼盼柔聲問道,黛眉間一片溫柔,與原來的冷漠大是迥異,聲音卻仍難免透著淡淡的清冷。

    「唉——萍媽媽平時可好了,如果她不檢查我的功課,就更好了!」楊若男有些喪氣的放下紙箋,一倒身,跌到乾爹的懷裡,歪著螓首,在他肩膀上悶悶回答。

    蕭月生沒有如往常般的推開她,任由她偎著自己,轉開話題,側身對沈三姐眾女溫和的道:「小三兒,你們這一陣子便住在這裡罷,城裡現在太亂!」

    氣質淡雅雍容的沈三姐頓時面紅耳赤,修長的秀頸也爬滿了紅雲,又羞又惱。

    這個稱呼委實有些不妥,還從未有人這般稱呼自己,何況,她還想著讓將來的丈夫這般叫自己,沒想到卻從這位未來的姐夫嘴中吐出,她豈能安之若素?!

    「真的那麼亂麼,姐夫?」關盼盼瞅了粉面通紅的沈三姐一眼,修長的玉頸探了探,讓他不必扭身便能看到自己。

    她似有些不太相信,畢竟這裡是天子腳下,戒備森嚴,那些禁軍可不是擺設。

    蕭月生轉過頭,衝著遠處剛轉過花叢,想要走過來的蕭傳香擺了擺手,蕭傳香會意,便轉身往回走,沒有過來。

    「亂!真的很亂!」

    蕭月生面色鄭重,絲毫不像開玩笑的神色,見到關盼盼躲閃著自己的目光,面頰緋紅,心中不由大樂。

    臉上神情仍舊嚴肅,緩緩說道:「且不說城裡,便是出了臨湖居,便不安全……剛才我來的路上,在山下那邊松樹林裡,遇到一幫埋伏的人馬,唉——!……個個人高馬大,四肢發達,彪悍兇猛,嚇人得很吶!」

    「他們在幹嘛?」面頰雪白、下巴尖巧,顯得嬌俏玲瓏的崔雪語不由鶯鶯的瀝聲問道。

    蕭月生見眾女皆目露探詢之色,便緩緩說道:「他們打的是你們的主意,見到你們幾個弱女子,便起了歹心,卻又闖不進這裡,便在山下等著你們!」

    「啊!……可惡!」崔雪語捂嘴輕叫一聲,恨恨的一拍籐椅的扶手,隨即縮手輕叫了一聲,卻是雪白小巧的手掌禁不得籐椅扶手的堅硬,敗下陣來,疼得很。

    眾女卻沒有取笑的心情,嬌美的容顏皆冷沉下來,心中禁不住泛起噁心與陰寒之感。

    自己四個人,僅有沈三姐與關盼盼略通武功,卻也僅僅是花拳繡腿。若真的遇到了一幫子大男人,根本毫無反抗之力,落到了他們的手中,其下場……唉,想想就心寒,胃中忍不住有些嘔吐之意。

    見她們玉臉都變了顏色。蕭月生並未安撫,畢竟需要讓她們知曉世間的殘酷,方能珍惜眼前的美好。

    「哼,這幫壞人,定是讓乾爹給收拾了吧?!」楊若男自乾爹的懷中離開,坐到書案旁與書案同樣顏色的欄杆上,光滑雪嫩的臉上滿是憤憤之意。

    她知道適可而止,雖然捨不得離開乾爹溫暖的胸膛與好聞的氣味,為了一直能夠賴在他懷裡,便不能纏得太厲害。要不,待會兒乾爹定會推開自己,讓自己傷心。

    「嗯,他們倒不敢再來。不過……臨安城如今是幫派林立。亡命之徒遍,即使是禁軍出動,一時也難以平息……難免還會有人竄出來,畢竟你們的容貌是個男人都會為之發狂!」蕭月生繼續施壓,目光如刃般掃過眾女,想令她們更加認識到危險。

    「不用怕!……沈姨娘、雪晴姨娘、冷琴姨娘、雪語姨娘,不用怕。有我保護你們呢!」坐於欄杆上、踢著乳白色鹿皮小蠻靴的楊若男拍拍已是挺拔高聳的胸脯,大聲嚷道,嗓音輕鬆明快,秀挺的玉頸高仰,做睥睨狀。

    「大、言、不、慚!」蕭月生掃了她一眼,淡淡的吐出四個字,一個個字崩出,吐字清晰,面帶不屑。

    眾女看到楊若男耍寶的模樣,陰冷的心情稍微暖和了一些,臉上不再那般沉肅。

    「怎麼,乾爹,我的武功不夠高麼?……打他們,那還不跟踩幾隻螞蟻似的?!」

    楊若男有些不服氣的嬌哼,一掠被荷花池上吹來輕風所弄下來的一縷青絲,編貝般玉齒咬了咬。不屑道:「……再說,螞蟻沒惹我,我不好意思踩它們,對那些壞人,我可不客氣!」

    「若男,那些人可不會跟你比武功,各種陰謀詭計,防不勝防的……千萬不要以為武功好,就什麼也不怕了!」一直默默不語、羞澀的紅雲未曾褪下的謝曉蘭輕柔說道。

    諸女之中,論及武林經歷,當推謝曉蘭為尊,遍歷追殺而倖存,其緣由,一者靈鷲宮的武功高明,舉世罕有能及,再者便是她心思細密,小心謹慎,幾乎是如履薄冰的對待一切,若非有嘉興城這般武林人的禁,她即使沒被慕容業殺死,也會心力衰竭而亡。

    「夫人之話,至理名言!」蕭月生目露讚許之色,大聲誇獎,頓令謝曉蘭紅雲再起,玉臉上如同遮了層紅布,成了塊紅玉。

    「若男如今未受過專門的訓練,還不足以行走武林,不過有曉蘭在這裡,你們倒也不必太憂心……況且,臨湖居周圍有陣法保護,外人無法靠近。」

    蕭月生覺得已給她們足夠的壓力,便開始緩解,對於頗諳心理學的他來說,這種一緊一鬆的手段,僅是隨手拈來罷了。

    楊若男未再強辯,乾爹說的正經話,都是正確的,這是楊若男根深蒂固的觀念,她是見姨娘她們被嚇壞了,逗逗樂子,讓她們放鬆一下罷了,有乾爹在,她們自是不會有事。

    「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怎麼臨安城這麼亂……實在反常!」謝曉蘭並非一無所知的稚鳥,自然知道這種情況極為不平常。

    「嗯,怕是有人在幕後推動吧。」

    蕭月生隨口答道,一邊探身拿起書案左上角放著的一個牛皮紙包,裡面裝著一些香餅的碎屑,他抓了一把,揮手一甩,向亭外灑去,舉止有股說不清的灑脫氣度。

    餅屑漫天落下處,頓時清澄的池面出現一團紅影,是那些池中悠然的錦鯉們開始逐食。

    「那大哥也不管管?」謝曉蘭問。

    蕭月生不由笑了笑,謝曉蘭的語氣,彷彿天下是他的一般,有些高估自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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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嗯,等等再說吧。」蕭月生又甩了一把香餅屑,看著越來越多的錦鯉在亭下的水中爭搶,笑道:「現在的臨安城便如這魚食,而那些人,便是鯉魚。有了魚食出現。又怎能不爭搶?」

    關於臨安城內的觀瀾山莊弟子,謝曉蘭並不知曉,蕭月生也未說,她已經見過了太多的陰暗,不想再讓她見到,呵花護草,賞花踏青。安逸舒適,才是蕭月生想給她的生活。

    楊若男跳過來。自蕭月生手中的紙包中抓了一把香餅屑,趴到欄杆上,一小撮一小撮往下扔,興致盎然。

    「大哥,我把你送我的玉簪轉送給雪晴她們,成不成?」謝曉蘭聲放低,有些遲疑的商量。

    蕭月生抓了一把香餅屑,正要揚出去的右手頓了頓。似是微不可察。接著揚手甩臂,漫天而灑,嘴裡呵呵笑了一聲。令謝曉蘭不由玉臉一紅,似是不敢去看他。

    蕭月生種種神通加身,思維之銳之疾,之深之廣,遠非常人能夠想像,此時一聽謝曉蘭之語,其心思便已被他看得通透。

    「你倒真是個好姐姐!」箭月生哼了一聲,似是生氣,說的是諷刺之語。

    但對他的一舉一動都縈於心中的謝曉蘭卻知道他並未真的生氣,只是裝裝樣子罷了,隱隱中還帶著兩分笑意,心懷大放,不由大鬆了口氣。

    關盼盼四人還有些懵懂,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未來的姐夫,不明白這二人打的是什麼啞迷。

    關盼盼看了一眼謝曉蘭如雲鬢髮上的玉簪,冷漠的玉臉泛起一抹微笑,格外動人。

    她聲音明快的笑道:「這些首飾之類的,小妹可一點兒也不缺。反而嫌多,要戴的時候,得挑來挑去,很麻煩,姐姐可不要再給小妹添難了!」

    謝曉蘭側過頭,星眸狠狠瞪了她一眼,讓關盼盼更是莫名其妙。

    蕭月生又是呵呵一笑,將牛皮紙包放回書案上,轉過頭來,對雙眸清澄卻微閃迷茫之色的關盼盼笑道:「你若不收,可是辜負你姐姐的一片苦心了!」

    「好罷!」蕭月生似是在咬牙切齒,手中忽然出現四隻紫光幽幽的玉鐲,似有流光在其中轉動,瞥了謝曉蘭一眼,笑道:「我這個當姐夫的不能太小氣,這是四隻玉鐲,勉強湊合,尚能入眼,你們每人一隻,戴著玩吧。」

    「你先收著,等有空再跟她們說說怎麼戴。」

    蕭月生將四隻玉鐲輕輕一拋,連成一串,如飛環套月,輕輕落到謝曉蘭的瑤琴旁,玉鐲的顏色與琴身倒有幾分相似,幽幽紫光流轉,卻又都是那般內斂與深沉。

    謝曉蘭抿著嘴,忍住心頭喜悅,用力點了點頭,心中著實感激,知道他平日裡是個吝嗇之人,這次卻能這麼大方,實在是難得。

    臨安四花有些驚奇的看著並排放在一起的幽紫玉鐲,她們眼力高明,一看既知並非俗物,不由有些失笑,這種東西,對於身家豐厚的她們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見到了她們眼中的微笑,蕭月生也不多說,只是呵呵一笑,暗中以通心術在謝曉蘭腦海中輕輕一哼:「心裡想什麼,要與為夫直說,可不許再這般繞彎子!」

    謝曉蘭對腦海中的聲音並未驚異,微微點頭,心中頗是愧疚,感覺不應與丈夫這般小心翼翼。

    她對丈夫太過深愛,難免患得患失,行事便萬分小心,知道他不是什麼大方之人,為自己送出四隻玉鐲,定是肉疼得緊!

    蕭月生自是看到了她清澈星眸中的歉意,未再多說,一揮手,對楊若男道:「若男,去拿漁竿過來,咱們來比比釣魚!」

    「好啊好啊!」楊若男兩隻玉手用力一拍,登時笑著跳了起來,乳白的小蠻靴輕輕一點欄杆,直接掠過清澄如鏡的池面,杏黃的衣裾飄飄,直接落至池邊,輕盈如羽,飄飄落,再一騰起,已沒至花叢之中,如一隻蝴蝶般,翩翩飛去尋找漁桿了,生怕乾爹反悔似的。

    幾乎是眨眼之間,楊若男便扛著兩隻比她還長的漁竿,凌波而行,輕盈的飄飄而來,來至蕭月生跟前。

    「你們想做什麼便做什麼,不必管我!」蕭月生接過楊若男遞過來的漁竿,轉身看了臨安四花一眼,溫和的笑道。

    四張如花笑靨紛紛綻放,令人有目眩神迷之感,不過蕭月生見多了這般群花競艷之景,倒並未失神。

    他自紫籐椅上離開,來至紫漆欄杆旁,與幽幽清香、秀髮微拂、衣裾款款的楊若男並排坐於欄杆上,輕輕一抖,細如柳枝般的竿梢輕跳,將漁線高高拋了出去。

    兩人的魚鉤皆呈暗黑,彷彿被木炭染了一般,且全是直的,並未彎成勾狀,更沒有附於其上魚餌,只是光禿禿拋出去,這便是最省事的釣魚之法,謂之「蕭氏釣魚法」。

    「乾爹,若你輸了怎麼辦?」楊若男也將漁線甩了出去,嬌軀筆直,姿勢極為正規,她扭頭問蕭月生。

    「……學狗叫?」蕭月生想了想,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玩的了,便用最簡單的辦法。

    「不行不行。學狗叫太容易了!……嗯……,學蛐蛐叫吧?這個比較難!」楊若男歪頭想了想,嘻嘻笑道,玉臉帶著不懷好意的神情,似是要看乾爹怎樣出醜。

    「就這麼定了!……我卻記不得了,蛐蛐到底怎麼叫的?」蕭月生用力點了點頭,然後臉上露出幾分不好意思,想了想,搖頭問道。

    「哼哼,少來!……想耍我啊,沒門!」楊若男皺了皺瓊鼻,嬌哼了一聲,並未上當,瞥向乾爹的目光極是不屑。

    她本就冰雪聰明,又上過不少乾爹的當,自是越發敏銳,對乾爹的手段見微知著,能提防個八九分。

    「呵呵……你必也不會蛐蛐叫,若你輸了,叫得不像,可要挨罰的!」蕭月生臉皮極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手中紫竹漁竿安穩不動,臉上溫暖的笑容依舊。

    「要不,乾爹你給若男示範一下吧?!」楊若男嘻嘻笑道。

    「待你輸了再說!」蕭月生哼了一聲。

    一輪交鋒結束,兩人各自轉過頭去,看著微波粼粼的池面,等待願上鉤者,在身後五女似笑未笑的目光中,兩人老老實實的釣魚,不再動歪心思。

    「對了,小三兒,雪晴,若你們有時間,便想想自己想要什麼樣的樓閣……待將來你們去了嘉興城,姐夫我給你們建一座樓!」

    蕭月生看了一陣兒動也不動的漁線,又轉過身來,臉上帶著淡淡的溫煦,似是輕描淡寫的對眾女說話。

    今日索性大方個夠,大出血一把,他暗自狠了狠心,男人,就應該對自己狠一點兒!

    其實是他發覺謝曉蘭對這幾個姐妹的感情頗是深厚,便堅定了讓她們陪謝曉蘭的心思,畢竟多幾個朋友,可以聊天解悶,再說他已品鑒出,這幾四位女子皆非俗氣之人,稟性不凡,值得相交。

    「不用姐夫破費了吧!」關盼盼忙道,建一座樓可不是小數目。

    「你們只管想怎麼建吧,其餘的不必操心,待你們去嘉興城,看看究竟是在嘉興城住,還是在桃花島居住,任由你們選!」蕭月生頭也未回,朝後擺了擺大手,滿是霸氣。

    沈三姐四人對於男人們的大方有種本能的警惕,不過蕭月生氣質溫煦,又身份獨特,她們很容易的便對其生親近之感,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謝曉蘭,便未再拒絕。

    她們身家俱是豐厚無比,將來真的建完樓,將所費錢銀返還給謝姐姐便是!

    「嘻嘻,姨娘你們可以找傳香姐姐幫忙哦,她設計的樓閣,可漂亮了!」楊若男也忍不住轉回身說話,眨著明亮動人的大眼,笑嘻嘻的表情。

    迎著微拂的涼風,濕潤中透著清爽,蕭月生與楊若男並肩坐於兩隻錦墩上,將兩柄紫竹漁竿搭於紫漆欄杆上,悠悠的望著波光粼粼的池面。

    謝曉蘭的琴聲悠悠響起,淙淙如深山中的小泉流淌。

    蕭月生心中想的卻是臨安城內的幫派紛爭。

    臨安城之重要,毋須多言,如果把大宋比做人的身體,那臨安城便是這具身體的大腦。

    如今的形勢,已有失控之兆,廝殺得太過激烈,恐怕臨安府尹現在正頭疼得要命吧,可以想見,他未來仕途從此黯淡無光,御史台的參劾折子怕早已遞到了龍案上。

    蕭月生本想待機而動,可如今的形勢,卻已脫開了他的掌控,暗中扶植的幫派雖然戰力非凡,且一直寂然不動,養精蓄銳,以求一擊必殺,但現在並無一擊必殺之時機,並且已經錯過了這種機會。

    唉,自己的心還是太軟吶,若是當初行雷霆手段,以風捲殘雲、狂風驟雨之威震懾眾人,迅速成為第二個南山幫,便不會有如今尾大不掉的場面。

    在日臻瘋狂的氣氛下,殺戮只會令他們更瘋狂,卻無法震懾住他們,若再次發出隱殺令,怕也於事無濟,只會使局勢更加混亂。

    天下間聰明人多的是,如同自己般背後操縱者也多的是,這些小幫派背後,大多隱藏著大幫派,小小的臨安城,便是天下間眾多大幫大派的角力場啊。

    蕭月生揉了揉眉心,有些舉棋不定,他對於權力,既不癡迷,也不抗拒,對其威力,卻頗有認識。

    「哈哈,一條嘍!」楊若男嬌脆的聲音忽然響起,猛的自錦墩上站起,陡拉紫竹細竿,細如柳枝的尖梢輕輕一挑,一條錦鯉在夕陽下高高躍起,如同鯉魚躍龍門,劃出一道嬌艷的弧線,又落回水中,水花僅是濺起。

    她轉過頭,得意的笑,容光若雪,明艷不可方物。

    嬌脆的笑聲、嬌美的笑容,將蕭月生自有些沉重的思緒中脫開,他舒緩神色,甩了甩頭,不去看她,喃喃道:「一條而已,不值一提!」

    楊若男重新坐了下來,清香幽幽,斜睨了他一眼,輕輕哼了句:「這便是嫉妒啊!」

    蕭月生轉過頭去,不去看她得意的模樣,繼續想自己的心思。

    刀劍無眼,自己的弟子們金貴得很,不能跟他們那些人比,如同珠玉與爛瓦,不能去輕易硬撞。

    唉,說不得,便得來一招瞞天過海了!他們也不要怪自己心狠,讓這些武林人物終日廝殺,還不弄得天下大亂了?!

    「起——!」他心中一定,心思方才回到魚鉤上,自玄鐵魚鉤上縈繞的縷縷元氣傳來感應,體內元氣一動,一股吸力瞬間傳至直直的魚鉤上,輕輕一提,彈性極佳的紫竹梢一曲,漁線向上,一條紅光閃爍的錦鯉猛的鑽出水面,在天空劃了道彩虹般的弧線,鑽回池中,波瀾不驚,唯有「咚」的一聲輕響。

    「就是這麼容易!」蕭月生搖了搖頭,感歎了一聲,故意不去看楊若男。

    楊若男瞪了乾爹一眼,閉上了清澈如泉的雙眸,不讓自己的餘光見到他得意的模樣。

    身後的眾女忍著笑聲,面露微笑,在快要墜山的殘陽中,皆身披了一身霞衣,嬌艷欲滴,讓人恨不能輕掬一捧嬌艷,以嘴唇去體會其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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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35:27

第一部 神雕 第167章 宴前
    瑞王府的夜宴便在今夜,蕭月生中午答應得很爽快,現在雖然頗有些後悔,卻又不能爽約。

    這一個下午,過得頗是寧靜,沈三姐、關盼盼、顧冷琴、崔雪語四人與謝曉蘭坐於他們父女二人身後,津津有味的看著蕭月生無聊時寫的小說。

    當時社會的小說水平,只停留在傳奇小說的層面上,幾乎皆是才子佳人,千篇一律,且寫小說之人,會被斥之不務正業,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策論遊記,方是正統。

    蕭月生自是不會在乎別人的目光,閒極無聊時,又沒什麼可看,極是想念在未來社會時的娛樂,看看書,打發時間,於是自娛自樂,寫給自己看。

    他的時間多的是,寫起書來,也是隨意得很,洋洋灑灑,倒是寫了不少,觀瀾山莊眾女多是有種如後世看科幻小說般的興奮。

    沈三姐諸人看得聚精會神,偶爾喁喁私語一番,嬌柔的輕笑聲時而響起,蕭月生卻能感覺到她們不時投到自己背後的目光。

    謝曉蘭一邊看書,一邊撫琴,是一種習慣,琴聲淙淙,琴中所蘊感情隨著她的心緒而變化,時而舒緩,時而激昂,時而溫柔如春風,時而金戈鐵馬,如鐵琶銅鼓之聲,變幻多端,其琴藝實是已臻化境,隨意而奏,莫不成曲。

    關盼盼令跟過來的丫頭環兒將茶壺、風爐、木炭搬來亭中,在蕭月生對面的欄杆旁,給他們烹茶。

    自池面吹來的輕風,掠過蕭月生楊若男父女倆,將木炭燃燒的煙氣吹走,只有淡淡的茶香縈繞亭中,裊裊不絕,與她們身上各自散發的香氣混於一處,說不出的好聞。小亭被幽香所籠罩,身處其中的蕭月生有些醺醺然。

    與楊若男的釣魚,最後演變成了兩人以魚鉤為武器,暗暗較量,不是看誰釣得多,而是不讓對方釣著。

    兩竿上的漁線緊挨著,下面的玄鐵魚鉤靠得極近,感覺到對方魚鉤上有魚靠近,便驅趕之。

    外表看去,兩人的漁線動個不停,彷彿一直有魚咬鉤一般,釣了一下午,卻一條魚也未見再釣上來。

    最後夕陽西下,池面滿是霞光時,兩人鬥得旗鼓相當,未分勝負,蕭月生面色如常,楊若男卻是嬌喘細細,兩腮緋紅,不停氣的運了一下午的功,雖然她內功奇深,卻也受不大住,有些吃力。

    到了後來,她連端茶的力氣都沒有了,卻兀自不服輸,堅忍不拔,她可不想學蛐蛐叫,被乾爹逮著機會,他定會不停的嚷著不像不像,讓自己重來,自己還不知要叫多少聲呢!

    蕭月生看著楊若男精疲力竭的樣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毫無同情之意,反而是興災樂禍,楊若男狠狠白了乾爹一眼,如今,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這兒方太小,不過癮,待找個日子,咱們去海上釣魚!」蕭月生用力一揮手,滿是豪邁的說道。他想到了桃花島,那裡倒是一個釣魚的方,釣鱉也應該能成。

    癱在紫籐軟椅上的楊若男登時雙眸發亮,雖累得說話都費勁,卻仍用力點了點頭。

    ※※※※※※※※※※※※

    白天陽光明媚,彷彿春天馬上便要到來,到了晚上,方才顯示出了依舊冬天的本色,微微的夜風帶著料峭的寒意,似是溫柔的柳葉刀,薄如蟬翼,拂著臉上,有輕微的疼痛。

    瑞王府中,***通明,大紅燈籠掛得到處都是,府前及庭院一塵不染,丹漆的大門在燈籠微紅的光線下,嶄新明亮,似是新漆,門上數十枚金釘閃爍著金芒,王府威儀盡顯無遺。

    而兩隻大紅燈籠下站著四名精壯兵衛,神氣完足,按劍而立,渾身的鎧甲的光芒與眼中灼灼的精光,氣勢懾人,更是閒人免近之寫照,尋常百姓,怕是被那四名兵衛的目光一照,便要矮上幾分,膽顫心寒不已,不敢靠近。

    此時月上樹梢,寒氣凜冽,四名精兵之間,有一人正不停的來回踱步,在府前走來走去,一身錦緞長衫在燈籠下泛著流光。

    此人面容純樸,身材消瘦,正是瑞王府的大管家趙子美,此時已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威嚴氣度,顯得心焦不已,走過來走過去,時而望著青石鋪就的長街,長街兩旁皆是燈籠,照得一清二楚,來往之人一眼即能看得清楚,此時外面太過寒冷,見不著人影,只聞靴聲橐橐,趙管家用力踱步的聲響在寂靜的街上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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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王府內,靜園之中,王府的西席柳先生自矮榻上收功,綴著長長睫毛的雙瞼微張,眸子裡似有清光流轉,神態安寧,彷彿觀音大士。

    她緩緩吁了口氣,似有一層淡淡的瑩光自她如玉雕就的面龐閃過,消逝不見。

    恰在此時,「剝剝」兩下敲門聲響起,聲音輕微緩慢,能夠聽出敲門人的小心翼翼。

    柳先生下得榻來,理了理月白的絲質長衫,瑩白的玉掌輕撫,打坐時弄成的褶皺被其玉掌撫過,頓時光滑如新。

    柳先生挑過珠簾,來至外間門口,將軒門拉開,門口裊裊站著一位盛妝少女,素淡的宮裝,雪白的瓜子臉上薄施粉黛,柔弱中透著雍容,正是大病已愈的蓮柔郡主,她呼著白白的熱氣,小巧的瓊鼻微紅,泛出一絲清麗。

    「柔兒,進來吧!」

    「先生在做什麼呢?」蓮柔郡主身姿輕盈,如弱軟扶風般走了進來,將軒門關上,不讓屋外的寒氣乘隙而入,一邊彎身脫下腳下小巧的繡鞋,穿著白布襪,踏進屋內素白的毯上,一邊聲音柔綿的問道。

    「剛做完晚課,你就來了。」柳先生一拂衣裾,盤膝坐於榻上,指了指榻對面檀木桌旁的月白繡墩,示意蓮柔坐下。

    「哦,那我定是打擾了先生!」蓮柔郡主面露歉意,她自從好過來以後,對武功也產生了興趣,知道練功時最忌人打擾。

    「無妨無妨。」柳先生擺了擺玉手,清亮的雙眸打量了端坐的蓮柔,清冷的瓜子臉上泛出淡淡的笑意,挑了挑斜長入鬢的黛眉,笑道:

    「柔兒花了不少功夫打扮吧!」

    「哪有啊——!!」蓮柔雪白的面頰騰的一紅,兩朵紅雲頓時爬上兩腮,她身體一直虛弱,從小到大,出府的次數寥寥可數,甚少見到生人,極容易害羞,一被柳先生說破心事,頓時難掩羞意,清澈目光閃來閃去,就是不敢直視。

    柳先生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恢復了清冷,看了她半晌,然後長長一歎,搖了搖頭,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意味深長的說道:「你可要小心啊——!」清冷的眸子深處,慈愛中又有著淡淡的擔憂。

    「怎麼了?」蓮柔郡主有些不解,柔和的目光望向柳先生。

    沒有她妹妹蓮靜郡主在旁,她的容顏顯得姣好寧靜,此時帶著淡淡的紅暈,彷彿桃花初綻般的嬌艷。

    「沒什麼。」柳先生搖了搖頭,玉臉上的凝重散去,淡淡微笑著問道:「……那位子虛先生還未到嗎?」

    「沒呢!」蓮柔似是歎氣,有一絲怨氣,看了一眼軒窗,柔和的臉上顯現出些微的焦慮,歎道:「說不定他不來了呢!」

    「那倒不會!」柳先生搖了搖頭,語氣肯定,兩隻修長潔白的玉手做了幾個宛如佛家手印的手勢,手指嫩白如蔥,迅疾無比,竟有一團殘影,極像一朵白蓮綻放於胸前,曼妙無比。

    蓮柔郡主有些羨慕的看著柳先生的動作,想想若是自己也學武功,不知何時才能做到這般。

    「柔兒真想學武?」柳先生兩隻玉手緩緩變慢,降至下腹丹田,手指掐大無畏訣,自己體內的真氣已經理順,見到蓮柔的目光,便能猜知她的心思,聲音詳和的問道。

    「嗯,看到先生從來無病無災,蓮柔好生羨慕!」蓮柔輕輕點頭,語氣帶著感慨,有些自憐的笑了笑:「當初躺在床上時,蓮柔便想,如果能夠再活一次,一定要像先生這般練得一身好武功,能夠百病不生!」

    「唉——!……人生八苦,任何人也逃不掉的,我雖有一身武功,卻也是難以擺脫生老病死之苦,柔兒莫要對武功抱以太大的希望為好!」

    柳先生淡淡苦笑,目光柔和的望著目露幢保之色的蓮柔,心下滿是憐惜。

    蓮柔十幾年來被絕症所折磨,見到別的女子能夠歡快的享受健康,她的心裡必是不甘與痛苦,如今重獲新生,心中的感激怕是無以復加吧!

    「柳先生,姐姐,子虛先生馬上便要到了!你們快點出來喲!」窗外嬌脆的聲音響起,透著歡快與朝氣,正是蓮靜郡主在外面嚷著,催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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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 | 2009-12-26 23:35:44

第一部 神雕 第168章 葵花
    柳先生與蓮柔郡主顧不得再說話,忙到外屋穿上繡花錦鞋,匆匆出了靜園,往王府大廳走去。

    蓮柔郡主的體質之強,在這一路上,盡顯無疑,步履匆匆之下,仍舊氣息悠長,毫不急促,騰騰的白氣自她瓊鼻中湧出很遠,方才消散。

    兩人來至大廳時,瑞王爺夫婦四人與蓮靜郡主已經坐在廳中,雖是坐著,卻身體不停的微微扭動,有些坐不住的架勢,面色隱隱透著焦急,不時望向大廳門口。

    大廳門口掛著的氈簾已經捲起,能夠看到庭前蕭蕭颯颯的竹林與有些冷清的花叢。

    「還沒來麼?」錦制繡鞋一踏進大廳,蓮柔郡主便不由問道。

    「快了,子虛先生已經到家了,很快便會過來!」瑞王爺安靜了下來,撫了撫清須,目光柔和的望著蓮柔,笑了笑,便緩緩闔目,不再去看廳口,微紫的面容一片平靜,似在養神。

    蓮柔郡主瞪了一眼坐於最後頭的蓮靜,聽她催得那麼急,還以為人已經到了呢!

    「唉,這個子虛先生什麼都好,就是架子有點兒大了!」一位嫵媚而雍容的王妃忍不住開口抱怨,雖已屆中年,卻是風韻猶存,語氣輕柔,似是自語,卻恰能被人聽到。

    「妹妹不可如此說!」瑞王爺身旁的大王妃忙制止,見到了微闔雙目的丈夫紫面上露出不悅,拂鬚的手也頓了一頓,她忙說道:「……子虛先生乃世外高人,行事自然與平常人不同,豈能以世人的眼光去看他!」

    肌膚細膩、容貌端麗的大王妃對二王妃之言雖有同感,但子虛先生畢竟對柔兒有再造之恩,如今唯恐怠慢了他,與其所施大恩大惠相比,這點兒失禮之處,根本不值一提。

    她又白了一眼低下頭的二王妃,她這個直爽的性子總也改不掉,與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一點兒也未改進。

    這般情形已非一次兩次,其餘諸人權當做未聽到,正襟危坐,細品茶茗。

    匆匆的腳步聲響起,一個青衣小廝腳下挾著風般衝了進來,跪倒在,輕聲稟報:「王爺,子虛先生到了!」

    「哦,快請!」一直微閉雙目,靜心養神的瑞王爺雙目陡然大張,撫鬚的大手放下,一甩袖子,便要往外走。

    「呵呵……,不敢有勞王爺出迎!……山人來得晚了,王爺及諸位王妃莫要見怪才是!」

    清朗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大廳口忽然閃現一道身影,八字長鬚,黑亮異常,雙眸深邃如古潭,帶著致命的吸引力,面帶溫煦的微笑,透著沉靜與從容,正是他們苦苦等候的蕭月生。

    「哈哈……,先生能夠撥冗前來,孤已是喜出望外,快請快請!」瑞王爺哈哈大笑,極是豪邁,大手一揮,轉身向前一伸,延請蕭月生入座。

    蕭月生微笑著輕輕點頭,向三位王妃致意,對蓮柔蓮靜兩位郡主的斂衽行禮虛虛一扶,暗湧的內力將二人扶住,他神態輕淡而瀟灑,眾人雖覺其禮節簡單,卻絲毫未給人以失禮之感,廳內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他的關注。

    蓮柔郡主只見過蕭月生一次,體會不深,蓮靜郡主與柳先生卻感覺得到,眼前的子虛先生彷彿換了一個人似的,宛如短短的幾天,他便年輕了十幾歲。

    眉宇之間,不僅沒有了原來的那般冷漠與滄桑,反而溫煦如春風,顧盼之間,神采飛揚,又不失沉靜,文心閣丫頭手打,一身雪白貂皮裘衣彷彿專為他而做,將其襯得雍容而瀟灑,彷彿冬日裡天空的太陽,雖不耀眼,卻令人無法轉開目光。

    下人們很快輕手輕腳的端上茶茗,接著眾人又寒暄了幾句,很快便入席開飯,畢竟時候已經不早了。

    以當時社會的習俗,家裡宴客,女人們便要躲回後院,不能拋頭露面,即使是皇帝陛下駕到,也無權讓女主人出來相陪。

    唯有一種情況之下,女人可以陪席,那便是家宴,是將客人當成了家裡的一份子,自是不必忌諱男女之別。

    三位王妃與兩位郡主還有西席先生皆相陪,這等待客之重,怕是王府的第一次。

    蕭月生也未露出受寵若驚之態,並未他不懂世事,在他看來,此類種種,皆是虛而不實之象,並未放於他的心上。

    蕭月生坐於主賓之坐,柳先生坐於蕭月生下首,蓮柔蓮靜兩位郡主則坐於末座,幾人剛剛入席,酒菜便流水介源源不斷的端了上來,眨眼間將紫色大木圓桌擺滿,酒菜飄香,大廳內頓時被香氣溢滿。

    習慣了小鳳的手藝,去別處赴宴,對於蕭月生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美差,雖然從色香上差不太多,但吃起來,卻是天壤之別,又不能一口不吃,顯得太過失禮,只能勉強吃了幾口,意思一下。

    蕭月生五識之敏銳,遠愈常人,能夠感覺得到身旁安靜清冷的柳先生的氣息,寧靜而清涼,彷彿炎炎烈夏中清泉中的芙蓉,極具令人心神安寧鎮靜之效,他不想便知,這位柳先生的心法特異,與小龍女的玉女心經極為相似。

    他一眼便察知其內功循行路線,柳先生的心法比之玉女心經雖略有不如,卻也是難得的高明了,武林之中,倒也真是臥虎藏龍,柳先生若去闖蕩武林,又是一方高手。

    而且那嬌嬌柔柔、最是美貌的三王妃,看上去似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她卻也是懷有頗深的內功,其內功心法與柳先生相同,看來兩人是師出同門。

    「不知先生平日裡都做些什麼?」瑞王爺見蕭月生放下了銀箸,也跟著停了下來,撫了撫清須,微笑著問道。

    眾女也紛紛停下來銀箸,以絲帕拭嘴角,眼波有意無意的瞄向他,顯然心中也甚是好奇。

    「嗯……,遊山逛水,曬曬太陽,讀讀書,呵呵……,聊以打發時光罷了!」蕭月生想了想,說著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刻,坐於***輝煌的大廳,金器銀皿令人眼花繚亂,美味佳餚,更有秀色可餐的美女環坐,香氣幽幽中,他忽然覺得,自己活得也太無為了些。

    逍遙則逍遙矣,卻不夠精彩,時間一長,便有些無聊之感,自己的歲月不知有多長,便如那不知永遠有多遠,難道這這麼任其自然的活下去麼?

    「呵呵……,果然是世外高人,能夠如此逍遙,孤好生羨慕先生啊——!」瑞王爺呵呵一笑,紫面微露艷羨之色。

    本來身為皇室貴冑,龍子龍孫,他亦可如此逍遙度日,但天公不作美,讓自己的女兒患上絕症,他心頭始終有一塊兒大石壓於其上,喘不上氣來,活得甚是辛苦,豈能得逍遙!

    瑞王爺的心念毫無遺漏的反映於蕭月生腦海,他心下不由自失一笑,歎自己終於還是免不了常人的弱點,喜新厭舊,站於此峰,便覺彼峰高,沒有知足之心,自己羨世人之精彩,世人卻慕自己之逍遙。

    「如今郡主天賜康健,王爺從此無憂,實在是可喜可賀啊!」蕭月生自心思中脫出心神,微微笑道。

    「正是如此,此皆乃先生所賜,孤王感激不盡!」瑞王爺面色一肅,忽然站起,躬身便要向蕭月生行禮,卻覺一團柔和綿綿的墊在自己胳膊下,用力下壓,卻無濟於事,根本無法躬身行揖。

    瑞王爺的這番舉止令在座諸女有些失措,不知是否要隨他一起向端坐的子虛先生行禮。

    「王爺不必如此,相遇即是有緣,也是郡主命不該絕,在下只是順勢而為,算不得什麼!」

    蕭月生站起身來,抱拳拱手,算做還禮,呵呵笑道:「王爺再如此多禮,便是要趕在下離開了!」

    「好罷,本王便不再多說了!」

    瑞王爺也非尋常之人,氣魄過人,聞言點了點頭,又緩緩坐回桌旁,拿起銀箸,點了點剛剛由丫環端上來、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龐大熊掌,對蕭月生呵呵笑道:「來來,先生千萬不要客氣!」

    蕭月生對這道菜倒有些興趣,亞聖的名句「魚與熊掌不可得兼」,使熊掌的美味流傳了下來,也使熊糟了殃,小鳳對此是深惡痛絕。

    熊的性情並非人們想像中的殘暴,反而是一種算得上是溫和的動物,聰明得很,即使人遇到了它,不去主動招惹,它甚少會襲擊人,當然,如果它曾經嘗過人的味道,那又另當別論。

    觀瀾山莊周圍的樹木中,便放養著幾隻熊,諸女無事時,便去找找它們,看其憨態可掬的樣子,文心閣丫頭手打,尤其是它們喜歡掏蜂蜜吃,每次掏完,都要被滾滾而至的群蜂追得捂著臉,趴在上躲避,其模樣最是逗人。

    蕭月生雖具愛心,不會親手殺熊,但對於已經做好的熊掌,他也並不拒絕,於是對瑞王爺之邀順水推舟,大方的動箸,大快朵頤。

    兩個男人也不管女人們,銀杯不停的在嘴邊舉起放下,銀箸也不停的隨著嘴巴的翕張而伸縮。

    蕭月生的胃口被這盤熊掌打通,再加上王府上的酒是宮廷御酒長春法酒,勁力十足,味道雖不如自己的碧蕪與紫蘅,卻也別有一番勁辣的滋味,兩人一口菜,一杯酒,較上了酒勁。

    瑞王爺酒量極豪,成心要灌醉子虛先生,只是一壇長春法酒下去,蕭月生面色如常,瑞王爺本是微紫的卻面色變深,眼神有些飄忽。

    灌酒便是這般殘酷,頗有不成功便成仁的激烈,他沒有灌倒蕭月生,卻已經不行了。

    「子虛先生若是有時間,能否……能否前來敝府,教導一下小女?」正要一飲而盡的瑞王爺忽然頓了一下,頗是突兀的蹦出了這麼一句,令已一飲而盡,銀杯放下,酒尚在口中、未曾嚥下的蕭月生差點兒忍不住噴了出來。

    蕭月生忙又拿起手邊的銀杯,銀杯已被身後的丫環斟滿,他忙再飲一口,將口中之酒送入肚中,方才長舒了口氣,放下銀杯,苦笑了一聲:「王爺莫不是說笑吧?」

    「本王從不說笑!」已微有醉意的瑞王爺眼睛一瞪,威嚴之氣陡增,氣度攝人,可惜遇到了蕭月生,毫無效果。

    他用力眨了眨丹鳳雙目,將飄忽的眼神對準蕭月生,口齒卻頗為清晰:「……即使是柳先生,也對先生欽佩萬分,……孤也知道,先生乃世外高人,不拘於物,但孤只求先生稍有餘暇時,前來府中一坐,點撥幾下小女即可!」

    瑞王爺深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之理,趁著酒酣耳熱,此時不說何時說!

    蕭月生一看便知這個瑞王爺在裝醉,真是狡猾的很吶,趁著酒意,說出非分的請求,即使被拒絕,也有酒蒙著臉,第二日大可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呵呵……,沒……沒問題!」蕭月生眼神也變得朦朧,舌頭有些打結的呵呵一笑,露出幾分憨態,令一直暗暗注意著他的蓮柔蓮靜兩位郡主不由得想笑,實在反差太大,醉態可掬。

    在他身旁而坐的柳先生卻暗暗扶了他一下,掌心一股清涼的氣息輸入他的體內,欲要幫他化去酒意。

    蕭月生卻一把推開她溫潤的玉掌,又是呵呵一笑,擺了擺手:「不用,不用,……喝酒怎麼能用內功呢?……那不是……不說糟蹋好酒……嘛!」

    他開始時還暗讚自己演技高明,但說了幾句,卻有些入戲了,渾不知真醉還是假醉,好久沒有這種飄飄忽忽的感覺了,便放任這種感覺佔據自己的身體。

    蕭月生這個世外高人,做與不做,總是在一念之間,耍起賴來,也毫不猶豫,裝著醉酒,明日便將今日之言推得一乾二淨,要給瑞王爺來個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瑞王爺聽了此言,自是喜出望外,本是裝醉的他,便存了捨命陪君子的心思,忙高呼上酒,又一壇府內珍藏的長春法酒端了上來。

    長春法酒是大內御酒,便是大內宮廷,此酒也數量有限,實因其配方需數十種珍貴藥材,酒力非凡,對身體大有大補,端是難得。

    瑞王爺得賜了兩壇,今天皆被他取了出來。

    兩人的銀杯換成了大碗,一碗一碗的喝,喝的昏天暗,令一旁的諸女有些目瞪口呆。

    三位王妃可從未見過王爺這般喝酒之態,而蓮柔蓮靜兩位郡主心中大喜之餘,能得子虛先生的指點,實是天幸!

    兩位郡主也暗暗有些失望,自他進得門來,看向自己的目光,實在屈指可數,彷彿眼中沒有自己的存在一般,身為金枝玉葉的她們何曾受過這般冷落?

    縱酒狂歌,人生幾何,喝完了酒,再大聲唱起歌來,實是最爽之事,蕭月生便有這般愛好,半罈酒下去,兩人都真的醉了,蕭月生的歌聲便響起。

    「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波……只記今朝……,蒼天笑……,世上紛擾……」

    清朗的歌聲被他無意中運起的神元所激,頓時響徹整個臨安行在,便是涉華閣內正摟著賈貴妃安寢的理宗,文心閣丫頭手打,也忽然驚醒,猛然坐起,歌聲清朗激越中透著豪邁與睥睨之氣,彷彿唱歌之人便在身旁。

    「陛下,何人這般猖狂?……大呼小叫,擾人清夢!」一口藕臂自錦被中伸出,摟住理宗的腰,有些慵懶的不耐煩,聲音酥軟柔膩,惹人心神蕩漾。

    整個臨安城,大多數正在睡覺的人,都如賈貴妃這般不滿,深更半夜,大呼小叫,真是紈褲子弟啊——!

    不過這類狂生,臨安城還有不少,不值得大驚小怪,被驚醒的人們發了幾句牢騷,便又躺下接著睡。

    「哈哈……,痛快,痛快!琴呢……,琴呢……!」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聲響起,隨即聲音沉寂了下來。

    柳先生見一直莫測高深的子虛先生這般失態,其一手拿著大碗,一手摟著酒罈,縱聲高歌,肆無忌憚,實不像一個世外高人。

    蕭月生唱了幾句,忽然省起沒有琴聲伴奏,少了幾分滋味,於是便眼睛大睜,瞪向身旁的柳先生,高聲問道:「琴呢……,琴呢?」

    柳先生清冷如玉的面龐在他肆無忌憚的目光之下,兩朵紅雲悄悄湧上,她看了一眼已趴在桌上的瑞王爺,顧不得想別的,出手如電,纖纖如蔥的玉指已點上了蕭月生身上的睡穴。

    一指下去,她心頓時鬆了下來,小心準備,準備扶住他,不讓其昏倒於上。

    可惜蕭月生恍如未覺,指了指趴在紫木桌上的瑞王爺,哈哈大笑,口齒反而更加清晰:「王爺,你醉了!哈哈……,酒量太差啊!……來,來……,我們接著喝!」

    柳先生驚詫的望著哈哈大笑的子虛先生,如電般又點出一指,玉指蘊含的內力又增加兩分,自己蘭心谷的蘭花指威力奇高,何時竟無法點住穴道了?

    「我沒醉!……接著……接著喝!」本趴在桌上養精蓄銳的瑞王爺最聽不得說自己醉了,馬上直起身來,手搖擺著伸出去,去拿斟酒的大碗。

    蘭花指穩穩點中蕭月生的昏睡穴,柳先生卻覺得自己手指彷彿點入了一團棉絮之中,虛軟不著力,指中蘊含的內力幾乎欲要破指而出,虛不著力之感,幾欲令她噴血。

    蕭月生忽然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的沉靜更令她驚詫,她有些懷疑,這個子虛先生是否真的醉了,還是他真有那般神通,即使是醉酒,也仍能保持心神的清明?

    柳先生這兩指點下去,並非毫無作用,雖然蕭月生的身體已非肉體凡胎,不懼點穴,但這兩指蘊著的內力,卻令蕭月生體內游散的神元下意識的警覺反應,微一運轉,體內的酒力頓時被化得一乾二淨,醉意盡被驅除,蕭月生心中反而有些遺憾。

    不過也好,若非自己醒過神來,再多唱兩句,定會鬧出不少笑話,這個柳先生卻是個面冷心熱之人呢!

    於是向她投去一記似笑非笑的眼神。

    這一席酒宴,在兩個男人雙雙醉倒中結束。

    瑞王爺酒品極佳,醉了之後,並不耍酒瘋,只是任由僕人丫環們將其扶回寢室榻上。

    蕭月生卻並不安分,非要嚷著回自己的府中,不想留在此處,三位王妃沒有辦法,只好令幾名侍衛將其扶上馬車,送回王府。

    回到自己的寢室,蕭月生恢復如常,想想今夜的宴席,倒也並非那般乏味,與瑞王爺那隻老狐狸逗樂子,也是件好玩之事。

    「老童,讓你寫的那本葵花寶典寫好了沒?」蕭月生懶懶坐於榻前的籐椅中,接過老童遞過來的茶茗,輕掀盞蓋,聞著裊裊熱氣帶著的清香,漫不經心的問道。

    「公子,已經寫好了,不過……」低眉順眼的老童躬身回答,聲音依舊那般雅正悅耳,紅潤的臉上卻露出幾分遲疑。

    「不過什麼?」蕭月生細品了一口茶茗,感覺還是自家的東西好,瑞王府上的茶實在差得遠,隨口問道。

    「不過老奴的武功低微,怕是入不了別人的眼!」老童恭聲回答。

    「呵呵……,你這老傢伙!練至陰極陽生之境,還說不入眼,別在這裡賣乖!」蕭月生不由笑罵,放下茶盞,神色漸斂,溫聲問道:「……你的心法共有九層,在葵花寶典上你錄了幾層?」

    「老奴錄了三層,……不知要不要再加上幾層?」

    老童小心翼翼的問道,自己的心法確實太過陰毒,練得越深,所受之害越大,自己如沒有駙馬爺的相助,怕如今早已被自己的內功所噬,全身凍僵而亡。

    「三層……,嗯,足夠成為一流高手了!」蕭月生點了點頭,微微沉吟,手輕輕擺了擺,老童悄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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